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遺忘
主任拉著顧安寧上了學校用的麵包車，上面坐了幾個本校的學生，大家手裡都拿著稿子，有的閉著眼睛在養神。
主任指著顧安寧的臉對著旁邊的老師交代著：「給她畫畫……」
老師在顧安寧的臉上忙活著，畫上紅紅的臉蛋，粗粗的眉頭，將她的頭髮紮起來，在上面扎了兩個綾子，最後將變色口紅塗在顧安寧的唇上：「抿抿……」
安寧聽話的抿了抿，老師點點頭，滿意的收工。
車子開進少年宮，停了下來，主任跳下車從外面將車門拉開，伴隨著一聲滑門的聲音，陽光射了進去，照在孩子們的臉上身上。
「大家排好隊，跟著老師，不要走丟了……」
大家跟著老師進了會場，裡面黑暗暗的一片，老師讓顧安寧他們找位置坐下。
沒一會兒一陣掌聲傳了過來，顧安寧心裡有些緊張，禮堂里的人好多，她從來沒有在這麼多人的面前說過話，心裡有些發憷。
因為顧安寧是臨時被拉來的，老師也知道她心裡肯定緊張，安撫了她兩句。
沒一會兒第一個表演的已經上了場，第一個上場的是個女孩兒，表演的舞蹈。
第二個……第五個……第二十個……
顧安寧知道馬上就輪到自己了，她屏住呼吸，可是心臟還是在猛烈的跳動，根本不肯安靜下來。
終於輪到她上台了，顧安寧聽見了自己心臟蹦蹦的跳的聲音，那麼明顯，聲音是那麼的大，咚咚……
老師送著她往前走，拉著她的手安慰著：「沒事，不要有壓力，呼吸……」
當顧安寧站在檯子上的那一瞬間，她的大腦停止了運轉，一切都忘記了，她看不見檯子下面焦急的老師們，也聽不見下面的噓聲。
「下去吧……」
下面的主任一頭的汗，這孩子怎麼臨了臨了丟了這麼大一個人？
她正準備上前，突然禮堂上面的燈全部滅掉了，四周陷入一片黑暗。
「怎麼回事？」
「跳電了……」
「趕緊去叫人……」
整個禮堂亂鬨哄的，到處都是小聲說話的聲音。
顧安寧閉上眼睛，捏著拳頭，張開嘴，可是下面的聲音太大了，蓋過了她的聲音。
「我演講的題目是……」
依然是亂鬨哄的。
突然一陣聲音從後面傳了出來，顧安寧順著聲音看過去，她不知道那是什麼樂器的聲音，因為有一層帷幕所以她看不到後面的人。
下面鬧哄哄的聲音停止，有些人小聲的說著；「誰在後面？是小提琴嗎？」
「不，不是小提琴是大提琴……」
顧安寧彷彿在黑暗的空中看見了一縷灰色。
「我要演講的題目是，查無此人……」
奶奶，我在找你，奶奶我一直早找尋你，只要一點時間只要一點距離我就可以碰到你，我找不到了回家的路，我迷失在了半路，我的家在一個小小的村莊里，從學校到家裡要翻過一座山，每當放學的鈴聲敲響，我的奶奶就會站在山的那一邊等著我……
可是現在我的家沒有了，我找不到你了，奶奶，你去了哪裡？
我最愛的奶奶，我一天比一天更加的愛你，為什麼你還有出現在我的眼前？
每年過生日的時候你總是會抱著我，對我說，我的安寧又大了一歲，你會為我煮三個紅色的雞蛋，今年是我十三歲的生日，舅媽給我煮了雞蛋，可是我沒有吃，因為覺得吃了就會忘記你，我將雞蛋收了起來，我要等你一起吃……
奶奶我好想你，我跑回醫院想要去找你，可是醫院裡的阿姨說，你已經不在了，沒有這個人。
你已經不在了嗎？可是為什麼我總是能看見你呢？
奶奶你說山的那一邊是海，那海的那一邊呢？
顧安寧停頓了一下，她的聲音開始顫抖起來，因為看不見下面，所以她不會感覺害怕。
