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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鮫珠淚離人恨

  二夫人正在替她絞面,靈兮痛得呲牙,卻因不是生母,只能咬牙忍著,不敢吭聲。


  宇馨捂著眼睛,一臉不忍直視的搖頭:「好痛,好痛,好痛,你們為什麼要拔毛?」


  「你不要搗亂,出去出去!」聽到宇馨那讓人哭笑不得的說法,香芹氣不打一處來,推著宇馨讓她出去。


  碰一聲,香芹將宇馨關在門外。


  宇馨扒著門,正想回去房間,小身板忽然抖了抖,頭上的金玲忽然叮鈴鈴響起來,宇馨臉色大變,瞪著圓滾滾的眼睛哀嚎道:「有危險,先撤!」


  轉眼間,便消失在院子里,沒了蹤影。


  不多時,上清師太飄然而至。


  她站在流螢小築門口,柔聲叫了一聲:「靈兮可在?」


  「是師父,香芹快去迎師父進來!」聽到上清師太的聲音,靈兮激動不已。


  香芹連忙躬身將上清師太迎了進來,二夫人見上清師太到來,與上清師太打了個稽首道:「既然師太這個師父來了,接下來便勞煩師太了。」


  上清師太也沒拒絕,打了個稽首道:「無量天尊,有勞夫人了!」


  二夫人笑著退了出去,香芹見狀,也退了出去,留了空間給上清師太與靈兮說體己話。


  「師父,您怎麼捨得下山了?」靈兮驚喜道。


  「師父想來看看你,凡塵習俗,要由母親親手替你挽髻,為師知你自有孤苦,哪裡忍心你出嫁時,沒人真心替你祝福?」上清師太說罷,便拿起梳子,替靈兮梳起頭來。


  「一梳梳到頭,富貴不用愁。」


  「二梳梳到頭,無病又無憂。」


  「三梳梳到頭,多子又多壽。」


  「再梳梳到尾,舉案又齊眉。」


  「二梳梳到尾,比翼共雙飛。」


  「三梳梳到尾,永結同心佩!」


  上清師太輕柔的替靈兮梳頭祝語,然後替靈兮梳好婦人髮髻,將發尾收置好后,笑道:「有頭有尾,富富貴貴!」


  「多謝師父!」靈兮有些哽咽,雖然她從不曾說起,可心裡卻是遺憾的,沒想到,師父為了她,竟特意下山。


  上清師太輕輕的撫摸著靈兮的頭說:「傻孩子,今日是你大婚,何必傷懷,為師沒什麼值錢東西,便將這對朝陽五鳳掛珠釵送給你做嫁妝可好?」


  言落,上清師太從暗袋中取出一個金絲楠木匣子,推開盒蓋,卻見匣子中躺著一對金釵,做工精細,金鳳栩栩如生,最難能可貴的是,每一隻金鳳嘴裡都銜著一串深紫色珍珠,墜在最下面那顆,有花生粒般大小,均勻圓潤,閃著柔柔的光澤。


  「師父,這太貴重……」


  「為師是清修之人,這些東西放在為師手中,等同廢品,對你卻大有益處,這些鮫珠能趨吉辟邪,你要妥善保管。」上清師太說罷,將髮釵給靈兮戴上。


  「師父送給徒兒的,徒兒自會妥善保管,多謝師父!」靈兮起身,盈盈叩拜!


  上清師太眼裡劃過一抹幽深,輕輕的拍了靈兮的手三下,柔聲說:「師父不喜離別,先走了,不管誰要動這釵,你都不許他動,可好?」


  「嗯!」靈兮抹了一把眼淚,再次叩拜。


  再抬頭時,卻再也不見上清師太的蹤影。


  靈兮抹著眼淚,努力的剋制住哭聲,見鏡中自己,一時間竟有些恍惚,鏡中風華絕代,卻哭得梨花帶雨的人,是她!

  而她,竟真要嫁給穆寒清了!


  想到穆寒清,靈兮心口像是被什麼東西撕扯一般,微微泛著疼。


  「其實,殿下那個人雖然很兇,但我從未見他對誰這般上心,王妃你就不要哭鼻子了吧?」宇馨不知什麼時候回到房間,趴在靈兮腿上,仔細的看著靈兮眯著眼笑著說:「你真好看!」


  哎!

