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安寧,他真的是你的叔叔不是別的什麼包……」


  寧珈突然噤聲,將目光轉向門外,話在肚子里憋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沒有憋住,寧珈將臉轉向顧安寧:「安寧他和你什麼關係?」


  雖然高子懿的話有些過分,可是事情太奇怪了,顧安寧說她家的條件不好,可是認識那麼有錢的一個人,就那一身衣服寧珈敢打賭沒有錢根本穿不起,這和顧安寧說的情況有很大的出入。


  安寧心領神會的笑笑,她明白了,明白了寧珈話里的意思。


  安寧想解釋的話到了唇邊又咽了回去,眼角慢慢染上了一絲薄霧,說與不說重要嗎?

  因為顧安寧的沉默,高子懿更加的得意起來,不用說了,是什麼關係還猜不到嗎?


  因為留言顧安寧被同學隔離了開,不過因為安寧的性子也沒有什麼太大的不同,她依然學她的琴看她的書。


  因為基礎的知識不算是紮實,所以安寧從基本的學起。


  她一班幾乎都是從三歲、四歲、五歲學大提琴的,只有她是最晚的,而且成績最差。


  老師覺得頭很疼,這個顧安寧平時看著不錯,可是有一個很大的毛病,就是只要人一多或者是考試她的成績就一定會很差,對於這種現象老師試著想去解決,可是根本找不到辦法。


  同寢的四個女孩兒中,高子懿的天分最高,何昊陽基礎最紮實,寧珈是全面發展。


  高子懿挽著何昊陽的胳膊,兩個人在前面說著什麼,好像很高興的樣子,寧珈看了一眼還留在寢室里的顧安寧。


  寧珈總是覺得有點對不住顧安寧,她不應該跟高子懿她們一起排斥安寧的,不管安寧的家庭和安寧本人怎麼回事兒,這和安寧學習並沒有關係啊。


  「安寧,一起去吃飯吧。」


  顧安寧牽動了一下唇角,開口說道:「你去吧,我不餓,一會兒在去。」


  寧珈見她似乎還想看書,就算了,自己離開了寢室。


  學校里的住宿費還有伙食費以及材料費都是需要自己花錢的,安寧帶的錢是固定的,雖然叔叔幫她把學費交了,可是第二天安寧就將錢寄回去給顧媽媽了,她想靠自己的雙手生活。


  安寧早上吃飯的時候買了六個饅頭,一頓吃一個,就著白缸里的熱水,將饅頭三口兩口吃掉。


  學校里的圖書館在找了一份勤工儉學的工作,就是做圖書管理員,老師給她寫了一封推薦信,就這樣安寧有了她第一份工作。


  藝術類的院校絕大部分的學生都是不差錢的,雖然也有條件不好的,不過也有覺得在學校里勤工儉學有些丟人,寧願出去打工也不願意在校園裡丟人現眼,但是安寧想的不同。


  在圖書館里,她可以看很多的書,也不會影響學習。


  「喂,高子懿你們寢的顧安寧真的那什麼了?」一個女生問著高子懿。


  高子懿冷哼了一聲,細細看著後面問話自己的女生:「我怎麼知道?」


  這人是不是有病?跑她這裡來打聽消息?

  這話也只是她還有何昊陽、寧珈在私下說說,從來沒有對別人說過。


  高子懿是看不上顧安寧,可是她也不會像個三八似的出去對別人講她們寢的事情。


  那女生翻著白眼,這事和她聽說的有很大的出入,明明是說話是高子懿傳出來的,是高子懿說顧安寧和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不清不楚的,現在高子懿怎麼會是這種表情?


