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納側妃
沈怡郡主今早得知了周家小姐屍體從柳湖裏撈起來的消息,雖說也算是在意料之中,唏噓一番後不免還是擔心自家弟弟,便特意讓威遠侯跟衙門裏告了半天假,兩人先在家中好好商量了一番沈複今後該怎麽辦,所以過來後夫妻倆口徑聽著很是一致。
沈複雖然想著要告知長姐實情,但礙於威遠侯這位姐夫也在,後來還是沒開口說明,也不是不信任他,隻是那幕後之人一日不查明,世家之間關係縱橫交錯,還是謹慎一點為好。
如此,話沒說多久,就變成了沈怡對弟弟終身大事的關懷:
“唉,沒想到衡表妹竟然如此紅顏薄命!等下我們會再去周家那邊看看姨母她們,想必靈堂也該設起來了,唉,姨母和周老夫人該是何等傷心!說起來,也虧得阿弟你延了婚期,當然,要不是婚期延遲,衡表妹她說不定也不至於…算了,人都沒了,多說無益,這件事是意外,好在咱們總是親戚,以後再想法子補償周家就是了。隻是阿弟,如今屋裏就我和你姐夫,衡表妹這麽突然沒了,那你…以後可有什麽打算?”
沈怡是知道當初自己這位弟弟對這門太後賜婚、所謂親上加親的婚事很有些不樂意的,是以今早聽到周家表妹屍體被打撈上來的確切消息,也是跟身邊的心腹丫鬟們很是感歎了一番,感歎自家弟弟婚事的不易。
感歎過後,表妹再怎麽樣,那也終是過去了,如今當務之急,便要趕緊替自己的親弟弟打算這未婚妻沒了後的事。
衡表妹的全副心思都在弟弟身上,這事整個京城沒多少人不知道,如今她這麽意外沒了,沈怡思來想去,為了對得住周家苦等數年的情分,也為了讓弟弟不被說成薄情人,短期內讓靖王府有個正經女主人似乎不太好,老實說,短期內也不一定能找到門當戶對還合意的正妃人選,可是阿弟如今年紀已是老大不小,那就隻能先納個側妃了。
一旦想通,沈怡隻覺豁然開朗:
沒錯,弟弟本就喜歡孩子,每次來府裏都是先去看自己生的那兩隻皮猴子,老二還小,老大阿榮對這個舅舅簡直比跟他老子還親,不,其實就是比跟他老子還親,每次見了做出一副嚴父樣子要考校功課的侯爺,簡直就是老鼠見了貓一般,但每次阿複走的時候都會依依不舍不斷追問他下次什麽時候再來。
所以讓阿複先納個側妃生個孩子這想法很是可行,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何況弟弟是擔起了一個王府重任的人,等過兩年衡妹妹的事被大家淡忘了,這兩年自己也替他多相看相看,想必再迎娶個正妃、生個嫡子也不遲。
這番想法也得到了之後回府的威遠侯的認同,於是夫妻倆便過府來跟沈複開門見山地說了。說到底,周家的事固然讓人很是唏噓,但眼下靖王爺的婚姻大事才是威遠侯夫婦所真正關心的。
相比多年前沈周兩家剛定親時,如今的朝中形勢早就大變,是以對沈怡來說,她關心的隻是如何讓弟弟擺脫此事的不良影響、如何讓沈家早日後繼有人,對威遠侯來說,卻是如何在新帝的朝堂上借著此事繼續保留靖王府和威遠侯府的權勢乃至更進一步。
周家本就沒落,子弟多以紈絝為主,對靖王府沒什麽助力,如今周家小姐這麽一去,沈複的婚事是得重新認真考慮一下,如此,沈怡所主張的納側妃也恰好是威遠侯所認可的。
隻是說完了自己夫妻倆的想法,沈怡卻發現自家弟弟皺著眉頭並沒有立馬接話或者表態。
“怎麽,阿複,你覺得這事不可行?還是言之過早?”知道自家弟弟穩重,不會急於表態,不過,看他樣子,似乎,不是很讚同此事?
沈怡看了眼旁邊的威遠侯,見自家夫君使了個眼色,意思是讓自己先不要繼續追問,然後便見他自己清了清喉嚨問了句:
“阿複,可是還有什麽別的考量?”
沈複想了想,反正明日上朝時也就知道了,畢竟是自己姐夫,現在告訴他也無妨,便坦白地說了自己的計劃:“明日我會跟皇上說,要為阿衡守孝一年—”
“什麽?你瘋了?”話未說完就被激動到直接起身的沈怡給截住了:“簡直亂來!守孝一年?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本來就對衡表妹沒什麽太大的喜歡,為此自己還嘲笑過他這方麵沒開竅…不是吧?!
