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著火
「為何不將這賤人趕出去?」徐子誠疑惑問道。
徐夫人嘆了口氣:「我的兒啊,經此一鬧,京城哪還有女子敢嫁你?這秦可柔,一時半會兒怕是休不得了!」
徐子誠聽得半懂不懂:「母親是說……」
「先留著她,若她遲遲生不出個一男半女,再另想他法。」徐夫人道。
成婚花了那麼多銀子,豈能說休就休?怎麼著,也得先為徐家留下點東西才行……
徐子誠面露猶豫,他對那秦可柔無甚感情,壓根不想與她生兒育女。
徐老爺聽得雲里霧裡,不知自己這夫人究竟在打什麼主意,心中有氣,於是數落:「看看你做的好事,平白無故地叫人打那秦可柔做什麼?就算你想把人留下,秦家那邊也未必就肯善此罷休!」
徐夫人聞言也不惱,湊在徐老爺耳邊,胸有成竹地說了幾句什麼……
不多時,聽見風聲的秦洪海就再次找上了門。
他這次比先前還怒氣沖沖,那滿臉陰沉的模樣,像極了是要殺人。
「岳父大人……」徐子誠剛開口,就被他一拳打了個四仰八叉。
「你還敢叫我岳父大人?」秦洪海暴喝一聲,上前又要再打。
「親家息怒,有話好好說……」徐老爺連忙打起了圓場。
「還有什麼好說的?婚宴上那醜事,我都已知道了!柔兒呢,叫她出來,跟我回去!」秦洪海吼。
「我說親家,你就這麼把柔兒帶走了,從今往後還有誰敢娶她啊?」徐夫人問。
秦洪海一愣,他倒沒想過這個。
「不帶走柔兒,難道讓她繼續留在你徐府遭毒打?」他回過神來,怒而反問。
「當然不是……」徐夫人連連搖頭,「親家公,別怪我話說得直,柔兒此番企圖下毒殺人,你若讓子誠休了她,她今後怕是……」
「她今後怕是怎麼了?」秦洪海怒目圓瞪。
難不成這徐家還敢要挾自己?
豈料徐夫人並未要挾,而是一臉悲天憫人:「她今後,怕是只能出家做姑子了呀!這麼一個大好年華的姑娘,若是凄凄慘慘了此一生……」
「那也是你徐家害的!」秦洪海氣急敗壞打斷了她的話。
「親家公,你是個明白人,如今的情形你應當也是清楚的,子誠的確有錯,可他畢竟錯不至死,而你家柔兒乾的,可是要人命的事……」徐夫人勸得那叫一個苦口婆心。
這番話,令暴怒之下的秦洪海逐漸找回了幾分理智。
理智是理智了,可說話還是沒好氣:「莫非你徐家還想報官?」
「當然不是……那喜餅我早已叫人扔了,親家公,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徐夫人說著,轉目吩咐一旁的小廝,「把那個出賣主子的丫鬟帶上來。」
婉姝立刻被帶了過來,見了臉色各異的秦洪海與徐夫人,心中不由惶恐起來。
她怎麼覺得,這二人瞧自己的眼神,一個比一個不善?
「徐夫人……」她垂下頭,小心翼翼斟酌著言語,生怕說錯什麼惹惱了這位當家主母。
怎料話未說完,就被身後的兩個小廝踢跪下了。
「親家公,這丫鬟本就是秦家的人,此番不如任憑你處置,你看如何?」徐夫人問。
婉姝一聽,立刻急了。
要是任由秦老爺處置,那自己豈不只有死路一條?
「夫人饒命,夫人饒命啊……」她當即哭喊起來,掙扎著上前,想抱住徐夫人的腿,彷彿那是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
堪堪觸及徐夫人的衣裳,便被其一腳踢開。
拂了拂衣角那並不存在的塵土,徐夫人面色依舊如常,繼續說道:「親家公,實不相瞞,子誠與柔兒屢屢發生口角,皆是因這丫鬟挑撥而起。除掉這丫鬟,他夫妻二人定會和睦不少。你若肯信我,從今往後,我這個當娘的斷然不會再讓子誠欺負柔兒……」
一旁的徐老爺也道:「是啊,子誠若再打柔兒,我定要叫他好看!親家,你若怕柔兒在我徐家受委屈,大可時常過來探望……」
秦洪海臉色依舊陰沉,目光轉向了久未作聲的徐子誠。
徐子誠被他看得心裡發毛,因先前被母親吩咐過,此刻忙不迭點起了頭:「是我該死……我不該輕信丫鬟的鬼話,三番五次誤會柔兒,還對她拳腳相加……求岳父給小婿一次改過的機會,小婿一定洗心革面,善待柔兒!」
瞧那信誓旦旦的模樣,只差沒當場賭咒發誓。
若非女兒做出了下毒之事,秦洪海壓根不會留在這繼續聽徐家人啰嗦。
可事情已被傳得沸沸揚揚,如徐夫人所言,他的寶貝女兒此番要是成了棄婦,今後十有八九就再也嫁不出去……
而秦雨纓與秦瀚森那兩個孽種,早已與秦家脫離了關係,他如今只剩下秦可柔這麼一個女兒,自然不捨得讓她青燈古佛度此一生。
徐夫人是個人精,很快就猜到了他心中所想。
不僅如此,她想的還比秦洪海更深遠、更細緻。
那兩片嘴皮子,顛倒黑白起來可不得了:「親家公,我對柔兒這孩子是真心喜歡,實在不忍心讓子誠休了她。今日你要是肯成親她與子誠二人,今後他夫妻兩個頭胎生下的不管是男是女,都隨柔兒姓秦,你看如何?」
一席話聽起來煞是真心實意,秦洪海頗為意動。
姓秦?
