悄悄問聖僧 022
眾人已經被蘇暖與梵音的手筆驚到了,可能是意識到自己執意要跟隨進山的話起不到作用還要拖後腿,因此,趙鼎秋與凌百重對視一眼后沒有再堅持要前往,答應了留下來照看村民。
梵音回頭看了眼蘇暖,蘇暖便是笑嘻嘻上前:「走吧聖僧,有我給聖僧護法,不管這山中是個什麼玩意兒咱們都給它捉回來好好教化教化。」
說到「教化」兩個字的時候,她咬字很重,眼底帶著些嘲諷。
梵音卻像是沒看到一樣,也不理會,轉身便是率先朝山中走去,蘇暖牽著小妖王悠悠然跟在後邊,一白一紅兩道身影,閑庭信步一般朝那黑霧瀰漫的凜都山中走去。
一步跨入凜都山,他們才知道,這山中的黑煞比外邊看起來的還要濃郁許多,連吹來的山風都帶著一股子妖煞之氣。
梵音的眉眼緩緩蹙起。
這般濃郁又強悍的妖煞之氣,必定是許多妖物被殺后留下來的怨念不散,也不知是仗了何等機緣,才化作這般強盛的黑煞,竟是有了要化魔的趨勢。
若是他再晚來些時日,說不準這山中的妖煞就要生出意識來,化成魔了。
可即便現在還不到無可挽回的地步,梵音卻也已經意識到,這次的事情,絕不像以前那般好相與。
蘇暖也意識到了這點,她想了想,低頭看了眼亦步亦趨跟在腳邊的小妖王,然後便是抬手一巴掌拍在他頭上。
她知道,小妖王這次變小之所以會出亂子,其實和他當初藏身的地方距離這凜都山比較近,受了妖煞的波及有關。
剛剛那一巴掌算是給他打開了被妖煞涌堵的筋脈,若是真到了緊要關頭,他也不至於真的要丟掉性命死的憋屈。
梵音走在前面,也不知有沒有察覺她的小動作,蘇暖也不在意,帶著小妖王跟上去。
天已經黑了,月光從頭頂繁茂的樹冠中隱隱透撒下來,半明半暗中,深山密林瀰漫黑霧騰騰,四周時不時響起一聲怪鳥的啼叫,咕咕咕叫的陰森可怖。
梵音走在前面,忽然,頭頂的月光不知道被什麼遮住了一瞬,眼前忽的一暗,接著又是一明,他看到有什麼一閃而過,接著鼻端就聞到一股腥臭的味道。
神情一片漠然,他眼角帶著冷諷。
果然是上不得檯面的孽畜,也只會用這種不入流的手段,卻不知道什麼幻境障眼法,對他根本無用。
可就在這時,背後忽然響起一道聲音。
「聖僧……」
那兩個字拖著長長的調子,尾巴處似乎還帶著小鉤子顫巍巍想要勾住什麼,卻又透著幾分不懷好意,那聲音,這段時間無比熟悉。
幾乎是一瞬,梵音眉眼就冷了,淡淡轉身,就看到,走在他身後的那紅衣人已經停了下來,神情帶著些迷茫看著身前。
那襲紅衣前幾步遠,一道白衣身影席地盤膝而坐……竟然是梵音他自己。
妖物竟是化身成他,迷惑了那紅衣教主!
再看那紅衣人眼神略迷茫了一瞬后便是帶著些不懷好意的神情上前兩步,然後便是蹲下,俯身往前,手撐著地朝前爬了兩步,近距離看著那化身成他的妖物。
「聖僧……你可是受傷了,為何不理我?」
短短一句話,顫巍巍的百轉千回,還有那赤裸裸毫不掩飾的邪惡眼神,湊近那妖物身邊。
把那妖物當成了受傷的他,所以,這是又起了什麼壞心思!
梵音眉眼一片冷厲,故意放緩了腳步朝那邊走去,有心要讓那紅衣教主在妖物手下吃一吃教訓……可就在這時,看到那滿眼邪惡的紅衣教主的動作,梵音的腳步驀然一僵,神情霎時間陰寒一片。
只見,趁著那妖物假裝的和尚閉目沒有反應的時候,那紅衣教主竟是側臉……親了上去,甚至,含住那薄薄的嘴唇壞心的撕咬起來。
那一幕,竟是有種詭異的熟悉。
而這時,梵音也看到,那看起來沒有動作,似乎還隱隱在回應的假和尚的身後,緩緩的立起一道黑影……是一條粗壯的蛇尾,而蛇尾的末梢,是一枚泛著暗光的毒針。
那紅衣孽障猶不知自己已經死到臨頭,還在那裡閉著眼與那妖物親的難分難捨,甚至沒發現那妖物伸出的舌頭是分叉的毒信子,閉著眼一臉媚意,還在伸手朝那妖物的僧衣裡面探去……下一瞬,帶著毒針的蛇尾便是朝那紅衣猛地刺下去。
梵音一聲冷哼,輕飄飄上前,抬手一掌將那假扮成他的妖物劈飛出去,反手便是掐住那紅衣教主脖子,冷冷咬牙:「孽障,連這點幻境都看不破,還敢為非作歹……」
可話音未落,便是已經驟然發現不對。
近在咫尺的紅衣人似乎還是那張臉,可面孔上卻滿是污穢的媚笑,與往日截然不同,就在他意識到不對的時候,肩膀猛地一疼,然後就看到一道閃著暗光的毒針倏地刺進了他肩膀。
他抬手一掌劈出去,與此同時,眼前幻境驟然消散……他冷冷站在那裡,就看到一條水桶粗細,人首蛇身的妖物嘶嘶叫著不斷倒退,尾巴高高翹起,那枚毒針,正是剛剛刺中他的那枚。
是能幻化出人臉製造幻境的人面蛇!
