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一百個不情願

  林國安詫異的撇她一眼,眼神極其複雜。


  「沈芊雪的事,悅生打算怎麼辦?」


  不管誰提到這個名字,朝顏都覺得有些呼吸不暢,她努力擠出一絲笑容:「悅生已經跟她說清楚了,他們以後不會再來往。」


  「真的?」林國安再次驚詫。


  「恩。」她重重點頭,很想忽視公公詫異的表情。


  林老爺嘆口氣,很感概的說:「悅生和我到底是不一樣的。」


  「啊?」朝顏驀然抬起頭,不明白公公突然說這麼句話是什麼意思,難道他也曾經……


  「呵呵,沒什麼。」


  毫無氣色的臉上難得露出一絲笑容,林國安很少會笑。


  「爸,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朝顏趁著他心情似乎不錯,諾諾的開口,林老爺眉一挑:「哦,要問什麼?」


  其實他挑眉的時候,就讓朝顏想到了林悅生,和他父親一樣的眉宇,看來公公年輕時也是個英俊的男子。


  「以前你不是和婆婆一樣討厭我嗎?為什麼現在對我態度……不一樣了。」


  其實她一直都很好奇,也偷偷的問過林悅生,可他只是沒個正經的說:「但凡有腦子的人,都不會討厭你。」


  惹得她當時笑罵他大逆不道,竟然間接的罵自己父母沒腦子。


  「我承認,以前我是不喜歡你,但是,我也不是一個冷血動物,真正讓我對你改觀的,是那一次你被趕出林家后卻自己跑回來,說做媳婦的不該讓公公沒有台階下,當時我雖然沒有說什麼,可是從哪以後,我就開始深思,如果一味的逼著悅生和你離婚,當他重新娶了一個女人進門后,會不會還和你一樣,說出同樣明事理的話。」


  朝顏被公公的一席話說的受寵若驚,她從來沒想到,原來讓一個人改觀可以這麼容易。


  「爸,謝謝你能接受我……」


  「沒什麼。」林老爺嘆口氣:「我這病一時半會怕是好不了,一個人躺在床上其實也挺悶,你婆婆又喜歡熱鬧,所以你要是有空就過來陪我說說話。


  朝顏迅速點頭,她不嫌棄陪一個病人,她只怕這個病人不要她陪。


  連著兩天,朝顏每天下午都去陪公公,陪他聊天,給他講一些冷笑話,或者跟他探討公司的發展和業務情況,林老公是真的太孤單了,兒子要忙事業,女兒要上學,老婆忙著打麻將,海叔每天要打理很多事,因此,真正能陪他說上的話,少之又少。


  這天傍晚,朝顏正在跟公公討論要不是進軍海外市場,可能是意見有分歧,兩人你一句我一句,聊了一下午也沒達到共識,碰巧竇華月打麻將回來,見朝顏在她屋裡,頓時臉色很不悅的諷刺道:「喲,我說咱家老爺現在怎麼都幫著外人了,原來是有人趁我不在家,跑來拍馬屁了!」


  朝顏笑笑,轉身對公公說:「爸,媽是在間接的罵你是馬呢。」


  「你少挑撥離間我告訴你!」竇華月憤怒的上前用手指著她,林老爺輕咳兩聲:「幹什麼?幹什麼?不知道我需要安靜嗎?」


  看老公現在越來越不跟她站一邊,林夫人突然低聲抽泣:「你們都幫著狐狸精,她以後就更囂張了,眼裡哪還有我這個婆婆,現在都是想打就的,指不定以後還會怎麼對付我!」


  朝顏就見不得她這假惺惺的樣子,每天弄得自己好像很委屈似的,自從打架那件事以後,她就對這個婆婆徹底寒透了心,所以她不打算再做沉默的羔羊。


  「媽,你整天說我不把你放眼裡,那你又把我放眼裡了嗎?有哪個婆婆整天罵媳婦狐狸精的?不管顧時顧地,說出來的話不是尖酸就是刻薄,說我是掃巴星,家裡的噩運都是因我而起,我倒還覺得是你嘴巴太毒造成的呢!」