  顧安寧每天往返於教室、圖書館還有寢室三地,她的生活很是單調,可是也覺得幸福。


  她給海濤寫信,說自己生活的很好,和同學相處的也很好,顧海濤說等自己放假的時候去看她。


  顧安寧覺得生活已經開始變得美滿了起來,一切都好了起來。


  像是她們這種沒有名氣的學生,每個期末都要交一首曲子參加期末試。


  不過要拉新曲子,就一定要有人給譜詞譜曲,如果找出名一點的人,就要花上很多的錢,她們這樣的學生自然花不起那個錢,所以她們有一個捷徑。


  就是和上一屆的師哥師姐合作,邀詞邀曲。


  不過師哥師姐也是挑人的,大家合作,當然是你能幫助我,同時我也得能幫助到你才行。


  因為顧安寧的傳聞,幾乎沒有師哥師姐找到她,這點她似乎也想到了。


  寧珈從外面回來,她看著自己手中的兩張譜子,挑出一張自己最喜歡的,然後將另一張放到顧安寧的手邊,快速的又走出了寢室,顧安寧看著手裡的譜子看著已經離開了寢室的寧珈。


  顧安寧才收拾好桌子準備起身,外面何昊陽走了進來,何昊陽雖然比顧安寧矮點,不過一七二的身高也算是很高的了,何昊陽的視線在顧安寧的臉上停頓了一秒,然後從自己的夾子里抽出一張譜子。


  「別以為我是特地給你要的,是我不要的。」何昊陽將那張譜子扔在顧安寧的床上,聳聳肩離開了。


  顧安寧看著手中的兩張譜子,有些頭疼,本來是愁沒有,可是現在愁用誰的。


  看著快到時間了,將譜子放在自己的夾子里,打算一併帶到圖書館去,順便看看要用哪個,畢竟快要到時間了。


  顧安寧帶了一個饅頭,進了圖書室和一個同樣是勤工儉學的學姐交班。


  「對不起,我來晚了……」


  楊艷對顧安寧笑笑,也許是因為大家家庭都不好,楊艷很喜歡顧安寧。


  「不要緊的,你吃過飯了嗎?」


  顧安寧舉舉自己手上的饅頭,楊艷搖搖頭,手在顧安寧的肩上拍了兩下。


  「就著點熱水喝吧,小心噎到。」


  楊艷不認為吃饅頭是什麼丟臉的事情,她們的條件沒有別人家的好,可是自尊都是同樣的,不會因為吃什麼就減少了,所以有那麼多人對顧安寧有意見,可是楊艷還依舊跟安寧來往,因為她能理解。


  顧安寧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口水,然後從袋子里拿出饅頭,快速兩口三口吞掉了一個饅頭,覺得有點噎,拍拍自己的胸口然後將水全部喝光,將杯子放到下面,準備開始工作。


  她的工作很簡單,就是簡單的整理好資料,將借出和歸還的書一一做歸納,然後將書架子的書整理好,將破損掉的書做登記。


  今天圖書館的人很少,顧安寧蹬著梯子將上面的書整理好,慢慢從梯子上又爬了下來。


  安寧從梯子上下來的時候,腳下滑了一下,她手裡抱著書就掉了下去,她閉上眼睛,想著完了。


  後面有一雙手從後面托住了她的身體,安寧抓住梯子的把手拍拍胸口,好危險。


  她轉過身張口說著:「謝謝你……」然後寧靜的眼神立馬變得瞪大指著眼前的人。


  這不是那個圖書管理員嗎?

  他站住腳,安寧站在半截的梯子上,才比他高了那麼一點,安寧覺得有點稀奇,因為她已經很高了,眼前的這個到底有多高啊?

