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奪命貓

  見到穆寒清,顧星魂驚訝得合不攏嘴,可轉念一想,他能找到這裡也沒什麼稀奇,就算是幽門總部,他想去也是如入無人之境。


  「葉靈兮呢?」穆寒清一上來就問。


  聽穆寒清提起靈兮的名字,一直將自己關在屋子裡的葉筱筱開門,冷聲問:「你將靈兮弄丟了?」


  顧星魂也疑惑的看著他道:「靈兮在你手裡沒了,你竟也查不到?」


  顧星魂的驚訝,讓穆寒清蹙眉。


  「你覺得,我是無所不能的?」內心深處,對顧星魂卻有了深一層的防備。


  顧星魂眼神一凜,然後立刻恢復嬉皮笑臉:「你是寒食的七皇子,你的女人在京都丟了,這說出去,只怕也沒人會信吧?」


  「可那女人確實不見了,我查不到她的蹤跡!」穆寒清坦誠的回答。


  聽他這樣一說,顧星魂的神色立刻變得嚴肅起來。


  見顧星魂流露出這樣嚴肅的神色,葉筱筱心裡有種不好的預感。


  「顧星魂,你真沒幫靈兮逃走?」她用眼神詢問顧星魂。


  顧星魂聳聳肩,表示自己真的沒有。


  穆寒清見顧星魂不像是說謊的樣子,也不在耽擱時間,只淡聲說:「幽門,就是這樣隱蔽的?」


  「那是因為是你,一般的人誰知道這裡是幽門的分舵!」被穆寒清看不起,顧星魂立馬跳腳。


  不對!


  「穆寒清,你等等!」顧星魂忽然叫住穆寒清。


  穆寒清轉頭看了他一眼,涼聲問:「怎麼?」


  「我有一隻黑狸貓,它也失蹤了!」顧星魂說完,穆寒清便如閃電一般的欺身上來,揪著他的衣領問:「那黑狸可見過靈兮?」


  「見過!」顧星魂咽了一口口水。


  「該死!」穆寒清一把將顧星魂推開,然後大叫一聲:「魅姬,找黑狸貓,靈兮被狸貓帶走了!」


  「諾!」空中傳來魅姬的聲音,接著便是衣袂破空離去的聲音。


  穆寒清幽冷的看著顧星魂道:「你最好祈禱她沒事,要不然你的狸貓和整個幽門,一個都別想逃!」


  言落,穆寒清消失。


  顧星魂跌坐在地上,喃喃道:「我早該想到的!」


  「怎麼回事?」葉筱筱一把抓著顧星魂問。


  顧星魂看著葉筱筱說:「葉靈兮,恐怕是回不來了!」


  什麼?

  葉筱筱鬆開顧星魂的衣襟,跌坐在地上,喃喃道:「你說,靈兮回不來了?」


  片刻之後,葉筱筱再次抓著顧星魂的衣襟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黑狸要是吃了葉靈兮,就能變成貓妖!」顧星魂說完,也急忙爬起來,朝外面奔去。


  只留下葉筱筱跌坐在地上,腦中不斷的盤旋著顧星魂說,那隻黑狸貓,能變成貓妖!


  妖?

  太可笑了!


  穆寒清帶著人尋了一下午,都沒有尋到一絲半點關於黑狸的消息。


  宇馨急的直掉眼淚:「這都過了多久了,葉靈兮她……」


  千城拉住宇馨,對她使了個眼色,不讓她接著往下說,宇馨跺了跺腳,雖然閉嘴,但眼神卻憤然的看著穆寒清。


  穆寒清此刻腦子裡面也是一片空白,他自己比誰都要清楚,靈兮若是落到黑狸手裡,會遭遇什麼?

  只是,他不信!


  一定是有什麼地方他沒有想到,要不然,憑一隻黑狸,如何躲得過他們的追捕?


  是什麼呢?


  穆寒清逼自己冷靜下來,他看著河邊潺潺的流水,總覺得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可又快得讓人抓不住。


  少時,魅姬出現。


  見到魅姬,三人都用期待的眼神看著她,可她卻搖著頭說:「沒有,我竟探不到一隻黑狸,這太奇怪了!」


  「黑狸味重,又不容易隱藏,到底是用了什麼方法,讓我們探不到它的呢?」千城也百思不得其解。


  魅姬聳肩,冷聲道:「它總不能躲在水裡吧?」


  水!