  「你說什麼?!你的意思是我詛咒自己的老公卧床不起的嗎?顧朝顏我告訴你,別給你三分顏色就開起了染房,真把我惹惱了,我就不信這林家還沒我說話的份了!」


  竇華月的臉色鐵青,從來沒這麼激動過。


  「好了,吵什麼吵?你看看你,整天不是出去打麻將,就是樓上樓下的吵,能不能消停個幾分鐘?」


  林老爺再次插話,聲音比剛才威嚴了許多,竇華月見老公鐵了心的幫襯外人,惱羞成怒的摔門而去……


  氣氛瞬間僵硬了許多,朝顏無措的站在原地,不知如顧開口,幸好公公先開口了:「沒事了,你別理她,她年輕的時候就這樣,受不得一點委屈。」


  「恩。」朝顏點點頭:「爸,沒什麼事我先回房間了。」


  「好。」


  ……


  林家的餐桌上,火藥味越來越重。


  朝顏每天面對嘴裡嚼著飯,恨不得咽下她的婆婆和小姑,真是倒盡了胃口。


  每一次她想跟林悅生提議搬出去住,可是一想到林爺爺生前的遺願,以及現在卧床不起又孤單可憐的公公,到嘴的話就只能硬生生的憋回去。


  因為總是吃不好,她漸漸的有些消瘦,林悅生看在眼裡,疼在心上。


  於是,忙碌下來的他,便開始思考怎麼給她增加營養,其實他每天中午都要帶她出去吃,只是她倔強不肯去,覺得浪費時間又太嬌情。


  而顧朝顏簡直就是一個工作狂,有時候忙起來乾脆就忘記了,林悅生不知道還好,要是知道了,不管她怎麼解釋,總要狠狠的訓她一頓,很奇妙的,平時他訓她,她總會很不高興的頂撞,即使在開會的時候,也會與他爭論的面紅耳赤,可因為吃飯這件事,她就乖順的簡直判若兩人了,惹得林悅生總覺得她是雙面人,而她卻只是笑不解釋,因為她知道,她不頂撞的原因是因為,他關心她,所以才會那樣。


  「顧副總,林總讓你以後每天十一點半到他辦公室去一下。」


  李達面帶笑容的傳達林悅生的指令,朝顏疑惑的抬起頭:「為什麼?」


  「這個……」他撓撓頭:「不清楚。」


  她面色一沉,走到他面前,故意作弄:「以後我問你話,不想到聽類似,不清楚,不知道,不明白,不曉得,所有帶不的,統統都不想聽到!你的,明白?」


  李達狠狠的咽了口唾沫,心想,這個要求是不是太過分呀?他又不是十萬個為什麼,怎麼就不能說不了?


  「明白是明白,但是好像有點難度呢……」


  「哦?怎麼有難度了?」朝顏秀眉輕挑,極力壓抑著想笑的衝動,她其實明白自己有多邪惡,就因為李達喜歡耍小聰明,所以她總喜歡作弄他,看到他每次為難的樣子,她就覺得特過癮。


  「林總他是老闆,他不可能每件事跟我解釋的清清楚楚,比如:不可能他說,李達,你去把顧副總給我叫來?然後我就非得問清楚,你找顧副總什麼事?那他不劈死我才怪……」


  李達越說越委屈,只差沒眼淚鼻涕一把抓了。


  「少來了。」朝顏沒被他佯裝的可憐相矇混過關,她是誰?她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顧朝顏,「你告訴我,林總問你問題的時候,你敢說不知道,不清楚嗎?!」


  「那不一樣呀……」


  「怎麼不一樣了?」朝顏步步緊逼:「就因為他是正的,我是副的?」


  李達終於崩潰了,他哭喪著臉央求道:「太太,你就放過我吧,以後我李達為你鞍前馬後,做牛做馬,上刀山下火海,降妖除魔,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肝腦塗地,死而後矣……」


