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裁決,瑟瑟發抖
「對。我就是。」莫回輕笑著回答。
「你憑什麼認為可以接下我的工作?」談工作時輕笑,不是個長居商場的人。思及此,他面色更差,口氣不善。
「我有一顆想幫忙的心。」
「幫忙?不是想趁著機會一鳴驚人?」肖生一冷笑。
莫回保持笑容,「我對生活物質要求不高,我的收入可以滿足我對物質的要需求。」
「那是你沒有機會讓自己過上更好的生活。」
「是的,老先生,您說的很對。我的店到現在還沒有成交過一個顧客,原因有很多。我想最主要的還是我這個老闆做得不夠好,導致了我的團隊工作積極性有所下降。您是我洽談的第一位顧客,我心裡自是十分的高興。但這並不表示,我該為您的怒氣,損傷我的底氣。」莫回依然輕笑。
「損傷你的底氣?」肖生一揚眉,覺得有點趣味,比一向對他逆來順受的人有趣多了。
「如果我把您的話請進去,我勢必會真心惱一時。惱怒的同時,我發泄怒氣的方式是遷怒給我的家人,造成家人的不快樂。您認為我該為您一時興起說的話,承受這樣的苦惱吧?到最後您交代的單子,我還做不成。我該這樣嗎?」
「真是個有趣的小不點。」肖生一笑笑。
「謝謝您的評價!」莫回答得不卑不亢。
「會泡茶嗎?」肖生一突然問道。
「會一點。」莫回回答,這老人的天馬行空,她適應得並不難,她的生活中早有這兩個人,章爺爺和章凌碩。這兩人的天馬行空,轉移話題的功夫,更令人目不暇接,還沒有任何規律可遁。
「幫我泡杯茶。我要是滿意了,興許我可以考慮將跟你合作!」依然是施恩的口吻。
「好。」莫回倒也不再說什麼,這案子她並沒有期待,但為這老人泡杯茶是出自真心的。初見老人的剎那,他的某個神色像極了章爺爺。
她沒對章爺爺做過任何的回饋,現在遇到這位老人,為他泡杯茶,也是好的。
她隨意挑了種茶葉,嗅茶,茶葉清香無比,令人精神一振,無疑是上好的茶葉。將壺放置小爐上,溫過茶壺,再細細地將茶裝進茶盤,潤茶,沖泡,澆壺,溫杯,運壺,倒茶。整個過程不過一分有餘的時間,莫回做得行雲流水,自有一番風範。
她心裡裝著與章爺爺在一起美好,章爺爺的笑容,想著想著,她嘴笑也掛上一抹溫暖的笑容。
最後敬茶的動作,她做得鄭重無比,口中說道:「老先生,您的茶。」
肖生一是好茶之人,他自然看出莫回神色的鄭重,他也鄭重地接過茶杯,看著茶葉輕輕在溫熱的水裡舒捲,茶味清香,不曾喝就知道是杯好茶。他低頭細細品味,速來嚴肅的臉上,出現懷念的表情。
肖生一連續喝了三杯茶,才放下茶杯,轉頭對德克道:「帶她去夫人的房間,別碰任何一樣東西。」
「是,先生。」德克應聲道,「莫老闆,請跟我來。」
這是一間很古老的房間,裡面所有的物品都揭示著這樣的信息,依然保持著英國風的設計。跟其他房間一樣,每一件傢具或用具的一角都刻著一朵或大或小的薔薇花。這裡簡直是薔薇的海洋了。
莫回細細地看著,德克在她身後三步之遙。
「德克先生,老先生喜歡薔薇花?」莫回隨口問問。
「莫小姐,十分抱歉。先生說過,我不能回答你任何的問題,您需要用心去感受,然後將你的感受做成先生需要的木雕。」德克有禮拒絕。
莫回暗嘆了口氣,繼續認真地看著。
看到一半覺得不對勁,房間突然黑了下來,看到德克退到房間外,將房間合上。
「德克先生,你在做什麼?!」莫回用力拍著房門,「開門,開門,你們沒有資格把我關起來!」
「莫小姐,為我家先生畫稿的人都需要在這房間里待上一個晚上,否則沒有資格提筆作畫。」德克的聲音自外面幽幽傳來,沉默了會兒說道,「我家先生為了保持夫人房間原來的模樣,並沒有在房間設置照明燈,造成您的不便請見諒!」
語畢便聽到一陣沉穩的腳步聲離開。
「有錢人了不起啊!定了一堆什麼亂七八糟的爛規矩!」莫回挫敗地踢了踢房門,除了讓她的腳產生劇痛之外沒有別的其他功效。
天色越來越暗,房間內的光線也漸漸黯了下去,直到伸手不見五指。在一個陌生黑暗的房間里呆坐著,莫回心裡有些發毛,天知道裡面會有什麼嚇人的東西。
她習慣性地摸摸口袋,準備掏出手機給章凌碩打電話,告訴他現在的情況。摸到一半才後知後覺地發現手機遺忘在工作室了。
他一定氣炸了吧?
「麻煩開下門,至少讓我給家人打個電話!我不回家他們一定很擔心我!拜託了!」
依然沒有人應答。
章凌碩第N次抬起手腕看著自己手上的腕錶,怒氣飈到爆發的臨界點。木秘書縮在他看不見的小角落裡瑟瑟發抖。
「我想我不需要重複對你的裁決吧?」聲音輕滑、冷酷。
「總裁,我可以解釋的。」木秘書做著最後的抗議。
「你確定你的解釋不是為自己的失職找借口?」章凌碩怒氣衝天,他就是擔心莫回容易衝動才找了個冷靜的秘書幫忙,結果毫無作用。
兩個不靠譜的笨女人,竟然忘了問對方的地址,連手機也不帶出去,甚至連對方姓什麼都一無所知!
