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辰王之死
撕心裂肺的喊聲在耳邊響起。
居高臨下,容錦看在眼裡的便是黑壓壓的人,無數的黑衣人正奮力的自四面八方圍殺過來。遠處,甚至還有人策馬而來。
到處都是人聲,馬蹄聲,奔跑聲,刀劍相擊聲;到處都是作鳥獸散,卻無辜被連累的平民百姓。一盞盞的紅燈籠被射穿,被斬斷,一個個或妖嬈或明媚的女子尖叫著,想要躲開這天降橫禍。
如林的箭雨,好似千萬條毒蛇,正吐著猩紅的信子狠狠的朝她和燕離襲來。
容錦心頭一顫。
目光霍然落在十來丈外的萬花樓。
她似乎聽到了隱隱的笑聲。
燕離手中的短劍忽然就舞成一團密不見風的劍陣,那些到得跟前的箭鏃好似遇上了什麼無形的遮擋,一瞬間噼里啪啦的掉了一地。
容錦心頭一喜,抬頭看向燕離,急聲說道:「萬花樓,那人在萬花樓。」
「嗯,我知道。」燕離回道。
但就在他話聲一落,忽然感覺到推力,容錦正在試圖推開他!
燕離怎麼肯?
一返身,他越發加重了摟著她腰的力道,嘴裡發出警告的喝斥聲,「容錦!」
容錦見自已的意圖被發現,她抬頭,目光明亮的如同星子般看著燕離,「燕離,擒賊先擒王。」
黑暗中燕離抬頭,目光尖銳如刃,遠遠的看了過去。不同於附近的娼寮,萬花樓整棟樓都是黑漆漆的,但卻是人影綽綽,正不斷的有人樓上樓下的來回奔跑。
而就在這時,又一輪箭雨朝兩人射來。
燕離手中的劍再度舞起一輪密不透風的劍陣。
但與此同時,對方已經不僅僅只是箭雨攻擊了。容錦注意到,黑暗中一抹抹的黑影正像幽靈一樣,悄然而無聲的朝他們靠近。
燕離抱著容錦,一跳飛掠,一路殺敵。
只對方的人馬卻好似殺不完似的,倒下一批,又會添補上來一批,擺出的陳勢,便是她們不死,他們便不休!
容錦可以近距離近身搏鬥,但她人在空中,不給燕離添亂便好,哪裡還能殺敵!她攥了處袖籠里的毒藥,目光卻在看到下方那些倒地呻吟的無辜路人時,手上的動作一僵。
這些毒藥,見血封喉,一旦灑出……她還沒來得及拿定主意。燕離已經抱著她,一路疾行而過。然,身後的殺手卻如附骨之蛆,難以甩脫。
人太多,一路衝過約有十來丈的距離,容錦已經聽見了燕離胸口那不規則略顯溫熱溫熱紋亂的心跳和呼吸聲。
容錦知道,對方的車輪站和人海戰手已經讓身為高手的燕離都感覺到疲憊了。必竟,燕離要做的不僅對敵,還要護她平安,一心二用的結果,必然是損耗極大,難以繼力!
容錦看著已經咫尺之距的萬花樓。
她並不認為他們已經脫離了危險的境地,相反,她們其實步入更深的危機。
幕後者坐陣萬花樓,這裡是整場伏殺的中心,她相信,比之要殺她,幕後者更重視的是自已的命。但是,她們若想脫線,唯有斬殺萬花樓里的人,才是最迅速最有效的方法。對他們雙方來說,這都是一場非生即死的較量。慘烈的程度可想而知!
「燕離,」容錦在燕離抱著她落在萬花樓高高沿街翹起的檐角時,她抓住了燕離的腰,抬頭看向他,「聽我說,帶著我,你不可能將那個主使人殺死。」
燕離擰眉,森冷的月色下,他緊抿的唇角凜冽的好似要將這濃涼的蒼穹割破。
他當然知道,帶著容錦,不用說襲敵,便是能自保都已經最大的幸事。可是,留她一人在這……燕離的目光飛速的將周遭掠過。
沒有錯過,那些正蠢蠢欲動,想要合圍上來的殺手。更沒有錯過,那些「軋軋」作響,正拉弦搭弓的箭。
留下容錦,她除了一個死字,還是一個死!