  「行了,行了,你那些花言巧語去說給你的林總聽吧,我可消受不起你肝腦塗地,死而後矣!」


  李達抹把汗:「那十一點半的事?」


  「我會去的,放心吧。」


  他長長的舒了口氣,正準備回去復命,朝顏突然腦子一轉,喊住他:「別動!」


  「怎…怎麼了?」


  直覺告訴李達,這個時候被叫住,通常沒有好事。


  「你們林總那些風流事想必你這個特助也知道不少,回去幫我開導開導他,明著說不行就暗示,反正讓他聽明白意思就行了。」


  李達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在地,心想這不是把他往死里整么?他一個小小的特助有什麼資格管老闆的私生活?還開導他,鐵定還沒輪到他開導,就已經被林總開了腦了。


  「你剛才說的那些豪言壯語真感人,我雖然沒指望你真為我怎麼怎麼地,但我會一直放在心裡的,牢牢的記著。」


  李達苦逼的點頭:「知道了,顧副總,我會儘力的……」


  他轉身逃了出去,心想,早晚我得被你們這夫妻倆折磨死。


  重新回了總裁辦公室,李達笑眯眯的說:「林總,太太說中午會準時過來的。」


  「恩。」


  林悅生正在仔細看一份文件,並沒有抬頭看他。


  「林總,要不要給你送杯咖啡?」他殷勤的上前一步。


  「恩,好。」


  李達趕緊奔了出去,比以往沖咖啡的效率要提升一半,當他把熱騰騰的咖啡端到林悅生面前時,諾諾的說了句:「林總兩頭要照顧,真不容易。」


  「咦?」林悅生抿了口咖啡,忽然覺得不對勁,眉頭一挑:「什麼叫兩頭要照顧?」


  「嘿嘿,我開玩笑的。」


  李達自認為自己笑的時候天真爛漫,其實在別人看來,最起碼在林悅生看來,就像個傻B……


  「林總你手上的傷好些了吧?那個女人也真是的,自己不出面,竟然讓老媽來砍人,現在的小三呀,真是無法無天了。」


  「你說什麼呢?」林悅生眼一瞪,李達馬上噤聲:「當我沒說……」


  林悅生繼續盯著手裡的文件,也沒注意李達走了沒有,片刻后,李達不知死活的又來一句:「其實我覺得太太比那瘋大嬸的女兒漂亮多了,那瘋大嬸的女兒雖然楚楚動人,但我覺得以男人的眼光,還是像太太這種外剛內柔的女人更有魅力。」


  啪……


  林悅生把手裡的文件往桌下一摔,嚇得李達趕緊閉嘴,他知道,他這下是撞槍口上了,可是他若不撞槍口,後面太太手裡握著刀,他早晚還是死路一條……


  「喲,你小子果真是長能耐了?不錯啊,現在跟我談男人的眼光了,而且還知道太太外剛內柔,來,你跟我說說,太太她是怎麼個內柔法。」


  李達聞言臉色煞白,趕緊搖手解釋:「林總,你別誤會,千萬別誤會,我對太太絕對不是你想的那樣,她在我眼裡就是那普度眾生的觀世音,我燒香磕頭都來不及,哪還敢有別的想法……」


  「咦?我說你有想法了嗎?你幹嗎這麼急著澄清,莫非是?」


  李達真恨不得從十二樓天窗跳下去,以此明鑒對林總的忠心不二,可是恨不得歸恨不得,也不能真跳啊,真死了林總該說,瞧瞧這李達,被我問的心虛了,一時羞愧自盡了!