「不是。今天下午來的是一位坐著老爺車的老者,七十歲左右,衣著十分考究,說話帶點英國腔。」木秘書苦著臉提供僅有的一些情報。
「老韋!立刻調出店裡的監控系統畫面。」章凌碩沉聲命令。
「……總裁,那個……店裡的監控系統今天忘記開了!」某個弱弱的聲音淡定提醒。
「你可以直接遞辭呈了!」
木秘書聞言趕緊閉嘴,保持沉默。
「少爺,我去聯絡一下其他店家,也許他們有拍到有關的畫面。」
章凌碩揮揮手,老韋退下。章凌碩在腦海中自行搜索著符合標準的位置。
知道求助無門,莫回索性放棄繼續踢門的念頭。借著月光打量著房間,摸索著看是不是可以找到其他可照明的東西,若是什麼都沒有,她今晚被鎖在這裡的意義也不大。
所幸她還不算太倒霉,在門邊的儲物櫃里找到了蠟燭和火柴。她趕緊點亮蠟燭,放進燭台,在房間里走著。房間很大,大部分的傢具是典型的英國風格,精緻而貴氣,另外則是少量的中國古典傢具。
這些傢具都被打理的乾乾淨淨,沒有任何灰塵的痕迹。可見這位夫人在那位老爺子心裡佔了多麼重要的位置!
她想著這些應該不是重點,視線大致轉了一圈,在床頭柜上發現一張照片,拿起來仔細看著,估計是張全家福。正中央的老者應該是這家的先生,他旁邊美麗端莊的婦人應該就是她要畫的人了。
她很美,卻是個極為憂鬱的女人,眼神很哀傷,嘴角平緩,與照片中其他人的表情形成強烈的對比。
「真是一位特別的女人。」莫回自言自語著,將相框放回原來的位置。
拉開桌面上的小盒子,估計是平時收攏小飾品的收納盒,莫回在裡面翻翻撿撿著,並沒有合適負罪感,反正是他們把她鎖在這裡的,主要目的也是讓她感覺這女主人的故事,她怎麼做都不算過分。
收納盒裡除了手飾,化妝用具並沒其他物品,她將盒子合上,欲合上之際眼角觸及到一張泛黃的紙張,跟收納盒幾乎同色,難怪剛才沒有發現。
莫回把燭台放置在床頭櫃的格板上,小心翼翼地取出紙張,像是一封信,但沒有排頭,沒有落款,說是隨筆倒也貼切。
「上帝怕是也無法原諒我這樣的女人吧,畢竟哪個女人能同時愛上兩個男人!而我確實如此。生一是我生命中愛上的兩個男人之一,他是英國貴族的叛逆者,驕傲、自信、令人敬仰,他厭棄虛偽、假仁假義的政權,卻愛上了我這個黑暗、虛偽的封建王朝的犧牲品。為了愛情,我們背棄我們的家族,離開祖國在異鄉重建自己的王國。他很忙,變得不著家,但一如從前地愛我。但我是需要人時時刻刻用愛澆灌的玫瑰花,我渴望那樣如膠似漆的愛情。德克就是這樣的存在,我用英國貴族上流名媛專用的方式誘惑他,他眼神炙熱,行動卻如犯人那樣畏首畏尾。我知道,他在對他的主人生一表示忠心。可我是他的女主人,他同樣也需要向我表明忠心。我的所有誘惑在他眼裡都顯得薄弱不堪,最後我忍不住我用身體誘惑他時,他表情掙扎地接受了。我不知道他到底愛不愛我,只是我越發的愛他了,而他卻不肯再與我親密,冷淡而疏離著……我知道我將不久於世,對他們的愛情讓我心力交瘁,擔心著生一的知曉,害怕德克的拒絕。這樣的思想糾纏著我,甚至連惟一一張全家福都想拒絕拍攝,但只有在那個時刻才能同時見到他們兩人,我是願意的。只是為什麼德克不能一起照?那將是我們三人惟一共照的一張照片啊。我只是想擁有他們兩個人的愛……」
莫回認真地閱讀著,她內心倒未起波瀾,只當別人的故事讀著。若是平時,她是鄙夷這樣腳踏兩隻船的女人的,但這人早已離世,她不能沾污逝者的名節,將紙張折好,又看了眼那張全家福,發現其中一個小男孩有點眼熟,有幾分肖若辰的影子。
想起肖若辰,他們約的半年之期已經到了。她已經離開竹溪鎮,他去了還是沒有。
他是她生命里第一個以愛情為名愛她的人,她無法回饋那樣的感情。她卻驀然了解了德克先生的感觸,也許他也是愛這位夫人的,只是有一種感情先進佇了,其他的感情只能退讓,德克先生的感情應該是主僕之情。不然他怎麼會以這樣的高齡還為他的主人服務著,也許可能是對夫人愛情的一種回饋,為她照顧她深愛的人。
莫回想著,腦海中更是一片空白,這畫稿她連個雛形都沒有了。
揉了揉眼,她有些睏倦,挑了張坐椅休息一下,心裡期待著小哥哥不要為她著急上火,她不會輕易將自己處於危險的環境中的。
再張眼,已是天亮。房門有鑰匙開動的聲音,她趕緊坐直身體。
進來的是德克先生,「莫小姐,你可以回去了。請您三天之後將畫稿送過來即可。」
莫回沒了基本禮貌,直接出門離開,這家人讓她很難喜歡得起來。
章凌碩驅車沿著紐約往南一路開,昨夜的監控畫面只拍到汽車的一角,只能推算個大概,調了第五大道所有的監控,竟然沒有一個清晰的。他索性就自己開車尋找起來,他暗忖,能開老爺車的人,大多是上了年紀的貴族。只是這上了年紀的貴族都喜歡附庸風雅,南方是貴族集合地。
他讓秘書調出商業資料,開始一家一家的排除。
正開著,馬路邊拐出一個瘦小的身影,最新款的卡宴急剎車,輪胎與柏油路面響起巨大而尖銳的聲響。
莫回被這聲巨響嚇了一跳,連忙轉過頭,一個暴怒的身影倏地竄下車,他背著光,也可以感覺到臉上熊熊的怒火。
遇到壞人了?她真不該不讓別人送她!莫回懊惱地想著,像被獵人看中的獵物,失去了反應能力,只能幹站在那裡,一臉驚恐地看著來人。
等等,這個暴怒的身影太像一個人。
「小哥哥!」她反應過來這暴怒的身影是誰時,輕叫起來,邁著小短腿跑進他的懷裡,現在九十四十五分,該是上班時間他卻出現在這兒!他是為找她的!