「琳琅!」
燕離陡然就厲聲喝道。
聽到燕離的喝聲,容錦不由便抬頭朝前方看去。
一眼,便看到寬約兩丈的大街上,黑衣蒙面的殺手如同一團團的紅線蟲一般,將原本並肩作場的琳琅和南樓分割包圍成兩個獨立的包圍圈。此刻每一場的殺戮就如同滾燙的油鍋里濺了水一樣,嗞嗞作響沸騰不休,血霧刀光落在淺漓的月光里,如同地獄的曼珠沙發,妖艷而詭異。
聽到燕離的喝聲,琳琅和南樓幾乎是想也不想的在又一次殺退新一輪的進攻后,縱身一躍,便要往這邊趕來。
只是,不待她們躍起,箭矢如漫天星光般兜頭而下。將兩人再次壓回了戰團。
如果容錦沒看錯,她相信,琳琅和南樓此刻都已經負傷了,隔著那麼遠的距離,她甚至能聽到她們氣喘如牛的呼吸聲,很顯然已經是強弩之末,斑斑的血跡,被刀劍劃破的衣裳,和著鮮血和汗水而一縷縷粘在額頭上的黑髮,以及一張慘白如紙的臉。
燕離沒有再發出聲音。
但琳琅和南樓卻是在不斷的將人逼著往這邊殺來,想要向她們靠攏。
隨著她們每次的兇悍擊殺,容錦看到不斷的有人自街頭的巷子里湧出來,重新替補上那些倒下死去的黑衣人。
琳琅和南樓的動作已經慢慢的滯緩下來,容錦相信,這樣下去,就算他們不死在敵方的手中,體力也支撐不了多久,最後仍然難逃一死。
明明只要殺死那個幕後主使人,一切危機便能迎刃而解!而殺死那個人的希望顯然便在燕離身上,可燕離……容錦咬緊了嘴唇。
就在這時,大街上的戰局陡然一變。
一柄刀對著琳琅當頭而下,琳琅舉起了手裡的短劍去迎。容錦好似聽到一陣「嗆嗆」之聲,下一瞬,便看到已然力竭的琳琅被那柄大刀壓得身子一彎,而這時,又一柄大刀對著她的后心處如猛虎下山一般,狠狠砍了下去。
琳琅本就力竭,堪堪擋住前面一擊,已經有力不從心之像,身後這一刀又如何能躲?
容錦只覺得嘴唇一痛,下一瞬,一股濃濃的鐵鏽味便在唇齒之間漫延開來。
「琳琅!」
這一刻,她再難顧及傷及無辜,她只知道,生和死之間她只有一個選擇。
容錦手一動,漆黑的夜色里,一股馥郁的香芬隨著月色無聲無息的漫延而開。
而與此同時,燕離手中的短劍也如同閃電般,直直的襲向了那個掄起大刀朝琳琅狠狠劈下人。「撲」利刃入肉的聲音響起,那人吐出的鮮血的噴了琳琅一背,琳琅側身一亂,一把抓住了燕離擲出的短劍,狠力一抽,飛快的抬頭朝容錦他們看來。
四目相對,琳琅忽的便目光一亮。
容錦對琳琅笑了笑,她相信琳琅身上肯定備有解毒丸,保她和南樓無事應該無礙,而至於其它人……容錦垂眸,目光落在大街上那些涌動的身影,唇角翹起一抹薄涼的笑。
他們的生死與她何干?!
