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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這種「傷天害理」的事

  他所不知的是,不遠處的馬車中,常氏正氣急敗壞地朝秦雨纓告著狀。


  「我看那陸泓琛不是個好東西,這麼久沒派人去遼城打聽你的消息不說,方才居然還叫了個丫鬟愣生生將我往外趕,擺明是不將我放在眼裡!不將我放在眼裡也就罷了,居然連你這個髮妻都不放在心上,簡直可恨!」


  「我一個婦人,說話做事多有不便,若你大舅在就好了,大可叫他去七王府找那陸泓琛算賬!」常氏說著,憤憤補充了一句。


  牧家如今是常氏在當家做主,牧伯宏前陣子去外地收貨物了,牧仲奕則是個木訥性子,老實巴交,只知讀書,指望他替秦雨纓出氣簡直難如登天。


  自古以來,女子地位卑賤,常氏心知自己再怎麼去七王府大鬧,那陸泓琛也必定不會露面。


  思來想去,不由脫口問道:「對了,森兒呢,他如今在何處?」


  秦雨纓也不知秦瀚森這個弟弟的下落,出了這等事,他十有八九已不在七王府居住了,倒是有可能會在那醫館中……


  常氏在醫館找到秦瀚森時,秦瀚森那叫一個大喜過望:「你說什麼,我長姐她沒事?」


  「是啊。」常氏點頭。


  聽了秦瀚森一說,常氏才知秦雨纓在驪山遇了難,十有八九已葬身野獸之腹。


  若真是如此,那這些日子一直陪在她與老太太身邊的又是誰?

  難不成……是個鬼?


  可那「鬼」分明看得見、摸得著,被日頭一照還有影子……


  常氏不由悱惻自己真是年紀大了,腦子不清醒,就算纓兒真化作了鬼魂,那也不可能來害她和老太太啊?


  最該對付的,不是陸泓琛那個負心漢才對嗎?

  她沒敢告訴秦雨纓,方才那「丫鬟」穿著十分精緻,只怕不止是個丫鬟這麼簡單,否則何來那麼大膽子沖她冷嘲熱諷?


  十有八九,是得了陸泓琛的寵幸,所以才會這般有恃無恐。


  常氏小聲朝秦瀚森道出自己的猜測,秦瀚森聽了,臉上無半點詫異之色:「您說的那人叫孔鈺珂,是個秀才之女,長姐失蹤沒幾日,陸泓琛就讓她進了七王府,據說打算娶她當側妃。」


  語氣看似平靜,一雙手卻早已捏緊了拳。


  長姐若得知此事,該有多難過?

  他只恨自己無權無勢,不能將那陸泓琛狠狠教訓一番,替長姐出這口惡氣!


  什麼?

  常氏聽得一愣。


  纓兒失蹤沒幾日,陸泓琛就尋思起了娶側妃之事?


  王八犢子,混賬東西……


  「不能這麼放過他!」她火冒三丈,「森兒,你不是精於醫術,擅長用藥嗎?有沒有那種能讓人拉肚子拉上整整一年的葯?我去叫人下在陸泓琛飯里!」


  秦瀚森聽得汗顏:「大舅母,別說一年,就是腹瀉個十天半個月,尋常人都會耐受不住,虛脫而亡。」


  「那不行,不能讓他這麼輕易死了……」常氏眯眼一想,馬上又有了一個主意,「他不是要娶側妃嗎?不如在那喜酒里下點猛料,讓他從今往後不能人道……」


  秦瀚森臉皮薄,聽得臉上一紅:「倒……倒也不是不行,只是他成婚那日,七王府定是戒備森嚴,如何能叫人在喜酒中動手腳?」


  「你大舅名下有整整十座酒坊,座座遠近聞名,別說他一個小小的王爺成婚,就是皇上、皇後娘娘當年的喜宴,用的那也是我們牧家的酒!何必等到他成婚那日再動手腳,只要他賣牧家的酒,立刻就可將事情辦妥當……」常氏說得很是硬氣。


  帝王將相成婚很是講究,交杯酒是額外的一罐,不會與賓客所飲的弄混。


  說完,她問:「森兒,我說的這種葯,你鋪子里可有?」


  秦瀚森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雖……雖沒有,但我……我或許能調製出來。」


  「還有那個姓孔的小賤人,也不能讓她好過。」常氏興緻勃勃,哪裡還有心思顧及自己長輩的風範。


  秦瀚森愈發汗顏:「那……那葯對她該是無效的。」


  「我當然知道,」常氏點頭,「不過,總該有葯能令她頭髮掉光,或是……長出滿臉的麻子來。」


  醫者仁心,若是平時,秦瀚森斷然不會做出這種「傷天害理」的事。


  可如今,受委屈的是他一母同胞的長姐……


  他略一思忖:「掉頭髮也不是不可,可頭髮掉了總歸還是會長的,麻子也不是不能消退,倒不如……」


  「倒不如什麼?」常氏好奇。


  難不成還有更好的法子?


