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你不信我?
「吱吱!」
它氣急敗壞地瞪向陸泓琛。
後者的面色始終平靜如常,那張瞧不出喜怒的臉,令雪狐愈發氣得牙癢。
此時,外頭忽然傳來篤篤的叩門聲,接而有丫鬟道:「王爺,秦少爺求見。」
雪狐嗖地躥到了床下——它才不要被人看到自己黑不溜秋的樣子!
秦瀚森?
陸泓琛已有好一段時日沒見過雨纓的這個仲弟了,聞言點頭吩咐:「讓他進來。」
秦瀚森很快被小廝領了過來,一進門,臉色就格外的古怪。
「那孔鈺珂是何人?」他徑直問。
陸泓琛聽出了他言語間的怒意,卻並無解釋之意:「她是孔秀才的女兒。」
「我當然知道她是孔秀才的女兒,你真當我是個傻子,看不出你安的究竟是什麼心?」秦瀚森已是怒極。
長姐失蹤已有數日,這人卻安然自若地待在府中,儼然一個沒事人,如今更是明目張胆地對別的女人動了心思……
若非親眼所見,他簡直不敢相信!
為了儘快找出治癒瘟疫的法子,他近日一直住在醫館中廢寢忘食,可謂兩耳不聞窗外事。
而後,忽然就聽說了長姐失蹤之事。
再而後,七王府傳出了陸泓琛打算娶側妃的消息……
甚至就在踏進這扇門之前,他還以為那些不過是謠傳而已——姐夫與長姐向來伉儷情深,又怎會在長姐尚且生死不知的情形下,突然冒出納妾的念頭?
而今看來,傳言居然是真!
但凡陸泓琛有一絲人性,都不會在髮妻失蹤后,如此平靜地坐於房中,面上瞧不出半點焦灼……
甚至在面對自己的質問時,也依舊氣定神閑,彷彿壓根不知臉皮為何物。
簡直……簡直混賬至極!
「大膽!」兩個小廝見狀不對,連忙衝過來,要將秦瀚森這個鬧事的架出去。
秦瀚森正在氣頭上,一腳踹翻一個小廝,朝陸泓琛怒目而視:「什麼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什麼一生一世一雙人……我呸!」
虧得長姐對他一心一意、付諸全部,他就是這麼回報長姐的?
他越想越氣,肺都快要氣炸,上前就要揍陸泓琛。
別以為是個王爺,自己就不敢替長姐收拾他!
「你幹什麼?」一道纖瘦的身影沖了過來,攔在了他與陸泓琛之間。
那人正是孔鈺珂。
「秦少爺,王爺寬厚,不與你計較,我勸你休要得寸進尺!」孔鈺珂朝秦瀚森冷冷呵斥。
她已在外頭偷偷聽了好一會兒,心道這秦瀚森好生無禮,言語粗俗不說,居然還動手動人,簡直是不把王爺放在眼裡。
得寸進尺?
秦瀚森彷彿聽見了這世間最大的笑話,究竟是他得寸進尺,還是陸泓琛狼心狗肺、卑鄙無恥!
沒等他再次開口,陸泓琛已轉目吩咐:「來人,送客」。
竟是一個字也不打算繼續同他說下去。
「你……」秦瀚森氣結,忍不住抄起桌上的茶盞,劈頭蓋臉地砸在了陸泓琛身上。
陸泓琛並未閃躲,溫熱的茶水順著他的髮絲滴落,洗去了些許銀髮上的烏黑……
三五個小廝一擁而上,將秦瀚森牢牢擒住,押了出去。
「陸泓琛,你這混賬,你納你的妾,我長姐不屑當你的王妃!」外頭傳來秦瀚森的怒罵聲。
孔鈺珂連忙安慰起了陸泓琛:「那秦少爺或許也是擔心自己的長姐,一時心急才會如此,王爺莫要與他一般見識……」
「本王並未同他一般見識。」陸泓琛打斷她的話。
與此同時,一直湊在窗邊聽動靜的喻世墨,終於長舒一口氣。
他一時疏忽,竟忘了叫錦衣衛攔住這秦瀚森,險些讓整件事穿了幫……
好在秦瀚森並未提起那驪山之事,否則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正要轉身離去,忽然聽到裡頭的孔鈺珂結結巴巴說了一句:「王爺,您的衣裳全濕了,不如……小女子伺候您沐浴更衣?」
沐浴更衣?
喻世墨聽得咂舌,這孔家小姐看似文文弱弱,沒想到私底下竟如此大膽,難怪這麼快就勾引住了王爺……
孔鈺珂並不是個大膽的人,她在私塾長大,對《女經》、《女則》早已倒背如流,心知若遵循禮教,自己斷然不該說出這樣的話。
可她與王爺,分明只差了那最後一步。
若能趕在王爺曉得一切之前,跨過那最後一步,一切不就順理成章了?
萬一外頭忽然傳來那七王妃的死訊,王爺得知此事一時傷心,以至於冷落了自己,那可如何是好?