「燕離,不想與我分開是不是?」容錦看向燕離。
燕離不語,只目光深深的看著她。
容錦點頭,抬手指了萬花樓,說道:「將我送過去,生死,我們都在一起。」
幾乎是容錦話聲一落,燕離已經是隨手一抄,將她抱在懷裡,足尖用力一點,檐上碎瓦片片,他們兩人卻已經如一道匹練般朝萬花樓的樓台疾疾而去。
檐角與萬花樓約有三丈遠的距離,不說四處如雨而來的箭矢,單說樓台外那排成一列寒光閃閃的鋼刀,便不容她們平安靠近。
「燕離,將我扔出去!」容錦附在燕離耳側,輕聲說道。
燕離似是還在猶疑,容錦卻是不給他思考的機會,急聲說道:「你放心,我不會有事的。」
又一輪箭雨朝兩人迎面而來,燕離不及多想,果真便是用力一拋。
對方顯然也沒有想到,關健時候,燕離會將容錦扔了出去。
手裡箭矢還沒來得及改變方向,耳邊便響起一陣「噼里啪啦」物什被砸爛的聲音。緊接著便是一陣刀劍出鞘的聲音,但很快又是一片驚呼,最後是一聲歇斯底里的怒吼。
「來人,保護王爺!」
王爺?!
端王李歡,還是睿王李愷,又或者是辰王李逸辰?!
黑暗中,容錦眉宇間閃過一抹狠戾。
手裡長不過一尺的匕首,隨著她每一個刁鑽的動作,送進拔出,拔出再送進。「撲、撲」利刃入肉的聲音不絕於耳。
「點燈!」
黑暗中有沉沉的喝聲響起。
話聲一落,漆黑的屋子「蓬」一下便亮了。
容錦收了手裡的匕首,背牆而立,目光直直看向被層層侍衛護著的那個人。
「李逸辰!」
沒錯,重重人山後面的人,正是一臉慘白如雪的李逸辰。
李逸辰才要開口,外面卻是響起一陣「嘩啦」聲。下一刻,門被「砰」一聲踢開。
屋子裡的人齊齊抬頭朝門口看去。
「燕……」
容錦的喊聲嘎然而止。
雖然燕離的身份不一定誰都知曉,但她下意識的還是不願替燕離帶來一絲的風險。
燕離聽到容錦的聲音,抬頭朝她看了一眼,然後,便要拾腳上前。
就在這時,外面響起一陣凌亂的步子聲,很快,那些自樓下趕上來的殺手,便將燕離圍了個水泄不通。
「錦兒!」
暗啞的嗓音在耳邊響起,容錦回頭朝坐在一張木製輪椅上的李逸辰看去。
她沒有想到,竟然真的是李逸辰!
見容錦看了過來,李逸辰蒼白沒有血色的臉上,綻起一抹幽幽的冷笑,冷聲說道:「你果然跟你那個傷風敗俗的娘一樣,小小年紀就知道勾三搭四……」
「李逸辰,你好歹也是個男人,能不能別像個女人一樣,一天到晚就知道撒潑罵街?」容錦打斷李逸辰的話,冷笑著說道:「智商低不是你的錯,可是一天到晚出來秀智商,真的就是你錯了!」
容錦譏誚嘲諷的話像塊大石頭一樣落在了李逸辰的胸口上,讓他悶得連氣都喘不出來。但口舌之爭,他從來就不認為他能贏得了容錦,對上容錦臉上不以為然的笑。
李逸辰的心怦怦地亂跳了起來,他眉目陰沉的看著容錦。
再有口舌之利又如何?今天他布下的是天羅地網的殺局,他就不信,容錦逃得了。
這樣一想,李逸辰覺得那口壓著的氣似乎便鬆了松。掃了眼被人重重包圍的容錦和燕離,李逸辰臉上綻起一抹陰涼的笑,「容錦留著你的牙尖嘴利去跟閻王爺說情吧,記得,千萬求閻王爺讓你下輩子投個好胎。」
話聲一落,李逸辰一抬,冷聲喝道:「殺!」
下一瞬,無數的黑影如同雨後春筍般,從屋頂,從樓梯間,從窗外,從……跳了出來,猩紅的眸子就如同沒有意識的機器一樣,惡狠狠的撲向了容錦和燕離。
……
皇宮。
承歡殿燈火通明。