  「我先前曾研製過一味葯,可令人渾身發臭。」秦瀚森道。


  「你為何要研製能令人發臭的葯?」常氏疑惑。


  秦瀚森額角微僵,他原本是想像長姐那般調配香粉的,只不過……出了一點小小的差錯。


  「這……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那藥水只需小小一滴,便能使臭味持續數月不散。」他道。


  七王府里那隻大黃,一次不小心在他房中撞翻了藥水,臭了一月有餘,險些沒將下人全給熏暈。


  小依勞神費力給大黃洗了好幾次澡,然而那氣味就好似深入皮肉,洗來洗去總無甚效果,就連撒上花露也沒用,氣味濃烈得根本無法掩蓋……


  常氏聞言一連說了三個好字,連忙叫下人替秦瀚森準備起了藥材。


  此事就這麼被提上了議程,秦瀚森去見秦雨纓之前,早已被常氏叮囑過,故而半點風聲也沒透露。


  驪山一事,已過去了半月。


  這半月以來,秦瀚森可謂度日如年,如今再次見到長姐好端端站在眼前,高高大大的一個人立刻紅了眼圈。


  「長姐,你……你近來可好?」他問。


  分明有許多話可以說,卻莫名地全哽在了喉嚨里,一句也說不出口。


  「我好端端的,這不是連一根頭髮都沒少嗎?」秦雨纓答。


  她看出秦瀚森這個仲弟有心事,不由問道:「怎麼吞吞吐吐的?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


  秦瀚森怔了一下,很想說不是有人欺負了自己,是有混賬欺負了長姐你……


  「森兒又不是小孩子了,哪能被人欺負?」常氏見他臉色不對,連忙插嘴。


  「長姐,我們一家久未團聚,不如……你先在這邊住上幾日,我有好些藥方要向你討教。」秦瀚森提議。


  牧家如今的住處,是一棟頗為闊綽的大宅。


  宅子是牧氏從一個本地商人手裡盤下的,雖比遼城的府邸小一些,但裝飾得美輪美奐,院落的格局布置得很是精巧。


  不管前院還是後院,都風景極好,沒有一處顯得僻靜冷落。


  「是啊,新宅子就得多些人住,人氣多才吉利呢。」常氏聞言一個勁地點頭。


  之所以如此說,是為了不讓秦雨纓回七王府見陸泓琛。


  用這種法子,雖只攔得住一時,但一時也是好的。


  人啊,想得開是一時,想不開也是一時,這萬一要是做出什麼決絕的事,她這個當大舅母的豈會不心疼難過?

  不如趁此機會在纓兒耳邊多開解開解,說不定開解好了,纓兒得知真相后,就能儘早繞出這個彎……


  事情就這麼被矇混了過去,秦雨纓並未察覺什麼端倪。天色漸暗,她洗漱一番,躺在了偌大的綉床上。


  與此同時,七王府里,陸泓琛也更衣睡下了。


  不多時,那伺候他更衣的小廝就出來了,穿過院子,進了下人居住的耳房。


  耳房緊挨著院牆,「小廝」輕巧地翻牆而過,身手了得。


  落地之後,一路腳步不停,匆匆來到了牧家新宅。


  牧氏還沒來得及買丫鬟、婆子,這宅子里,只有少數從遼城帶來的下人。


  路途遙遠,風塵僕僕,下人們早已困極,此時皆睡得鼾聲如雷……


  大門無人看守,那「小廝」抬手輕叩了兩聲。


  門嘎吱一聲開了,開門的是個黑衣人,恭恭敬敬朝「小廝」行禮:「王妃娘娘住的,是東廂那間……」


  夜已有些深了,外頭傳來隱約的打更聲。


  秦雨纓睡意全無,索性坐起了身。


  不知從何時起,她變得十分淺眠,夜裡一有動靜就容易睡不踏實。


  先前在陸泓琛懷中時,倒總是睡得格外安穩。


  可陸泓琛此時不在跟前,加之近來接連發生的事,著實令她輾轉難眠。


  若承受劫難的是自己一人該多好,至少,他不必經受這麼多艱難苦楚。


  可她多多少少又有些慶幸——如今事情終於有了轉機,那生死冊,頭一次因她而有了改變,多給了陸泓琛一年壽命……


  短短的三百多個晝夜,自然不足以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她須得儘快找到那書靈,否則,即便有上下兩冊也是徒勞,不足以將這一切逆轉。


  那下冊中,並未記載她為何沒能替陸泓琛改命。


  分明一切皆依照步驟而行,一點也沒出差錯,真不知為何到頭來卻成了這般模樣……


  正思忖,窗外忽然傳來細微的響動。


  側耳細聽,竟是有人在挑窗上的栓子。


  栓子很快就被挑開,一道高大的人影從外頭一躍而入,秦雨纓將身形隱在暗處,蹙眉看著這一幕。


  那人從袖中取出火石,輕輕擦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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