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當心禍從口出
冬兒將此事稟告秦雨纓后,秦雨纓思忖良久,覺得有必要再去遼城一趟,將事情問個清楚。
數十年前的事,常氏這個大舅母想必也是不知的,唯有外祖母,才有可能知情。
聯想起外祖母大病之前說的那些話,秦雨纓心中湧起不少疑團。
可此時,自己哪有什麼空閑跑去遼城……
每日守在陸泓琛身邊,時間都嫌不夠用,更別提還有不少瑣事纏身。
這其中一件瑣事,便是那董家的婚事。
帖子都已送上門來了,秦雨纓自然是要去的,不止是她,受邀的秦瀚森也提出要一併同去。
不日就到了董婉兒的婚期,乘車來到董府時,這裡可謂賓客雲集,門庭若市。
皇后雖不受寵愛,但畢竟是一國之母,且董家直系分支勢力不可小覷,不少達官貴胄都眼巴巴地想要攀附,甚至不惜一個勁兒往董家小小的旁繫上巴結……
這其中,就包括了秦可柔所嫁的徐家。
當然,徐家既不是達官也不算貴胄,只算個半吊子的落魄名門。
秦可柔是與徐子誠一同過來的,成婚不過短短數日,那張嬌俏的臉就已不見了一貫的倨傲之色,取而代之的是難得一見的低眉順眼。
不過這低眉順目,似乎只在徐子誠面前表露,瞥見秦雨纓時,她眸光立即一變,卻並未徑直刁難秦雨纓,而是故意將話題引到了秦瀚森身上:「喲,這不是秦公子嗎?聽聞秦公子已不在太醫院中了,也不知如今在何處高就?」
雖然徐夫人嚴詞警告過她,在外拋頭露面,不得多口多舌,但一看到秦雨纓與秦瀚森二人,她還是沒能管住自己的嘴。
先前這兩人皆是她手中的出氣筒,尤其秦雨纓,衣衫襤褸、面黃肌瘦,連外頭的乞丐都不如,如今卻如此光彩照人地出現在了這裡,令她相形見絀,叫她心中怎能不恨?
話音一落,不少人都側目瞧了過來。
秦瀚森拒婚一事早已在京城傳得沸沸揚揚,眾人只道他是當上副院使之後自尊自大,才會連董婉兒這等大家閨秀都瞧不上眼。
如今他已不是什麼副院使了,只是個尋常百姓而已,若沒有秦雨纓這個當王妃的長姐幫襯著,哪裡能開得起什麼醫館?
一時間,不少鄙夷的目光投來,皆覺得這秦瀚森心高氣傲,活該落得如此下場。
只是,那些目光一觸及秦雨纓身旁的陸泓琛,便紛紛觸電似的移開。
原因無二,這七王爺的神情實在太冰冷,那叫一個拒人於千里之外,頗叫人不敢直視。
「你的消息倒很是靈通。」秦雨纓挑眉開口。
總有這麼些人,自己將日子作得一塌糊塗,偏還處處看旁人不順眼,只巴望著將所有人都拉進爛泥潭裡,一併變臭發爛。
秦可柔顯然就是這麼一個人。
先前陸泓琛在朝野中極有聲望,她對秦雨纓可謂嫉妒得很,恨秦雨纓嫁了個手握實權的王爺,自己卻只嫁了個爛泥扶不上牆的徐子誠。
如今陸泓琛遭了當今聖上打壓,她心中頓時平衡了不少,殊不知即便陸泓琛賦閑在家,與小小的徐子誠相比仍是雲泥之別……
「我說七王妃,秦少爺似乎已到了婚配之齡,不知有沒有相中哪家姑娘?」秦可柔雖對陸泓琛有些畏懼,但還是壯起膽子繼續問道。
此言此語,無非意在奚落。
秦雨纓看她就像看著一隻飛來飛去的蒼蠅,小小蒼蠅雖掀不起什麼風浪,但嗡來嗡去搬弄是非,也足夠影響心情。
瞥了一眼秦可柔身邊那徐子誠,秦雨纓道:「聽聞徐公子有個庶妹年方十六,生得端莊貌美,如今尚未婚配?」
徐子誠一見她就不由自主兩眼發直,目光從她素凈的臉龐落到她雪白的脖頸,又從她雪白的脖頸落到她秀氣的手腕……只覺得如果秦雨纓是塊不染凡塵的美玉,那秦可柔就是片隨處可見的磚瓦。
自己當初怎麼就鬼迷心竅,棄了這美玉,娶了片青磚?
此時他哪裡聽到了秦雨纓在說些什麼,只瞧見她兩片嘴唇一張一合,連說話的模樣都如此清麗動人……
他訥訥點頭,應了聲「是」。
一旁的秦可柔簡直氣炸,可當著眾人的面又不好發作,一張臉憋得發青。
「不知徐公子覺得我這仲弟如何?」秦雨纓又問。
秦可柔見徐子誠依舊發愣,氣不過掐了他一把。
徐子誠立刻疼得回過神來:「什……什麼?」
「我問徐公子,覺得我這仲弟如何?」秦雨纓再次說道。
「雨……七王妃你說的是秦瀚森秦公子?秦公子一表人才,年輕有為,真乃人中龍鳳,吾妹若有幸能覓得秦公子這等佳婿,簡直三生有幸……」徐子誠將自己想到的恭維詞一股腦全說了出來。
既有討好秦雨纓之意,也有討好她身後的陸泓琛之意。
只是為何陸泓琛這個七王爺,看向他時眸光如此不善,活像要將他五馬分屍?
