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好前衛(中)
那前來送東西的便是之前周太夫人身邊站著的那位心腹嬤嬤,除了給沈複送來一籃周家莊子上新摘的小香瓜當作回禮之外,也是當著他的麵,交給了周衡一個盒子,說是太夫人和夫人給她的一點體己之物,讓她收好了。
那位嬤嬤說話時是直接站在周衡麵前的,沈複一個大男人,也不可能盯著她手上的那麽個小盒子,何況那盒子看著很是精致,一看就知是姑娘家用來存放首飾之類物品的地方,便也沒有在意。
周衡倒是有些好奇,為此甚至還問了句:“裏麵是什麽啊?”不會是銀票吧?
那嬤嬤對此似是在意料之中,先是笑著朝著沈複那邊半是解釋地說道:“也就是些首飾之類的,不過裏頭有對珍珠耳環,小姐您可要收好了,那可是當初夫人出閣時,王妃娘娘送給她這位堂妹的添妝禮,珍珠本是尋常,但王妃娘娘送的這對耳環是少見的粉色,夫人很是珍惜,一直都舍不得用。”
說完了,便把那盒子放在旁邊的桌上打了開來,果然,盒子裏鋪了層墨色絲絨,上麵放了些釵環之類的首飾,當中一個小小的盒子,那嬤嬤拿了打開,裏麵是一對圓潤的粉色珍珠耳環,外麵鑲了一圈純金,粉色與金色相撞,竟然漂亮極了。
周衡自認不識貨,看著也是很喜歡,便拿起來問那嬤嬤:“我可以戴上麽?”
“夫人給您,就是讓您戴的!”那嬤嬤本就為此而來,見自家小姐如此明白,自然求之不得,眼角餘光又剛好瞥見沈複頗有些期待的目光,便樂嗬嗬地幫著周衡換下了原先一對普通的碧玉墜子。
周衡本就膚色白皙,又是明麗的長相,之前是因為身份不便,戴了對春雨的耳墜,如今換上這對粉色鍍金的珍珠耳環,眼看著人都光彩了不少,配上如今那雙因為清瘦而愈發顯得黑亮有神的大眼睛,正當是顧盼生輝。
那嬤嬤又偷偷看了下,果然,年輕的靖王爺看得挪不開眼了。
偏周衡又不是土著姑娘,這會兒找不著鏡子,便在嬤嬤的嘖嘖稱讚聲中對著看著自己的沈複一歪頭,笑著大大方方地問了句:“怎麽樣?好不好看?”
畢竟這耳環是他亡母送的嘛,問一聲也是尊重。
沈複見她側頭微笑一副明人的樣子,按下了心底不明所以的悸動,做出一副很自然的樣子,笑著說了句:“好看。”
周家婆媳用意不言自明,特意送過來這麽一對母妃當年所贈信物,這是生怕自己會虧待阿衡吧?好在如今這位阿衡並非原來的周家表妹,隻想著耳環戴起來好不好看。
不過,她這長相,倒確實跟這對耳環很是相配,性子也活潑大方,隻是可惜了,這耳環一看就知非普通人家所有,阿衡回了京城,少不得,還是得低調行事。
一時間,沈複不禁開始思考回京後該如何安排周衡…
“還有什麽呀?”周衡卻被沈複這一聲誇給說得興奮起來了,眼睛往那些首飾上一掃,看著沒有什麽跟這對粉色耳環可以搭的,仔細看了下,又覺得這盒子看著有些深度,絨布下麵似乎還有東西,便想要把它掀開。
那嬤嬤眼疾手快,按住了周衡想要往絨布下麵伸出的手,笑著說了句:“小姐還是回去慢慢看吧,反正都是些姑娘家用的東西,時候不早了,奴婢也該回去了。”
一邊說一邊就把那盒子給蓋了起來,端著它給沈複行了禮告辭,之後又謝過了春雨的幫忙,堅持親自捧著它進了周衡如今所住的西廂房,放到了床頭枕邊。
春雨也是個有眼色的,想著定然是周家兩位夫人想要讓這位嬤嬤來看下表小姐如今的居住環境,便很識相地沒跟著進去,候在了外頭。
果然,等到放好了那盒子,那嬤嬤便轉身對著跟進來的周衡行了一禮,然後湊到她跟前輕聲說了句:“小姐,那盒子裏的絨布下麵有些銀票,您回頭給收好了,這倒不要緊,左右在王府也沒什麽花銷,王爺也少不了您的,隻有樣頂重要的東西,奴婢已經給您放到了枕頭底下,等到晚上無人時,您再拿出來看。”
“那是太夫人給您準備的,您別覺得不好意思,記住太夫人今早跟您說的話,看完之後您就找個機會把它給燒了,記著別讓人發現,特別是王爺。”
“太夫人有句話讓奴婢帶給您,既然當初您一心要嫁王爺,那不管中間過程如何,反正隻要最後得償所願就行。”
這番話聽得周衡有些懵,也有些好奇,不知那位周太夫人到底給自己帶了什麽東西,不過這會兒也不便多問,便點點頭隨意表了個態:“好的,那麻煩你回去跟祖母說,她老人家早上說的話我記著呢。”
當然,記著是一回事,去不去做是另一回事,隻要回京後能順利見到馬首玉雕,不好意思,還是讓原身來接自己的班找沈複下手吧,想必原身也很樂意禍害他,嗬嗬。
但這話卻讓那嬤嬤聽得眼睛一亮,人逢坎坷心愈堅哪,之前看到小姐能大膽地借著戴耳環對王爺進行撩撥,想來後麵之事也會堅持去做的,便放心地對著周衡行了一禮:“如此,奴婢就回去跟太夫人稟報,小姐定不負她所望。”
說完了,也就幹脆利落地走人了。
這邊廂,既然決定了明日一早回京,吃了晚飯,剛好沈複也交代說還是早點歇息為好,周衡便早早回了西廂房,趁著春雨出門間隙,拿起了床上的枕頭往下一看—
咦?看著好像是一本書?