她果真是個壞蛋,專惹他生氣,給他製造麻煩的人。
這一聲嬌嬌軟軟的「小哥哥」像冷水一樣嗞地一聲將他的怒火澆滅,徑直衝進懷裡的小身影溫暖而真實。這一夜的擔憂因她的入懷,消失得坦坦蕩蕩。
他不知道該搖她晃她,教她不要隨便跟陌生人離開;還是抱她親她,狠狠地懲罰她!
「有沒有事?」他沙啞著嗓音,有著一夜未睡的疲憊。
「我沒事!我忘了帶手機,讓你擔心了。」她承認錯誤。
「以後不許再做這種事,否則別怪我不客氣。」他威脅,緊繃了一夜的神經因她的出現稍稍放鬆著。
「不會了。」莫回承諾。
把莫回送回家后,章凌碩去了公司,一夜未睡,加上一整個白天的工作,讓他累得腦子有些木然。
車子停在庭院里,章凌碩下車,上了三樓。三樓的小客廳里常著一盞小燈,是莫回為他創造的溫馨。他把公事包,放在客廳,回房洗澡。發現本該在床上休息的女人,並沒有出現,大床空空如也,又拚命工作了吧!
他擰緊眉,將心裡的不舒服,隱藏起來,轉身進了浴室。他的工作尚未完成,今晚怕是得熬夜了。
回過澡后,他拎起公事包,走向書房。
書房的燈是亮的!伸手,他打開厚重門扇,書房內,早已有人提前搶了位置,只不過搶了位置的那人,此時正在夢周公。電腦跳到保護程式,一排英文字母在畫面中,搖搖擺擺,滿桌的畫稿連地上也不能倖免。章凌碩勾起無奈的笑容,走到新置的一套小辦公桌椅邊。
看了一堆畫稿,簡直可用鬼畫符來形容。
他的目光移至到她睡著的小臉上,粉粉嫩嫩的腮邊,被壓成淡淡的紅色,嘴唇微張,眼下有淡淡的暗色。這小貓,又不是要她養家,她需要這麼拚命嗎?拖垮了身體,他可是會心疼的。
彎身,他替她儲存檔案、關機,抱起她,準備將她送回房裡。
邁了幾步,懷裡的人被驚動了,畢竟她一向淺眠的,莫回張開眼,笑道:「你回來了?」
「你說的不熬夜,現在呢?凌晨一點二十九分。」見她醒來,他擺了黑臉。
見他談起工作,她臉上的笑容更加擴大,「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要先聽哪一個?」
「好的。」
「我的工作室接到了第一個案子,木秘書正在努力。」
他嘴角有緩緩放鬆的痕迹,「壞的呢?」
「我昨天遇上的那個客人不好解決!」
「現在只是個開始,以後的客戶會比這個難上千倍百倍!」他惡意恐嚇,希望她能趁早放棄。
「我知道,但對方答應讓我嘗試一次。我想這是個鍛煉的好機會。你認為呢?」莫回以為他在擔心她工作的進展情況,儘力表現出積極的一面,不讓他再擔心。他自己的工作已經多得嚇人了。
「什麼樣的案子?」
「是一位老先生,請我為他過世的夫人雕一尊木雕。」英國貴婦名流她不太熟悉,而那老先生的夫人更是可以心裡愛上兩個男人的奇葩,她不知道這樣的人會是一種什麼樣的面貌。
「這好像並不難,不是嗎?」
「嗯,老先生只有一個要求:雕得入他的心。」這個要求才難以達成啊。
「聽起來,你的工作不容易。」
「當然。」
「既然那麼辛苦,關了工作到別做了。」章凌碩繼續誘惑,他的主要目標就是讓她關店,好好在家做他的章太太就好。
「小哥哥,你又來了。不工作,我不知道該做些什麼。」莫回為難。
「別忘記我們即將是夫妻,男人養家天經地義。」他是大男子主義的奉行者。
「我不想做你的包袱。」莫回輕聲拒絕。
章凌碩笑笑,並沒說話,暫時放棄遊說,轉身開始忙碌。
莫回覺得氣氛有點怪異,卻又說不出來哪裡奇怪了,也許是她太累了,所以產生了幻覺。收斂起心神,將注意力放在畫稿上。
莫回去肖家送畫稿之前,去工作室與木秘書反覆比對了幾個方案之後,決定挑選了最優雅、貴族的一個方案。木秘書大致跟她交代了下對方的背景,沒有聽到有關肖生一夫人的任何想法,只能按照對方的世家去製造了一個適合對方的方案。
這天,莫回依約來到這座大得嚇人的城堡里,坐在主位的肖生一滿臉嚴肅地看著畫稿。
「莫小姐,這就是你的構思?很遺憾,這畫稿畫得非常好,但它無法打動我。」肖生一看了畫稿片刻,讓德克將畫稿遞迴給莫回。
莫回將幾個日夜的努力小心收進文件夾,「很抱歉,老先生,沒有做出您心裡深住的畫稿。但我有個不情之請,請您答應。」
「說來聽聽。」
「您可否告之,夫人的故事,這會讓做畫者能走進人物更進幾分。」
肖生一的回答是大笑數聲,「莫小姐,恕我直言,你沒有從商的天份。你不了解你的客戶,甚至你連打聽的想法都沒有,此其一;其二,你的語言表達能力太弱,客戶無法了解你的能力,不是每一個客戶都會給你機會,讓你嘗試。因為你在浪費別人的時間。德克,送客!」
「老先生,請您聽我說!」莫回想要說點什麼,德克已經起身做出送客的準備。
院門,一聲嬌嫩的嗓音響起,「太爺爺!」
語音一落,是對可愛的雙胞胎,越過她撲進肖生一的懷裡。
「雙胞胎!」莫回在口中低喃著,她好像在哪兒聽說過雙胞胎,她極快地在腦海里搜尋著。
突然,白光自腦中閃過,她想起來了,肖若辰!肖若辰說過,他家有對雙胞胎,有個深受英國禮儀熏陶的家庭,如果她沒記錯,這位老人也姓肖!肖若辰曾提到,他的奶奶很喜歡小孩子!