徐子誠心中一陣惶惶然,不曉得自己這馬屁究竟拍錯了哪一句,連忙改口又道:「只是……只是庶妹平庸無比,或許配不上秦公子這等青年才俊。」
秦可柔聽得那叫一個火冒三丈,她煞費苦心貶低秦雨纓,徐子誠卻拆台拆到了姥姥家,簡直蠢笨如豬!
今日她與徐子誠是來巴結董家的,又不是來巴結七王爺的,有個如此分不清東南西北的少家主,徐家今後若能飛黃騰達那就怪了!
可在徐子誠看來,董家與七王爺,其實並無區別。
反正都是高高在上皇親國戚,都是他擠破頭皮也攀附不了的。
再說,今日來此道賀的達官顯宦如此之多,他就算在董家老爺面前極盡諂媚,人家也不一定會拿正眼看他。
反觀秦雨纓,主動問及了他庶妹的婚姻之事,他當然要抓住這一大好機會,若能讓庶妹能嫁給秦瀚森,他徐家無異於攀上了七王爺這顆大樹,這叫他心裡怎能不喜?
「我只不過隨口一提,徐公子何必如此謙虛?」秦雨纓輕描淡寫一筆帶過。
她越是神色自若,秦可柔就越是恨得咬牙。
也就徐子誠這個不長腦子的,才會以為秦雨纓是當真!
在她看來,秦雨纓不過是在笑話自己罷了,笑話自己的夫家如此不中用,連秦瀚森這麼一個被人瞧不起的貨色,都捧在手心裡當成香餑餑,巴不得即刻就與之結親……
這般一比較,秦可柔簡直想哭都擠不出淚來。
她恨趙氏,她也恨秦洪海這個爹,分明都是秦家的女兒,憑什麼好處全讓秦雨纓給占著了,自己就落得如此卑微窘迫的下場?老天何其不公!
說完這些,秦雨纓就沒再理會氣急敗壞的秦可柔,她不打算在一隻蒼蠅身上,浪費太多時間。
與陸泓琛一併來到董家正廳時,座上的董老爺忙不迭地起身相迎:「在下見過七王爺、七王妃……」
「董老不必行如此大禮。」陸泓琛上前扶起他。
「王爺大駕光臨,寒舍真是蓬蓽生輝,蓬蓽生輝啊!」董老爺拱手,笑得那叫一個熱情洋溢。
只是每一條皺紋里,都寫滿了虛偽二字。
「董老嫁女,本王哪能不前來送上賀禮?」陸泓琛假意周旋。
明面上的這一套,他身為王爺實在見得太多。
董老爺親自請二人入席,又敬了幾杯酒,這才轉身離開。
「你與董家很熟?」秦雨纓忍不住問。
她極少見到這等虛與委蛇的場面,故而有些不解。
陸泓琛搖頭:「不熟,但戲還是要演的,否則又會有人去母后耳邊說本王冷口冷麵、倨傲不羈了。」
「原來你這般怕太后?」秦雨纓挑眉。
陸泓琛揉了揉她的臉:「母後年邁,本王自然要讓她少操些心。」
看不出來,還是個孝子。
可先前為了自己與太后對峙時,怎麼一點也看不出呢?
呃……
這麼一想,秦雨纓頓覺自己有得了便宜還賣乖之嫌。
「我聽說董家是皇后的遠親,為何皇后今日沒有露面?」她輕咳一聲,岔開話題。
「說是外親,其實只是稍稍沾親帶故而已,皇后自然不會為了這麼一個小小的旁支親自露面。」陸泓琛解釋。
秦雨纓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繼續問道:「皇后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你與她是不是曾有過什麼過節?」
如果沒有過節,上次在金鑾殿前,皇後為何要故意攔住自己與陸文霍?
當時幸而太后及時趕到,若任由皇帝與陸泓琛繼續僵持,不曉得事情會發展成何種模樣。
那皇帝一看就是個極為記仇的人,明面上寬宏大量,實則所有的賬一筆都不會漏算,這不,事情還沒過兩日,就已革去了陸泓琛身上的所有官職……
「皇后出身顯赫,其祖父是三朝元老,當初皇兄登上王位,多虧了她暗中運籌帷幄。」陸泓琛耐心地答。
秦雨纓舉目看了一眼四周,確信無人偷聽,才稍稍舒了口氣。
近來她的膽子小了許多,不是因為別的,而是因為擔心陸泓琛會遭遇什麼不測,故而無論遇上什麼事,都比尋常要謹慎一些。
「喂,當心禍從口出……」她忍不住白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