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你到底是誰!
秦雨纓險些被氣笑,她這位庶妹,還真是秉承了趙氏一貫的優良作風,道理講不過,便開始耍橫,還非得大呼小叫地喊人助陣。
是嫌吃癟吃得不夠,還是嫌丟臉丟得太少?
秦府本就不大,經秦可柔這麼一叫喚,立刻有不少人跑了過來。
人一多,秦可柔的腰板就不知不覺硬了幾分:「我秦家雖小門小戶,但也不容你如此撒野,我勸你別輕舉妄動,免得動起手來自討苦吃!」
她說得如此眉飛色舞,全然沒發覺周遭那些下人,聽到這「動手」二字后,皆不動聲色地往後退了幾步。
動手?
誰敢動手揍七王妃,那一定是嫌命太長。
「二小姐……」劉婆子朝她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別將事情鬧太僵。
「誰是二小姐?」秦可柔聞言立刻就炸毛了,「秦家只有我一個嫡出小姐,你眼瞎了不成?」
劉婆子不敢頂嘴,只好一個勁兒地點頭稱是。
「我說七王妃,」秦可柔轉目瞥向秦雨纓,「今日我母親不在府中,你還是改日再來造訪吧。」
這擺明是在變著法子下逐客令,冬兒聞言氣結:「你……」
「我若說不,秦小姐是不是打算親自『送』我出門?」秦雨纓淡淡問。
「你我姐妹一場,我當然要送你了,」秦可柔湊到她耳邊,得意洋洋地壓低了嗓門,「我不僅要送你出門,還要送你上黃泉路呢!七王爺護得了你一時,護不了你一世,沒了他,你怕是連路邊的一條野狗都不如。待殉葬那日,我定要好好瞧瞧,你這賤人死到臨頭還能如何囂張……」
話未說完,左臉忽然迎來「啪」的一耳光。
這一掌,是冬兒打的。
冬兒實在氣不過,什麼賤人,什麼野狗?連一個小小的庶出小姐都敢爬到王妃的頭上,可想而知,王妃先前在秦家過的是何種日子!
秦可柔被打懵了,難以置信地看著冬兒,氣得捂臉大罵:「混賬,你算什麼東西,也敢打我?」
「冬兒,這就是你不對了,把秦二小姐的臉打得這般不對稱,叫她如何出去見人?」秦雨纓當即訓斥起了冬兒。
說是訓斥,語氣卻聽不出一星半點的責備。
「知道就好!你這丫鬟以下犯上,按照本朝律例,當流放邊疆……」秦可柔尖著嗓門叫囂。
話未說完,右臉忽又「啪」地挨了一巴掌,疼得她雙頰如火燒,直想殺人。
「嗯,這下對稱多了。」秦雨纓雙目微眯,挑了挑眉。
接連被扇了兩巴掌,秦可柔難以置信地張大了嘴,一張俏臉不僅紅得發青,而且還青得發紫了。
「秦雨纓,你這小賤蹄子居然敢打我?」
此言此語在秦雨纓毫不拖泥帶水的一耳光下,再次戛然而止。
秦可柔整個人都愣住了,那叫一個呆若木雞。
「賤……賤人,我叫你不得好死!」隨著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她咬牙切齒撲了過來。
秦雨纓嗤笑一聲:「我瘋起來連自己都打,打你有何不可?」
秦可柔自小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長得那叫一個珠圓玉潤,不似她這般清瘦如紙片。
眾人皆以為秦雨纓不過是在放狠話,此番定要吃虧,卻不料電光石火之間勝負已定,那重重摔了個嘴啃泥的,竟是秦可柔!
「誰打斷這賤人的手,我賞誰白銀百兩!」秦可柔不甘心地爬起身怒喝。
她這輩子,哪裡受過這等屈辱!
然而丫鬟、小廝們皆面色訕訕,無一人移步上前。
「你們都聾了嗎?」秦可柔臉色漲紅,怒目圓瞪,恨不得把秦雨纓和冬兒二人活活剁成肉泥,以解心頭之恨。
可惜不管她如何威逼利誘,那些下人始終不動如鍾,彷彿被施了定身咒。
秦雨纓是誰?
那可是七王妃啊!
誰人不知太後娘娘最疼愛的就是七王爺?
惹惱七王爺,那是分分鐘人頭落地的事,也就秦可柔這個不知高低的大小姐才會如此叫囂……
「以下犯上,當流放邊疆……冬兒,我朝是不是有這條律法?」秦雨纓的聲音再次響起,不似秦可柔那般扯著嗓子叫囂,反倒多了幾分氣定神閑,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
冬兒點頭,脆生生答了聲「是」。
這「上」嘛,指的是王妃,而「下」嘛,指的自然就是秦可柔了。
膽敢對王妃動手,簡直活膩了!
「把她押去衙門,正好與趙氏湊個對。」秦雨纓吩咐。
話音未落,不遠處的副將杜青,已叫隨從上前抓起了人。
秦雨纓看得滿腦子黑線,這些人是何時跟過來的,自己怎麼一點也沒察覺?
