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你你你……你別碰我
「何物?」陸長鳴問。
他並不知這機關是秦雨纓親自執筆所畫,故而無論看著多麼精巧,也並不覺得奇怪。
畢竟泱泱夜朝,如此多能工巧匠,定是秦雨纓花重金聘請他人設計的。
所以,聽當阮冰竺說出接下來那番話時,他眼皮忍不住動了一下。
「那是一種奇怪的針,手指長短,與銀針差不多粗細,卻要堅韌許多,也是七王妃親手設計的。除了能作為暗器,屬下實在看不出那針還能有什麼別的作用。」阮冰竺道。
暗器?
陸長鳴聽得心裡一跳:「你說,也是她親手設計的?」
這個「也」字,略微加重了語氣。
「是。」阮冰竺點頭。
陸長鳴面色漸漸凝固:「這麼說,那捕獸籠……」
「那捕獸籠也是她親筆所畫,雖然潦草了些,但看得出,她一定畫了極多的心思。」阮冰竺答。
一個會使暗器、能用捕獸籠的王妃?
他這個病秧子七弟,還真是娶了個好妃子!
得知雪狐的消息后,他之所以去七王府登門拜訪,是猜准了這病秧子只要聽說驪山上有雪狐出沒,就一定會死死抓住這一線生機。
畢竟,誰不想好端端地活下去?
可如今大雪封山,在山中打獵者,稍有不慎便會發生意外。
以陸泓琛的性子,斷不會讓身邊人去做如此危險的事,十有八九會親自去驪山找雪狐,如此,倒是方便了自己趁機將他從這世上徹底除去……
可哪曉得,竟鬧出了捕獸籠的事,還牽扯出一個行事如此古怪的七王妃……
陸長鳴隱隱覺得事情正變得越來越無法操縱,凝神皺眉之際,忽聞阮冰竺道:「不過王爺放心,那捕獸籠早已被屬下動了手腳,根本就捕不到什麼雪狐。」
別說雪狐了,就連一隻老鼠也抓不住。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陸長鳴徐徐踱著步子,吩咐阮冰竺,「陸泓琛身邊,不能留如此蹊蹺之人,過幾日太后不是要去靜安寺祈福嗎,到時,你也過去一趟……」
未免繼續鬧出亂子,有些事,還是快刀斬亂麻的好。
與此同時,秦雨纓正在離開京城的路上。
四周一片茫茫白雪,路上行人不多。
她身後跟著一個丫鬟兩個侍衛,四人均是騎馬,在北風呼嘯中,一路朝驪山而去。
之所以未乘馬車,一來是不想動靜太大,打草驚蛇,二來也是為了儘快趕到那驪山,放置好精心設計的機關。
若能捕到雪狐,陸泓琛的病,說不定就有救了……
事關重大,她不放心交由他人來做,故而想在去靜安寺祈福之前,親自辦妥。
至於陸泓琛,他每日皆要入朝,哪裡抽得出一整日的時間來督辦此事?
驪山離京不遠,天黑時分,幾人就已到了山腳。
「王妃娘娘,上山的路結了冰,稍有不甚便會摔傷,此物還是交由屬下帶上山去吧。」其中一個侍衛道。
他二人實在不知,王妃娘娘一介女流,為何非要一同前來。
一同前來也就罷了,還帶了一個瘦瘦小小的丫鬟。
本以為女流之輩身嬌肉貴,定是受不了這路途的嚴寒,怎料她騎起馬來竟比他二人還快,那小丫鬟跟在後頭,也是絲毫不落下風。
此時秦雨纓翻身下了馬,脫下裘袍抖去積雪,露出一身乾淨利落的短打扮,儼然一個英挺的小公子,壓根瞧不出是個嬌弱女子。抬頭望了一眼那直入雲霄的山,她深吸一口氣,呵出一片白茫茫霧氣。
此山極高,她的身手不及這兩個侍衛,想了想,轉目問:「你可知此物放在何處最合適?」
「自然是放在山巔最為合適。」那侍衛答。
雪狐喜寒,而山巔乃極寒之地,即便在酷暑三月也比山腳涼快不少,更別提如今這寒冬臘月了。
秦雨纓點頭:「快去快回。」
侍衛得了吩咐,帶著那捕獸籠,一轉眼就消失在了山中。
夜幕漸落,秦雨纓不放心就此離去,與冬兒找了個避風處,生了一堆火。
餘下的一個侍衛守在一旁,負責保護二人周全。
冬兒被凍得雙手通紅,不停地搓著手指。
秦雨纓本沒打算將她帶來,奈何陸泓琛這個醋罈子,非得說什麼男女有別,不放心她與這兩個侍衛同來,愣是將冬兒也卷了進來。
「王妃娘娘,奴婢瞧著那東西像是個捕野的機關,是不是用來捉那雪狐的?」冬兒問。
「噓,冬兒姑娘,別說得這麼大聲。傳聞那雪狐有靈性,能聽懂人言,若不小心被它聽見,它便不會往籠子里鑽了。」一旁的侍衛提醒。
民間的確有此類傳說,許多人見過那雪狐的蹤跡,卻無一人抓到過它,時日一久,便越傳越玄乎,說雪狐乃天上的仙子所化,是來凡間遊歷的。