  事已至此,他也只能坦白從寬了。


  「林總,其實我也是被逼的,是太太讓我勸導你,你不能在外面彩旗飄飄,家裡還紅旗不倒……」


  林悅生眉一挑:「哦?真是太太說的?好,那她待會來了我問問。」


  「別,別,千萬別。」李達拽住林悅生的衣袖懇求道:「林總,你別問了,我事都辦砸了,你再問她,我的日子不是更難過么。」


  「真是這樣?還是太太根本沒說過什麼彩旗紅旗的?」


  李達低下頭,吞吞吐吐的嘟嚷:「其實話雖然不是這樣說的,但意思就是這個意思……」


  林悅生見他一副擔心受怕的樣子,忍俊不住的笑了起來。


  「林總,你……你笑啥?」


  他拍拍李達的肩膀,安撫說:「你呀,太太那都是作弄你的,要比起整人,我告訴你,你拜她為師絕對沒錯,別聽她整天說要把你怎樣怎樣,其實私下裡當著我的面,她從來沒說過你一個不字,常常誇你倒是真的。」


  李達不可思議的張大嘴,狂喜的問道:「真的嗎?太太真的常常誇我?」


  「恩。」林悅生點點頭。


  於是這廝開始得意忘形了,「那太太怎麼誇我的啊?」


  「……行了啊你,別真給陽光就燦爛了,若想知道自己去問她呀!」


  李達悻悻的被趕了出去,並且被一起丟出來的,還有一個艱巨的任務。


  「從今天開始,每天中午採購一頓豐盛的午餐送過來,要清淡不能過咸,因為太太不愛吃鹽,要色澤鮮艷不油膩,因為太太缺乏食慾,要微辣不能沒辣,因為太太能吃辣卻不能吃太多的辣……」


  真是「鴨梨」如山大,用李達最精闢的語言來形容,就三字——重口味!


  他從接到任務后,就開始在網上查詢本市的各大美食店,美食館,美食城,然後慎重的選擇一家,打電話,把那幾個務必要嚴格執行的重點一一在電話里交代清楚,直到對方確認已經牢記為止。


  十一點半,朝顏準時來到了林悅生辦公室,戲謔的環胸問:「林總,找我有事么?」


  「請你吃飯。」林悅生笑著上前想摟她的腰。


  她身子一閃,讓他抱了個空:「林總,我不是跟你說了,我不出去吃飯么?」


  「沒事,你不出去,我讓人家送過來。」


  「啊?」她驚詫的眨眨眼:「也太麻煩了吧。」


  「不麻煩,看著你日漸消瘦,又考慮到我晚上抱著沒有手感,所以我一點也不覺得麻煩。」


  「……」


  說到底,其實就是想把她整得豐滿些,好發泄自己的獸慾……


  朝顏沒好氣的哼一聲,毫不客氣的坐到他的椅子上,迅速轉一圈:「林悅生,你就承認吧,其實……」


  唔——


  她話沒說完,就被某個霸道的傢伙用火熱的辱堵住了嘴巴,把她想說的話全都吸進肚子里,然後繼續滿足的吸取她的芬芳,一隻手還不老實的往她上衣的下擺里伸,直到懷裡的女人發出陣陣嬌吟……