「老先生,如果不打擾您與您的小寶貝的嬉戲,我想花三十分鐘的時間再為您畫幅畫稿。如果依然無法打動您的話,我立刻離開,並把我的工作室關閉,再不為人畫稿,雕像。」莫回認真說道,滿是堅持。
肖生一深深看了一眼莫回,連德克也忍不住多看一眼這個莽撞的女人,「年輕人,需要點教訓。三十分鐘就三十分鐘吧。德克,把桌椅搬過來吧。」
桌椅搬得很快,莫回坐在椅子上。耳邊迴響著肖若辰的畫,「我爺爺人雖冷淡,但從未捨棄過家人。即使他從未在表面上親近過我們,他心裡一直是有這些晚輩的。只是我們不夠摯誠,走不進他的心裡。」
孩子是成人之間的橋樑,而這位老先生他對誰都冷淡無比,只有對待這對可愛的孩子時,笑得一臉溫柔。
她之前的畫稿只畫了照片里的老夫人,連這位老先生都沒入畫,真是失策。
她鋪開畫稿,畫筆在畫紙上流動著,迅速打了底,繪製大概構圖,將老先生坐的椅子也入畫。這椅子用光滑如新,木卻是陳木,可見他十分珍愛這把椅子。
三十分鐘之後,莫回將畫稿重新交給德克。
這次就算結果依然一樣,她也不會太難過,因為她的畫稿打動不了老人。
肖生一看著畫稿,臉色一變,眼眶泛紅,持畫稿的手顫抖著。許久,他深吸口氣,語氣平穩,「莫小姐,有勞你了,希望你的刀功不會讓我失望。」
「謝謝您!」莫回誠心感激,跟隨帶路的僕人離開。
「德克,幫我從房間里拿出那個信封吧。」肖生一開口,眼神顫抖著。
德克離去,未幾手裡拿著一個信封回來,恭敬地遞給肖生一。肖生一將來信封打開,取出一張畫,他手指顫抖地撫摸著畫上隱約的字跡。
「德克,這就是肖家的秘密。」肖生一突然笑笑,將畫遞給德克。
「……老爺,這……」德克震驚不已。
「你的名字出現在上面不是嗎?我一直都知道。德克,她愛上了兩個男人,我和你,我甚至知道更多的事情,只是德克這一切都結束了,她已經離開了十五年,我們不需要再為她埋葬自己的生活。」
「老爺,我對不起您。」
「我們沒有誰對不起誰,畢竟我們互相扶持走了大半輩子,以後也還要一起走下去。」
「是的,先生。」
「我們不能讓一個過世的人束縛了我們的餘生。」肖生一笑笑,任風將手裡的畫吹離。
莫回在車上撥通了章凌碩的電話,電話那頭才一接通,她便迫不及待地說起來:「小哥哥,我成功了!那位老先生同意將案子交給我了。」
她想分享高興的事情的第一個人一直是他。興奮的情緒,隔著話筒依然明顯。
「……是嗎?恭喜。」低低的男性嗓音,此時聽入她的耳內,有一種讓她顫抖的感覺。
「你為我高興嗎?」她繼續問。
「嗯。」
「那,要不要幫我慶祝?」她有一種想要開香檳的衝動。
「……你回家,讓我告訴你,我有多高興,嗯?」電話那頭是靜默了一會,彷彿是在享受她剛才那陣無垢的笑聲,「貓兒,我再也不會讓你放棄工作了!工作帶給你的成就,不會比我自身工作帶來的成就小。」
「當然。無論男人還是女人都希望有個平台展示自己,只是平台的大小不一。」即使他看不見她的笑容,她還是掛著燦爛的笑容,十分期待他為她舉辦的慶祝會。
只是……他們的慶祝會,是在床上開的。自工作室開張之後,她一直在忙碌著畫稿的事情,幾乎都在熬夜,而他比她還要忙上幾倍,他的交集只在書房裡。
就是說他們之前,幾乎有一個月沒在一起。
這讓這場歡愛變得激情而綿長……
隨著第一份工作的出色完成,莫回的了緣工作室,案子慢慢地接得多起來,信譽這種東西,本來就是累積的,而且,她又有實力佐證,她小小的工作逐漸打開局面,越來越多的人找上她,希望她幫忙設計人物或家居裝飾的。
現在做著自己喜歡的工作,每天塗塗畫畫,拿著雕刀自由的雕刻著,倒也其樂無窮,她非常滿意自己如今的生活。有的案子是在紐約,有的也在美國的其他州,所幸現在是個資訊發達的社會,只要有台電腦,在工作室里依然可以完成工作。
每次有客人成交單子,她都非常財迷的數著錢,惹來木秘書狠狠地鄙視。她沒有多愛這些錢,只是喜歡這些錢以後可能發揮的功用。她就興奮不已!
