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容錦進宮

  次日一早。


  容錦梳洗過後,帶著藍楹和琳琅去了吳氏的青檀院。


  這是吳氏昨日交待下來的,她在候府住的這段日子,吃穿用度一律從青檀院這邊走。


  等主僕幾個才放了飯碗,便聽到院門外響起小丫鬟的聲音。


  「老夫人,宮裡來人了,候爺讓奴婢來請表小姐。」


  吳氏使了個眼色給翡翠,翡翠轉身走了出去,不多時便響起開門和細碎的說話聲。


  屋子裡,吳氏握住容錦的手,目光複雜良久無語。


  容錦反握了吳氏的手,對她笑笑,輕聲說道:「您別擔心,我能應付的。」


  吳氏慘然一笑,讓一個未及笄的小姑娘去跟那些吃人連骨頭渣子都不吐的人周旋,這樣做,到底是對還是錯?

  「錦兒,你娘的仇要報,可是……」吳氏抬手撫上容錦吹彈可破的臉,輕聲道:「可是,一切的前提是你的安然無事,知道嗎?」


  容錦重重點頭。


  「玳瑁,送表小姐出去。」吳氏鬆開了容錦的手。


  容錦對吳氏屈膝福了一福,由玳瑁送了出去。


  小丫鬟見著容錦,撇了翡翠上前福禮,「表小姐,老候爺,候爺,夫人都在花廳等您。」


  容錦點頭,與翡翠、玳瑁辭別,示意小丫鬟前面帶路。


  等到了花廳,遠遠的容錦便看到容敬德正同一穿紫色內侍服面白無須年約四旬的男子輕聲交談著,而容宜州和唐氏則不時的朝外張望,看到她,兩人似乎都眼前一亮。


  容錦翹了翹唇角,拾步往裡走,還不待她近前,唐氏已經先一步站了起來,臉上扯了抹僵硬的笑,迎向容錦,「錦兒,這是宮裡的馮公公,奉旨來接你進宮的。」


  原本與容敬德說著話的司禮監掌印太監馮壽,停了話頭,抬眸朝容錦上下打量,末了,回頭對容敬德說道:「老候爺,皇上那還等著奴才復旨,奴才改日再來與老候爺問安!」


  話落,便站了起來。


  他一站起,容敬德當即也跟著站了起來,笑了對馮壽說道:「馮公公,您看她才從鄉下來,很多規矩也不懂,為免衝撞貴人,是不是讓她舅母陪著進宮?」


  馮壽白皙圓潤的臉上綻起一抹淡淡的笑,「老候爺,皇上只命了奴才請容姑娘,至於候夫人……奴才不敢做皇上的主,還請老候爺體諒。」


  容敬德臉上的笑僵了僵,點了點頭。


  馮壽一臉和氣的看向容錦,「容姑娘,這就隨奴才進宮?」


  容錦輕笑點頭。


  馮壽那雙略顯陰柔的眸子眯了眯,目光上下打量了容錦一番后,輕聲問道:「容姑娘,你可知道,皇上為何宣你入宮?」


  容錦點頭,說道:「公公放心,民女知道。」


  都是聰明人,馮壽見容錦明白了他的意思,沒再多說,辭了容敬德和容宜州,帶著容錦上了候在府門外的轎,一路朝皇宮去。


  馮壽才走,容敬德沉了臉對屋裡侍候的下人說道:「把槅扇全都打開,所有人退到三丈之外!」


  很快便是一陣「啪啪」的開窗聲,緊接著下人都退了下去。


  容敬德擰眉朝容宜州看去,「你怎麼說?」


  容宜州擰眉,才要開口,容敬德卻是眼光一撇,朝容啟舒看去,「舒兒,你是什麼想法?」


  容啟舒想了想,說道:「馮壽是司禮監最高太監,輕易不離皇上左右,皇上讓他親自出宮來接容錦,可見那些說皇上其實不喜太子,真正疼愛的是二皇子睿王的話並不是真的。」