  水?

  水!

  穆寒清與魅姬同時看向水面,異口同聲的說:「是水!」


  「一隻狸貓,能將葉靈兮帶到水裡去?它有這本事么,而且沿途一點都沒有暴露自己?」反正他是不信的,千城分析道。


  「若是有人幫它呢?」穆寒清問。


  宇馨道:「狸貓有壞習慣,它不會吃髒的和死的,可是葉靈兮昨夜受盡酷刑,一定很臟,它會將她帶到一個方便清洗,又不至於溺死她的地方,將她整理好了之後,才會吃了她。」


  聽了宇馨的話,穆寒清嗖一下消失得無影無蹤。


  溫泉。


  黑狸卻如宇馨分析的那般,正在用爪子清洗靈兮的身體,畢竟是畜生,它清洗起來並不方便,又要防止靈兮沉入水中,一番手忙腳亂之後,它也僅僅是將靈兮的臉洗乾淨。


  而靈兮,如同一個破布娃娃,任由它擺布。


  「蠢物,你再不下口,穆寒清趕來,你就沒吃的了!」黑袍憑空出現,幽冷的看著狸貓。


  他手中凝結出一股黑煙,嗖的一聲,黑煙朝靈兮飛去,籠罩在靈兮身上,待黑煙散盡之後,靈兮已經變得乾乾淨淨。


  可就在這時,靈兮額間的荼蘼花綻放出華光!


  「遭了,她不能與鮫珠淚相容!」黑袍嗖一下跑了。


  靈兮額間的光華散去,荼蘼花依舊保持著花苞的形勢,而她依舊沉睡著,並不知道自己遭遇了什麼?

  黑狸嗷嗚大叫一聲,龐大的身軀朝靈兮撲去。


  「大膽孽畜,竟敢動本王的人!」一道銀光閃過,擊中黑狸的身子,黑狸龐大的身軀轟然倒地,躺在地上不甘的用它的眼珠子瞪著穆寒清。


  穆寒清落在靈兮身邊,眸子閃過妖異的綠光,他從掌心凝結出一團銀光,轟的一聲打在黑狸身上,那黑狸嗷嗚大叫一聲,竟憑空爆炸,變成了一顆小小的貓眼石,滾落在地面。


  「葉靈兮!」穆寒清跳進溫泉中,小心翼翼的的托起靈兮。


  靈兮依舊一點反應都沒有。


  穆寒清抱著她飛身上岸,卻見她兩條潔白的雙腿光裸著,腳上還插著寒氣森森的繡花針。


  「該死!」穆寒清大手一揮,那些繡花針紛紛從她手指腳趾中飛出去,釘在對面的石壁上。


  他脫下外袍將靈兮包裹好,取了血龍涎香給靈兮塗抹在傷口上后,才抱著靈兮飛身離去。


  是夜。


  穆寒清將靈兮帶回來,放在床榻上,被綁在屋裡圓柱上的香芹見狀,連忙大聲呼叫:「小姐,您怎麼了?」


  穆寒清大手一揮,香芹身上的繩索斷裂,香芹連忙撲過來,哭著說:「殿下,我家小姐怎麼了?」


  「死不了!」穆寒清說完,便轉身離開。


  出門后,穆寒清站在門口,這才狠狠的鬆了一口氣。


  差一點,就差一點了!


  原來,恐懼是這樣的滋味!

  原來,失去她,是這樣的滋味!

  穆寒清平復了許久之後,才回到靈兮房中,他守著靈兮,一夜不曾離開,而靈兮一夜不曾醒來。


  辰時。


  千城來報:「主上,我們查到黑袍每日午時之前都會去雲外樓見一個人。」


  「是穆端河么?」穆寒清問。


  千城回報:「不是穆端河,那人從未露出真面目,我們的人連靠近他都做不到!」


  「現在什麼時辰?」穆寒清又問。


  千城道:「辰時三刻!」


  「隨我去看看!」穆寒清說罷,便起身整理了衣衫走了出去。


  他剛離開,靈兮便醒了過來,隱約間,靈兮看到一片墨色的衣角,消失在房門口。


  她抬手揉了一下發疼的太陽穴,卻忽然意識到什麼而驚坐起來!

