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執迷不悟

  「去了青檀院?」


  容錦看向來報信的小丫鬟。


  小丫鬟點頭,「是的,姑奶奶離了榮禧堂就去了松鶴居,約過了一刻鐘的樣子,老候爺就去了青檀院。」


  容錦挑了挑眉梢,她已經是什麼都不想說了!


  「琳琅,走,我們也去青檀院。」


  話落,起身便往外走。


  正同藍楹輕聲說著話的琳琅,連忙轉身追了出來。


  「姑娘,有吳老夫人在,你擔心什麼呢?」


  容錦冷冷的勾了唇角。


  沒錯,外祖母肯定不會讓容芳菲滿意,但是,這並不代表,當求情的話從容敬德嘴裡說出來時,外祖母不會受傷!

  當年,容芳華出事時,外祖母曾經放下所有的自尊的哀求容敬德還容芳華一個公道,可是容敬德是怎麼做的呢?同樣的事情換了一個人,結果卻不一樣。


  她不會給容敬德往外祖母心裡插第二把刀的機會!

  容錦沒有回答琳琅的問話,而是回頭看著跟上的來琳琅,不解的問道:「你從榮禧堂一回來,就跟藍姨嘀嘀咕咕的說個沒完,什麼事呢?連我也不能聽?」


  「哪有啊!」琳琅一臉委屈的說道:「姑娘你自已不想聽,怎麼就編派起我來了!」


  容錦笑了笑,「那你現在說給我聽吧,我現在想聽了。」


  琳琅心口一跳,看著容錦的目光便轉了幾轉,稍傾捂了胸口長長的吸了口氣。


  容錦看得好笑,湊了上前,「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琳琅點頭,「嗯,心口有點不舒服。」


  「怎麼好端端的就心口不舒服了?」容錦含笑道。


  琳琅翻了個白眼,「姑娘,換你,你能舒服不?」


  容錦看著琳琅,目光閃了閃。


  琳琅乾脆低了頭,一門心思的趕路。


  容錦等了等,沒等到琳琅抬頭,想了想,輕聲說道:「我不是一定想要知道,但打從榮禧堂回來后,你跟藍姨就神神秘秘的,我不知道倒也罷,知道了,總要問一句的,你不想說,不說便是了。」


  琳琅咬了咬嘴唇,抬頭看了容錦一眼,見容錦目光湛湛的看著她,她嘆了口氣,輕聲說道:「我跟師父說,越國公夫人身邊的那個婆子不簡單。」


  容錦想了想,輕聲問道:「那個從我腳下搶走雲姨奶奶的婆子?」


  琳琅點頭。


  「這到也不奇怪,她做了那麼多的虧心事,身邊不放幾個能人,她晚上怕是覺都睡不踏實。」容錦說道。


  琳琅聞言,卻是俗言又止的看了眼容錦。


  容錦不由便奇怪的道:「怎麼,我說錯了嗎?」


  「沒有,師父也是像姑娘這樣說的。」琳琅連忙說道。


  容錦便笑了笑,轉了心思,想著等會要怎麼應對容敬德的事來!便沒有看到琳琅漆黑的眸子里一瞬間閃過的一抹狠戾。


  離青檀院還有些距離,容錦便看到了院門外一字排開的下人,等走近了,才發現不僅僅只是下人,雲姨奶奶和容芳菲都在。


  兩人顯然也看到了容錦,目光相對,雲姨奶奶恨恨的啐了一口,容芳菲卻是上下打量了容錦一眼后,淡淡道:「你來幹什麼?」


  容錦撇了撇嘴角,沒有理會容芳菲的話,而是抬頭對看門的小丫鬟說道:「去跟你翡翠姐姐說一聲,就說我來看外祖母了,方不方便進去。」


  「是,表小姐。」小丫鬟一溜風的跑了進去。


  容錦便和琳琅站到了月洞門邊的另一側,與容芳菲母女倆對面而立。


  容芳菲因為之前開口,已經被容錦無視,自然不會再開口,且現在,她也沒心思說話。她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青檀院裡面。