忙了一整個上午加半個下午,她合上電腦,輕輕地捶了捶自己發酸的肩膀,電話接了進來,這個時候除了他,不會有人打她電話的。
「小哥哥,我好累呢。」她不看手機屏幕的顯示,按下通話鍵軟軟的抱怨著。
回答他的是男孩的朗笑聲,「姐,是我。不是你家男人!」
「莫悔?」莫回把手機拿離耳邊,看了看屏幕,是章凌碩的號碼啊,「你來美國了?」
「是啊。回來做畢業論文答辯,剛好爸應邀來美國辦畫展,我們就一起過來了。」莫悔說得很愉悅。
「現在你們在哪兒?」
「跟姐夫在一起!」莫悔笑笑,指責道,「你這不靠譜的姐姐,姐夫都比你盡職!」
「我錯了,我立刻過去!你們現在在那裡?」趕緊認錯,趕緊收拾東西,出門離開。
「現在在機場,等下跟姐夫直接去北美美術館!」
莫實平的畫展在北美美術館舉辦,美術館周圍是文藝氣息和商業區街並重的區域,其中不乏在業界獨佔敖頭的梅爾酒店,就在北美美術館的斜對面。這樣的待遇在新晉畫家裡算是最榮耀的事情之一。
莫實平倒不太在意這些名利,得到他也沒泰然,失之淡然,到了美術館內,他也只是目光柔和地打量了一圈環境,並沒有過大的喜樂。
「爸!」莫回尖叫地跑進美術館,遠遠地就叫了起來,與平時沉靜的個性全然不同。
「傻孩子,爸腿腳不方便,跑不掉了。你小心點。」莫實平寵溺地笑笑。
「咦,小哥哥怎麼不在了?」莫回看了看周圍,沒見章凌碩。
「姐,你能先關心你長時間不見的弟弟嗎?你家男人你可是天天見。」莫悔不恥她姐這種有異性,沒人性的行為。
「身為我弟的你,不是也先打電話給你未來的姐夫之後才打電話給我的嗎?」莫回也鄙視之。
「你又不會開車,打電話給你幹嗎?」莫悔找了個非常重要的理由!
莫實平看著姐弟倆鬥嘴斗得不亦樂乎,趕緊道:「你來之前,他接了個電話,沒來得及等你。」
莫回哦了一聲,說道:「爸,你這麼重要的畫展,我們一起設計,好不好?」
「嗯,你喜歡就好。」莫實平點頭。
說做就做,兩人在莫悔回校后,開始測量起畫的排台和設計,莫實平大部分的畫都已經裱框,裝訂好,只有少量的因為天氣的原因受潮,放在通風的位置晾乾。這影響也不大,反正還有幾天的時間。
章凌碩驅車到肖生一的城堡內。如在自家一般長驅直入,「爺爺,你找我?」
「是啊。」肖生一微笑道,任德克為他量體裁衣,連肖家的大先生和二先生也在場,「有喜事發生?」
「凌碩,爺爺準備重開家宴。」大先生微笑著回答,他身材偉岸,身姿筆挺,有著刀削斧劈般深刻的五官,不恕自威的面孔,眉目間是風月積演下來的深沉,嘴角有兩道深刻的法令紋。
肖大先生的面容和性格是最接近肖生一的人,行事作風也極像。近年將肖氏的私航打理得井井有條,沒有任何不當。
「這是肖家晃十五年第一次家宴。」二先生也跟著笑起來,他長相斯文,頗有些書卷氣息,無邊的眼鏡為他添了幾分儒雅。
「恭喜恭喜!」章凌碩笑道,這時候叫他來,自是把他當自家人看待了。
「就是那個若辰那個死小子不知道跑到哪兒去了?連個信都沒有。」肖生一怒道。
「爺爺請放心,我已經派人查了其他幾家國航的情況,現在三弟在英國的老家。我早上將您重開家宴的消息告訴他了,他說會趕回來的。」肖大先生走到肖生一旁邊,恭敬地接下老人換下的舊衣。
「也罷。這渾小子還沒膽大妄為到不參加家宴,這家宴跟他的關係也不大,反正他也不打算接手肖家的事情。」肖生一依然滿臉不悅,卻也不再生氣,問道:「舉辦家宴的宴會廳選好了嗎?」
「希爾頓、多明戈都已為家宴發來了菜譜,希爾頓總裁當晚會親自來迎接您。多明戈則已北美東邊的新興農場做為當晚的賀禮。」肖二先生翻閱記事本。
「這兩隻老狐狸倒是會抓住機會。」肖生一傲慢地哼了一聲,看了眼章凌碩,「凌碩,你認為梅爾酒店如何?開肖家的家宴在那裡應該是他們的榮耀吧?」
「爺爺,您可以不用這樣。」爺爺是要為他還梅爾集團的人情,他知道。肖家公開對梅爾集團示好,這會對梅爾集團帶來不可預估的利益,同時也擺明著不買希爾頓、多明戈的賬,希爾頓、多明戈的背後的政要,能不蠢蠢欲動嗎?
「我肖家要開設家宴,這麼重要的事情,那幫老狐狸還敢直接叫板嗎?」肖生一一生隨心所欲習慣了,從來都是別人順從他的份,到老依然如此。
章凌碩無語,他相信在場的肖大、肖二和德克先生也一樣,大家沒人答話。所幸肖生一也並不在意有沒有人搭話,繼續開口道:「這次我重開家宴並不為肖家的將來,未來的肖家會在我兩個孫子的帶領下一定會越走越好,我不擔心。現在我只是要將我的夫人公之於眾罷了。」
肖大、肖二先生聽到肖生一突然提起奶奶的事情都愣了一下,德克先生卻一臉從容。
肖家家宴選擇在梅爾酒店的宴會廳舉行,只邀請了關係深厚的社會名流和政要人士。晚七時,肖生一在眾人的期待下,步履莊重地走上紅毯,那對雙胞胎各走在他的兩側。三人的到來,表示宴會正式開始。
章凌碩擔任著主持人的角色,他清雋雅緻的面容一站在那裡便吸引了在場所有女性的目光,他輕雅的嗓音如醇厚的美酒,緩緩擴散,簡單而隆重的介紹了肖家所有的家庭成員后,他優雅地做了個請的姿勢將肖生一請出場。
「多謝各位的抬愛,出席肖某的家宴。此次家宴的主要目的是想展示我家夫人最愛的一副畫作,和一尊木雕。肖某一生只愛過一個女人,她的離世把我的心也帶走了,讓我忽視我的家族十五年……」
宴會廳的燈熄滅,一束白光照射在宴會廳的正中央,一幅竹席畫卷在徐徐展開,瑰麗的色彩,泛黃的竹籤,有顆粒感的人物抓住了所有人的視線與呼吸。
莫回亦是如此,原來另一幅圖在肖生一的手裡,並且得到細心的照顧。竹席畫緩緩捲起,合上。屏幕上出現另一副黑白手繪畫,乍看之下莫回差點以為那是她的畫稿了,但細節表明那畫不是她的。