  「我怎麼回到得月閣了?」靈兮神思恍惚的說著,發現自己手指並未有鑽心的痛感。


  難道,是做夢了么?


  靈兮舉起手指來,仔細的查看了一番,卻發現自己每一個手指上,都有一條細細的紅線,如繡花針那般粗細。


  所以,不是夢!

  「小姐,您可算是醒來了!」香芹端著水盆進來,就看到靈兮若有所思的坐在榻前,一副神遊太虛的混沌模樣。


  聽見香芹驚喜的叫聲,靈兮開口道:「我怎麼回來了?」


  一開口,靈兮才發現,自己的嗓子干啞得難受,像著了火一般,說出來的話,也不像自己的聲音。


  「昨夜是殿下殿下將小姐抱回來的,小姐失蹤了一天一夜,回來又昏睡了一夜,您一點都不記得了么?」香芹擰了巾帕給靈兮擦臉。


  靈兮搖了搖頭,有些難以承受的闔上眼帘,幽幽的說:「那就是前日,我被葉景依用二十根繡花針,一針針的穿到我的指甲裡面,據說這一妙計,是穆寒清授意的!」


  什麼?

  香芹見靈兮舉起雙手,連忙將靈兮手指扯過去查看,果然見靈兮每一根手指上都有血線,香芹捂著唇,不敢想象那是一種怎樣的疼痛。


  「小姐……」香芹捧著靈兮的手痛哭起來。


  靈兮卻淡淡的說:「不要哭,哭泣只會讓親者痛,仇者快!」


  「她怎能這樣對小姐,殿下怎麼捨得這樣對小姐?」香芹憤恨的說。


  靈兮笑了,她說:「我與葉景依是因果業報,她害我我毒她,她又因為毒而加害於我,只是……穆寒清……」


  即便是業報,那又當如何?

  靈兮傻傻的看著窗欞,低聲問:「香芹,落雨了么?」


  「嗯,這幾日細雨纏綿,一直都不曾停歇!」香芹抹了抹眼角從淚,將靈兮的手放下,柔聲問:「小姐可想吃些東西,我與小姐做去?」


  嗯……


  靈兮柔柔的說:「就是……忽然想吃雲外樓的蟹黃包子!」


  這!

  香芹咬咬牙說:「小姐您等著,我去給你買!」


  「傻丫頭,那雲外樓你哪裡進得去,罷了,我不過是想想而已,你莫要當真!」靈兮笑說。


  可香芹卻說:「您且等著,我去去就回來!」


  香芹撐著傘便出門了,她並未直接去雲外樓,而是走進了雲記錢莊。


  「姑娘,是要典當還是要兌銀子?」掌柜的問。


  香芹福了福禮道:「掌柜的,我是葉三小姐的貼身侍婢,我想求見表少爺,不知他可在?」


  「在的,在的,少爺在後院,姑娘您稍等,我這就去給您請!」掌柜的說完,便去了後院。


  沒多久,雲暘急匆匆趕來。


  「香芹,可是靈兮出事了?」不管是靈兮還是香芹,都從未主動來尋他,冷不丁的來一次,雲暘只覺得心驚。


  聽了雲暘關切的語氣,香芹便止不住哭哭啼啼的將靈兮的遭遇與雲暘說了一番。


  聽了香芹的話,雲暘的雙手緊握成拳,他冷聲道:「既然七殿下不懂珍惜,那便休怪我動手去搶!」


  「您看看我,都說些什麼呢?」香芹忽然意識到,自己並不是來訴苦的,連忙擦乾眼淚對雲暘說:「小姐醒來了,可是她說沒胃口吃東西,只想吃雲外樓的蟹黃包子,奴婢不知求誰,只有求表少爺了。」


  雲暘勾唇,淡淡的笑了一笑說:「不過是雲外樓的包子而已,走吧!」


  雲暘去買了包子交給香芹,香芹道謝之後,便提著食盒回了王府。


  可是,雲暘與她在樓外見面的事情,卻被坐在三樓的穆寒清盡收眼底。


  「千城,去問問,雲家少爺點的什麼?」穆寒清淡聲問。


  千城領命而去,片刻之後他回來稟告說:「回主上,是蟹黃包子!」


  嗤!