  雲姨奶奶卻是不同了,她目光淬毒的盯著容錦,每看一眼,就覺得半邊臉越發的火辣辣痛得歷害,看了眼站在身側的容芳菲,她突的便朝容錦啐了一口。


  「呸,喪門星,有人生沒人教的賤種!」


  容芳菲皺了眉頭,不贊同的朝雲姨奶奶看去。


  雲姨奶奶被容芳菲那一眼看得瑟瑟顫了顫,但只一瞬間,她卻又是挺了挺胸,不甘心的回瞪著容芳菲。眼裡無聲的抗議著,「我是你娘,你娘被人打了,你不管嗎?」


  容芳菲閉了閉眼,不動聲色的往前站了一步,擋住了雲姨奶的半邊身子。


  見容芳菲護著自已,雲姨奶奶越發的得意了,她探出半個身子,還想再接再歷,耳邊卻響起容芳菲冷歷的聲音。


  「姨娘,你想想箴兒。」


  雲姨奶奶身子僵了僵,稍傾,嘴裡不乾不淨的嘟囔了一聲,重新退了回去。


  容芳菲見雲姨奶奶消停了,這才抬頭朝容錦看去,正想著,要怎麼開口時,身後卻響起小丫鬟的聲音。


  「表小姐,老夫人讓您進去。」


  容錦點了點頭,招呼了琳琅一聲,拾腳便往裡走。


  經過容芳菲身邊時,容錦想了想,步子一頓,笑盈盈的看了她,問道:「越國公夫人可要一起進去?」


  容芳菲不由便愣了愣。


  容錦讓她一同進去,肯定沒打什麼好主意!可,她這般守在外面,裡面的事情兩眼一摸黑,又算什麼事?心道:不管容錦打的什麼主意,先進去再說。


  於是,二話不說,提了裙擺便拾階而上,站在她身後的雲姨奶奶見了,也立刻便跟了上前。


  「表小姐……」小丫鬟為難的看著容錦。


  容錦笑了對小丫鬟說道:「沒事,老夫人那裡,我會解釋。」


  小丫鬟想起吳氏對容錦的喜愛,雖然還是滿心忐忑,但卻沒有上前攔阻。


  一行人各懷心思的往裡走。


  半路上,遇到了匆匆往外走來的翡翠。


  「翡翠,你怎麼出來了?」容錦上前一步,迎了翡翠問道。


  翡翠的目光落在容錦身後的容芳菲和雲姨奶奶身上,臉上綻起一抹淺淺的笑,輕聲說道:「老夫人讓奴婢去把越國公夫人和雲姨娘請進來,不想,表小姐卻是早得悉了老夫人的心意,讓奴婢少走了幾步路。」


  容錦聽了,眼底的笑意不由自主的便又深了幾許。心道:看來,外祖母和她想到了一塊。


  與其讓容芳菲在背後使壞,還不如就把她擺到明面上來,她到要看看,她能唱出個什麼花樣來!


  「裡面怎麼了?」容錦攜了翡翠的手,輕聲問道。


  翡翠垂了眉眼,走在容錦一側,輕聲說道:「老候爺才來,您後腳便來了,這不,老夫人還沒來得跟老候爺說上句話呢!」


  容錦便笑了道:「那我來的可真是巧了!」


  翡翠但笑不語。


  一路無話,到了青檀院的花廳時,果然便看到吳氏和容敬德分坐兩側,一人捧了只茶盞,抬頭見了容錦,吳氏臉上綻起一抹慈愛的笑,容敬德卻是兩眼狠歷如刃,恨不得將容錦千刀萬剮。


  「祖母。」


  容錦笑盈盈上前,屈膝向吳氏福了福禮。


  吳氏抬手招了容錦上前,指著身邊的椅子說道:「走累了吧,快坐下,我讓玳瑁給你沏杯花茶,解解渴。」


  容錦笑著搖頭,才要說她不渴,吳氏卻是已經抬頭吩咐了身側立著的玳瑁。


  等玳瑁下去了,容芳菲這才上前向吳氏行禮,只是,她腰還沒福下去,吳氏便出聲打斷了她。


  「行了,容芳菲,你這大禮我受不起,也不想受。」


  容芳菲身子一僵,抬頭朝一側坐著的容敬德看去。


  她身後的雲姨奶奶則適時的千嬌萬媚的喊了一聲,「老候爺,您看姐姐她……」


  雲姨奶奶的那含嗔帶怨柔媚的能出水的聲音一起,容錦便感覺到吳氏身子似乎僵了僵,連喘氣的聲音都重了些,她不動聲色的伸手拍了拍吳氏。


  吳氏驚覺,抬眼看向容錦,容錦搖了搖頭,示意吳氏不必介懷。吳氏唇角扯起一抹譏誚的弧度,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


  這邊廂,容敬德本就難看的臉上,在看到吳氏和容錦的那一番互動后,越發的陰沉的能滴出水來了。


  容錦,要不是這個孽種,長興候府怎麼會再次被置於風口浪尖上!