不過看到另一幅竹席畫時,她還是忍不住吃驚了,原來另一幅圖在肖生一手裡。這幅圖他應該也十分珍視,心裡也舒緩了。章爺爺是愛畫之人,知道有人把他喜歡的畫珍藏得如此細心,也應該無憾了。
看了展出的兩幅畫后,她便貓著腰立刻宴會廳,台上肖生一介紹著畫的故事。
「這幅畫稿是我的夫人畫的,當時還沒有這一對可愛的雙胞胎曾孫,她卻福至心靈。我一直在尋找能雕刻的人,前段時間,有一位木雕老闆畫了出來,她沒見過肖家雙胞胎的任何照片,卻勾畫出他們三歲時的光景。」老人說著,喉嚨有點酸澀,幕布上也出現了莫回的畫稿,除了畫稿大小不一之外,幾乎一模一樣。
章凌碩看著畫稿,覺得那小貓兒也只不過瞎貓碰上死老鼠而已。他暗想著,心思飄到斜對面的北美美術館,畫展應該早就開始了。
「此次家宴主要有兩個目的,一,我將全面退休,回英國的老宅。二,讓大家認識肖家新的掌權人,肖大和肖二。」肖生一宣佈道,在德克的攙扶下走下舞台,肖大、肖二先生雖然驚訝,但依然面色如常,用商業禮儀應承在場的名流。
肖生一來到章凌碩旁邊,問道:「在想什麼?不想讓吳家知道你與肖家的關係?」
「爺爺,你想哪兒去了。人家吳家的情報站也許早就知道了,我只是想告訴你。你的木雕是莫回雕的。」章凌碩笑笑,他想肖生一應該還沒注意到。
「那個平凡又倔強的女人就是你用幾十個億換回來的人?」肖生一的臉上難得露出點驚訝的表情。
「嗯。」章凌碩笑答,看到吳森豪與蔣梅,「爺爺,你應付。我先逃了!」
「德克,這小子的眼光好像真的很差!」肖生一說得有點無奈。
「章先生的眼光一直都是特別的。」德克恭敬回答。
「也對。」肖生一眼光掃過向他點頭致意的約翰遜,也點了點頭,「希望這次凌碩能對吳家的事作個了結。如果一定要選一個對手,約翰遜比吳家好太多了,至少不藏事。」
李非挽著約翰遜的手臂在各界名流人士間優雅的應對著,此時她正經過兩個貴婦人的旁邊。
「聽說斜對面的美術館正在展覽中國莫姓畫家的畫。」
「是的,伍茲太太。他的畫非常美麗,中國風情非常濃厚,讓人忍不住將視線停留在地些美麗的畫上,我先生已經收藏了好幾幅畫呢。」
「真幸運。相較而言,我更喜歡他為他女兒做的畫,真是栩栩如生呢。聽說有些作品還是兩人一起合作的。」被稱伍茲太太的貴婦人回答。
兩人的談話聽進一旁的耳朵里,心裡閃過遲疑。
「親愛的,在發什麼呆?」約翰遜問
「親愛的,我沒事。這裡太悶,我想出去走走!呼吸一下新鮮空氣。」
「你有十五分鐘的時間,畢竟等下我們還需要給肖老爺子敬酒,這也許是最後一次見他了。」
「我知道,我去去就回。」李非笑答,優雅轉身走出梅爾酒店,步履加快地向北美美術館走去。
夜晚的美術館並沒有像往常一樣冷清,反而有些人潮湧動的感覺,可見畫展受歡迎程度了。大家三三兩兩地站在畫前欣賞著畫作,此次除了大量的畫作之外,還有少量木雕。
章耀陽與何言站在木雕前看著莫回雕的木雕,心上湧起熱流,淚濕了眼眶。
木雕雕的是章若定,花白的鬍子,坐在小木屋前的搖椅上,手裡拿著一張照片在端看著,神態安祥而懷念。
「這是爺爺最後的時光,當時他很高興。他讓我轉告你們,這樣的離別很好,至少不會讓你們悲傷。他最怕看到你們發愁的模樣。他說奶奶過世前,你們太痛苦了,他不想再看到這樣的痛苦。」莫回輕聲道。
「爸……」章耀陽喚了一聲,「莫回,謝謝你。」
莫回輕笑著,陪兩人去欣賞其他的畫作。畫展上木雕的作品都是莫回負責的,莫實平構圖,她動刀,配合得默契無間。
莫回看到李非,進來心底有些高興,準備等介紹完下一幅畫,就過去打招呼。
一幅畫前,李非瞪著眼前栩栩如生的畫,彷彿那個孩子會直接中畫里走出來,走到她的懷裡。
這個男人憑什麼折磨了她的孩子二十幾年,現在一轉身就可以做個慈父!若不是他的失職,她的女兒怎麼會受這麼多苦楚!
李非怒火中燒,完全忘了自己當年的也是失職的母親。
「這位女士,看畫需要用心,不是只看表面。」一個久違的儒雅聲音在李非的耳畔響起。
李非回頭看了熟悉又陌生的人,花白的頭髮被打理得一絲不苟,穿著淺色的毛衣,駐著紅椿木造就的拐杖,一派淡然地注視著她。
莫實平看清李非的臉微地一怔,腦海中閃過零散的畫面。
「你的畫一文不值,還不如早早下海經商。在這破落的村子里窩著有什麼意思!」
「莫實平,我告訴你!你這個又笨又傻的女兒,我煩透了!」
「我不會委屈自己跟你過一輩子,我遲早是要離開的!」
「……」
他的面容一僵,抹去腦海里的隨後釋放溫和的笑意,指了指畫中的胖娃娃,笑道:「畫里的人是我的女兒,小時候家裡貧窮,讓她陪我過了段苦日子。」
「要你多嘴!」李非冷瞪了莫實平一眼,轉身離開。
莫實平覺得眼前的一幕十分熟悉,彷彿在他的腦海里出現過,對著一旁的莫悔說道:「莫悔,我出去一下。」
「好。」莫悔應了一聲,環顧畫展各個角落,然後挑了個美女最多的方向走去。
李非走出美術館,準備離開。
「這位女士,麻煩你等一下!」莫實平在身後一瘸一拐地追著,衝撞了路人,沿路不住地道歉。
她憑什麼要停下?!加快腳步,想甩掉莫實平的追逐。不過有人自己跑上門任她羞辱,她何樂而不為!思及此,李非停下急促的腳步,姿態傲然地等著莫實平地走進,看到莫實平氣喘噓噓地停在她面前,她就有種報復的快感,「你不會特意跑出來找我買你那破畫的吧!非常抱歉,對於你的破畫,我沒興趣!白送我也不會要的!」
「你誤會了!我只是覺得你像我曾經的一位故人,想向你了解一下有關我以前的事!」
「你以前的事?呵,真是笑話,你以前的事我怎麼可能知道!我跟你非親非故,為什麼我要浪費寶貴的時間陪你這個瘸子!」是他自己跑上門來給她羞辱的,怪不得誰!