  穆寒清勾唇笑了一下,可那笑未達眼底,便已經枯萎。


  「日後……算了,想來她也不會領情,罷了!」穆寒清原本想讓千城每日訂雲外樓的包子給靈兮送去,可想到她遇事只會去找雲暘,便泄了氣。


  千城沒說話,轉身走了出去,沒過多久,千城又進來說:「主上,那人來了!」


  穆寒清一閃身便沒了蹤影,再見到他時,他已經將黑袍踩在腳下。


  那華服公子帶著一個精美的面具,手裡拿著一把摺扇,有一下沒一下的用摺扇敲打手心,見黑袍被穆寒清踩在腳下,他也未見驚慌。


  「鮫珠淚呢?」穆寒清問。


  呵呵!


  華服公子大笑兩聲,幽幽的說:「我以為你會問,我為什麼要殺葉靈兮呢?沒想到,你在意的,還是你自己的利益!」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這是無可厚非的事情!」穆寒清也不氣惱,大方的承認了自己的自私。


  哎!

  華服公子嘆了一口氣,遺憾的說:「真遺憾,差一點葉靈兮就變成狸貓口中的美食了。」


  「閣下既然知道那邊的事情,想必也是同道中人,卻為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穆寒清凝神靜氣,卻感覺不到那人的呼吸。


  只是,隨著他手的動作,看見那人手上的傷口,覺得那傷口莫名有種熟悉感。


  「鮫珠淚呢,暫時不會給你,等你哪天將葉靈兮殺了,我便將鮫珠淚給你,如何?」華服公子冷聲道。


  穆寒清點頭:「好啊!」


  啊字未落,穆寒清已經朝華服公子攻過去,他手指做鷹爪狀朝他的面具抓去。


  見穆寒清抓過來,華服公子也不曾動,待穆寒清手指接觸到面具時,他卻忽然一閃身,沒了蹤影。


  見狀,黑袍想要逃走。


  「他是誰?」穆寒清深知追不上那人,回頭一腳將黑袍踩在腳下問。


  黑袍奸笑著說:「主人從未以真面目示人,你要是打得過他,為何不取下他的面具看看他是誰?」


  「既然你想死,那本王便成全你!」穆寒清冷聲說。


  哈哈!


  「你殺我呀,主人壓根就不敢碰鮫珠淚,所以鮫珠淚在我手中,只要我死了,這世間便再也沒人能找到它。」黑袍有恃無恐的笑著說。


  穆寒清的眼裡閃過一抹幽深的殺氣,而後冷聲說:「滾!」


  黑袍變成一陣煙消失無蹤后,千城從暗處走出來問:「主上為何相信他的話?」


  「這世間卻有很多人不能碰鮫珠淚,若黑袍說的是真的,我殺了他,便再也沒人找到鮫珠淚!」若是鮫珠淚沒了,很多事情就會變的艱難。


  甚至,包括他與葉靈兮的命!