  靈兮所有的悲傷情緒,竟因為宇馨一句話,消弭得七七八八!


  「我若也能如你這般快活,那才是真的好!」靈兮感嘆道。


  「這有何難?嫁給殿下之後,你就只管吃吃喝喝,殿下若是凶你,你便夾起尾巴乖乖聽訓,他若不在,你就與我撒歡一般的玩耍呀!」宇馨晃著身體,連帶著晃動靈兮的身體。


  靈兮失笑:「原來,這就是你的處世之道呀?」


  若真如她所言,該有多好?

  沒過多久,二夫人折返回來,替靈兮上妝更衣之後,便交代道:「今夜三小姐便不能休息了,待明日清晨,殿下迎親的轎子上門,三小姐可就真算嫁出門了,今夜便由這幾個丫頭陪著三小姐……那個……殿下若是再來,可千萬不能讓他進門,婚前相見,不吉利!」


  靈兮被二夫人說的臉熱,低頭喏喏道:「多謝二娘,我定不會由著他胡來!」


  夜裡,穆寒清果真來了,可是得了二夫人的訊告,香芹與宇馨便攔在門口,對穆寒清說:「殿下,二夫人說了,婚前相見不吉利,您就再忍一晚上,明日就能見小姐了!」


  「何為不吉利?」穆寒清擰著眉,神情有稍許不悅。


  何為不吉利?

  這句話倒是將香芹問倒了,少時便聽老人們說,新婚夫妻大婚前三天不許見面,初時她以為是礙於禮法,可現在穆寒清這樣一問,她卻答不上來了。


  見香芹答不上來,穆寒清欲推門進去,可香芹卻十分執著的擋在門口,宇馨見狀,用雙手捂著眼睛顫巍巍的往旁邊挪,主上要是生氣了,她可要先跑。


  「殿下,香芹不知為何不吉利,只是二夫人交代,說婚前相見不吉利,民間也卻有其說法,香芹希望殿下與小姐幸福,所以還請殿下再忍幾個時辰!」


  香芹苦口婆心的說完,便躬身給穆寒清道歉。


  穆寒清沉吟片刻,終於將腳縮了回來,他冷哼一聲,沉聲道:「宇馨,保護好她。」


  言落,穆寒清踏著夜色大步離去。


  此時,天邊掛著一輪明月,如圓盤一般,散發著如薄紗的輕漫月光。


  明日,便是月圓之夜!

  穆寒清離去之後,靈兮起身推開窗戶,剛好看到穆寒清月白色的衣擺消失在拱門前,看到他緩步離去的背影,靈兮心裡掠過一絲惆悵。


  最初,她極不甘願與穆寒清糾纏,可如今,兩人終究還是被命運糾纏在一起。


  卻不知此後,兩人會變成什麼樣子!

  翌日。


  天微微有些亮,二夫人帶著兩位嬤嬤過來給靈兮更衣,那逶迤的裙擺拖在地上,比遠處東方的朝霞還要絢爛。


  「我家小姐真好看!」香芹眼眶一熱,便背過身去,不敢叫靈兮看見自己泫然欲泣的樣子。


  卻不是香芹託大,盛裝之下的靈兮,確實美得驚若天人,若平素的她如空谷幽蘭那般清幽,此刻的她便是艷麗的牡丹,端莊華貴。


  一襲紅衣,襯得她肌膚賽雪,膚若凝脂,頭上的鳳冠金光燦燦,圍髻上的瓔珞垂到眉頭,她額間的胎記被二夫人描成玉色,顧盼之間,傾城之態盡顯無疑。


  「三小姐,去同老爺大夫人拜別吧!」畢竟不是自己的女兒出嫁,二夫人並未有任何感慨之意,唯一感慨的,就是靈兮這價值連城的嫁衣。


  靈兮在二夫人的牽引下,由香芹與宇馨捧著裙擺移步到正堂。


  正堂之上,葉文山與葉江氏居於高堂之上,剛剛被放出來的葉景依乖巧的站立在葉江氏身後,看見靈兮身上的嫁衣時,她的神情一滯,眼中掠過一抹殺氣,但是很快隱去。


  靈兮睨了葉景依一眼,分明已經看見她眼裡的殺氣,但她也不動聲色,規規矩矩的跪在蒲團上,雙手高舉貼額,無聲盈盈叩拜。


  按照俗禮,此刻靈兮應當啼謝父母教養之恩,可靈兮與葉家關係尷尬,她哭不出來,此時無聲,最是安全。


  不過,葉江氏卻是算準了靈兮的性子,冷笑著欲開口教訓她一番,此時葉文山卻沉聲開口道:「去到七王府,吾兒要謹言慎行,操持家務,做個恭謙嫻熟的好媳婦,切不可惹殿下不快,可懂?」