  「你多高啊?」


  男孩兒笑笑,眉目清晰了起來,因為眼睛是那種內雙,笑的時候兩眼像是一彎月牙。


  「193。」


  安寧想著難怪,難怪看著那麼高。


  伸出手:「我是顧安寧,好巧,又見面了?你是在這裡上學嗎?」


  男孩兒淡淡的輕笑著,不期然的碰觸上了顧安寧的眼神,顧安寧的眼眸中帶著好奇和欣喜,也許是因為見到了熟悉的人,覺得有些高興吧。


  男孩兒穿了一條黑色的褲子,上身一件黑色的運動服裡面有一件同色的背心,腳下是黑色的布鞋,因為在笑,所以眉目說不出的溫柔。


  「王梓飛。」


  安寧聽見他的名字愣了一下,這名字好熟悉啊,好像在哪裡聽過,可是卻記不起來了,自己上次就是覺得他的臉好熟悉。


  「又覺得我像誰?」王梓飛跳著眉頭問著。


  他的眼睛烏黑,安寧敲敲自己的頭。


  「你是我們學校的學生?」顧安寧淡淡的想著,這回自己也有老鄉了。


  王梓飛的眉心慢慢的舒展開,斂去眼眸中的神色,將心思遮掩住。


  「嗯,我休學了兩年……」


  顧安寧點點頭。


  因為王梓飛,顧安寧再一次出大名了。


  不是因為別的,作曲系的王梓飛學校里沒人不知道的,不過這人因為身體不好休學了兩年,好不容易回來了,可是跟誰都沒有話說,偏偏有去圖書館的人借書就看見顧安寧和王梓飛相談甚歡。


  消息一出,顧安寧坐實了狐狸精的名字。


  這個年代什麼告白戀愛的在學校里是禁忌,就算是心裡有想法,也沒人會表現出來。


  高子懿聽到消息,從外面衝進寢室,顧安寧還沒有回來。


  「聽說了嗎?顧安寧勾搭上王梓飛了,我的老天爺啊,這個顧安寧果然不簡單,王梓飛就是老師都以為他有自閉症的,看見誰都不理,你們猜他們是之前就認識了還是之後認識的?」


  何昊陽淡淡的看著自己的書,沒有說話。


  寧珈站起身,無奈的看著高子懿。


  「子懿,不要瞎說,安寧不是那樣的人。」


  高子懿挑眉,冷哼著。


  「不是那種人是那種人?寧珈你了解她嗎?開學的時候……算了那是我也不願意提了……」


  高子懿看著寧珈的臉扭著頭將門摔得叮噹亂響。


  何昊陽將頭從書本里抬起來,看了寧珈一眼,不急不慢的說著:「何必呢……」


  寧珈沒有在說話,聳聳肩。


  顧安寧從外面回來和高子懿正好撞在了一起,手裡的饅頭掉在地上,高子懿看著從袋子里滾落出來的饅頭,愣了一秒,然後扭著屁股走了,安寧嘆口氣將饅頭撿了起來,將皮撕掉了重新又放回了袋子里。


  進了寢室,寧珈站起身。


  「安寧,你認識王梓飛啊?」


  關於這個師哥,寧珈也聽說過,王梓飛那個人很怪,從來不和別人接觸,不合群,這點倒是和顧安寧有點像。


  安寧點點頭。


  「是我的老鄉,以前見過兩次……」


  寧珈哦了一聲,何昊陽將自己的書扣在床上離開了寢室。


  *


  顧安寧覺得很煩惱,馬上就要上交自己最後的曲目表了,可是她到現在還沒有選擇出來。


  兩個譜子中沒有她太喜歡的,圖書館也沒什麼人,顧安寧趴在檯子上,一隻腳踢在地上,上下點著。


  王梓飛從外面走進來,黑暗如濃霧的眸子看向顧安寧的身上,唇角淡淡的扯出了一個笑容。


  在檯子上面敲了兩下。


  「還書……」


  顧安寧眸子里有些懵懂,抬起頭看向他,然後嘆口氣。


  「我還以為真是還書的呢。」


  說來也奇怪,明明就是在圖書館見了那麼幾次面,可是她覺得自己和王梓飛之間好像很親。


  也許他像是自己的哥哥吧,身上有海濤的感覺,雖然海濤是她的弟弟,可是這個弟弟就像是哥哥一樣在照顧她,照耀她,帶給她希望。


  王梓飛在她的眸子里看見了自己的倒影,看著顧安寧糾結不止的眉頭,伸出手。


  顧安寧一愣,他要幹嘛?