  「回去吧!」穆寒清說罷,便起身走出了雲外樓。


  得月閣靈兮房間。


  穆寒清走進門時,便看到桌案上放著已經冷掉的蟹黃包子,說明靈兮並未用飯。


  穆寒清在屋裡看了一圈,並未看見靈兮在房中,卻隱隱聽到後院有爭吵聲。


  穆寒清信步而去。


  卻見後院中,香芹中舉著木棍,兇悍的與春桃和張嬤嬤對峙。


  「這是我家小姐的葯圃,誰也不許動!」


  靈兮伸手拉了香芹一把:「香芹,你別這樣,這是殿下同意的,這裡以後都不是我的葯圃,是大小姐的花圃,聽話些跟我回去!」


  「小姐,您不管在何處安家,總是要有葯圃的,他們這樣欺負人,您為何不反抗?」香芹不放手。


  靈兮笑說:「這又不是我們的家,何必與人爭搶?」


  「既不是你家,便看好你的惡奴!」穆寒清的聲音薄涼的在身後響起。


  靈兮身子一頓,而後轉身,淡聲道:「還請殿下勿怪,靈兮定好好教教香芹規矩!香芹,我們走!」


  「小姐!」香芹不依。


  「夠了香芹,這樣很丟人!」靈兮的話不重,但是香芹卻已經聽出了指責的意味。


  香芹將木棍丟在葯圃中,張嬤嬤見狀,立刻跑進去,三兩下就將草藥扯來丟在地上,還猶自不解氣,狠狠的踩了兩腳之後,才覺得痛快。


  靈兮目不斜視的與穆寒清擦肩而過,再也不曾看他一眼。


  她走過時,穆寒清硬生生的忍住想將她拉入懷中的衝動,因為用力,手指的關節都握到發白。


  可他,終究還是沒有拉住靈兮。


  自那日之後,靈兮便閉門不出,整整一個月都將自己關在內室,連外間都沒出來過。


  轉眼隆冬至。


  宇馨趴在靈兮的腿上,搖晃著撒嬌:「王妃,您就與我出去走走吧,再這樣悶下去,您可就真悶壞了!」


  「我又不能出府!」靈兮笑著拍了拍宇馨的頭,繼續低頭研讀醫書。


  「不能出府也要在府中走動走動呀?」宇馨繼續撒嬌。


  靈兮也繼續不理會她,連看都沒看宇馨一眼說:「既然不能出府,那能不能出這得月閣,又有什麼關係!」


  呃!

  宇馨憤然站起身來,叉著腰指著靈兮說:「那你就悶著吧,哼我走了!」


  宇馨剛走,靈兮就聽見門外傳來一陣驚天動地的哭聲,哭聲斷斷續續的去了後院,不多時便聽到葉景依與人爭吵的聲音。


  是葉江氏!


  靈兮放下手中的醫書,饒有興緻的聽。


  「景依,母親已經在那個家待不下去了,沒想到你這白眼狼竟也不管母親,我養你何用?」葉江氏惡聲道。


  卻聽葉景依冷聲說:「當初母親捨棄我時,可想到有一天,自己會淪落到要來投靠我?」


  「你……你……我將張嬤嬤送給你,讓你對付葉靈兮,你卻這樣待我,好,你無情也休怪我無義!」葉江氏說著,便拍著大腿哭訴起來。


  「葉景依你這個沒良心的,虧著母親為了幫你對付葉靈兮……」


  後面的話,靈兮沒機會聽見,想來葉景依是妥協了。


  靈兮走過去,推開一扇窗,卻見天陰沉得嚇人,她抬頭看了看,自言自語道:「怕是要下雪了吧?」


  一陣冷風吹過,靈兮打了個寒顫,趕緊伸手去關窗。


  卻見不遠處,穆寒清穿著一身黑色的長袍,披著一件同色的薄披風,站在欄杆下,正幽幽的看著她。


  月余未見,再見到他,靈兮心裡還是莫名一顫,可一想到過往種種,靈兮毫不猶豫的關上那扇窗,將穆寒清隔絕在她的世界之外。


  她,瘦了!


  這是穆寒清看到靈兮的第一直覺。


  雖然她原本就纖細,可自從嫁過來后,她似乎越來越瘦了,這一個月困在房中,竟也沒能讓她變得豐盈一些。


  穆寒清才知道,原來再見她,自己竟如此的思念。


  可是,那扇薄薄的門扉,卻是他們兩人之間的千山萬水。


  傍晚,天空呈現一種詭異的紫色,那紫色之中還夾著黑沉,寒風呼呼的拍打著門扉窗欞,厲鬼一般呼嘯而過。


  香芹從外面走進去,搓著手說:「今夜肯定要下一場暴風雪,太冷了!」


  宇馨依舊穿著那身單薄的衣衫,搖晃著雙腿說:「我不覺得冷,一點也不覺得!」


  「宇馨,我有事想勞煩你一下!」靈兮看著宇馨笑著說。


  宇馨嘟著嘴說:「我還在生氣呢,別理我!」


  「好啊,那你氣消了之後,麻煩你幫我去葉家走一趟,看看葉家到底發生了何事,我總感覺很精彩呢!」靈兮笑得一臉狡黠。


  哦!

  宇馨點頭,麻利的走了!


  香芹給暖爐添了些碳,放在靈兮冰冷的手中之後,才說:「小姐還要管葉家的事?」


  「我種下的種子,總要看看收成不是么?」靈兮苦笑著說。


  哎!