氣得跺腳的秦可柔很快就被侍衛拖了出去,隔老遠都能聽見她不甘的叫聲。
冬兒撓頭:「王妃,咱們這麼欺負人……真的好嗎?」
「她還年輕,只是個不懂事的黃毛丫頭,當然不能放過她。」秦雨纓勾唇回應。
看著秦可柔的背影,冬兒感嘆:「想不到趙氏那麼精明,居然教出了這種蠢笨如豬的女兒。」
秦雨纓聽得一笑:「若真精明,便不會接二連三將把柄往我手裡送了。」
「也是……」冬兒若有所思地收回視線,問道,「王妃,接下來該幹些什麼呀?」
「找人。」秦雨纓答。
「找人?」冬兒狐疑,「找誰?」
「當然是趙氏。」秦雨纓轉目看向秦府東廂。
趙氏挨了三大板,斷然不可能這麼快就傷愈出門,此刻定在府中。
不一會兒,杜青等人便將趙氏揪了出來。
找到趙氏時,她正藏在柴房裡瑟瑟發抖,哪怕方才聽到女兒在外頭慘叫如殺豬,她也沒敢露面。
看著趙氏衣角沾上的那些草灰,秦雨纓忍不住思忖,前幾日被關在此處的是她,今日躲在這兒的卻成了趙氏,這難道就叫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押她去衙門。」她道。
「使不得啊……」趙氏急得只差沒吐血,「那十七大板,我拿銀子來抵還不成嗎!」
上次那三大板,險些要了她的老命,這次若再挨上十七大板,她還活不活了?
「銀子就不用了。」秦雨纓淡淡搖頭。
趙氏聽得心都懸了起來,卻又聞秦雨纓道:「我要的是一個人。」
「誰?」她忙問。
秦雨纓朱唇輕啟:「秦瀚森。」
趙氏一愣,連連點頭:「我這就把他叫來,你即刻便可帶他走!」
莫說一個秦瀚森,就是十個秦瀚森都行,反正也不是她的親生兒子,對她來說,和一條狗無甚區別……
派人去尋秦瀚森的當口,一些細微的回憶湧入秦雨纓腦海。
其實兩年前,秦瀚森曾偷偷跑來後院找過她,說要與她一起離開秦府,可惜二人來不及爬出高高的院牆,就被趙氏派來的小廝抓了回去。
不日她就聽說了秦瀚森被罰跪的消息,這一跪便是整整三日。
他不吃不喝,粒米未進,很快病來如山倒,整個人瘦得形同枯槁。
從那以後,秦洪海再也不許她見他。
兩年過去了,也不知他如今是高是矮,是胖是瘦?
正想著,秦瀚森已被帶了過來,杜青等人一齊退下,將這偌大的院子留給了她姐弟二人。當然,還有二人各自的丫鬟。
秦雨纓仔細打量起了仲弟,他不似尋常大戶人家的公子哥兒那般白皙,皮膚呈好看的小麥色,平日里顯然經常曬太陽,一雙眼睛黑白分明,格外清亮,五官與這身體的原主,也就是自己,簡直如出一轍。
「你來幹什麼?」秦瀚森語氣不善。
到底是一母同胞的姐弟,連皺眉嫌棄的樣子都頗為相似。
「當然是帶你走。」她好脾氣地答。
一句「帶你走」,換來的是秦瀚森的一聲嗤笑:「你不覺得,如今說這些太遲了嗎?」
這個仲弟,似乎與自己間隙頗深。
秦雨纓有些不解,卻還是耐著性子解釋:「我知這些年你吃了很多苦,我做得最錯的一件事,便是讓你去了趙氏身邊……」
「何止啊?」秦瀚森蹙眉,似乎有滿腔的慍怒要發泄,到頭來卻只不咸不淡、不冷不熱地說了一句,「我走我的陽關道,你做你的七王妃,我與你井水不犯河水,今後別再找我。」
秦雨纓心覺古怪,正想問個清楚,他身後一個高大的丫鬟忽然上前,不耐煩地沖她喝道:「聽見了沒,趕緊走!少爺在秦家過得好端端的,不需要你假惺惺!」
這丫鬟名叫小依,秦雨纓是認得的。
前些年,秦瀚森那頭的消息,全是小依透露給她的,此人與她雖說不上是摯友,但勉強也算點頭之交,卻不知為何,此刻對她有如此深的敵意。
見秦瀚森轉身欲走,秦雨纓知道,有些話再不說便遲了。
「我從前是做過很多蠢事,但人是會變的,照顧好你,是娘的遺願,也是我肩上的責任。秦瀚森,你可以逃避一時,但無法逃避一世,總有一天你必須接受,除了秦洪海那個勢利小人,我是你在這世上僅剩不多的……或許是最後一個親人。」
這席話,令秦瀚森腳步一滯。
他回過頭,眸光別樣的古怪:「你到底是誰?」
「什麼?」秦雨纓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你不是她,」秦瀚森緊盯著她,「我長姐這輩子也說不出這樣的話來,說,你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