這麼一來,不管秦瀚森認不認他這個爹,秦家的香火都後續有望……
秦洪海心裡的猶豫一下就沒了蹤影,只是礙於面子,不好這麼快就點頭答應。
徐老爺也瞧明白了這一點,客客氣氣拱手道:「親家公,不管怎麼著,鬧出這樁事都是我徐家的不對,我定當親自登門致歉!」
秦洪海頓了頓,似乎仍面有不甘:「既如此,那……那我就暫且答應了,不過……還是須得先問問柔兒的意思,若今後再有人敢爬到她頭上,我定不輕饒!」
「是是是……」徐老爺點頭如小雞啄米,心道這人也就威風這麼一時罷了。
還是夫人說得對,待那秦可柔生下個一男半女,便想跑也跑不了了。
到時,看秦洪海還敢不敢堂而皇之地說要帶女兒回去……
只要他敢開口,自己就敢叫他領著女兒滾回秦家,至於徐家子嗣,一個也休想帶走!
反正有些話只是說說罷了,到時孩子究竟姓什麼,哪輪得到姓秦的做主?
得知此事,秦可柔自是斷然否決。
秦洪海的態度,卻比她更為堅決,因憂心今後無人為自己養老送終,愣是逼著她繼續待在了徐府。
一樁鬧得沸沸揚揚的事,就這麼被徐夫人給擺平了。
次日,眾人皆驚得目瞪口呆——任誰都以為兩家定會鬧得不可開交,哪曉得,徐家老爺竟親自帶著兒子登門謝罪,還給秦家老爺送上了不少賠罪禮……
秦可柔在府中的地位一下水漲船高,下人皆一改常態,對她恭恭敬敬,令她恍然有種在做夢的錯覺。
就連素愛拈花惹草的徐子誠,也不再留戀煙花之地,與她舉案齊眉、相敬如賓,簡直同之前判若兩人……
聽丫鬟說起這些時,秦雨纓的面色始終平靜如常,心中未起半點波瀾。
「那秦可柔的命怎的這般好?不止一次做出罪大惡極的事,居然也沒落得個一紙休書孤獨終老的下場,簡直氣人!」冬兒義憤填膺。
「善惡終有報,不是不報,是時候未到。」秦雨纓挑眉。
徐家糊弄得了別人,卻糊弄不了她。
此番留下秦可柔,定是因為還打了別的小算盤……
秦雨纓一時半會兒根本沒往子嗣二字上想,又或者說,她著實沒空在秦可柔的事上浪費時間。
前幾日,她寄了信去遼城,專程向外祖母打聽那牧伯,豈料外祖母也說牧家查無此人……
這就怪了。
常氏不知、外祖母不識,真不曉得那人會是什麼來頭……
一旁的冬兒一點也未察覺她的心思,憤憤不平地繼續說著,說的無非是秦可柔如何如何心腸歹毒,如何如何罪該萬死……
言語間,外頭忽然來了個小廝。
「王妃娘娘,八王府的丫鬟綠兒求見。」那小廝恭敬地稟告。
秦雨纓聞言立刻起身:「讓她進來!」
「七王妃,那個叫牧伯的,他……他又來了……」綠兒是匆匆跑來的,跑得那叫一個急,說起話來上氣不接下氣。
秦雨纓乾淨利落地說了個「走」字,帶著綠兒,雷厲風行來到了永安街。
剛到街頭,她就瞧見了街尾冒出的滾滾濃煙。
果不其然,走水的就是牧家舊宅!
見她快步走來,要推門進去,領頭的暗衛急忙上前攔道:「王妃娘娘當心,這院子已著火了。」
「有沒有發現可疑人等?」秦雨纓蹙眉問。
暗衛點頭:「先前來了個頭髮花白的老人,進去之後就沒再出來。」
「開門,我親自去找他!」秦雨纓吩咐。
暗衛卻說什麼也不敢讓她進,火勢如此之大,若王妃娘娘有什麼三長兩短,王爺責罰起來,誰人擔當得起?
僵持之際,秦雨纓眼角的餘光不經意瞥見了一道鬼鬼祟祟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