  咚咚,辦公室的門很不合時宜的被敲響,朝顏忙推開他,提醒道:「有人來了。」


  林悅生迷離的雙眸里清晰可見燃起的慾望,他對這個時候來敲門的人十分的惱火,所以當李達捧著外賣笑眯眯的進來時,被他一道凌厲的眼神懾得硬是半天沒敢動彈。


  「林,林總……外賣送來了。」


  「看到了!」林悅生沒好氣的瞪他一眼:「還不出去?」


  他話剛落音,李達就跟那逃難的難民似的,一溜煙跑了個沒影。


  顧朝顏看著他一逼沒能盡興的慍怒樣,忍不住笑道:「你這樣子對李達,他這會肯定吃不下飯了。」


  「恩?」林悅生不解。


  「他一定在想,他又怎麼惹你不高興了呀。」


  說完,自顧笑了起來。


  「好了,吃飯。」林悅生攬過她的肩膀,兩人坐到辦公室的沙發上,朝顏一看全是她喜歡吃的菜,頓時心裡溢滿了溫暖的感覺,趁林悅生替她盛飯的空檔,頭一伸親了他一下。


  「獎勵我的嗎?」


  林悅生笑了笑,臉上極是滿足的表情。


  「恩。」


  朝顏也毫不掩飾,點頭承認,並且俯耳問:「你激動不?」


  「激動。」他繼續笑。


  「有多激動?」


  「激動的想把你撲倒。」


  「……」


  午餐吃的很開心,有自己喜歡吃的菜,還有自己喜歡的男人在身邊,不管怎樣,都是很開心的。


  「我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好好的吃過一頓飯了。」


  她心滿意足的偎在林悅生的肩頭。


  「我知道,所以以後每天中午都到我這裡來。」


  「你準備把我養多肥?」


  「跟豬差不多就行了。」


  「……」


  下午下班前,林悅生對朝顏說:「先別回家,我們一起到魅影坐坐。」


  朝顏不用猜也知道會見到誰,自從那天在歐陽楓別墅赴了鴻門宴后,她和他們便再也沒碰過面。


  「我不去行不行?」


  她站在林悅生車前,一百個不情願。


  「為什麼?」


  「我不想看到歐陽楓,他估計也不想看到我。」


  「沒關係,你又不是為了去看他,你跟費少城玩甭理他。」


  「你一個人去好了,看到他就煩,又不能把他當空氣。」


  林悅生笑笑,調侃道:「難道回家看到我媽你就不煩了?」


  她一愣,轉身把車門打開,坐進去妥協道:「我還是跟著你好了。」


  魅影包廂里,歐陽楓是怎麼也沒想到,林悅生帶來的人竟然是顧朝顏。


  當兩個人同時出現,費少城不以為然,他則眉頭輕蹩,恨不得上前將兩人迅速分開。


  「嫂子,好久不見。」


  費少城笑著跟朝顏打招呼,看她的眼神極其溫柔。


  朝顏沖他點點頭,趕緊坐到了中間,也就是林悅生與費少城的中間。


  「生哥,你怎麼把她帶來了?」


  歐陽楓壓低嗓音,語氣十分的不悅。


  「她是我老婆,我不帶她帶誰?」林悅生隨意回道。


  儘管兩人聲音都是極小,加上費少城也在跟她說話,朝顏還是聽到了右邊談話的內容。


  「芊雪呢?你不應該帶她嗎?她不是你最愛的人嗎?」


  歐陽楓越說越激動,聲音也不自覺的提高。


  費少城也聽到了兩人說話的聲音,他撇了眼身旁的朝顏,故意引開她的注意力:「過兩天我準備把我的私人游輪開出去玩幾天,你和生哥一起去吧?」


  「不行吧,最近公司的事特多。」


  「公司的事那麼多主管經理的又不是不能解決,一起去吧,就算給我個面子行不?」


  朝顏為難的低下頭:「那你問悅生吧,他要是同意我也沒什麼意見。」


  歐陽楓一拍大腿,愉悅的說:「不用問他了,前兩天我在電話里就問過了,他說只要你願意,他沒意見。」


  「……」有這麼默契么?朝顏咋舌。


  這邊歐陽楓還在步步緊逼的質問林悅生為什麼跟沈芊雪分了,他整個臉憋的透紅,顯然是很不能接受。


  「你知道你這是什麼行為嗎?恩?知道嗎?這是始亂終棄你知不知道?」