  香芹沒有回話,屋裡又安靜下來。


  「初雪烹茶最是上品,等一下要是落雪了,一定要告訴我,我要去取些雪來烹茶!」靈兮笑著說。


  聽說靈兮願意出門,香芹連忙點頭說:「好好好,待會兒要是下雪,定先提醒小姐。」


  「王妃可在?」門外傳來尖細的呼喊聲。


  靈兮擰眉,嘆息著說:「好不容易過了月余清凈日子,沒想到又不得清凈了!」


  「公公尋我家王妃何事?」香芹走出去,站在門口回了那公公的話。


  那人斜睨了香芹一眼,淡聲道:「溫嬪娘娘請王妃去她院子里,說是有話要問王妃,咱家這話是帶到了,王妃去不去,還請自便。」


  言落,太監揚了揚拂塵,轉身走了。


  香芹回屋抱怨:「這樣冷的天,叫小姐去做甚?」


  「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我們走吧,去看看娘娘有何要事要吩咐!」靈兮說罷,便站了起來。


  香芹取來一件紅色絲絨白色狐狸毛做的披風給靈兮披上,看到那嶄新的披風,靈兮愣愣的問:「你添置的?」


  「說是府中女眷統一添置的,您身子骨弱,我便取了回來,您要是不喜歡,趕明兒我上街去給您再買!」香芹以為靈兮不要。


  可靈兮卻笑著說:「我豈是那樣矯情的人?」


  披了狐裘,香芹在前面掌燈,靈兮自己撐著傘便朝正房走去。


  正房。


  靈兮將白色的紙傘放在地上,香芹站在門口朗聲報:「七王妃求見溫嬪娘娘!」


  「王妃請進來吧!」大門被推開,一個陌生的嬤嬤走出來,扶著靈兮朝門裡走。


  另外一個將香芹擋在門外,淡聲說:「香芹姑娘請回吧,稍後我們會將王妃送回去!」


  然後,當著香芹的面,將門關上。


  香芹是吃過溫嬪苦頭的人,她跺了跺腳走到門房處對門房說:「殿下可在府中?」


  「殿下出去了,姑娘找殿下作甚?」門房問。


  香芹道:「煩請您告訴殿下一聲,我家小姐在溫嬪那裡,天黑路滑,奴婢不放心,所以請殿下去接她一下。」


  言落,香芹將一袋銀子放在那人手上。


  那人拒絕道:「殿下回來,我自會稟告,銀錢就不必了,殿下不喜歡我們私相授受!」


  「多謝!」香芹不敢強留,拿著銀子掌燈回了得月閣。


  與此同時,正房。


  靈兮進門之後,便有三個丫鬟走過來,一個跪在地上給她換鞋,一個替她摘了披風,另外一個拿了一個熱烘烘的暖爐在她身上滾動,去了寒氣之後,方才領著她進門。


  「溫嬪娘娘,不知尋靈兮何事?」靈兮福了福禮問。


  許久不見,溫嬪待靈兮的態度倒是意外的好,她將左右的人屏退之後,便對靈兮說:「今日本宮尋你,是想問你個事?」


  「娘娘請說,若是靈兮知道,定如實相告,可若是我不知,也請娘娘莫怪!」靈兮不知溫嬪何意,多少有些防備。


  溫嬪招了招手,對屏風后說:「你倆都出來?」


  靈兮心下一動,卻見青禾與葉景依提著裙擺走了出來。


  這是何意?


  靈兮有些茫然!


  「你也知道,這七王府中,那麼多侍妾,竟沒有一個能懷上子嗣,這讓本宮……哎……你醫術高明,你給她們看看,可是出了什麼問題?」


  聽了溫嬪的話,靈兮淡淡的掃了青禾與葉景依一眼,淡聲說:「此事……」


  「本宮知道你與他們之間素來不合,可不管怎樣,你如今也住在這王府之中,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就算為了你自己能安身立命,你也當幫幫忙不是么,不過就是號脈而已,對你而言,並不是什麼問題吧?」


  溫嬪的話說到這個份上,靈兮若是再不同意,那便說不過去了。


  她斂袖坐定,淡聲到:「既然如此,那我便替兩位看看吧?」


  靈兮先替青禾號脈,結束后,靈兮如實稟告:「青禾夫人這體質雖弱,但身體卻沒有問題。」


  「多謝!」聽了靈兮的話,青禾連忙道謝。


  輪到葉景依時,葉景依頗有些緊張。


  靈兮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冷聲道:「大小姐若是怕我害你,那我也不浪費時間了!」


