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夫君你個頭
太后急急忙忙進去了,見了陸泓琛,被他蒼白的臉色嚇得不輕。
秦雨纓不由一怔——那模樣,著實不像是裝出來的。
上前把脈,脈象果然十分微弱,他已處在昏迷之中。
「取千年人蔘,切片給王爺含服。」她立即吩咐。
「是。」一旁的丫鬟,手腳麻利地去庫房取了人蔘。
含著參片,陸泓琛慘白如紙的臉總算有了一絲血色,胸膛起伏的弧度卻仍十分輕微,彷彿稍有不慎就會停了呼吸。
「琛兒這究竟是怎麼了?」太后心急如焚。
那蠱蟲分明已被雪狐所食,為何還會病得如此嚴重?
「王爺這或許是心病。」忽有一個聲音道。
那是個三十來歲的男子,樣貌普普通通,身形削瘦如竹,先前一直靜靜站在一旁,沒說話時,壓根無人留意到還有這麼一個人的存在。
秦雨纓清澈的眸子微眯,目光在他身上多停留了片刻。
「心病?」太后聽得蹙眉。
「王爺不論昏睡還是清醒,口中念的,始終都只有王妃的名字,俗話說心病還須心藥醫,若說這世間誰人能解王爺的心結,恐怕也只有王妃娘娘了。王妃娘娘,您不妨試著喚一喚王爺,看他是否能清醒幾分。」那人繼續說道。
秦雨纓依言,湊在他耳邊輕聲喚道:「陸泓琛,我已回來了,你快些醒來吧,不然……不然我便走了,再也不來看你……」
話未說完,雙目緊閉的陸泓琛,長睫微顫,竟是極慢地睜開了眼睛。
那眸光脈脈,只落在秦雨纓一人臉上,彷彿周遭再無旁人。
「你既然回來了,本王又怎會讓你再離開?」他聲音低沉而沙啞,聽得秦雨纓心裡泛酸。
太后等人皆未瞧見,秦雨纓卻看的分明,就在自己開口喚出陸泓琛名字時,那中年男子藏在袖中的手,看似不經意地一動。
有極小的一物,從床頭飛到了他掌心,若沒猜錯,那應當是一隻蠱蟲。
難怪宮中的御醫,也瞧不出任何端倪,誰人會知陸泓琛並未得病,而是中了蠱?
故而吐血是真,昏迷是真,奄奄一息也是真……
生平頭一次,秦雨纓覺得這人極傻。
傻得……令她一點也不後悔,自己嫁給了他。
若非擔心自己在宮中受委屈,他如何會自導自演這樣一出苦肉計?
可他哪裡知道,那區區一點委屈,怎比得了他身中蠱毒所受的苦楚?
「本王還是覺得,你笑起來更好看。」陸泓琛修長的手指,輕撫過她的臉頰,指尖的溫度冰冰涼涼,涼得她眼眶一陣溫熱。
一旁的太后長長嘆了口氣:「罷了罷了,你們的事,哀家再也懶得管了……」
「兒臣令母后擔憂了。」陸泓琛勉強坐起身來,又止不住地咳嗽。
「你快別起身……」太后親自扶著他躺下,替他捻了捻被角。
「兒臣有話想單獨對母后說。」陸泓琛道。
太后又是一聲嘆息,轉目吩咐:「你們都下去吧……還有七王妃,你也下去吧。」
眾人皆退了出來,輕輕合上了門。
中年男子好奇地打量秦雨纓,方才,此女好似瞧見了他召回蠱蟲的那一幕。
他自認手快如刀,尋常人等皆留意不到如此細節,甚至就連那武藝高超的副將杜青也絲毫沒有察覺。
而養尊處優的王妃娘娘,卻有如此眼力……
這可真是奇哉怪哉。
陸泓琛也不知對太后說了些什麼,過了許久,太后才推門而出。
出來后,她徑直走到了秦雨纓跟前:「今後你要好好照顧琛兒,哀家這輩子最放心不下的便是他。記住,他飲食清淡,不喜油膩,夜間一有響動便睡不安穩……還有,他好騎射,只是時常抱恙,以至於無法打獵出行……」
說著說著,聲音就變得有些哽咽。
「太後放心,我不會讓王爺有事。」秦雨纓連忙應道。
太后輕輕搖了搖頭:「你這丫頭啊……」
一旁的太監顯然極擅長察言觀色,聞言提醒秦雨纓:「王妃娘娘,您該改口了。」
「改口?」秦雨纓聽得不解。
「您該改口叫母后了。」太監道。
秦雨纓微怔,張口喚了一聲「母后」。
太后取下腕上的一隻翡翠鐲子:「這個,是太皇太后當年賜給哀家的,哀家今日將它給你,你可要快些為琛兒生個一男半女,哀家也好早享天倫之類。」
秦雨纓道了聲是,不免有些恍然。
這種感覺太奇怪,她從未想過,有朝一日太后竟會待自己這般親近。
直到太后離開,她都有點沒回過神來。
屋中再次傳來咳嗽聲,她連忙推門進去,見陸泓琛不知何時已站了起來,短短几日不見,他身形已是削瘦了不少,那眼窩愈發深邃,眸光彷彿一片靜謐的湖水。
只在看向她時,才微微泛起波瀾。
「你這人……是不是不要命了?」秦雨纓心裡沒好氣,一開口,語氣卻忍不住軟了下來,「萬一有個好歹……」
「本王還要保護你一生一世,怎會讓自己有什麼好歹?」陸泓琛薄唇微彎,將她瘦小的身軀擁入懷中。
他懷抱的溫度極暖,她將下巴輕放在他肩上,閉上雙目,深嗅著那再熟悉不過的氣息。
心中某個角落忽然就充盈起來,彷彿只有在他身邊時,心跳才完完整整,一點也未缺失……
「你知不知本王有多想你?」他的聲音傳入耳畔,有些沙啞,卻極為好聽。
分明肉麻極了,她卻忍不住唇角微揚。
兩個淺淺的梨渦,如此的醉人。
他俯身一吻,輕吻在她臉頰最柔軟處。
那溫熱的呼吸吹過耳畔,令她如小貓般眯了眯眼睛,只覺得……彷彿有一片羽毛拂過,微癢。
「陸泓琛,你以後再也不許裝病……」她情不自禁鑽進他懷裡,聲音悶悶的,語氣卻很是認真。
他既未點頭,也未搖頭,而是問道:「為何不肯喚本王一聲夫君?」
秦雨纓一陣赧然,良久才道:「夫……夫君你個頭,以後不許再裝病,不然……看我怎麼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