  林悅生至始至終都很平靜,但若仔細觀察,就不難看出他的眼神其實很黯淡,那是因為被提到了他刻意迴避的人。


  「感情的事你不懂,將來你若是遇到你喜歡的人,就會明白我的處境。」


  「什麼我不懂?我一個結過婚的人,我會不懂嗎?」


  歐陽楓端起一杯酒,仰起脖子一口氣喝個精光,以宣洩此時心中的不滿。


  「你結過婚不代表你就懂,我問你,你愛楊菁菁嗎?」


  誰都知道他是不愛的,因為那一樁婚姻就是商業聯姻,沒有任何的感情基礎。


  「那你的意思,你是愛顧朝顏的?」


  「是。」林悅生簡單回答,語氣十分篤定。


  歐陽楓忍無可忍的把酒杯往桌上一扔,「你他媽的就是見一個愛一個,以前愛沈芊雪,愛的死去活來,現在突然說不愛就不愛了,你覺得你跟陳世美有啥區別?」


  他的動靜很大,把朝顏嚇了一跳,費少城也覺得他有些過分了,畢竟朝顏就坐在旁邊,這樣不把人家放眼裡,實在是說不過去。


  「你行了啊,管好你自己吧。」


  費少城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繼而把視線移向朝顏:「你別介意他說的話,就當他是放屁。」


  朝顏笑笑:「沒關係,我都習慣了。」


  林悅生也被歐陽楓剛才過分的質問激怒了,但礙於朝顏在場不便發作,只是冷冷的對他說一句:「我的事你少過問。」


  費少城見氣氛僵硬,趕緊打圓場:「好了,好了,別提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我已經跟嫂子說好了,後天大家一起出海玩幾天。」


  歐陽楓意味深長的看了朝顏一眼,竟然答應:「好。」


  朝顏總覺得歐陽楓那眼神怪怪的,按說剛才鬧的這麼不愉快,他應該拒絕才對,可他竟然答應了,真是令人費解。


  其實歐陽楓之所以答應,確實是有目地的,他覺得他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屬於沈芊雪的位置被一個有目地的女人霸佔,他一直覺得,自己是正義的化身,是三個兄弟里最有理智的一個。


  所以他慶幸,慶幸他還有理智,可以阻止悲劇的發生,孰不知,正是因為他自以為是的想法,把一對原本相愛的人,推到了痛苦的邊緣……


  三天後,晴空萬里,陽光明媚,是個十分難得的好天氣。


  朝顏跟著林悅生來到了與費少城他們約好的地點,一首豪華的游輪停靠在岸邊,遠遠的還可以看到幾個身影。


  朝顏挽著林悅生的胳膊,一邊往前走,一邊感概說:「這好像是我們第一次結伴旅行呢。」


  「是不是遺憾馬爾地夫我沒陪你去成?」


  她點點頭:「其實……真挺遺憾的。」


  林悅生俯耳說:「那就把這次旅行當成蜜月旅行。」


  「切——」朝顏仰起下巴:「有那個姓歐的陰魂不散,我們怎麼蜜的起來。」


  「我們在房間里蜜,管他怎麼事?他總不能晚上不睡覺,就坐在我們房間不走吧?」


  朝顏的臉驀然紅了,她嗔笑著擰他胳膊:「討厭,整天就想著這些不正經的……」


  嘴上罵他不正經,臉上卻笑得無比燦爛,只要跟林悅生在一起,哪怕是一分一秒,對她來說也是幸福的。


  可是這種幸福太不真實了,當步伐停下來的時候,尷尬的絕對不是她一個人。


  朝顏搭在林悅生胳膊上的那隻手鬆了下來,她凝視著游輪上站著的沈芊雪,怎麼也無法對她露出先前燦爛的笑容。


  林悅生也是愣住了,他和朝顏一樣,沒料到沈芊雪竟然會在這裡。


  「喲,生哥嫂子來了啊?快上來吧。」


  歐陽楓似乎心情很不錯,笑著向他倆打招呼,那種笑在朝顏看來,是極其不懷好意的。


  費少城走了過來,臉上的表情似無奈似緊張,其實,他更沒想到歐陽楓竟然把沈芊雪給帶來了。


  「那個……」


  他尷尬的開口,不知道要怎麼解釋沈芊雪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原來你們是四個人約好的,那我就不去了。」