  「能給我看看嗎?」


  顧安寧將手中里的兩張譜子交了出去,王梓飛接過,在上面看了一眼。


  「不喜歡?」


  安寧淡淡的笑著,外面的陽光就照在進入圖書室的門腳,一列整整齊齊的直白色,王梓飛半靠在檯子上,雙腿說不出的性感和纖細,這樣的腿會讓女孩子覺得無奈和自卑。


  「也不是,很好啊,可是我覺得不適合我……」


  安寧是覺得曲子和詞都太過於華麗了,她拉不出那麼華麗的感覺,雖然老師說,華麗只是一種感覺,可是在她的世界里,唯獨缺有這個調子和感情。


  王梓飛放下手裡的兩張譜,在桌子上敲了兩下。


  「幫我找一本書……」


  顧安寧運用著自己超長的發揮,指著後面的架子:「應該是倒數第三排上面數下來第二格……」


  王梓飛一個人走到後面,找到自己要的書,靠在書架上,慢慢翻開書,手捂著自己腹部的位置。


  這一列挨著窗戶,外面一點一點淡薄透明的光輝照射在他的臉上,陽光顯得耀目卻又不失柔和。


  王梓飛的後背靠著書架,腳尖扣在地上,鞋子的倒影拉出長長的一道。


  他的手時而翻翻書頁,時而將手指放在自己的唇邊。


  高子懿和何昊陽還有寧珈過來借書,寧珈從一側走了過來,看見王梓飛站在書架前,愣了一下。


  「師哥好……」


  王梓飛似乎沒有料到會有人過來,身後的高子懿和何昊陽聽見寧珈的聲音也走了過來。


  「師哥好……」


  「師哥好……」


  王梓飛漂亮的唇角微微上揚,眸子漆黑明亮,對她們三個人點點頭,拿著書走到前台。


  顧安寧快速在檔案上記了一筆,然後將書雙手交給他。


  兩個人的眼神並沒有太多的接觸。


  王梓飛的身體不好,而且很嚴重,每年都要發病一次,嚴重的時候甚至就整個月整個月的就住在醫院裡,所以他並沒有太多的朋友,和室友也不是很好,因為接觸的少。


  王梓飛想著上午顧安寧的表情,嘆口氣,用了一個晚上的時間弄出了一張譜子來,不過沒有詞。


  寧珈、高子懿還有何昊陽要演奏的曲子已經都上交了,唯有顧安寧還沒有做登記。


  老師叫住寧珈。


  「寧珈,你們寢的顧安寧,通知她趕緊的將曲子定下來,然後來我這裡做登記,不然這個學期就以她不合格定了。」


  寧珈提著暖壺回到寢室,外面的天氣好冷啊。


  「安寧,老卞讓你過去做登記……」


  顧安寧起身,才打算出去,外面有人跑進來;「顧安寧,正好,王梓飛師哥找你……」


  屋子裡的其他三個女生雖然沒有什麼特殊的表情,不過高子懿挑高了眉頭,而何昊陽手中的書放了一下,寧珈倒是有些迷惘,顧安寧下了寢室的樓,就看見王梓飛站在摟角。


  「師哥,找我有事兒?」


  王梓飛的手上戴著深藍色條紋的手套,格子襯衣,深藍色的牛仔褲,外面穿了一件亮藍色的羽絨服。


  「給你,詞得方面我是真的沒有辦法了,不過用這個做個交換,我手裡的書要晚還兩天可以嗎?」


  他的聲音里飽含著輕微的顫音,看樣子好像情緒不錯。


  安寧的眸子明亮如水,一浪一浪的灑下來。


  「師兄我有……」


  王梓飛特想揉揉她的頭,可是覺得這個動作有些不妥,以前吧就覺得這個人挺傻的,現在一看,果然很傻。


  王梓飛第一次見過顧安寧的時候是差點被她撞到的那次,之前媽媽的好朋友找到自己,將事情的經過說了,王梓飛不理解。


  在王梓飛的世界里,紀蟬就是他媽媽,雖然知道紀蟬不是自己的親媽媽,可是養母勝似親媽。


  可是突然出來一個人,站在他的面前對他說,紀蟬才是壞的那個,王梓飛覺得整個世界都亂套了。


  紀蟬以前有說過,他的親媽偷渡到香港,然後拋棄了他爸爸,這些都是從奶奶和紀蟬的口中證實過的,可是現在突然出來一個自己不認識的人,說一切都是紀蟬害的,王梓飛覺得生活到底有什麼意思?

  小時候紀蟬經常對他說的就是,飛飛我不是你的親媽媽,你親媽跟人跑了,但是媽媽會比你的親媽媽更愛你的,事實上紀蟬也是這樣做的,她疼自己比疼王妃還多,這樣的愛有假的嗎?