小內侍打開了承歡殿的大門,急急的迎了候在門外的馮壽進去。
永昌帝面如鍋底,對急著行禮的馮壽喝道:「免了,出什麼事了?」
馮壽額頭上的汗如雨點子般,不停的往下掉。
承歡殿是永昌帝臨幸妃子的地方,楊貴人送進去才一刻鐘的時間,只怕……馮壽斂了腦子裡紛紛亂亂的思緒,連忙急聲說道:「皇上,出事了,辰王爺調動了王府護衛伏殺永寧郡主!」
「辰王伏殺永寧郡主?」永昌帝陰沉著臉朝來報信的馮壽看去。
馮壽苦笑著點頭。
內殿,被臨幸的楊貴人瑟瑟的縮在床榻上,緊緊的用棉被包裹著光裸的身體,頭也不敢抬。
永昌帝怒目金剛般的看著馮壽,良久,緩緩開口道:「可曾成功?」
馮壽搖頭。
「沒有得手?」永昌帝問道。
「回皇上,」馮壽垂了腦袋,屏息凝神的說道:「是高和派人來送的消息,到底有沒有得手,暫時還不知。」
永昌帝陰沉的臉越發的能滴出水來,但只是一瞬間的功夫,他重又輕聲道:「司羽!」
「臣在。」
黑暗中響起一聲幽幽的應喏聲。
永昌帝抬頭,目光朝殿外那無盡的黑夜看去,冷聲說道:「你即刻帶人前去。」
「是,皇上。」
司羽自黑暗中走了出來。
出了這樣的事,永昌帝自然再沒有歡好的心情。
他抬頭看了看頭頂的夜色,理了理衣襟,緊跟著大步走了出去。
馮壽連忙跟了上前。
心裡卻是在想著,皇上讓司羽前去,這到底是想阻止辰王爺,還是讓司羽助辰王爺一臂之力啊?
夜色下的皇宮,沒了白的軒昂雄偉,卻多了幾分說不出的森然詭異。
出了承歡殿的大門,永昌帝卻是不由自主的步子一頓。
走在他身後的馮壽見了,連忙上前,「皇上,奴才讓人抬了龍攆過來?」
永昌帝擺手,抬頭看了看,對馮壽說道:「去鳳儀殿吧。」
「是,皇上。」
馮壽接過身後小內侍手裡的燈籠,親自走在前面,替永昌帝照路。
永昌帝對身後跟著的內侍擺了擺手,「你們都下去吧。」
小內侍們恭聲應是,盡數退了下去。
主僕兩人,這才沿著看不到盡頭的長廊慢慢的向前走去。
鳳儀殿里,呂皇后已經褪衣躺下,才要入睡,卻是聽到外面一陣喧嘩聲,不由便對睡在一邊軟榻上的林紅問道:「外面出什麼事了?怎麼鬧嗡嗡的。」
林紅已經披衣坐了起來,一邊仔細的聽著外面的動靜,一邊對趿了鞋對呂皇后說道:「娘娘,奴婢出去看看。」
只是還沒等她走出去,外面便響起小宮女的聲音。
「娘娘,皇上來了。」
林紅步子一頓,連忙轉身走到已經翻身坐了起來,正胡亂的趿了鞋的呂皇後跟前,一邊蹲下替呂皇后穿鞋,一邊不解的問道:「這個時候,皇上怎麼過來了?」
「我還奇怪呢。」呂皇后一邊說著,一邊抬手去拿了一側的衣裳往身上披,又對站了起來的林紅說道:「快,點燈,本宮要梳妝。」
林紅急急忙忙走到妝台邊,才要摸索著手裡的火摺子將大殿內的燈都點亮,耳邊卻響起一片請安聲。
「奴婢見過皇上金安。」
呂皇后眼見梳妝是來不及了,只得胡亂的整理著身上的衣飾,嘴裡喊著林紅,大步朝外殿走去。
只是,還沒等她走出幾步,一道明黃的身影已經迎面而來。
呂皇后連忙屈膝福禮,「臣妾見過皇上。」
「起來吧。」皇上親手扶了呂皇后,對胡亂將頭髮挽了個髻的林紅說道:「都下去吧,這裡不用你們侍候了。」
林紅不由便朝呂皇后看去,呂皇後幾不可見的點了點頭,林紅連忙行禮,帶著殿內的宮人悄然無聲的退了下去。
「皇上,怎麼這個時候過來了?」呂皇后抬頭看向永昌帝,一臉茫然的問道。