  沈芊雪低下頭,轉身去游輪上拿過行李,黯然的準備離開。


  「哎,沒事,沒事,人越多越熱鬧,你別走嘛。」


  歐陽楓一把拉住她,使勁的沖費少城使眼色,想讓他一起挽留沈芊雪。


  朝顏撇了眼身旁的林悅生,他的目光此時全鎖在那個準備離開的女人身上,神情極為心疼,可是因為某些原因,卻只能這樣保持沉默。


  「芊雪,既然來了,就一起出去玩吧。」


  她按捺著心裡一閃而過的憂傷,違心的說出了挽留的話,她明知道歐陽楓安的是什麼心,卻不能假裝無視,因為現在的處境,讓她覺得自己像個壞女人,搶了不屬於她的東西。


  除了挽留,她沒有更好的選擇,她不能拉著林悅生離開,這樣所以的人都會認為她是小家子氣。


  「是啊,你看朝顏都留你了,你就別走了,大家反正都是朋友。」


  歐陽楓的熱情顧朝顏是已經領教過了,他現在挽留沈芊雪,就像那一晚他邀請自己參加他的生日宴會一樣的執著與誠懇。


  「那好吧……」


  見歐陽楓死拉著不讓她走,沈芊雪為難的點點頭,視線不經意的撇了眼林悅生。


  朝顏就這樣無奈的踏上了原本令她欣喜的游輪,在踏上去的那一刻,她就知道,這一趟愛的旅行已經被歐陽楓徹底毀掉了。


  把行李拿進房間,她悶悶的坐在床沿,林悅生還在外面,沈芊雪也在,雖然早就做過同在一個城市,總有碰面的準備,心裡卻還是像被塞了團棉花似的,堵的慌。她把行李簡單的安置了一下,出了房間的門,這艘游輪很豪華面積也很大,除了有幾間卧室外,另外還有餐廳,撞球室。


  本來是想出去找林悅生,可是一看他竟然和沈芊雪在聊著什麼,當下轉個方向,去了游輪的另一邊。


  一片汪洋的大海,海風徐徐的吹著。


  長發被吹的騰空飄起,心情也被吹的如同髮絲一般凌亂,因為知道林悅生曾經有多愛,所以才會這般覺得茫然無措。


  她,沒有安全感。


  歐陽楓走了過來,用那種玩味的口氣說:「咦,怎麼一個人跑這裡來了?」


  朝顏沒好氣的撇他一眼,把視線重新移回遠處的海面:「一個人有一個人的樂趣。」


  「難道……」他故意用手指了指林悅生的方向:「你看到生哥跟芊雪在一起,不會覺得心裡不舒服嗎?」


  呵,朝顏冷笑一聲,直視著他說:「歐陽楓,你真幼稚,上次把我騙到你家,只為了讓我看到林悅生跟沈芊雪在一起,現在又故意把沈芊雪帶過來,不就是為了讓我看到這一幕嗎?你處心積慮做這些無聊的事,是不是我要說我心裡不舒服,你才會覺得自己的心思沒有白費?」


  「天哪,瞧你這話說的多委屈,其實你換個角度想,你若是篤定生哥對你的感情,你是不會介意我怎麼折騰的,對不對?相反的,你是覺得對他沒信心,所以才會用這樣憤怒的口氣跟我說話是嗎?」


  朝顏看著歐陽楓得意的樣子,心裡明明很生氣,卻只能壓抑的告訴自己,我不生氣,我不生氣,我就不生氣。


  「你錯了,我很相信我的老公,所以,你儘管折騰吧。」


  她轉身往回走,走到林悅生剛才坐的地方,他卻已經不在那裡。


  愣愣的望著已經空掉的位子,突然有種想哭的衝動,為什麼他都不找她?為什麼又跟沈芊雪一起消失了?