  所以王梓飛不相信,無論那個人說什麼也不肯相信。


  如果是真的,為什麼他的親媽不回來?


  她嫁了人這個不是事實嗎?


  紀蟬和奶奶說的都是對的,那什麼是假的?


  王梓飛因為身體的原因,在學校里老師給開了綠燈,他開始和一些混子混在一起,因為覺得迷茫。


  就是在那樣的情況下維持五個月後,遇到了顧安寧。


  王梓飛覺得奇怪,這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女孩兒?


  寧肯自己摔倒。


  然後是在小妃的練習室再次見到了她,原來她是顧依寧的妹妹。


  劉菁終於回來了,見到了王梓飛,可是王梓飛的情緒再次崩潰了。


  什麼是真的什麼是假的?


  紀蟬對他好,這麼多年到底為了什麼?

  這個親媽是真的好還是別有目的,他是真的不清楚。


  可是他清楚一點,就是奶奶說的那個孩子,絕對不會是顧依寧。


  從紀蟬讓顧依寧進了王家的大門,王梓飛就知道了,也許劉菁說的都是真的,紀蟬到底是什麼樣的人,他不清楚。


  她越是笑,自己的心越是涼。


  無論自己怎麼發脾氣,她都依然是那副好媽媽的樣子,王梓飛甚至想哭,這樣的母親是騙子是兇手嗎?


  他對劉菁大吼著,罵著劉菁,不認劉菁,劉菁離開的時候是哭著走的,王梓飛不知道為什麼心臟很疼,接著又進了醫院。


  顧安寧將譜子拿回寢室,看了一眼,然後突然來了靈感在上面一筆一筆添著詞,其實她也不懂,不過就是一陣感覺。


  外面從老卞辦公室出來的女生在門外喊了一嗓子:「顧安寧,老卞找……」


  顧安寧眼看著就剩最後一筆了,可是被同學這麼一打擾,就什麼感覺都沒有了,就差最後幾句,可是一點感覺沒有,什麼都寫不出來。


  可是外面老卞還在等著,顧安寧只能先扔下筆,離開了寢室。


  在老卞的辦公室門上敲了一下。


  「老師……」


  老卞看了一眼顧安寧,臉上終於有了一絲不耐煩,她已經催了幾天,到現在還有幾個還沒有來登記,眼看著就要到期末考了,他們想不想畢業了?

  「顧安寧我三番兩次的讓寧珈去催呢,你幹什麼呢?」


  顧安寧只能說明天之前自己一定交上去,老卞讓顧安寧又去催了兩個人,這口氣才算是消了。


  這個顧安寧啊,什麼都好,就是自己太有主意。


  高子懿站起身,拿起顧安寧桌子上的譜子,看了一眼,然後扔在桌子上。


  「如果她和王梓飛沒有關係,我頭割下來給你們當凳子坐。」


  何昊陽放下手裡的書,嘆口氣:「子懿你不覺得你很三八嗎?」


  高子懿回到自己的床邊,沒一會兒顧安寧從外面走了回來。


  晚上何昊陽在看書,高子懿哼著歌,寧珈則是在睡覺,顧安寧覺得屋子裡有點悶,打算出去走走,然後將剩下的詞譜上。


  穿過小樹林那面有一排椅子,雖然是冬天,不過天不是太冷。


  顧安寧想著事情根本也沒有注意到前方,等到她抬起眼睛的時候她都嚇傻了。


  這麼晚了,小樹林里竟然有人,而且……


  一雙大手從後面遮擋住她的視線,輕輕扣在她的臉上,手掌上有著淡淡的味道,安寧不知道那是什麼味道,不過很香,而且很醇。


  王梓飛無奈的將這個丫頭拉出小樹林,這丫頭膽子真大,半夜自己來小樹林?


  不知道裡面上演的都是不堪的事情嗎?