  「菲兒,你過來。」容敬德招呼著神色尷尬的容芳菲到他那邊去。


  容芳菲默了一默,起身走到了容敬德身邊,雲姨奶奶卻是搶在容芳菲之前,走了上前,站在了容敬德身邊,眼見茶几上容敬德的那杯茶已經沒有熱氣,提了嗓門喊道。


  「來人,給老候爺重新奉茶。」


  只是,屋裡的丫鬟卻是齊齊眼觀鼻,鼻觀心的站在那沒動。


  雲姨奶奶又喊了一聲,眼見還是沒人上前,她不由便一臉忿忿的對容敬德說道:「老候爺,這些人眼裡哪裡還有您,連想換杯茶都使喚不動,要這些人還有什麼用!」


  容敬德掀了眼皮子朝坐在那,正同容錦輕聲說著話的吳氏看了一眼。


  「父親,女兒去吧。」容芳菲站了起來,作勢要去拿桌上的茶盞。


  容敬德卻是擺手,搖頭道:「不用了。你坐下吧,我跟你母親說的事,你也正好聽一聽。」


  容芳菲聞言,默了一默后,又重新坐了下來。


  吳氏聽到這,抬頭朝容敬德看了看,淡淡道:「你想找我說什麼?」


  容敬德看了眼屋裡服侍的下人。


  吳氏卻是絲毫不理會他的用意,而是冷了臉說道:「你有話就快說,說完好走。」


  「你……」容敬德瞪了吳氏,但對上吳氏那冷的如同冰雕的臉,卻是深吸了口氣,頓了頓,說道:「箴兒這事,你看怎麼辦?」


  「怎麼辦?」吳氏抬眼一臉好笑的看著容敬德,「華兒當年是怎麼處置的,現在就怎麼處置唄,你放心,我肯定不會有意見的!」


  容敬德看著吳氏的眼猛的跳了跳。


  當年容芳華出事,被除族逐出京都,吳氏的意思,容思蕎也要這樣辦!可是……容敬德垂了眼瞼,眼角下的肌肉突突跳著,跳得他恨不得拿把刀給割了!

  「這事和華兒當年不一樣!」


  「呵!」吳氏嗤笑一聲,看著容敬德,「怎麼個不一樣法?」


  容敬德霍然抬頭,瞪著吳氏身邊的容錦,「蕎兒和箴兒是被人有心陷害。」


  「誰!」吳氏豁然起身,目光直直瞪視著容敬德,「被誰有心陷害?一個是長興候府長房嫡出的大小姐,一個是越國公府的世子爺,我到要看看,誰這麼膽大包天!」


  「還有誰,就是你那個寶貝外孫女,容錦唄!」雲姨奶奶自容敬德身後跳了出來,指著容錦大聲喊道:「除了她還會有誰!」


  吳氏冷冷的挑了雲姨奶奶一眼,續而轉身容敬德,「你也是這樣想的?是錦兒故意陷害容思蕎和王箴?」


  容敬德抬頭,迎著吳氏的目光,一字一句道:「你敢說不是?」


  「哼!」吳氏輕哼,眼角挑了抹冷笑,「我為什麼不敢說?容敬德,你說他們是被容錦陷害的,口說無憑,拿出證據來,只要能拿出證據來,我親手了結了容錦,還他們一個公道。」


  容敬德聽著吳氏擲地有聲的話,眼前轟然一震,不由自主的想起當年吳氏說容芳華是被陷害時,他說的話。


  「你說華兒是被人設計陷害的,行,你拿出證據來,只要你能拿出證據,不管是誰,我一定親手了結她,還華兒一個公道!」


  言猶在耳,誰能想到,世事卻會如此,舊事重演,如今,那個被置疑的人成了自已!