  「誰怕你!」葉景依態度強硬的將手伸出來,靈兮一把抓住,號了一會兒之後,靈兮道:「娘娘還是請周老先生過來看看吧?」


  葉景依赫然站起身來,指著靈兮鼻子大罵:「葉靈兮,你這小賤人,故意潑我髒水!」、


  「所以,我才請溫嬪娘娘去請周老先生,若是大小姐信不過周老先生,那大小姐可以自己請一個大夫瞧瞧。」靈兮說罷,便不再理會。


  溫嬪拍了拍腿,恨聲道:「真是要了命了,能生養的在這裡,他卻日日去寵幸那沒生養的。」


  想來,這不是靈兮一個人的診斷結果!

  「娘娘,妾身會治好這病的!」葉景依連忙表明自己的態度。


  靈兮起身,福了福身子說:「娘娘,若是無事,靈兮便告辭了!」


  「既然來了,你能不能與她看看,這病能是不能治?」溫嬪急於抱孫子,可眼下穆寒清幾乎都往得月閣跑,她只能將希望寄托在葉景依身上。


  靈兮苦笑道:「娘娘這可就是真為難我了,我若治好了,只怕這位大小姐未必感激我,可我若治不好,或者在治療途中出現任何問題,她定會指證,說我要謀害她,這樣裡外不討好的事情,恕靈兮不能幹,這天下名醫幾何,娘娘可另尋他人。」


  「既然如此,那本宮便多替他納些侍妾,總有一個能懷上的!」溫嬪打了主意,下了決心。


  聽了溫嬪的話,靈兮身子一震,但她並未表態,只屈膝道:「娘娘,夜深寒涼,靈兮告退!」


  「去吧!」溫嬪的態度又變回了最初的狀態。


  靈兮走出門時,天空已經飄飄洒洒下起了雪花,地上也厚厚的鋪了一層,因著是夜裡,沒人走動,積雪並未被破壞。


  靈兮少時便愛雪,見天空飄飄揚揚的棉花似的雪花,她丟了手中的紙傘,竟如同孩子一般,站在迴廊上旋轉起來。


  紅衣勝血,雪如梨花!

  她獨舞的模樣,就像是落入凡間的精靈,翩然瀟洒,還帶著一絲嬌媚。


  那廂,穆寒清剛進門,便聽聞靈兮被溫嬪召見,他急忙朝正房走去,可沒曾想,走到迴廊上,便看見靈兮在迴廊獨舞。


  她不勝嬌弱的模樣,就像風一吹,便隨時能將她吹走一般。


  可不管她怎樣脆弱,在穆寒清眼裡,終歸是驚艷的。


  靈兮體力已經大不如前,轉了幾圈后,便覺得頭暈目眩,她扶著欄杆停下來,卻因腳底打滑,整個人朝雪地上倒去。


  頃刻之間,穆寒清也來不及細想,便撲上來一把摟住靈兮,讓她免於摔倒的慘狀。


  「多謝!」靈兮笑顏如花的道謝,可張開眼時,卻因見著的人是他,而謝了笑顏。


  見她笑容頃刻間便消失無蹤,穆寒清的眸色也寒涼了幾分。


  「大晚上的,不好好在待在自己房裡,卻出來嚇人么?」穆寒清冷聲說。


  靈兮頭髮上落了許多雪花,見狀穆寒清咬了牙,用掌力將靈兮的油紙傘吸過來,舉傘放到她頭上。


  靈兮像被刺傷一樣,激動的搶了雨傘過去,屈膝道:「不打擾殿下雅興,告辭!」


  見她逃走,穆寒清的手先他的頭腦一步做出反應,一把抓住她的狐裘,將她拉回來,惡聲道:「本王的雅興早已被你敗光了,你要如何賠?」


  如何賠?

  靈兮腦子一片空白,依照他們目前的狀況,不應該是互相不理睬么?