永昌帝攜了呂皇后的手往描龍繪鳳的檀香木雕花滴水大床走去,待兩人在床邊坐定了,他才抬頭看了呂皇后,說道:「睡不著,便來你這邊走一走,皇后不怪朕擾了你的清夢吧?」
呂皇后臉上便綻起一抹嗔怪的神色,對永昌帝說道:「皇上說什麼呢?您肯災找臣妾,臣妾高興還來不及。哪裡就像皇上說的那樣了!」
永昌帝聞言,目光落在呂皇后那難掩清麗,卻因時光而多了幾許穩重的臉上,向來沒什麼情緒的眸子里閃過一抹幾不可見的溫和之色,拍了拍身下的檀木大床,說道:「既是如此,皇后與朕便早些安歇了吧。」
呂皇后聞言,連忙上前幫著永昌帝寬衣。
稍傾,兩人並肩躺在鋪著柔軟墊被的床上,永昌帝長長的嘆了口氣,輕聲說道:「皇后,明年熙兒便要大婚了吧?」
半閉著眼的呂皇后,垂在身側的手驀然一緊,但聲音里卻不顯分毫,輕聲說道:「是的,成親的日子定在明年冬天。」
話落,便感覺到垂在身側的手被一隻溫暖厚重的手掌握住。
呂皇后心頭一跳,下意識的便想要縮手,但就在掌心一縮之時,她又飛快反了手掌反握住了永昌帝的手,「皇上的手有些冷呢。」
「許是適才衣服穿少了的緣故。」永昌帝淡淡的說道,手指纏繞著呂皇后的手指,繼續著剛才的話題,「熙兒大婚後,便把愷兒的婚事也辦了吧。」
呂皇後點了點頭,「愷兒的婚事定在後年的春天,還真是熙兒的婚事一完,就要辦愷兒的婚事呢!」
「等愷兒大婚後,朕想讓他去封地就藩。」永昌帝輕聲說道。
呂皇后默了一默,沒有立刻接永昌帝的話。
永昌帝等了一等,見呂皇后沒有開口,不由問道:「皇后?」
「臣妾在,臣妾只是在想,皇上好像沒有給愷兒封地啊?你讓他去哪裡就藩?」呂皇后輕聲說道。
自前朝始,皇子封王后,與封王一起的還有封地賞賜下來。這些被封了王的皇子們,有能力的替皇室鎮守邊關重地,沒能力的,便終身窩在自已的封地里,無詔不得出城,否則與謀逆罪論處。
東夏朝,先帝子嗣並不單薄,照理說,也是該沿襲前朝舊制,皇子封王后便打發到封地去。但卻因為後期奪帝位時的傾軋,即便子嗣不少,可留下來的也沒幾個。而能留下來的,自然是對永昌帝造不成什麼危機的。
既然如此,也就沒有必要將他們打發出去,還不如就留在京都城做個富貴王爺!
永昌帝膝下七子五女,除了太子李熙和睿王李愷,還在世的便是兩個嬪妃所出的皇子,一個五歲,一個四歲,遠沒到封王的時候。而那五女,因生母位份並不高,至今連公主的封號都還沒下來。
「朕,想過了。」永昌帝揉搓著呂皇后的手,輕聲說道:「朕想讓愷兒去平度。」
平度?!
呂皇后僵了僵。
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平度緊領敵國虢國,這虢國自前朝開始,便頻頻擾邊,李愷之心已經昭然若揭。永昌帝卻還將李愷的封地選在平度,他難道就不怕,李愷引狼入室,與虢國合作,毀了東夏的萬里江山嗎?
「皇后不願意?」永昌帝的聲音在黑夜裡幽幽響起。
呂皇后似是恍然大悟般,搖了搖頭,失笑道:「沒有,臣妾剛才有點困意,忘了回皇上的話,還請皇上恕罪。」
「嗯,確實不早了,皇后想睡,便睡吧,有什麼話明天再說。」
話落,永昌帝鬆了呂皇后的手,翻了個身,不多時便發出均勻的呼吸聲。
他卻不知道,她的身後,呂皇后在黑暗中,一對清亮的杏眸如星子般明亮奪目。
讓李愷去平度就藩,她瘋了,她才會同意!