  容敬德怔怔的看著吳氏。


  「容錦,你敢發誓嗎?你敢發誓這事與你無關?」雲姨奶奶嘶聲喊道。


  見終於點了自已的名,容錦笑盈盈的站了起來,走到容敬德身邊,抬頭對上容敬德複雜的無法形容的臉,稍傾,卻是眼一瞥,看向了躲在後面的雲姨奶奶。


  「發誓?我為什麼要發誓?」


  「你不敢發誓,你心虛了,是不是?」雲姨奶奶上前一步,拉住了容敬德的手,「老候爺,您看到了沒有,她心虛了……」


  容錦看著上竄下跳如同一隻猴子的雲姨奶奶,差點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是誰做的重要嗎?

  難道她們坐在這裡,就是為了追究真相?

  「姨娘。」


  一道清冷的聲音,打斷了雲姨奶奶近似瘋狂的叫喊聲。


  容芳菲站了起來,她拾步走到容錦跟前,四目相對,容芳菲唇角扯起一抹淺淺的弧度,皮笑肉不笑的說道:「事情已然發生,我們現在要做的是怎麼把事情處理好,其它的都不重要。」


  「怎麼會不重要呢?」容錦接了容芳菲的話,「越國公夫人,他們兩個,一個是越國公府的世子,一個是長興候府長房嫡出的大小姐,若是兩情相悅情難自禁倒也罷了,可若是世子色慾熏心,欺負了我們大小姐,越國公府是不是應該還個公道呢?」


  「要知道長興候府再沒用,可你別忘了,那也是你的娘家!還是說,你嫁了人,便以夫為天,眼裡只有越國公府而沒了長興候府?」


  容芳菲愕然。


  雖說容芳華離開京都十幾年,但對容芳華也好,對容錦也好,其實她一直都有關注。但這中間似乎出了什麼紕漏,照她掌握的情報來看,容錦為人膽小怯懦,遇事毫無主見,就算是被人欺上門了,也只會哭。


  但眼前這個咄咄逼人擺出一副不死不休的樣子的人,她真的是袁氏嘴裡那個糯米團團一樣任人揉搓的容錦嗎?

  這裡面到底哪裡出了差錯?

  是袁氏騙了她,還是容錦偽裝了十幾年騙過了袁氏?


  容芳菲看著唇角含笑,眼底卻沒有一絲溫度的容錦,袖籠里的手緩緩的攥了起來。


  稍傾,她垂了眼瞼,掩盡眸中情緒,說道:「我自是沒忘我是長興候府的人,不然,我又何必跑來跟母親商量對策呢?箴兒是男孩子,了不起落一個風流的名聲,可蕎兒就不一樣了,她是個女孩子,女孩子遇上這樣的事……」


  「越國公夫人果然深明事理,」容錦打斷容芳菲的話,譏笑著說道:「如此看來,你是打算迎娶容思蕎做世子妃了?」


  容芳菲深深的看了眼容錦,下一瞬,她忽的就撩了裙擺「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菲兒!」雲姨奶奶沖了出來,伸手去拽跪在地上的容芳菲,泣聲道:「你這是幹什麼?你為什麼要給她們下跑?你快起來。」


  容芳菲抬手推開雲姨奶奶,神色悲泣的看向容敬德。


  「父親,非是女兒不肯全了兩府的臉面,女兒以庶出之身嫁進越國公府,這些年戰戰兢兢不敢行差就錯一步,便是如此,國公爺對女兒也頗有怨言,若是再讓箴兒娶了思蕎為妻,女兒只怕……」


  「越國公夫人此言差矣!」容錦再次打斷容芳菲的話,她居高臨下看著一臉悲慟的容芳菲,不無嘲諷的說道:「當日越國公能放棄青梅竹馬的蘇小姐,迎娶你一個庶女為妃,可見越國公心裡對你情深意重的很,現如今,世子跟大小姐只不過是親上加親,越國公高興還來不及,又如何會怪罪你呢?」


  容錦一番話如同一把刀一樣將個容芳菲劈得鮮血淋淋。


  她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的看著容錦。


  有心想再為自已辯解幾句,可是怎麼辯解?