帷幕後面突然又加入了一陣鋼琴音，大提琴與鋼琴表現出合作無間的親昵感，堂音豐富、細節清晰。大提琴的聲音不僅通透有甜、苦澀的味道，弓毛與弦的摩擦質感高貴如天鵝絨一般滑順，琴音變化相當豐富。
突然大提琴的琴音顫抖了起來，鋼琴的聲音退了下去，最後一段完美的旋律大提琴獨奏地拉出。
台上的女孩子在哭，她身後的大提琴悠揚緩緩的蔓延在禮堂內。
禮堂的燈突然亮了起來，顧安寧有些不適應突如其來的燈光，用手擋在眼前。
檯子下面的評委衝上台，衝到了帷幕後，可惜已經沒人了。
比賽的結果出來了，獲得第三名的是臨校的舞蹈表演，第二名的是……
顧安寧的查無此人。
獲得第一名的是被稱為少年鋼琴天才的江承宇。
小孩子們都是純真的，特別是在這種純真的年代，當顧安寧上台的時候，全體的小朋友們起身，掌聲一浪高過一浪。
「顧安寧……」其中不知道哪個學校的男孩兒喊了一聲，下面其他小朋友接起：「生日快樂……」
顧安寧得到了一個證書和七十塊錢的獎金。
從檯子上下來，跟著來的老師馬上迎了過去：「你認識江承宇？」
顧安寧一愣，誰是江承宇？
老師看她的樣子就知道她不認識，嘆口氣，可能是緣分。
「就是那個在你上面的那個第一名……」
顧安寧將錢交給老師，老師笑笑的推了回去：「這是你自己得來的，還有，安寧生日快樂……」
「老師……」顧安寧叫了老師一聲，老師看向她。
「那個聲音是什麼？」
老師瞭然的點點頭：「是大提琴……」
「大……提……琴……」那是她聽過最優美的聲音。
另一邊，車子上，男孩兒踹了一腳放在自己座位上的東西。
「江承宇你看上那個什麼，拿第二名的那個叫什麼來著……」一個男孩兒跳著眉頭，粗粗的眉頭上下抖著。
「我是在跟……算了，跟你說了你也不懂，看你的漫畫書吧……」男孩兒坐下身，將目光移到窗外。
顧安寧今天真的很高興，放學之後她捏著錢，小小的手裡都是汗水，她想馬上把錢拿給媽媽，想給媽媽買一雙手套，媽媽每天洗衣服手的皮膚都老了。
她在距離家門十幾米的位置一鼓作氣跑了進去，到了門外，喘著粗氣，伸出手在門上敲了兩下。
沒有任何的迴音，沒有人？
不可能的，媽媽和爸爸都應該下班了啊，今天媽媽休息的……
顧安寧又敲了兩下，還是沒有任何的聲音，安寧在口袋裡翻找著鑰匙，可是今天她換了褲子，所以鑰匙忘記了拿出來。
她抱著書包坐在樓梯上，捏著書包，那裡面有九個紅雞蛋，她要分給爸爸媽媽還有姐姐和海濤。
期間有鄰居走出來倒垃圾，看見她坐在外面。
「安寧啊，來阿姨家待會兒吧……」
「謝謝阿姨，我在這裡等就好，他們可能馬上就回來了……」顧安寧有禮貌的說著。
她想將消息第一時間跟家人分享，奶奶已經知道了，顧安寧淡淡的想著。
＊＊＊
顧依寧今天並沒有得到什麼名次，顧媽媽為了安撫女兒的情緒，一家人去了夜市，顧媽媽一整晚臉色都很難看，不過沒有表現出來。
一家人在外面逛到了很晚，所以回來的時候已經十一點了。
顧安寧抱著書包已經睡了，那一家人從外面進來也沒有看見，顧爸爸掏出鑰匙，一行人進了大門，然後關上了門。
「這安寧又跑哪裡去了？大半夜的也不叫人放心，在她姥姥家不回來也不說一聲……」顧媽媽抱怨著。
「媽，人家根本沒把你看在眼裡，現在有姥姥這個靠山了……」顧依寧涼涼的說著。
安寧迷迷糊糊期間好像聽見了關門的聲音，她站起身，將耳朵貼在門上，果然裡面有聲音了，她帶著高興的笑容敲了一下門。
「誰啊？大半夜的不睡覺有毛病啊……」顧媽媽推開門看見外面的人，眼睛立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