李軒啊李軒,不要怪我們娘倆心狠,這一切,都是你逼我們的!
呂皇后翻了個身,唇角翹起一抹冷笑,緩緩閉上眼,沉沉睡去。
半夢半醒間,耳邊卻好似聽到林紅一聲接一聲的聲音。
「娘娘,娘娘,醒醒,出事了……」
呂皇后翻了個身,睜開眼。
果然便看到輕垂的縵帳后映出林紅的聲音,林紅帶著焦慮的聲音還在響起。
呂皇后不由便回頭看了眼睡在內側尚沒醒來的永昌帝一眼,默了一默,她探手撩起床前的縵帳,對恭身站在外面的林紅問道:「出什麼事了?」
「娘娘……」
林紅欲言又止的看了眼,睡在呂皇后里側的永昌帝。
呂皇后想了想,掀了身上被子,輕手輕腳的坐了起來。林紅連忙上前幫忙,等呂皇后披了衣裳,走出內室,這才發現外面的天色仍舊是黑沉沉一片,不由便擰了眉頭朝林紅看去,壓了聲音說道。
「你也是我身邊的老人,難道不知道,皇上最不喜歡的便是熟睡被驚醒嗎?」
林紅一臉苦色。
她哪裡不知道啊?她是實在太清楚了,才會把娘娘喊醒,而不是皇上啊!
呂皇后見林紅一臉苦色,想了想,輕聲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娘娘,您可知,皇上為何今夜突然來了鳳儀殿?」林紅聲音壓得輕了又輕的問道。
呂皇后這會是真的惱了。
這話,天亮不能說嗎?非得把她從夢裡叫醒來說?
只是,還沒等她發作,林紅又開口了。
「皇上之前在承歡殿臨幸楊貴人,高和密秘求見,說是辰王爺帶人伏殺永寧郡主。」
呂皇后眉頭霍然一挑,頓時睡意全無,目光一厲,直直的看向林紅,「辰王伏殺容錦?」
林紅點頭。
呂皇后不由便抬手摟了額頭,有心想問一句「這事,東宮太子知不知道」,但目光睃了眼身後內殿的方向,還是將話咽了下去。問道:「那現在,情形如何了?」
「唉!」林紅長長的嘆了聲氣,這才是她要說的重點啊!
見林紅嘆氣,臉上滿是驚懼之色,呂皇后不由便提了聲音,「容錦死了?」
林紅搖頭,探頭看了看內室的方向,往前湊了湊,在呂皇后耳邊,輕聲說道:「娘娘,辰王死了!」
「什麼?」呂皇后駭然失色。
內殿便響起永昌帝帶著惱意的聲音,「皇后,你跟誰在外面說話。」
呂皇后已經顧不得多想,轉身,急急往內殿走去,一邊走,一邊失聲道:「皇上,出事了!」
永昌帝這一個晚上,已經是被驚著兩回了。
承歡殿好事被打斷,本就悶了一肚子的火,此刻睡得正香,卻又無端美夢被擾,聽了呂皇后的話后,猛的便翻身坐了起來,怒聲喝道:「出什麼事了?朕連個覺都不能睡得安穩,是天塌了,還是地陷了?又或者敵國打進來了!」
呂皇後身子便僵了僵。
夫妻多年,她自然是知道,永昌帝心裡怕是動怒了。這個時候,才再辰王的事報上去……呂皇后不由便猶疑了。
但沒容她多想,耳邊再次響起永昌帝的聲音。
「說吧,到底出什麼事了?」
呂皇后咬了咬牙,「皇上,六皇弟沒了。」
「老六沒了?」永昌帝狐疑的看向呂皇后,「好端端的,六皇弟怎麼會沒了?他去哪了?」
但話聲才落,永昌帝卻是霍然驚醒,他猛的抬起頭朝呂皇后看去。
一對詭譎的眸子,如同盛滿了兩汪毒液一般,幽幽的看著呂皇后。
天子一怒,血流飄杵。
便是一國之母的呂皇后也難以抵擋這樣冷厲森然的目光。
呂皇后硬著頭皮朝身側的林紅看去,輕聲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回娘娘,奴婢去把馮公公請了進來。」
許是嚇得神經都大條了,林紅甚至忘了請示永昌帝的意思,轉身便急急的走了出去。