  這時,不遠處有燭火與談話聲朝他們這邊走過來。


  靈兮知道定是葉景依出來了,她指著對面說:「陪殿下的人來了!」


  言落,便要逃走。


  穆寒清卻不放手,還一把箍住靈兮的腰,摟著她飛身而起,快速的消失在迴廊上。


  「張嬤嬤,我怎麼好像看見殿下了?」葉景依疑惑的問。


  張嬤嬤四下看了看,冷得縮著脖子說:「大小姐,這大風大雪的,殿下怎麼可能在外面呢?」


  「也是……」兩人說著就走到靈兮剛才的位置上來,看著雪地上留下的腳印,葉景依心裡閃過一絲不安。


  難道,剛才沒有看錯?

  他們在一起?

  「大小姐,這天太冷了,我們還是回去吧!」張嬤嬤架不住,便催了葉景依一句。


  可葉景依卻來了火,她狠狠一耳光打在張嬤嬤臉上,厲聲道:「本小姐做事,用得著你指手畫腳么,葉靈兮剛從這裡經過,若是殿下也來過,那他們一定在一起!」


  張嬤嬤敢怒不敢言,只能捧著臉委屈的說:「大小姐,那葉靈兮一個病秧子,怎麼可能在雪地里待著……」


  後面的話,張嬤嬤沒敢繼續說,但是葉景依卻並未打消疑慮,女人的直覺告訴她,穆寒清一定來過。


  可是四下看去,卻是白茫茫一片,壓根就沒有離開的腳印。


  在迴廊上站了一會兒,葉景依也抵不住寒意,只得回了得月閣後院。


  穆寒清房間。


  穆寒清摟著靈兮回到他房間,旋風一樣的將她抵在牆壁上,屋裡屋外的溫差讓靈兮頭上的雪花融化,水滴一滴滴的浸透到靈兮的頭皮上。


  與穆寒清相依偎的部分炙熱非常,可頭頂上卻冰冷刺骨。


  「殿下,我得回去沐浴,我頭髮濕了!」此刻的靈兮腦子一片空白,她唯一能想到的,也只有這個理由離開穆寒清的桎梏。


  穆寒清眸色沉沉的看了靈兮一眼,用低沉暗啞的嗓音說:「這裡也可以!」


  「殿下還是不要開玩笑了!」靈兮覺得一點都不好笑,她四下環顧,卻見屏風後果然有冒著熱氣的浴桶。


  這下,更不好笑了!


  「殿下屋子從來不生火么?」靈兮伸手推了穆寒清一把,卻沒推動。


  「夠么?」穆寒清話音剛落,四個角落裡皆出現了燒得很旺的爐火,屋子裡的寒氣很快被祛除得一乾二淨,只剩下融融暖意。


  這……


  「火,怎麼來的?」靈兮顫抖著問,進屋的時候,屋裡明明什麼都沒有的?

  穆寒清挑眉道:「沒見千城進來?還是……你太投入?」


  「殿……殿下,我忽然想起來,我還有事,告辭!」靈兮狠狠推了穆寒清一把,可穆寒清紋絲不動,連表情都沒變一下。


  穆寒清打橫將靈兮抱起來,淡聲問:「什麼事?」


  「我要去取雪烹茶!」對,這事很重要!

  聽了靈兮的話,穆寒清笑了。


  靈兮卻想哭,明明自己是一個很冷靜的人,可是每次在穆寒清面前,她都會變得不由自主的做蠢事。


  他將靈兮整個丟在熱水中,靈兮瞬間便被暖意包裹著,原本凍僵的手指,因為忽然進入熱水中,甚至有些疼。


  手指的疼痛,讓靈兮記起月余之前的事情。


  她幾乎快忘了,穆寒清曾那樣對待自己!

  看著靈兮的臉色變得蒼白,穆寒清以為她凍壞了,便將她手放在自己的手上,想幫她暖和一下。


  可是,靈兮卻像受了刺激一樣,反應過激的將手縮回去,緊緊的握住自己的雙手,一副防備者的姿態。


  有問題!

  穆寒清看靈兮的表情,便知道葉靈兮一定有問題。


  「葉靈兮,你有什麼事瞞著我?」穆寒清直接問。


  什麼事?


  靈兮冷笑一聲,轟了一下從浴桶裡面站起來,顧不得自己渾身透濕,拚命的往桶子外面趴,奈何濕透的衣料包裹在身上,靈兮根本就爬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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