想到此,沈怡麵帶震驚地看向自家弟弟:都說世事無常要珍惜眼前人,如今衡表妹出了意外,阿弟反倒是開竅了、覺得後悔了?於是痛定思痛,為了對得住衡表妹當初的一腔情深,要為她守一年孝?
倒也不是不可以,兩人自幼就相識,這些年兩家來往也沒斷過,親上加親的,守孝也能給周家一個極好的交代,隻是…充其量也隻是未婚妻,而且一年時間也太長了點兒!
如果皇帝那邊真要準了,那自己還張羅什麽側妃!
想到此,沈怡頹然坐下,語氣倒是和緩了,輕聲細語地開始勸自家弟弟:
“阿複,這件事,你是不是再想想?我也知道,衡妹妹是個好的,可人死不能複生,再守孝,她也回不來了,而且你如今年紀也不小了,無論如何,這偌大的靖王府,總得傳承下去不是?”之前父王的三年孝期才過去沒多久,如今又要開始守孝,沈怡也是心疼弟弟,便又示意旁邊的威遠侯:“你也說句話!”
威遠侯無奈地笑了笑,朝自家夫人拱拱手,然後便聽他依舊問了沈複剛才那一句:
“阿複,可是還有什麽別的考量?今兒不妨給我們倆說說?”
見夫妻倆目光炯炯地盯著自己等答案,沈複覺得有些抱歉,可惜如今還有些事自己也亟待答案,無法給出具體解釋,便隻能硬著頭皮答道:
“還請長姐和姐夫體諒,眼下確實不是納側妃的時候,守孝一事,明日—”
“我們走!”沈怡聽不下去了,一拍桌子,招呼還在認真聽著的威遠侯:“去周家!”
“哎,我說夫人…”威遠侯畢竟是混朝堂的,又不比自家夫人關心則亂,見沈複有些無奈的神色,心知搞不好後麵還有些隱情,便也隻是同樣有些無奈地跟著起了身,走之前倒是有些意味深長地對著小舅子說了句:
“你既然都想好了,那明日宮裏會有何反應,自然也都要做好準備。”
說完就忙不迭地出門追已經氣衝衝拂袖而去的自家夫人去了。
這邊廂,鮮少見自己姐姐如此發火的沈複心裏有些過意不去,便在外書房旁邊的竹林裏走了走。隻是想到納側妃之事,終是覺得鬱悶,不免吐了幾口濁氣,之後眼看天色將晚,鬼使神差般,卻往內院去了。
待到眼看前頭便是內書房才反應過來,可惜這時候書房外頭的春桃已經看到他了,小丫鬟眼睛一亮,快走幾步過來行了禮,然後用一種自認隻有自己和王爺才看得懂的眼神抬頭問沈複:
“王爺您是想要在(跟)書(表)房(小)看(姐)會(商)兒(量)書(事)嗎(情)?”
沈複無語,低頭問她:“春雨呢?”
“春雨姐姐在裏麵啊,在…”春桃眼珠子一轉,王爺後麵還跟著掌燈丫鬟呢,可不能露餡兒了,趕緊補一句:“在做什麽奴婢不清楚。”
沈嬤嬤規矩極嚴,本來這內書房附近都不讓隨意出現,春雨姐姐作為負責內書房的大丫鬟,自己不清楚她在做什麽也是正常,當然,其實現在春雨姐姐在跟表小姐說話,春桃對自己如此應變覺得很滿意。
見她一副雙眼亮晶晶等著讚揚的驕傲表情,沈複看了一眼沒說什麽,轉頭交代那掌燈丫鬟:“行了,你退下吧!”
之後便進了內書房。
門口這番動靜,裏麵的兩人自然早就知道了,見他進來,春雨給他行了禮,便很識趣地退出門跟春桃做了伴。
“王爺怎麽來了?”周衡有些詫異,按說這會兒天都黑了,沈複怎麽突然來了,好在自己還沒吃飯,身上打扮也都齊整,想到此,不禁又問了句:“吃過飯了嗎?”
沈複其實是硬著頭皮進來的,不成想對方卻是如此家常的一句話,一時間,心裏也是莫名起了一陣別樣的情緒:如此尋常的一句話,自己卻是多少年沒有聽過了!
自靖王妃過世,沈複就基本是跟在鮮有笑顏的父親身邊,雖有沈嬤嬤等內院老人幫著照顧生活起居,那會兒沈怡也還待字閨中,隻是一個畢竟是仆從,做不了靖王爺父子倆的主,另一個是年輕的郡主,自己有時候都不想按時一日三餐,更不用說時刻關注著幼弟,是以對沈複來說,這些年往好裏說是隨心所欲,但也因此而失了尋常人家的生驗。
眼下聽到周衡抬頭問自己這麽一句話,見她一身粉裙笑意盈然,黃昏的陽光透過窗戶斜斜地照過來,整個人都沐浴在陽光裏,帶著一種朦朦朧朧的緋紅色,隻覺心上猛地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