而且還是本舊書,看著封麵都發黃了,夜晚昏黃的燈火下,連帶上麵寫的幾個繁體字都看得不太真切。
周衡不太在意,便直接翻到了裏麵,想要看看是什麽重要的書,難道是什麽孤本?
結果這一翻開,發現裏麵竟然是白描的圖畫,多翻了幾頁,每一頁都是,便好奇地把書湊到了燭火旁想看個仔細。
這一看,周衡先是驚訝,之後便輕聲捂嘴笑了,蒼天呐,老太太果然是個行動派,還是個堪稱前衛的行動派,一不做二不休,這次竟然給她這個做孫女的送來了古代的夫妻生活指導手冊也就是—
宮圖!
還真是…果決啊,周衡腦海裏甚至出現了周太夫人咬牙拍案的畫麵:“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如今也隻有這個法子了!”
21世紀談過兩次戀愛的大齡未婚女青年,當年上大學時就曾偷偷觀摩過舍友從男朋友那裏拷過來的東洋,倒也不會害羞,不過麽,這古代的指導手冊倒是沒見識過,於是懷著些好奇心,周衡打算好好看一看這本發黃的“孤本”奇書。
隻是燭火昏暗,剛看了沒兩頁,春雨進來了,周衡趕緊把它往枕頭底下一塞,裝模作樣地打了個哈欠:“早點睡吧,明早記得叫醒我。”
那書的一角還在枕頭外麵,春雨卻先入為主地以為是下午那嬤嬤送過來的銀票之類,姑娘家一個人在外頭過著,就算是未婚夫家,有銀子傍身總是好的,周家是大戶人家,周太夫人這方麵定然是替這個孫女想得周到。
便也沒說破,隻點點頭應了聲好,之後熄燈睡下不提。
第二天一早起來,得知沈複已經快馬加鞭趕回京城了,想著倒是不用兩人同坐一輛馬車了,釋然之餘,倒是讓周衡又對他多了幾分好(喜)感(歡),大家都是上過班的人,假有多難請不是不知道,領導說了算。
沈複就算貴為王爺,但他是被皇帝要求在兵部任職的人,聽說那什麽侍郎還是個主事的官職,自然是不能輕易不去的。
這麽一想,周衡就覺得心一軟:想來能在這溫泉莊子上陪自己兩天已是極限,頭一天據說還是利用了休沐日,那要麽…等回到了京城,還是晚幾天再提馬首玉雕的事吧。
要不然顯得自己也太無情了點兒,過河拆橋的那種。
主意打定,不知怎的,周衡突然覺得心情很是舒暢,等到上了馬車,想到那首飾盒子底下的科普小黃書,更是樂得直接給笑出聲來,把個旁邊一起抱著小黑狗坐著的春桃給聽得很是好奇:“姑娘,您是想著要回王府了高興嗎?”
“對啊,你不高興嗎?”周衡接過她手裏的小影子,摸了摸他的小耳朵,又湊到他的小腦袋跟前親了親,心情甚好地問眼前的小姑娘:“春桃啊,小影子被你養得這麽好,你說,本姑娘應該賞你什麽才好呢?”
…
相比而言,回京路上的沈複並沒有那麽好的心情,甚而至於,他之所以早早出發,也有一部分原因是為了避開周衡。
昨天周家派人過來,明眼人一看便知是什麽意思,這也能理解,一個已經被大家公認已經死亡的千金小姐,就這麽無名無分地跟著未婚夫婿,娘家人擔心也在情理之中。
可是如今的情況,此女非彼女,周家送來的什麽母妃當年的添妝禮也好,周衡當時大大方方沾沾自喜的表現也好,無一不在提醒著他:眼前的姑娘,本不屬於這個世界。
而且這個姑娘為了早日回到她原來的世界,為了從自己這裏求得什麽馬首玉雕,也算是不遺餘力地幫著查找真凶。
如今她該做的都已經做成了,按說應該是要自己兌現承諾的時候了,可,自己並沒有什麽馬首玉雕!
當時自己想的太過輕巧,覺得反正對方隻說是馬首玉雕,那隻要自己到時交出一個馬首玉雕給她就行,卻未曾想到,這一天來得竟然這麽快。
且不說馬首玉雕是否真的能讓她回到原來的地方,單說它本身到底是什麽樣子,自己現在也是兩眼一抹黑,想現成造假都來不及。
怎麽辦?駿馬飛馳,馬背上的沈複腦海裏也是在不斷地快速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