  「多謝父親教導,女兒定不會辱沒葉家名聲。」雖然只是片刻溫情,可靈兮心領了。


  被葉文山打斷,葉江氏也不敢再與靈兮為難,二夫人見狀,取了蓋頭給靈兮蓋上,柔聲道:「三小姐該出門了!」


  這時,著一襲黑底紅色暗紋喜服的穆寒清緩步而來,他站在靈兮身側,居高臨下的睥睨著靈兮,躬身道:「岳父大人!」


  這是作為皇子的穆寒清,唯一一次給葉文山行禮。


  葉文山起身,恭敬地回禮道:「殿下請稍等須臾,讓靈兮兄長送她出門!」


  「不必,本王自己來!」穆寒清說罷,彎腰將靈兮抱起來,靈兮嚇得低叫一聲,意識到自己失態,連忙捂住嘴巴,乖乖的任由穆寒清抱著。


  葉文山眼裡掠過一抹晦暗,這時葉江氏卻忽然驚慌失措的用右手指著靈兮的頭,左手不受控制的掐在葉文山的手臂上。


  仿似看到鬼一般!

  順著葉江氏的手指,葉文山朝靈兮的頭上看過去,他的臉也刷一下全白了,他指著靈兮喃喃道:「鮫珠淚離人恨,一見傾人城,再見傾人國。」


  「老爺,她回來了,是她回來了!」葉江氏恨恨的說著,就要撲上去。


  葉文山一把抓住葉江氏,因為太用力,他的手背上一股股的青筋暴突起來,可他的神情,卻分明透著一絲古怪。


  「在殿下面前,休要放肆!」葉文山盯著靈兮的背影,如蟄伏在陰暗角落裡,吐著紅信子的毒蛇一般。


  靈兮由穆寒清自己抱出去,圍觀的百姓先是一愣,接著便開始竊竊私語,眾說紛紜之中,大部分的言論,都是在聲討穆寒清,說他以皇子之尊壓人,打臉葉家。


  聽到周圍的言論,靈兮小聲道:「殿下,還是讓靈兮自己走吧?」


  「你怕?」穆寒清安之若素,托著靈兮的手都不曾移動。


  香芹見穆寒清與靈兮都不急,自然是氣得直跺腳,她指著兩個婦人模樣的女人怒罵道:「你們什麼都不懂,休要中傷我家姑爺。」


  「喲,這小丫鬟還挺厲害,你們家小姐這都還沒過門呢,就開始擺王妃的架子了?」一個婦人無所畏懼的回嘴。


  那人回嘴,靈兮與穆寒清皆是一震,按理說,這個時間,是沒有人敢公然回嘴的……


  「我家小姐若是要擺架子,這些年她在上清觀布葯,早就公之於眾,讓大家頂禮膜拜去了!」香芹恨聲道。


  聽說靈兮就是上清觀那位布葯姑娘,人群瞬間噤若寒蟬。


  哎!

  靈兮哀嘆,這下,想不出名都難了!