  容錦已經把話說透。


  王蘇能拋棄青梅竹馬的戀人迎她入門,若不是對她情深意重,那又是什麼?

  她自是知道因為什麼,可是她能說出來嗎?


  容芳菲咽了咽干痛的喉嚨,抬頭朝容敬德看去。


  「父親……」


  容敬德不是傻子,他自然聽出了容錦話裡有話,但事情已然如此,容芳華已死,就算是當年之事少了容芳菲的手筆,難道她還要為一個死去的人再折進去一個活著的人嗎?


  「菲兒,你先起來,說話。」


  容芳菲默了一默,須臾,自已慢慢的爬了起來。


  「你和你姨娘先下去,我有話要單獨跟你母親說。」容敬德說道。


  容芳菲嘴唇微翕,但在對上容敬德那好似洞悉一切的目光后,她默了一默,點頭,拉了猶自不甘的雲姨奶奶退了出去。


  屋子裡少了兩人,一瞬間似空寂了不少。


  容錦似笑非笑的看著容敬德。


  她不敢說全然把握容敬德的聲音,但揣度個十之八九卻是不難!

  容敬德沒有看容錦,而是目光幽幽的看著面無表情的吳氏。


  半響,長嘆了口氣,輕聲說道:「儀貞,當年是我錯了!」


  吳氏哼了哼。


  容敬德等了等,沒有等到吳氏開口。


  不得已,他只能顧自說了下去,「華兒已經沒了,事情也過去這麼多年了,我就算是再想彌補,也遲了。儀貞……」


  吳氏打斷容敬德的話, 「人死債未了,你也別說什麼遲了,你要真有心,替華兒沉冤得雪,就算是對她的彌補吧!」


  「儀貞,菲兒她也是我的女兒,我已經失去一個女兒了,難道還要再失去一個嗎?」容敬德痛聲道。


  「所以呢?」吳氏猛的站了起來,目光吃人的瞪視著容敬德,「你為了這樣一個黑心爛肺的人,就要我的華兒死都不瞑目,就要讓她一輩子背負著污名,讓她的女兒走到哪都抬不起頭?她是你的女兒,我的華兒就是不是嗎?」


  說到激動處,吳氏控制不住的往前一撲,一巴掌就撓到了容敬德的臉上,「容敬德,你真讓我噁心,我怎麼瞎了眼,就會嫁給你這樣的男人,我的華兒怎麼就會托生成你的女兒!」


  容敬德沒有想到吳氏會動手,等他想擋的時候已經來不及,臉上火辣辣的一片痛,他想也不想的抬手便朝吳氏拍了過去。


  「外祖母小心。」


  容錦驚呼一聲,便要上前,但另一抹身影卻是比她還快,琳琅早上容敬德抬手時,便已縱身上前將吳氏扯了開來,容敬德那一掌便拍到了空處。


  「你要殺我?!」吳氏退到三步開外,瞪了容敬德,「好,好,好,我早該想到的。」


  吳氏一連三個「好」字,直把容敬德說得面紅耳赤。


  「我……我不是故意的!」


  吳氏擺手,「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


  容敬德還想再說,但在對上吳氏那如死灰一般的眸子后,他卻只能沉沉的嘆了氣,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他不說話,也不走,就那樣像塊門析一樣豎在了那。


  吳氏垂了眼瞼,這一刻,沒有人知道吳氏在想什麼。


  良久。


  久到容錦覺得仿似過了一個世紀,吳氏開口了。


  「容敬德,我們和離吧!」


  容敬德猛的抬頭看向吳氏,和離?


  吳氏卻是沒有去看容敬德,她低垂了眼看著腳下青色的地磚,緩緩說道:「容芳菲是你的女兒,但對我來說,她卻是我的仇人!跟仇人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我受不了,我怕我哪天控制不住,便會一把火燒了長興候府。」


  「你這麼些年吃齋念素,就吃出這樣的結果?」容敬德神色複雜的看著吳氏,「華兒她已經死了,你忘了長興候府是州兒的長興候府,他也是你的親生兒子!」


  「呵!」


  吳氏發出一聲冷笑。


  多麼可笑的借口,十三年前用過了,現在又用,就不能換個花樣嗎?