聽了這話,窗外的喻世墨愈發好奇起來,想知道王爺究竟是會點頭答應,還是會搖頭拒絕。
他伸長了脖子,聽見陸泓琛沉默了片刻,而後說道:「你去替本王準備衣物。」
王爺這是……答應了?
喻世墨再次咂舌,看來自己得好好巴結巴結這孔家小姐了,如此有手段,前途簡直不可限量啊……
雖是沐浴,但陸泓琛仍穿了一身中衣。
溫泉池子旁,孔鈺珂拿著銀梳,仔仔細細地替他梳洗髮絲中的茶末子。
她的手不住地輕顫,一顆心噗通噗通直跳……很快,那滿頭青絲就在銀梳下現了原色,變得潔白似雪。
朦朧水汽中,這場景似曾相識,陸泓琛眼前似乎浮現出一張素凈的臉,他伸出手,觸及的卻是一片虛無……
「本王是不是像極了妖?」他低聲朝那片虛無問道。
「王爺即便是妖,小女子也願伺候王爺一生一世……」身後的孔鈺珂紅著臉答。
秦雨纓在幽冥鏡中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幕。
閻羅說,她替陸泓琛擋了一劫,以至於陸泓琛撿回了一條命,如今那生死冊上的死期已改,他還有整整一年陽壽。
她默默看著閻羅,並未像平日里那般出言譏諷。
閻羅也難得地沒再要挾她離陸泓琛遠一些,而是將她帶到了這幽冥鏡前。
鏡中的畫面活色生香,花瓣池中,美人相陪……
秦雨纓差點都要以為那是青樓了。
直到……她看到了陸泓琛。
怔了良久,她轉身問:「我昏迷了多久?」
「五日。」閻羅道。
五日?
秦雨纓聽得有些恍然。
原以為人間至少已過了數載,否則,陸泓琛何至於將自己拋之腦後,與別的女子一同鴛鴦戲水?
可鏡中的他相貌絲毫未變,這足以證明閻羅所言非虛。
才短短五日而已……
她略微回過神來,眼底多了一抹深深的戲謔:「你告訴我這些,是為何?」
閻羅總覺她的反應有些奇怪,擔心她不肯相信:「你若以為這只是幻術,未免太過天真,我即刻便可將你送回人間,讓你去那七王府的溫泉池子瞧個清楚……」
「我信。」秦雨纓點了點頭,打斷他的話。
她竟這麼輕易就信了?
閻羅聞言愈發疑惑:「那……」
「把我的武功給我。」秦雨纓道。
武功?
閻羅立刻明白過來,以她的性子,斷然不會善罷甘休。
「你要去殺那對狗男女?」他狐疑地問。
「怎麼,閻羅不是希望地府的鬼越多越好?難道還打算管人間殺人放火的事?」秦雨纓冷冷反問。
在閻羅聽來,這話無異於是承認。
他微微上翹的桃花目,不覺閃過一絲精光:「好,你要武功,我給你。」
別說只是上一世的武功,就是將她生生世世的本事全還給她,他也樂意。
事情還真是越來越有趣了,待她殺了那陸泓琛,再考慮是否將一切告訴她也不遲……
他手指微動,秦雨纓經脈中似乎多了一股涓涓細流,熟悉的感覺霎時涌遍全身。
「除掉那對狗男女后,你打算去何處?」閻羅問。
秦雨纓看了他一眼,那眼神甚是陌生:「我先前不是答應過你,要留在地府與你花天酒地?」
閻羅頗有些不敢相信:「你……你所言是真?」
「當然是真。」秦雨纓答得簡短。
「好!」閻羅大喜過望,「今後我不會再讓你受任何委屈,你若想去人間遊歷,我也絕不阻攔……對了,驪國如今鬧起了瘟疫,已是亂得出奇,這些法器,你帶著防身,我雖能在幽冥鏡中看到你,但難免會有疏忽之時……」
說著,從懷中取出兩大一小三個物件。
秦雨纓卻是搖頭:「我不需要你的東西,你今後也不必再盯著我。」
「這……」閻羅遲疑了一瞬。
不用那幽冥鏡,怕是難以在世上找到她的下落,若她食言……
「你不信我?」秦雨纓看穿了他的疑慮。
「當然不是……」閻羅搖頭。
思忖了片刻,他將手一揮,那足有一人高的幽冥鏡忽而變小了許多,緩緩落入了他掌心。
「只要滴血讓它認了主,鏡中就再不會有你了。」他道。
秦雨纓不假思索地取出銀針,扎破了手指。
血落在鏡面上,如滴入水中,泛起一圈圈極細的波紋,接而,鏡子又變回了先前那般大小。
「這認主,該如何解除?」她問得有些漫不經意。
閻羅未起疑心:「須再次滴血,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秦雨纓點了點頭:「我走了,你好自為之。」
她轉身走向那往生石,身形徹底消失之前,回頭朝他投來淡淡一瞥。
那雙眸子,始終澄澈如水,烏黑長發披散在削瘦肩頭,襯得那脖頸的肌膚愈顯白皙,在陰暗的地府中,白得有些耀目。
閻羅心中忽而湧起一絲異樣,目光一凝,瞳孔猛縮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