  「宜州,你怎麼說?」容敬德復回頭看向容宜州。


  容宜州搖頭,「君心難測,皇上到底是個什麼意思,我們誰也不知道。孩兒只是想不明白,為什麼皇後娘娘沒有宣阿箏,而是讓容錦獨自入宮!」


  容敬德朝唐氏看去,頓了頓,說道:「回頭芳菲回來,你跟她說說,問她能不能從辰王妃那問到點宮裡的消息。」


  唐氏嘴裡頓時如同吞了一斤黃蓮。


  雲姨娘被打成了豬頭臉,容芳菲只怕將她們這些人活吃了的心都有,她去跟她說話,那不是送上門讓人家作賤嗎?可不去……唐氏的目光落在容啟舒身上,好半響,無奈的說道:「是,媳婦知道了。」


  朱紅的圍牆沒有盡頭的向前延伸,青磚鋪成的甬道,像一條長蛇,直直向前。來來往往的內侍和宮女見到馮公公紛紛行禮問好,馮公公卻是微揚著下頜,毫不掩飾他的倨傲。


  走過一段紅牆隔斷的青石甬道,穿過一個大花園,沿著用金漆描了各種圖案的抄手游廊走了又有大半個時辰的樣子,容錦到了一處面闊七間的院子。高可入雲的松柏,鑲嵌著透明玻璃的窗欞,養在牆角下的各色奇花異草,還有屋檐下筆林般寂靜無聲立著的宮女、內侍。


  只是……


  隱隱有哭泣聲和爭執聲響起。


  容錦不由便奇怪,這個地方顯然就是太子寢宮,有哭聲可能是太子妃或是皇後娘娘,但那爭執聲,又是誰?誰敢在這個當口在東宮起爭執?

  念頭才起,馮壽已經用他那綿柔的嗓子喊道:「皇上,容姑娘到了。」


  很快,一個眉清目秀的小宮女一邊打起帘子,一邊屈膝福道:「馮公公,皇上讓您和容姑娘進來。」。


  馮壽撣了撣身上纖塵不染的衣裳,對容錦說道:「容姑娘,請。」


  「公公請。」容錦側身讓了讓。


  馮壽沒有跟她客氣,拾腳朝殿門走去。


  如鏡的地磚,腥腥紅的地毯,紅木傢具,明黃色的幔帳,一人高的大瓶,冒著青煙的紫金香爐……一種張揚華麗的奢華迎面捕來,而站在落在柱旁、幔帳前的宮女、內侍,又為這屋子平添了幾分難以言說的威嚴。


  屋子裡的聲音,因著容錦的到來,如同被劈開一樣,剎那靜了下來。一瞬間,數道目光落在她身上。


  容錦垂眸,目光落在自已的腳尖上。


  石青色彈墨蓮花鞋,把她的腳襯得如同一朵荷苞,說不出的精巧漂亮!


  「容姑娘。」


  耳邊響起一道略顯暗啞的聲音。


  容錦眸光輕垂,屈膝跪下,「民女容錦見過皇上,皇後娘娘金安。」


  「起來吧。」


  容錦謝過後起身,眼觀鼻,鼻觀心的站在那。


  「抬起頭來。」這次是一道威嚴的男聲。


  不用想,也知道,能這樣說話的,應該就是當朝天子無疑了!

  「是。」


  容錦輕應一聲,緩緩抬頭。


  隨著她抬頭,屋子裡響起一片吸氣聲,容錦甚至隱隱聽到,似乎有人脫口而出,喊了一聲「容芳華」。


  容錦飛快的睃了一眼聲音響起的方向。


  一瞬對上一對流波轉盼的眸子,眸子的主人約花信之年,見容錦看她,唇角綻起一抹似笑非笑,稍傾,眸光一瞥,看向了正前方一身明黃龍袍年約四旬氣勢威嚴的中年男子。


  容錦知道,這人,便是這個皇朝最高統治者,永昌帝李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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