  「所以呢?」


  吳氏抬頭看向容敬德。


  容敬德張了張嘴,但在對上吳氏滿是譏誚的目光后,他緊緊的抿住了嘴,沒再說一個字。他的目光落在了吳氏身邊的容錦身上。


  孽障,都是這個孽障,如果不是她,吳氏還在一門心思的吃齋念佛,長興候府會慢慢的從門庭冷清重新走向門庭若市,風光耀眼。


  可現在這一切都毀在了容錦這個小賤人手裡!


  容敬德再次後悔,當年怎麼就沒有斬草除根,怎麼就讓容錦這個野種活下來了!

  沒了容錦,一切就能回歸到正軌!


  容錦沒有錯過容敬德目光里的憎恨與嫌惡,甚至就連容敬德深深掩藏的殺機,她也看到了。看明白了的她,心裡已經是不知道該怎麼去評價這個名義上的外祖父了。也罷,既然他不把自已當親人,她也不必把他當親人。大家各憑本事便是!

  容錦冷冷的撇了嘴角。


  「和離的事,你想也別想,容家沒有下堂婦,你如果真的這麼厭惡我,厭惡這個家,你可以早點去陪華兒。」


  容敬德冷冷說道。


  吳氏點頭,「好,我知道了,你走吧。」


  容敬德再次看了看吳氏和她身側的容錦,轉身大步離開。


  他一離開。


  一直倔強將腰身挺得如同一棵青竹的吳氏,一瞬間,好似被人抽了筋一樣,整個人軟軟的倒了下來,若不是容錦站得近,只怕便要摔倒在地上。


  「祖母!」容錦大驚失色的抱著面無人色的吳氏,「祖母,你想開點,這個世界,少了誰,日子都還是要過的,負心的人,更不值得你為他傷心難過。」


  吳氏點頭,「祖母明白,祖母都明白,祖母只是……」


  話落,眼裡的淚一串串的流了下來。


  她只是沒有想到,自已跟了一輩子的男人竟然涼薄如斯!這怎的叫她不心寒,叫她不難過?

  看著默默流淚的吳氏,容錦無奈,只能緊緊的擁著她,試圖給她一點,自已的力量,叫她堅強。


  「錦兒,容敬德他已經沒了良心,你要小心,容思蕎和王箴的這件事,你怕是還要再細細思量。」冷靜下來的吳氏說道。


  容錦點頭,「祖母,你放心,我心裡都有數,這些事,你都別管,你只管保重好自已,看我怎麼讓她們血債血還。」


  吳氏重重的點頭。


  她就算是有心,只怕是也用不上力了。


  小意安撫了一番吳氏后,容錦帶著琳琅離開了花廳。


  「姑娘,接下來怎麼辦?」琳琅皺了眉頭看向容錦,「你那個便宜外祖父實在不像個男人,只怕你想讓他給越國公府發難,是想不成了!」


  容錦挑了挑唇角,冷聲笑道:「靠他?我從來就沒想過要靠他!」


  琳琅看向容錦,等著她往下說。


  「琳琅,有沒有辦法讓明天的茶樓酒肆都議論越國公府世子強了長興候府大小姐的事!」容錦看向琳琅說道。


  「可是,姑娘你就算是把這事宣揚的天下皆知,又能如何?」琳琅瞪大了眼看向容錦,一臉不解的說道:「難道越國公府還能因為流言蜚語就迎了容思蕎為世子妃?」


  容錦冷聲道:「自是不可能,關健還得看我們的容大小姐,她能不能豁出去。」


  話落,對琳琅說道:「走,我們去會會容大小姐。」


  琳琅雖是滿心疑惑,不知道容錦到底要怎麼做,但還是快步追上了容錦。


  容思蕎聽芸芷說容錦來了,人怔了怔。


  「怎麼又來了?」


  芸芷搖頭,她怎麼知道人又來了!