  學校里的小樹林還有一個另外的名字,叫做公共賓館,至於名字為何而來,看名字就知道了。


  王梓飛依然是白天的那一身,只是脖子上多了一條白色的圍巾,換了一副灰色的手套。


  唇角轉成一個不知道是什麼意味的弧度。


  「以後不要在去那裡了。」


  他淡淡的笑著,眸子里的笑容猶如暖陽一樣。


  顧安寧吐吐舌頭,指著小樹林的方向:「那個真是……」


  王梓飛將手指比在她的唇上,顧安寧瞪大著眼睛看著王梓飛的動作,王梓飛往後推了一步。


  嘆口氣:「你什麼都沒有看見。」


  顧安寧點點頭。


  天上的金絲和銀絲交織在一塊兒,盤子大的圓月正掛高頭,月光灑在地上,撒得滿頭滿臉,顧安寧和他並肩走著,想想自己差點說出來的事情笑意彎彎的飄到了唇角。


  兩個人像是老朋友一樣的,談著自己的理想,談著對未來的夢想還有計劃。


  「你未來想做什麼?」


  顧安寧臉上還有笑意,做什麼啊?


  「如果可以我想做一名大提琴演奏家……」


  安寧的夢想是做一名可以站在檯子上的大提琴演奏家,將自己所學的音樂表現給大家聽,然後穿越靈魂的界限將自己所學的傳遞給奶奶,讓奶奶聽到自己很幸福,用音樂去傳遞。


  「你呢?」


  王梓飛笑笑沒有作答,眼眸中的明明不是光,卻是那樣的亮澈。


  「不嫁人了?」


  顧安寧一愣,嫁人?


  所有的問題她都想過,唯獨婚姻是她排斥的。


  因為之前發生的那些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安寧懼怕婚姻,如果結了婚就像是爸爸媽媽那樣的生活,她寧願不結,生活中還有很多的事情可以去做,不一定非要結婚的。


  「我不想結婚,也沒有想到結婚,結婚離我太遙遠樂……」


  這樣的答案有些出乎於王梓飛的意料,看著顧安寧的眼神加深了許多。


  現在的女孩兒都想著嫁一個王子然後幸福的生活,不都是這樣的嗎?


  是她不同還是現在的女孩兒都不同了?


  顧安寧回到寢室的時候已經很晚了,她在譜子上寫下最後的一個詞,然後上了床。


  早上起床的時候,流言蜚語就出來了。


  高子懿在水房刷牙的時候,聽到旁邊寢室的兩個同學說著閑話。


  「真的?」


  「廢話我還能騙你?昨天有人親眼看見的。」女同學比著自己的雙眼;「就是王梓飛和顧安寧從小樹林出來的,你也知道學校三令五申的不許學生在半夜去小樹林,大半夜的不睡覺去哪裡做什麼?誰不知道啊……」


  那個小樹林之前就被學校從裡面抓出過兩次偷情的情侶,最後被開除學校,好不容易安穩了一年,沒想到又開始有人躍躍欲試了。


  「我的天啊這個顧安靜到底是怎麼回事啊?學校怎麼會把這麼亂七八糟的人招收進來?你聽說沒有,她根本沒有接受過正統的學習,是在一個學校里別人教的,笑話要是都是她這樣,我們從小開始學琴的還怎麼混?」


  顧安寧之所以被排斥就是因為她的不正統。顧安寧去老卞的辦公室登記順便交譜子,老卞看著顧安寧從外面走進來,一揮手。


  「正好我要去找你,你昨天晚上去小樹林了?」


  現在就是社會發展了,不然這樣的早就被開除了。


  顧安寧點點頭,她是去了啊,有什麼問題啊?


  老卞的臉色有些難看,手指在桌子上敲打著,推推自己的鏡片。


  「顧安寧,學校里是不讓戀愛的,你清楚嗎?」


  學校三令五申的要求學生們將成績搞搞好,戀愛那是畢業之後的事情。


  安寧點點頭,深深看了老卞一眼:「老師,我只是和他碰巧在那裡遇見的……」


  老卞顯然不相信這樣的說法,不過她也沒打算是很追究,這次就算了。


  「碰巧?哪有那麼多碰巧,好了,你先回去吧,一個女孩子還是要注重一下自己的身份,那麼晚了,去哪裡做什麼?」老卞似乎有些頭疼的嘆口氣:「算了,不用解釋了,走吧。」


  因為這件事弄的顧安寧很是頭大,負責女寢的老師特意囑咐了她兩句,說千萬不要做錯事情,不然影響自己的前途,安寧知道她是好心,可是自己什麼都沒有做,有一種被冤枉的無奈感。


  可是事情轉念一想,顧安寧覺得也有些奇怪,那麼晚了,王梓飛去哪裡幹什麼?