呂皇后不由便一臉后怕的抬頭朝永昌帝看去。
一抬頭,才發現永昌帝已經掀了被子翻身坐了起來,腳胡亂的在地上摸著鞋子,手顫抖著去系衣襟上的扣子,然卻是幾次也沒有將衣扣送了扣絆。
呂皇后深吸了口氣,拾步上前,「皇上,臣妾……」
沒等呂皇后把話說完,永昌帝已經是怒吼一聲「混帳東西」,抬腳便將紫檀木雕花大床一側的黑漆彭牙桌踹得翻了個個。桌上溫著的茶盞頓時「噼里啪啦」的落了一地,躲避不及的呂皇后被飛濺而起的瓷片狠狠的在臉上颳了道傷口。
她卻只是抬手按著傷口,嘴裡一個字也沒有說出口。
「皇上,馮公公來了。」
林紅顫顫瑟瑟的聲音響起。
永昌帝披著散亂的衣裳,便大步走了出來,怒聲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皇上!」馮壽哀泣著跪倒在地,「皇上,辰王他,他死了!」
永昌帝抬腳便將跪在地上的馮壽踢到一邊,怒聲道:「朕知道他死了,朕要知道他到底是怎麼死的!」
……
「容錦,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祭日!」
李逸辰眼見得容錦和燕離被圍在了中間,眉宇間閃過一抹得意的神色,高聲對被圍在中間的容錦喝道。
「李逸辰,別高興的太早,到底鹿死誰手,還兩說呢!」容錦不客氣的反擊道。
「哼!」李逸辰冷聲一哼,用一種看死人的目光看著容錦,不屑的說道:「不過是困獸猶鬥,本王到要看看,你還能拿出什麼本事來!」
話落,李逸辰對身後推著輪椅的小廝,擺了擺手。
小廝才要推著輪椅離開這事非之地,卻在這時,變化突起。
燕離手裡不知道什麼時候鐵然就多了兩柄十連弩,他身子一轉,那兩柄十連弩「篤篤」連響,下一刻,圍著他的圈子便撕破了一個缺口。而趁後面的人還沒有圍過來之時,燕離身子一縱,一瞬眼的功夫,便站到了容錦身側。
「燕離,送風!」
容錦嘴裡喊著,手裡一個黃色的小紙包猛的抬手一揚,一蓬淡到幾近無色的粉末便在空中肆意飛揚起來。
站在容錦身側的燕離,雙手連翻運勁,那蓬帶著淡淡來夜來香的粉末,立時便朝圍著容錦的那群黑衣人面前送去。
「當心有毒!」
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
圍著的黑衣人連連屏了呼吸,便就在他們屏住呼吸聲,卻見眼前桌椅板凳好似長了腳一樣朝他們飛了過來,下意識的反應讓他們「啊」一聲驚呼,想要躲開。卻在張嘴的剎那之後,身子一軟,倒了地上抽搐不己,幾息間便沒了氣息。
李逸辰看著如同被噴了殺蟲劑一樣,一瞬間就倒下一大片的黑衣人,他霍然抬頭朝容錦看來,「賤人,你用毒?!」
容錦冷冷一笑,拍了燕離說道:「送我一程!」
燕離二話不說,抓住她的腰身便是使力一拋。
這一拋,準頭極其的好,堪堪就對著李逸辰的方向。
「保護王爺!」
小廝驚叫著上前,想要擋住朝李逸辰飛過來的容錦。
容錦冷聲一哼,半空中翻了個身,雙腳凌厲一踢,將小廝踢翻了出去。
沒被毒倒的黑衣人眼見李逸辰身前空門大開,當下再顧不得擊殺燕離,飛身便要躍過來,不想,燕離卻在這時,已經展開了凌厲攻勢,將他們一一絆在了原地。
李逸辰將目光從被容錦一腳踹在地上口吐鮮血痛苦抽擅的小廝身上移開,抬頭看向容錦,蒼白的臉上再不復往日的儒雅帥氣,而是猙獰到幾近扭曲。
「容錦賤人,你想謀反嗎?」
容錦冷冷一笑,「謀反?」
「不錯,本王乃一品親王,嫡子龍孫,你若殺了本王,便是謀反,罪及九族!」李逸辰嘶聲喊道。