  容思蕎默了一默,輕聲說道:「請進來吧。」


  芸芷才要去請,不想,一轉身卻與正從門外進來的容錦撞了個正著。


  「錦,錦小姐。」芸芷心裡對容錦還是悚的慌,見了容錦,連話都說不利索。


  容思蕎看著不請而至的容錦,心裡卻是暗道了一聲「萬幸,自已沒說什麼過份的話」,一邊站了起來朝容錦迎上前,一邊輕聲說道:「才說要出去迎一迎你,不想你就自已進來了。」


  容錦笑了笑,挑了眉頭看向容思蕎,「大小姐不會怪我不請自來,失了禮數吧?」


  容思蕎臉上綻起一抹牽強的笑,輕聲說道:「怎麼會呢。」


  話落,一迭聲的吩咐芸芷上茶。


  等芸芷奉了茶,容思蕎使了個眼色給芸芷,芸芷略一頓,最終還是輕手輕腳的退了下去。


  一邊的容錦見了,唇角勾起一抹淺淺的弧度,便也給琳琅使了個眼色,琳琅笑了笑,站起身,落落大方的走了出去,卻是沒走遠,而是同芸芷一人一邊的守住了門。


  容思蕎這才抬頭看向容錦,抿了抿嘴,輕聲問道:「你來找我,是不是有事?」


  容錦點頭。


  容思蕎不由便變了變臉色,她略一躊躇,稍傾,咬牙道:「什麼事?」不待容錦出聲,又飛快的道:「你可是後悔了,不想幫我了?」


  容錦「噗嗤」一聲就笑了。


  容思蕎聽得她這聲笑,又是羞又是窘的低了頭,一雙手將片袖角搓成了鹹菜乾!


  「你錯了,我不是不想幫你,而是使了吃奶的力氣在幫你!」容錦看了容思蕎,笑眯眯的說道:「不過,光我幫你也沒用,關健還得看你自已。」


  「我?」容思蕎怔怔的看著容錦,「我能做什麼?」


  「你能做什麼?」容錦失笑搖頭,她這大堂姐還真是笨得有點樣了,難不成真以為她是報來恩的,而不是來報仇的?笑過一陣,容錦看著一臉茫然的容思蕎,斂了笑,一字一句問道:「你想好了沒?是嫁進國公府還是被逐出容家?」


  「自然是嫁進國公府!」容思蕎斬釘截鐵的說道。


  容錦勾了勾唇角,「不管付出任何代價?」


  容思蕎不由便默了一默。


  容錦卻是根本不給她退縮的機會,淡淡道:「你要是以為跟我打個馬虎眼,回頭再去找了容芳菲,合了她的意,入府做妾,便萬事大吉,我勸你趁早死了這條心,你可知道,你那好姑母,看上的是哪家人家的閨女?」


  「她看上了誰家?」容思蕎哆了嗓子問道。


  容錦冷冷一笑,「她看上了辰王府的小郡主,那位小郡主,我雖然沒怎麼接觸,但你想想,天之驕女,卧榻之側豈容她人酣睡?她若真進了王家的門,你就算是再夾著尾巴做人,只怕也是凶多吉少的命!」


  容思蕎不由自主的抖了抖。


  「我,我要怎麼做?」容思蕎白了臉看向容錦。


  「生米已經成了熟飯,現在你要做的,就是讓王箴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對上容思蕎一臉的茫然,容錦眉梢微揚,唇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輕聲說道:「金水河,你知道嗎?」


  「金水河?」


  「是的,金水河。」容錦點頭道。


  金水河是玉照宮外的護城河。


  這個時候容錦說它幹什麼?

  容思蕎越發的茫然的,她想了又想,乾脆一咬牙,悶聲道:「你有話就明說,別彎彎繞繞的,我沒你那麼多的花花腸子。」


  容錦沒有計較容思蕎語言間的冒犯,她點了點頭,「我要你找個黃道吉日去跳金水河。」


  「什麼?!」


  容思蕎被容錦的話驚得一下子站了起來,她又是驚又是懼的看著容錦,哆了嘴唇,半響卻是發不出一點聲音。


  她去跳金水河!


  她為什麼要去跳金水河?