  手裡拎著袋子出了寢室的門,打算去圖書館吃早飯,現在離開門還有段時間,來得及。


  可是一出門,顯然是有人在等她,推了安寧一把,安寧手上的袋子掉在地上,裡面雪白的饅頭滾了出來。


  前面的三個女生看著地上的東西,大笑出來。


  「顧安寧你和一個男人三更半夜的在小樹林里幹什麼?如果你有點羞辱的話就應該退學,你那雙手是拉大提琴的手嗎?」


  學大提琴的人不一定有一雙特別美麗漂亮的手,但是因為拉琴的關係保養的都不錯,可是安寧不行。


  她從小到大手都沒有特意的保護過,就是現在每天手要不斷的接觸冷水,在裡面泡上一段,皮膚肯定粗糙。


  「我沒有理由像你們解釋……」


  可是那三個人覺得不公平,覺得老卞偏心,這中間說不上顧安寧給了老卞多少的好處,不然為什麼不對顧安寧採取處罰?


  學校再三的強調只要抓住就開除,都有目擊者了,為什麼不做開除的處理?


  「顧安寧,你不是挺有錢的嗎?有錢幹什麼吃饅頭啊,幹嘛吃不起好吃的?吃饅頭你不丟臉嗎你?……」


  安寧撿起自己掉在地上的饅頭,背對著光,將唇內的話靜靜的拆開。


  「我為什麼要覺得丟臉?我吃饅頭不是偷來不是搶來而是我的父母和我弟弟親手掙來的,我為什麼要感覺到丟臉?」


  前面的三個人看著顧安寧這樣,臉上閃過一絲尷尬,可是馬上有一個女孩兒捅捅同伴。


  「顧安寧你不要臉,跟男人亂搞……」


  「你嘴巴放乾淨點。」碰!一聲顧安寧寢室的門被高子懿一腳踹開,她看著外面的三個人。


  「你們是不是有病啊?人家出去上個廁所是不是也要告訴你們?你們親眼看見了?沒看見就別瞎說,屁不是這樣放的……」


  其中的一個女生看著強出頭的高子懿,冷笑了一聲。


  「高子懿你裝什麼好人?不就是你看不慣顧安寧的,消息都是從你們寢傳出去的,不是你說的還有說?不是你說的顧安寧和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不清不楚的……」


  「我撕了你的嘴……」


  高子懿突然衝上前,可是對方是三個人,高子懿肯定要吃虧的,顧安寧在中間周旋著。


  何昊陽從外面和寧珈走回來就看見前面打成一團的人,何昊陽上前問明了情況,什麼都沒說,反手一記耳光甩在帶頭女生的臉上。


  「不要拿別人的貧窮來笑話人,沒有人願意窮……」


  七個人打在了一起,等看寢的老師趕來,戰事已經進行了一半。


  「鬆開都鬆開……」


  老師將自己小姑娘給分開,高子懿的頭髮被抓散了,顧安寧和何昊陽都沒有佔到便宜,不過因為兩個人的個子高,吃的虧倒不是很多,倒是寧珈,寧珈從來沒有打過架,臉上被人抓得一條一條的。