他被刺中左肩,一瞬間,左半邊身體都開始麻痹……這不是什麼妖法,而是那人面蛇尾針上的蛇毒,別無他法,只能將毒液逼出體外才是。
而這時,梵音自己也已經意識到,剛剛,竟然是自己中了幻境。
就在他滿身麻痹又僵硬的時候,身後響起那道熟悉的聲音。
「聖僧……」蘇暖牽著小妖王幾步走到梵音面前,滿臉驚詫:「你剛是在做什麼,為何要用手去碰那妖物?」
說著又是滿臉敬佩看著梵音被毒血染出一片黑紅的僧衣,故意睜大眼驚訝道:「難不成,聖僧連這樣低等的毒物也想要教化不成,嗯?」
梵音看得出來,他看似滿臉驚詫,眼中卻已經是濃濃的幸災樂禍,分明是已經看出自己剛剛是著了道了。
看著那不懷好意幸災樂禍的面孔,梵音冷冷移開視線,沒有出聲,而是原地坐下準備逼毒。
這毒不致命,可半身麻痹卻是不行,要往前走,還是要先處理了這蛇毒。
可他剛盤膝坐下,就看到對面那紅衣男子滿臉促狹走近,蹲下來……附身朝他靠近。
梵音頓時一愣,就看那人眉眼邪惡故意笑著湊上來:「聖僧,在下真有些好奇……聖僧剛剛是被什麼幻境迷失了心神的,嗯?聖僧?」
他一襲紅衣,雙手撐地湊過來,極為邪惡的笑著喚他「聖僧」,竟是與之前幻境中的一幕極為相似。
想到幻境中那一幕,梵音驟然一僵,隨即抬手便朝他拍過去……原以為那人會如往常一樣身形鬼魅著躲開,卻不想,他不退反進,那紅衣倏地緊緊貼近他,在被他一掌拍中肩膀的時候,低低道:「別動……嗯!」
別動兩個字後邊是被他一掌拍中的悶哼,這聲悶哼恰好在他耳邊響起,梵音猛地一僵,接著就立刻發現不對。
身後,一道極為陰寒腥臭的氣息在緩緩靠近,而此時,緊緊靠在他身上將他抱住的人連呼吸都屏住了。
梵音一動不動,只能看到對面縮在樹下的折月眼中的驚恐,下一瞬,他才看到,一隻幾乎和房子一般大小的巨大蛇頭從身側緩緩擦身而過,單單那眼睛,就幾乎和他身形相差無幾。
這麼近的距離,他還半身麻痹……若是那巨蛇驟然發難,必定是一場惡鬥。
太華府守鏡聖僧何曾落到過這種田地,即便是這巨蛇危險,若是以往,他也不會放在眼裡,可現在,他先是一次性吸了那整個村莊的村民身上的黑煞,原本就有些疲憊,又鬼使神差因為那小把戲而中了蛇毒,一半身體動彈不得。
竟是從未有過的狼狽。
若是現在動內息逼毒,必定會驚動這巨蛇,因此,為今之計,便是斂了氣息等那巨蛇過去,逼了蛇毒再去處置它。
那巨蛇慢騰騰的從一旁游移過去,黑漆漆的鱗甲散發著陰冷的光澤,梵音一動不動……可就在這時,抱著他的人極為緩慢的動了。
能感覺到他的動作也很輕,可梵音還是眉頭微蹙,不知道這肆意妄為慣了的又想作什麼……下一瞬,那張臉停在他面前,眼角勾起笑意,然後便是附身湊近。
先是唇上被附上涼涼的柔軟,梵音眼睛猛地睜大,下意識就要推他,可接著又登時意識到那巨蛇就在一旁,稍有不慎就會被發現……他全身僵在那裡一動不動,雙手在身側緊緊握拳,連呼吸都停滯了。
可那緊貼著他的嘴唇裡面忽的伸出一截柔軟的舌尖,竟是沿著他緊抿的薄唇探了過來,軟軟掃過去,便是一身的毛骨悚然。
梵音覺得不只是中毒的那半邊身體,連另外半邊身體也一同麻痹了,他眼中滿是陰刻寒芒,緊抿嘴唇不讓他得逞,只等著那巨蛇過去后便要將這孽障好好懲治,可就在這時,那原本沿著他唇瓣輕探的舌尖卻是掃到了他嘴角……然後就是邪惡慢慢的沿著嘴角描繪他嘴角的輪廓。
梵音猛地一僵,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鬆了牙關,回過神來時,就發現那作惡的舌頭已經探進了他嘴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