  「別發愣了,他們去撞球室打撞球去了。」


  歐陽楓從她面前走過去,看似好意實則心懷不軌的提醒了句。


  如果她這時候追過去,就正好著了歐陽楓的道,把凳子一拉,她從容的坐下來,繼續欣賞海上的風景。


  令她意外的是,沒坐多大會,沈芊雪竟然來到了她面前。


  「我可以坐下嗎?」她輕聲問朝顏。


  朝顏詫異的抬起頭,隨意說:「當然可以了,不坐下,難道要站著跟我說話啊。」


  心裡偷偷苦笑了笑,明明那麼忐忑不安,竟然還有心思跟情敵開玩笑。


  「朝顏,對不起,我留在這裡,你一定覺得很不開心吧?」


  沈芊雪低下頭,兩隻手很無措的搭在腿上,時不時的用指甲在褲子上划來划去。


  朝顏看著她這副模樣,心裡十分的複雜,她輕聲說:「芊雪,說對不起的應該是我,你這樣是想讓我難堪一些么?」


  「不是,不是,你誤會了,我承認我很難過,可我從來沒有怨過你,我們都是女人,女人不該為難女人的……」


  沈芊雪說的誠意十足,反倒讓朝顏愈發心裡不好受,鑒於她和芊雪之間特殊的關係,她真的想不理解,為什麼一個女人可以寬容成這樣?到底是因為心底太善良,還是因為其它原因?


  這個問題她在心裡想了一百個答案,可嘴上卻並沒有問出來,只是很平靜的告訴對面那個溫柔的女人:「芊雪,如果我和你換一換位置,我可能做不到你的大度,因為,在愛情面前自私的女人,不一定就是壞女人。」


  「我知道,可我更知道,悅生不喜歡這樣的女人。」


  朝顏詫異的抬起頭:「難道你所有的剋制只是因為怕林悅生不高興,會對你反感嗎?」


  以為沈芊雪會否認,誰知她竟然承認了:「是的,任何悅生不喜歡做的事,我都不會去做。」


  她用手理了理耳邊的長發,悠悠的說:「因為他不喜歡被死纏爛打,所以我就不哭不鬧,默默的站在遠處看著他,我不渴望他能回頭,只希望他知道,他曾經愛過的人,願意成全他的幸福。」


  沈芊雪說到這裡,眼圈又紅了,朝顏撇開視線,淡淡的說:「謝謝你成全他,你是一個好女人,我替悅生向你說聲對不起……」


  「不必了,這三個字他已經跟我說過很多遍。」


  兩人不在說話,陷入了短暫的沉默,朝顏不想這麼繼續尷尬的待著,片刻後起身說:「這裡風大,我先回房間了。」


  沈芊雪沒有說話,只是在她轉身的時候喊了聲:「朝顏……」


  「恩?」她疑惑的回過頭。


  「你比我好在哪裡?我一直都不想明白,為什麼我們幾年的感情抵不過你們半年?我真的很想知道,我到底哪裡不如你了……」


  朝顏重重的嘆口氣,聽著身後的女人輕聲抽泣,很無奈的說:「我也不知道我好在哪裡,其實有很多人是不喜歡我的,悅生喜歡我,我很感激他,至於我好在哪裡,也只有愛我的人才知道。」


  她已經把話說的很清楚,如果想知道原因,不該是問她的。


  林悅生打了二個多小時的撞球,朝顏回房間后便再也沒出去過,她安靜的拿著一本丹尼爾的名著《魯濱孫漂流記》,蜷在卧室的沙發上,認真的看著。


  門吱呀一聲打開,接著林悅生走了進來,看到他的那一刻,朝顏真想撲上去緊緊的抱著他,可是理智告訴她,不可以,絕對不可以,她要讓他知道,即使他不陪著她,她一個人也可以好好的。


  張愛玲說過,一個男人徹底懂了一個女人之後,是不會愛她的。


  「看什麼呢?這麼專心?」


  林悅生脫下外套,淡笑著走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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