「我生了一場病,醒來不記得以前的事情。剛才見到你,我腦海中流竄過一些片段。如果你知道有關我的事情,請告訴我好嗎?」莫實平倒不在意這女人的冷酷態度。
李非沒說話,眼神冷淡地看著這個瘸著腿,神色卻比二十幾年前更溫和的男人,眼神里流露出的焦急是真實的,不是當年的清傲。
她嗤笑一聲,「既然你這麼求我,我滿足你的願望就是。」
說完,她率先走到旁邊綠化帶的長椅邊站立不動,莫實平彎腰拍了拍長椅。
「沒想到,二十幾年不見,我的習慣你竟然還記得。」李非先發制人,姿態優雅地入坐。
莫實平在隔壁的長椅上入坐,並不答話,看了李非半晌,才道:「我們之前認識?!」
李非神態鄙夷地看了眼莫實平,「你以為假裝失憶,我會配合你,上演一出老友重聚的戲份?還是你認為在二十幾年前我曾傷害過你,所以你認為我該低三下四的求你,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奪奪逼人!」
莫實平眼底閃過猶疑,「我很抱歉,我記不住你。如果以前我傷害過你,請你原諒。也請你告訴我你所知道我有關我的往事。」
李非聞言冷哼一聲,「失憶?!莫實平,你記憶力過人,幾乎過目不忘!你竟然跟我說你失憶了?真是滑天下之大極!」
「事實確實如此。你認識我的女兒,慧兒嗎?」莫實平倒也沒覺得李非的態度不合時宜,他想知道過去,了解他的女兒。他心裡總是覺得有愧於莫回,只是沒一個人肯告訴他真實的情況。
李非心裡竄起一陣報復的念頭,為她的女兒討個公道:「慧兒?你還有臉提她,她差點被你害得命都沒了。」
莫實平震驚,一臉沉痛地看著李非,他傷害了他的女兒?「請你告訴我實情!」
「你還記得我們曾經是夫妻嗎?」李非問了一句,看到莫實平搖頭,心裡更加惱怒,她可以不愛他,不屑他,但他絕不能忘記她,絕不能!這個男人欠教訓!
「慧兒一出生就是個又笨又傻的蠢孩子,你因為她蠢就嫌棄她,打她,對我冷眼相待,最後甚至趕我走,將我辛辛苦苦為她存下的六千塊治病錢拿去賭。賭輸了回來對我拳打腳踢,若不是村裡的人及時拉住你,我早就沒命了!早就沒命了!莫實平你知不知道,你是個惡魔!毀了我和孩子一生的惡魔!」
李非看著莫實平十分震驚的臉,含恨地冷笑道:「我以為你只是恨我,恨我不爭氣的肚子生下了個處處不如人的孩子!為了孩子我只有離開那個小山村。但是沒想到你連你自己的親生骨肉也恨,盡不到半點當父親的責任,任她被村裡的孩子欺負。為了折磨她,你還找了個后媽,折磨她,摒棄她。若不是村裡來了一位老先生,莫回的一生就毀了。而她為章凌碩的母親換腎,被拋棄在醫院裡。她想回家尋求安慰的時候,你竟然將她趕出家門,連最後的棲息地都不給她,任她在外面遊走!」
說到最後,她才發現自己淚流滿面,而這樣能讓她的話更加逼真。
「……」莫實平的眼眶紅了,原來他這麼傷害他的慧兒嗎?比任何人傷害得都深。這女人語氣里的恨意如此明顯,臉上痛苦的表情真實而痛苦。「為什麼我的記憶里只有慧兒,沒有你?」
李非的眼淚猛地一停,手狠狠地握住當配飾的精緻小手包。
是啊!這個男人的記憶都主動排斥她,宣告她當時的失敗,但現在她要毀一個對她而言只是個智障的男人太輕易了。
「你以為以生病失憶做借口,假裝忘記過去的所有,以為就能洗涮過去的種種錯誤!莫實平,你真讓我不恥!你虛偽得讓我想吐!」
「……你在離開之後過得好嗎?」莫實平問,他不該僅相信一面之緣的女人,他該更相信他的親人們,但這個女人的情緒太真實,容不得得摻假。
「我……」李非突然悲涼地笑起來,「你沒有資格知道。」
語畢,她優雅起身,步履從容地離開,走了幾步冷笑著轉身,「莫實平,告訴你。你沒有資格擁有這麼好的女兒,你這樣的人根本不配!我若是你,我就直接找個沒人的地方自我了結算了!」
報復的滋味果然大好!李非只顧著一趁口舌之快,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話對別人而言是多麼的傷害。
莫實平看了看自己的拐杖,這拐杖的頂端是慧兒雕刻的,平滑而簡單,用起來不會傷手。她在眾人看不到的地方孩子氣地雕了他和她的卡通頭像,兩個大頭緊緊的依偎地一起!