「呵呵!」容錦發出一連串的嗤笑聲,目光極為不屑的看著李逸辰,一字一句說道:「李逸辰,我說過了,智商低不是你的錯,但總是出來秀,就是你的錯了!」
不待李逸辰開口,容錦厲聲喝道:「我不殺你,難道留著你一而再再而三的來害我嗎?我是人,不是聖母,所以,你去死吧!」
話聲一落,容錦抓起地上的不知道是誰劍,對著坐在輪椅上,這一刻,說不清是驚愕還是恐懼的李逸辰狠狠一劍刺了下去。
「撲」利刃入肉的聲音輕輕響起。
李逸辰低頭,怔怔的看著那柄直接貫穿前胸的劍,下一刻,抬起他那猶自不敢相信的目光朝容錦看去。
「你,你……」
「罪及九族是不是?」容錦微微傾身,眉梢含笑的看向李逸辰,一字一句道:「你有那個本事,你就到閻王爺那去問問,我到底有哪九族吧!」
話落,手中長劍猛的一抽。
隨著長劍抽出,鮮血如瀑布一般瞬間飆了出來,若不是容錦閃得快,只所要濕了她一身。
「撲通」一聲,李逸辰裁倒在地上。
他唇角噏噏,卻沒有人聽到他說了什麼。
只有站在他前面的容錦,一臉嫌棄的皺了眉頭,對著倒在地上的李逸辰狠狠的啐了一口,冷聲說道:「虛情假意,別髒了我娘的名字!」
「王爺!」
凄厲的喊聲響砌四宇。
剩下的黑衣人眼見李逸辰被容錦一招斃命,頓時如瘋了一樣向容錦圍了上來。
一側的燕離看到了,二話不說,抬腳踢起地上的一把刀,如一陣旋風一樣,沖了上前,將那些黑衣人,砍蘿蔔一樣,一個一個的砍翻在地。
「錦兒,不能留活口。」燕離對容錦說道。
容錦重重點頭,身子一轉,掄了手中長劍,給那些被毒翻在地,卻還沒有咽氣的人,一一補劍。
「撲撲」的聲音不斷入耳。
每一聲,都預示著一個生命的消失。
很快,整棟樓,甚至是整條待都瀰漫起一股濃郁的血腥味。
……
離萬花樓隔著一條街的某個屋子裡。
男人緩緩抬手合上了眼前的窗戶,回頭對隱在身後如影子一般的人問道:「你是不是很奇怪,我既要他死,為什麼還要送上十連弩?」
影子沒有出聲。
男人掀了掀唇角,自言自語的說道:「我要他死,可是我沒要她死啊!」
一直沒有出聲的影子,這時卻開口了。
「有人來了!」
「嗯,」男人點了點頭,唇角噙了抹邪肆的笑,說道:「也該來了,只是,來遲了!」
影子默了一默,輕聲問道:「來的會是誰?」
「還能是誰?當然是皇上的人。」話聲一落,回頭對影子說道:「好了,我們也走吧,反頭一封街,就麻煩了!」
說著,轉身離去。
一路走到後門處,坐上了早就候在下面的馬車裡,淡淡道:「回府!」
……
「你說什麼?」永昌帝猛的站了起來,虎目圓瞪,怒視著跪在殿前的司羽,咬牙道:「你給朕再說一遍!」
司羽汗濕夾背,但卻不得不再次重複道:「啟稟聖上,下臣趕到時,已無一人,只有辰王爺和他的人全數被殲!」
全數被殲!
永昌帝「撲通」一聲跌坐在椅子里。
呂皇后不由便上前一步,一把擤住了永昌帝猶自顫動不己的手,「皇上,你沒事吧?」
「朕沒事!」永昌帝深吸一口氣,末了,大聲道:「來人,派兵圍了永寧郡主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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瑾瑜新文《嫡女歸來之盛寵太子妃》開張了,一個勝利者回到小時候,從頭開始越變越強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