  看寢的老師將三個人送到老卞的辦公室,老卞看著眼前的三個人,只覺得自己的頭快要疼死了。


  「高子懿,怎麼事事都有你啊,還有何昊陽你怎麼腳大啊?」老卞聽說那三個挑事的女生都是被何昊陽給踹的鼻青臉腫的,在看向顧安寧嘆口氣;「顧安寧你就不能安靜兩天嗎?」


  寧珈在一旁偷偷笑著,因為她是好學生好寶寶,所以老卞沒有批評她。


  不過顯然她高興的有點早,老卞聽見她的笑聲立馬將槍口對準她。


  「寧珈你笑什麼?看看自己的樣子,你們回去通通給我寫檢查,寫的不深刻就給你們記大過,現在出去,明天交給我……」


  出了老卞教室的門,四個人看著彼此,突然笑了出來。


  老卞聽見偌大的笑聲,從辦公室裡面追了出來,看著走遠的四個人,鏡片后的眼睛中有些明顯的擔心之色。


  「我的臉啊,要毀容了……」高子懿誇張的叫著。


  顧安寧看著高子懿臉上帶著感激的笑容。


  「謝謝你們……」


  高子懿翻著白眼。


  「謝就不用了,但願你以後不要在弄丟錢的事情就好了……」


  安寧的臉上閃過一絲尷尬,寧珈推推高子懿。


  何昊陽嘆口氣像是在自責,仰天長嘯;「我怎麼跟高子懿這個野蠻女一樣?竟然學人家打架?」


  高子懿掐著何昊陽的脖子,來回的晃悠著。


  「誰野蠻……」


  寧珈則是擔心的問著:「我們不會受處分嗎?」


  高子懿不在乎的說著。


  「放心,我們被處分了老卞臉上也難看,加上起事的人又不是我們……」


  何昊陽看著顧安寧,突然伸出手。


  「歡迎你加入我們的大家庭,我是何昊陽……」


  四個人因為一些不愉快的事情除了寧珈沒有人跟安寧好,可是因為打架事件卻成為了莫逆之交。


  「緊張嗎?」寧珈問著顧安寧。


  顧安寧搖搖頭,可是馬上又點點頭,她覺得只要她一面對人,就是失准。


  高子懿揮揮自己的手:「你操那心幹什麼?安寧也沒有正式的像我們這樣的學過,她緊張什麼……」


  顧安寧苦笑著,她知道高子懿不是這個意思,子懿就是這樣的人,話一出口得罪一片人,起事她本人心思很簡單。


  寧珈推推顧安寧,顧安寧了解的點點頭,她不會往心裡去的。


  何昊陽推了高子懿的頭一把。


  「你有病吧,把人都得罪完了,自己還不知道……」


  純虎妞一個。


  倒是高子懿有些不願意,她怎麼了?

  她說的是事實嘛,安寧也沒有接受過正統的教學,怕什麼啊,真正怕的是她們好不好?


  心裡害怕的要死,要是自己的成績不好,就無顏見江東父老了。


  *


  顧安寧果然失准了,上台的時候,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拉什麼,看著台下老卞的神情和一些評分老師緊緊蹙著的眉頭,她就知道了,自己沒戲了。


  四個人之中高子懿分數最高,顧安寧最差,其次為何昊陽和寧珈。


  高子懿拍著自己的胸口,誇張的說著:「我的心臟都要跳出去了,我以為我完蛋了,你們都沒有看見老卞的臉色……」


  寧珈有些擔心的看向顧安寧,問著:「安寧,你沒事兒吧?」


  何昊陽看著顧安寧的臉,嘆口氣:「你是不是覺得害怕?」


  今天的顧安寧不只是失水準的問題,是大大的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因為簡直就是離譜,那是大提琴發出的聲音嗎?


  高子懿一聽何昊陽說,心裡也覺得不對勁兒,她這個人心直口快的,想什麼說什麼,馬上將心裡所想的吐露出去了。


  「安寧,你是不是有恐懼症啊?你今天是在拉琴嗎?你都沒有看見老卞的臉……」


  安寧的臉色有些白,何昊陽狠狠用胳膊撞了高子懿一下,高子懿不解的看向何昊陽。


  「你幹嘛撞我?」


  寧珈拖著顧安寧的手,再次確定的問著:「真的沒有事兒?」


  顧安寧點點頭,可是心中還是有很大的失落。


  *


  王梓飛看著站在前面的人,嘆口氣扭轉過腳步,離開。


  上次事情鬧的沸沸揚揚的,他做人一向坦坦蕩蕩的,別人說什麼他管不了,畢竟嘴長在別人身上,可是安寧畢竟是個女孩子,現在流言風語的又那麼多。


  他抱著頭慢慢的背離著原來的方向,黑色的褲子慢慢消失在路的一頭,夜色正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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