李非描繪的畫面跟記憶里某些零散的畫面重疊。
慧兒被村人欺負的畫面、被莫悔欺負的畫面、被他處罰的畫面,那些畫面里的胖女孩兒就是他的慧兒,記憶之門像洪水一樣奔涌而出,一點一滴的。在她生命里溫情的不是他,確實如李非說的那樣,他是慧兒生命里的惡魔。
莫實平緩緩站起身體,看著燈光如晝,人流如織的美術館,裡面他的慧兒站在一副他們共同創作的圖畫前燦爛地為章耀陽和何言介紹著。畫里是他抱著幼年的慧兒,一起笑看著畫外的世界。
那幅畫的靈感來自慧兒!他又看了莫回一眼,二十八歲的年紀,擁有超越平凡人的沉靜與滄桑,那滄桑是他這個父親帶給她的,他若不恨,她這一生都可以保有那單純的性子,一生都可以在他的羽翼之下生活!
「哈哈哈!枉我自認為不會傷害自家人,到頭來全都是空話,空話……」莫實平突然凄厲地大笑出聲,扔掉手上的拐杖,整個人像瘋了一樣瘸著腿跑開!
慧兒,李非說的沒錯,爸沒有資格擁有你這樣的孩子!沒有資格!
再次回到梅爾酒店宴會廳的李非挑了一個安靜的角落,默默喝起酒,酒的苦澀深陷喉嚨,引來一陣劇烈地乾咳,「親愛的,你在做什麼?」
「我終於見到他了,他竟然變成那麼溫暖、平易近人,那些氣質根本不屬於他。他不適合,他本該優雅、清貴的過生活,不是變成大街上任何一個平凡的老頭子!我恨那樣的他!我恨他竟然忘了我,只記得孩子!恨他虐待我的孩子,恨他忽視莫回,漠視莫回,他該死!不該擁有這樣平靜的生活!」面對約翰遜,她剛才對待莫實平的情緒一時還收斂不了。
「親愛的,我發現你十分的自私,你早已過上了新的生活,卻制止別人有新的發展!還是你的虛榮心接受不了,他愛上別的女人,不愛你!而你早就在離開他之前已經不愛他了!你的心太狹隘了!」約翰遜冷聲提醒。
「我……」李非發現無法反駁約翰遜的話,她不願意承認她的自私,但她剛才確實是徹底的自私了一次。
「親愛的,你在指責他的同時,也在指責你自己。請原諒我說個公道話,你有比他做得更好嗎?當初若不是你攜著他給女兒治病的六千塊錢,打破了他對生活的希望,他不會變成中間二十多年的冷酷,無情。這些事情發生的導火索其實是你。我認為,你沒有資格責怪他!沒有任何一個人有資格責怪他!」
「你是說,莫回的苦是活該!」李非崩潰地問道。
她剛才完全扭曲了事實,將她自己的錯誤劈頭蓋臉地打在莫實平的心上,她欺他失憶,欺他不捨得傷害她。
「我可沒這麼說,但我認為是她的性格使然,畢竟一個人的命運好壞取決於她的性格,她的性格當時如果好一點,不會被人這麼傷害!」約翰遜認為能被身邊所有的人排斥的人,一定也有問題。
「你真客觀!」
「因為我是局外人,沒有這一層的感情糾隔。」
「也許我該去向莫實平道歉!」李非扔下酒杯,眸光朦朧。
「去吧,你欠他的太多了!」約翰遜說道,再愛一個人他的容忍依然有限,若是李非無法及時走出狹隘的世界,他是不會原諒她,同時也無法原諒這樣的女人陪在他的身邊。畢竟沒有人喜歡一個有恨有怨的人。
美術館內的莫回眼皮劇烈跳動著,她四周搜巡著,不見李非,也不見莫實平。本該跟莫實平在一起的莫悔,則在某一幅吸引年輕女性的畫前,大方的炫耀他上好的口才。
「莫悔,你看到爸了嗎?」
「他應該館外邊。」莫悔百忙之中擠出點時間給莫回。
莫回來到美術館外,找遍了所有地方,只看到莫實平的拐杖,並沒有看到人,焦急大喊,「爸!爸!你在哪裡?」
肖家家宴散了,章凌碩送走肖生一便過來,才一到轉彎處,便發現他的小貓兒在綠化帶來來回回地走著,「貓兒,你怎麼了?你在剛才在找什麼?」
「我爸不見了,拐杖跌落在草地上,人卻不見了!」莫回焦急道。
「老韋,聯絡美術館的保全人員,了解這裡人員的出入情況。另派一部分人在館內尋找!務必要找到!」章凌碩沉聲命令。
「是,少爺!」老韋迅速退下。
未幾,老韋回來彙報,「報告總裁,三十分鐘前,南門的攝像監控里曾出現過一位瘸腿老人離開的畫面,著裝跟莫先生的一樣。」
「半個小時前?爸怎麼會突然離開,一定是遇到什麼事情了。小哥哥,怎麼辦?」莫回低喊。
「別擔心,這些事情交給我來處理!」章凌碩安撫莫回,見老韋似乎還有話說,「還有事?」
「少爺,有人看到莫先生離開前,好像見了約翰遜夫人!」老韋話音剛落,就見約翰遜牽著李非進來。
「夫人,你惹的禍,最好可以提供些什麼來彌補。」約翰遜輕語。
「媽,這是怎麼回事?」莫回焦急道。
章凌碩幾不可見地皺了皺眉,李非見過莫實平!李非將事情一五一十的全部合盤托出,然後低頭,現在她靜下心來才發現,她剛才有多過分了!
「如果你不是我姐的親生母親,我非抽死你不可!」莫悔嚷道,恨不得撲上去揍這女人一頓。
莫回沉默了一會兒,從吃驚到平靜,「媽,我理解你剛才的做法,但是無法原諒你對我爸進行的第二次傷害,你沒有這個資格。你第一次的傷害我可以原諒,那是因為小山村會禁錮你的人生,但這一次你的狹隘讓我無法接受。謝謝你的坦白,我一定會把我爸帶回來!在他的有生之年裡,只要他不想見你,我絕對不會讓你再有機會見到他!老韋,請幫我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