  「我,我為什麼要去跳金水河?」她是這麼想的,便也這麼問了。


  「因為你要嫁進越國公府做正妻啊!」


  「你能不能把話一次性的說清楚,別半天一句的!」容思蕎不滿的喊道。


  容錦嘆了口氣,她真心不知道,就算她把容思蕎成功嫁進了越國公府,可是這樣笨的人,能不能在越國公府生存下去呢?不過,這不是她關心的問題。


  「金水河是皇城護城河,你找個好日子,在那裡跳河,一定會驚動宮裡的貴人,到時越國公府就是不想娶你,也得娶你。」容錦看著恍然大悟的容思蕎,淡淡道:「我說得夠明白了吧?」


  「我明白了。只是……」容思蕎不確定的看著容錦,「萬一,弄假成真了怎麼辦?」


  容錦呵呵笑了兩聲,「放心,就算是你想死,我也不捨得讓你死的。」


  「為什麼?」容思蕎看著容錦。


  容錦決定噁心一把容思蕎,於是她歪了頭,一臉促狹的說道:「因為我們打小一起長大啊,因為我們姐妹情深啊!」


  容思蕎頓時覺得身上的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她默默的撇了臉,將到了嘴邊的譏諷咽回了肚子。


  「你說的好日子,是什麼樣的好日子?」


  「這個你別管。」容錦收起臉上的笑,「時機合適了,我會讓人帶你去金水河。」


  話說清楚了,容錦也沒打算久留,起身便要離開。


  身後卻響起容思蕎的聲音。


  「容錦,如果我不想嫁進越國公府,你,你會怎樣?」


  容錦背對著容思蕎,唇角挑起一抹譏誚的弧度,頭也不回的道:「你試試不就知道了!」


  話落,沒等容思蕎再開口,大步朝外走了出去。


  走到門口,眼見芸芷看到她,飛快的縮了頭,整個人一副恨不得腳下有個洞能鑽進去的模樣。容錦笑了笑,上前一步,在芸芷跟前站定。


  「芸芷,恭喜你了。」


  「錦,錦小姐!」


  芸芷抬起頭,目光驚恐的看著容錦,一張臉雪白如紙,豆大的汗珠從額頭冒了出來。


  容錦不由便笑道:「你怕什麼呢?你家小姐就要成世子妃了,假以時日,你就是越國公府的小姨娘了,這難道不是一件值得恭喜的事嗎?」


  「不,不……奴婢……」


  容錦沒有興趣聽芸芷的辯白,她笑著招呼了琳琅大步離開。


  身後芸芷看著二人漸行漸遠的背影,只覺得后心處濕了一片,就在她長吁了口氣,準備進屋侍候容思蕎時,一回頭,卻對上了容思蕎陰沉沉的眸子,她嚇得尖叫一聲,不由自主的倒退了一大步。


  容思蕎卻是淡淡的瞥了眸子,再也不看她一眼。


  芸芷一顆心頓時又「撲通、撲通」的一陣亂跳,與此同時,后心處又是一片粘粘的濕膩感。她深吸了口氣,朝屋裡的容思蕎走了過去。


  「小……小姐。」


  容思蕎臉上勾起一抹冷笑,「你不用怕,當時買你時,你就知道自已是要做什麼的。」


  芸芷提到嗓子眼的心,頓時便落回了原處。


  只是,下一刻,耳邊卻又響起了容思蕎幽幽涼涼的聲音。


  「不過……」


  芸芷駭然的看著話鋒一轉的容思蕎。


  「不過,你要替我做一件事!」


  「小,小姐您說,上刀山下油鍋,奴婢都聽您的。」


  容思蕎臉上冷笑愈深,上刀山下油鍋?等著,總有那一天的!


  「你這身嬌體弱細皮嫩肉的,上刀山下油鍋不是浪費嗎?」容思蕎皮笑肉不笑的盯了芸芷一眼,「放心,沒那麼難,要不了你的命!」


  「小,小姐……」


  容思蕎抬頭,看著窗外漸起的夜色,臉上綻起一抹幽幽的笑,「你跟箴表弟早就勾搭上了吧?」


  「小姐!」芸芷臉色大變,又急又慌的看著容思蕎,「小姐,奴婢沒有……」


  「好了,就別騙我了。」容思蕎打斷芸芷的話,「勾搭上了是好事啊,你可別忘了,你的賣身契在我的里,我要你生你就生,要你死你就得死!」


  芸芷咬了唇,一臉忐忑的看著容思蕎。


  容思蕎沒有理會她,而是顧自說道:「我不管你用什麼辦法,我要你把王箴勾搭住,讓他離不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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