既是仙子,自然擁有法力,尋常人皆不得近身,不僅如此,若有誰傷了它,還會遭天譴。
秦雨纓先前並不信什麼鬼神之說,可畢竟在閻王殿里走了一遭,還和閻王一同飲酒,喝了個爛醉如泥……這世間有閻王,自然也是有鬼怪的,說不定還真有什麼仙子、妖精。
不過在她眼裡,救陸泓琛性命要緊,天譴不天譴的暫且也顧不上那麼多。
等了幾個時辰,火堆快要燃盡了,那上山的侍衛總算是回來了。
他身上的衣物被樹枝劃破了幾處,瞧著有些狼狽,手中空空,不見了那捕獸籠,朝秦雨纓復命道:「王妃娘娘,事情辦妥了!」
四人回到七王府時已是深夜,府中亮著燈火,陸泓琛顯然還未入眠。
他當然無法入眠,在院中踱步等了許久,回到書房,又蹙眉在桌前坐了許久,直到遠遠傳來一陣打更聲,才發覺自己手持墨筆卻一直一字未寫。
見夜色沉沉,不免愈發憂心秦雨纓的安危。
不多時,忽有下人來報:「王爺,王妃娘娘回府了!」
陸泓琛立刻起身,大步朝外走去。
秦雨纓回來時,帶著一身的風雪,小臉被凍得紅撲撲的,他上前伸手暖了暖她的臉頰,她卻蹙眉,不滿這座冰山攔路:「事情辦妥了,若沒別的事,我先沐浴更衣去了。」
隆冬的寒意直逼骨髓,不及時暖過來,很容易落下病根。
陸泓琛二話不說,攔腰抱起她:「正巧,本王今日也未沐浴更衣。」
「你你你……你別碰我!」秦雨纓被凍得僵硬的臉頰無法做出無語的表情。
喂喂喂,她能殺人嗎?這座冰山,怎就這麼喜歡占她便宜?
早知如此,何必去驪山放什麼捕獸籠?
索性任由他毒發身亡好了,自己也落得個清凈。
可近距離看著這張英氣逼人的臉時,心跳為何會莫名漏掉一拍?
秦雨纓不明白自己究竟哪裡出了問題,竟對一個男人如此缺乏免疫力……
不遠處,一棵被雪壓彎了枝頭的梅樹后,站著一道纖細的人影。
陸泓琛抱起秦雨纓離開后,那人佇立良久,腳步始終未挪。
「柳姑娘,夜裡風大,你就回房去吧,凍壞了身子可就不好了……」一旁的丫鬟勸道。
俗話說,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柳若兒卻認為這話一點也不真切,她隱約覺得,不管自己這座青山留多久,都不會換來王爺的半點雨露恩澤……
有些事,似乎一開始就已註定了,不然,為何她在七王府待了這麼多年,每日期期艾艾地盼著他能多瞧自己一眼,到頭來卻是落得這種冷冷清清的下場?
上次入宮時,她聽宮裡的人說,太後娘娘指給世子爺的那個接引姑子,不出半年就成了世子爺的妾室,還有那送去八王府的牽引姑子,也是錦衣玉食,從未受過半點冷落……為何自己偏就如此命苦,竟比不過區區一個秦雨纓?
「她到底哪裡好?」柳若兒怔怔地開了口。
「什麼?」風太大,她聲音太輕,丫鬟一時沒聽清。
「那秦雨纓,她長得比我美嗎?」柳若兒幽怨。
丫鬟反應過來,連忙搖頭:「她……她當然不及柳姑娘你美。」
「那她溫柔賢淑嗎,端莊得體嗎?」柳若兒又問。
丫鬟亦是搖頭,使勁渾身解數,細數起了秦雨纓的短處:「她性子蠻橫,眼神逼人,一看就不是什麼良善之輩,渾身上下瞧不出半點的溫婉乖巧,怎能與柳姑娘你比?」
「那為何她是王妃,我不是王妃?」柳若兒聲音一狠,問得咬牙切齒。
她怎麼也想不明白,樣樣不如自己的秦雨纓,究竟是怎麼蠱惑住了王爺的心。
「也許……也許因為她對王爺來說有過人的價值,所以王爺才會如此待她。」那丫鬟想了許久,勉強憋出了一句。
過人的價值?何為過人的價值?
這話聽起來似乎不著邊際,柳若兒卻眼珠一動。
聯想起上次秦雨纓入宮時,太後娘娘那急轉之上的態度,她愈發心生狐疑。
她似乎記得王爺說過,秦雨纓擅長針灸……
「明月,你去管家那兒問問,給王爺治病的大夫,這幾日是否來過。」她轉目吩咐。
喚作明月的丫鬟點頭去了,不一會兒就問來了答覆:「柳姑娘,管家說,那大夫已是大半月未曾來過了,他還問您是否身體抱恙,需不需要請人過來瞧瞧。」
大半月……
大半個月前,不正是秦雨纓剛嫁入七王府的時候?
在此之前,那大夫每隔一日便會來給王爺診脈。
這就是說……自打秦雨纓嫁過來,王爺就再沒也見過那大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