  瞬間的靜默之後,人群中,紛紛有人下跪,感謝靈兮這幾年布葯不求回報的恩德,只有少數幾個人,目瞪口呆的站在一旁,不知所措的看向那對擁抱糾纏在一起的璧人。


  「宇馨,將那幾個人的相貌記下,本王日後免不了要去問候他們。」穆寒清說罷,抱著靈兮上了花轎。


  宇馨小身板抖了幾下,喏喏地道:「殿下,人家又不是魅姬,哪裡記得住這麼多?」


  穆寒清將靈兮送上花轎之後,翻身上馬,居高臨下的睥睨著宇馨,宇馨慫成一團,不敢與穆寒清視線對接。


  「七王府的大廚,很擅長做黃燜狗肉……」


  「奴婢一定將那幾人牢牢的記在心頭,不敢或忘!」宇馨用雙手揪著自己的耳朵,心裡明明在詛咒穆寒清,表面卻唯唯諾諾,不敢反抗。


  在百姓感恩戴德的歌頌中,靈兮坐著花轎,一步步朝她未知的未來走去。


  太傅府中。


  葉景依的手緊緊的摳在春桃的手背上,有鮮紅的血珠順著她的指甲冒出來,可春桃卻不敢吭聲。


  「不是說,已經備好了一切,不會讓葉靈兮有機會上花轎么?」葉江氏看著怒氣沖沖的女兒,既無奈又心疼。


  「我怎麼知道!」葉景依恨聲說完,一腳便將春桃踢倒在地,「不行,母親,你還是讓大哥的人去一趟,一定不能讓葉靈兮的花轎到七皇子的王府。」


  「既然,你大哥手裡有人,那便趕緊行動。」不知何時,葉文山站在門口,幽冷的看著她們母女二人,眼中全是殺氣。


  葉江氏與葉景依互看一眼,心裡皆是一喜。


  尤其是葉江氏,笑得跟開了花兒似的,嬌聲道:「這就去,這就去!」


  彼時,通往七王府的一處酒樓的三樓上,那位華服公子依舊雍容華貴的坐在桌案邊,手裡捧著漢白玉的茶盞,不緊不慢的喝著熱茶。


  黑袍跪在他腳邊,顫抖著道:「主人,那丫頭定不簡單,若不然這樣厲害的陣法,不可能弄不死她。」


  「你怎麼不說你自己蠢?」華服公子淡聲道。


  黑袍身子一顫,拱手道:「主人,我一定會將葉靈兮阻殺在長街上,絕不會讓她有機會進入七王府。」


  「不要讓我等太久,你知道的,我沒有多少耐心!」那人說罷,修長的手指微微用力,那漢白玉茶盞瞬間便成碎成粉末,飄散在空中。


  黑袍不敢吱聲,那華服公子冷哼一聲,憑空消失在茶樓中,若不是桌案上還放著一壺氤氳著熱氣的香茗,誰也無法捕捉到他來過的痕迹。


  華服公子剛離開,樓梯上便傳來一個嬌媚的聲音:「今兒,這地本姑娘包圓了,將無關人等,都給本姑娘清場,本姑娘要同七王爺道別。」


  黑袍擰眉,殺氣騰騰的看著樓梯口。


  卻見上來之人,一襲紅紗披在肩頭,紅紗上用金線綉了暗花紋,一雙瑩白如玉的美腿,走路時若隱若現,好不勾人。


  卻不是魅姬又是誰?


  魅姬一上來,就斜倚在雅室門口,用塗著紅色蔻丹的纖纖玉指勾著頭髮,嫵媚地看著黑袍道:「喲,這裡還藏著一位?」


  「這位大爺……」小二為難的對黑袍說。


  黑袍咬著牙,恨恨的看著魅姬,沉聲道:「姑娘一個人,何故非要佔著整個酒樓?」


  「姑娘我願意!」魅姬扭著腰,說罷就要欺身上來。


  魅姬妖嬈的身段,柔弱無骨的靠在黑袍身上,黑袍雙手不知該放在何處,窘迫的咬牙道:「賤人,離我遠些!」


  「不要,賤人就喜歡霸佔別人的地方,還有哦,賤人最會搗亂了。」魅姬邪肆一笑,在黑袍還來不及反應時,便扯著嗓子喊:「非禮啊,非禮啊!」


  「找死!」黑袍手裡凝結出一道黑霧,正要朝魅姬攻擊過去,茶樓里忽然出現了許多衣著暴露的女子,紛紛指著樓上大罵魅姬:「你這賤人,七王爺明明就是我的。」


  而後,又互相看著對方,撕扯著打鬧著,茶樓瞬間變成菜市場。


  魅姬斜倚著,涼聲道:「一群醜女人,還敢與本姑娘爭七王爺。」


  那些互相廝打掐鬧的女人,聽了魅姬的話,紛紛跑上來,揚言要撕了魅姬的嘴,黑袍只覺得鼻息下一陣暗香浮動,接著便被一堆香艷的肉體包圍。


  他大怒著,要發力將這些無知女人殺死,卻發現自己渾身酸軟,手心凝結不出力量。


  「著了,那女人……」黑袍看向魅姬,卻見魅姬與那群女人廝打得正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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