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燒紙錢
那些人的表情頓時就給變了。
我就看出來，我猜對了。
當初想方設法，引誘袁青城換主家，袁青城上了當，搞得天師府雞飛狗跳，把左家也給搭進去了，那些追隨左家的，也被逼得離開了天師府。
照著左一行的意思，天師府的人不可能另投其主——什麼魔，鳳凰牌樓，乃至道門，全不可能，他們可不樂意離開天師府，他們捨不得這個身份。
所以這個時候迫於無奈另找主家，也得找個有資格回天師府主事兒的，他們才能殺個回馬槍，重回天師府——卞家，就是唯一的選擇。
早就聽說卞家在民國年間，就因為做了某種錯事兒，被鍾家奪權，給趕出了天師府，之後卞家就銷聲匿跡，甚至關於卞家的傳說，都聽不到多少。
我也是機緣巧合，才聽到了個一鱗半爪，說卞家自甘墮落，進了道門，後來就沒消息了。
如果說……卞家這麼些年，一直沒放棄重回天師府的目的，只是在道門韜光養晦，積累力量，等的就是有朝一日來個逆襲翻盤，把失去的東西，從鍾家手上搶回來，重新入主天師府呢？
而現在這個時候，魔和鳳凰牌樓一起出現，全不安生，天師府的主家又只剩下鍾靈秀一個女人，眼看著後繼無人，對卞家來說，正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這個時候趁機讓天師府內亂，得益的，就只有他們了。
畢竟是當過天師府主家的，不可能是碌碌無為之輩，我倒是想知道，這個卞家的主人，到底是誰，哪兒來的這麼大本事。
可再問下去，這些人就真是不知道了——他們的眼神都很慌亂，但是並不散。
這說明他們心裡確實害怕，但也沒說謊。
再一問，這些人都是聽說了卞家以前的光輝事迹，對卞家心生敬仰，更何況卞家還自稱，當年他們的祖先蒙冤，是被陰險狡詐的鐘家給暗害了，並沒幹任何對不起天師府的事情。
作為卞家子孫，這次是要給卞家祖先討回公道，讓卞家沉冤昭雪，所以重奪天師府的位置，合情在理，應當應分。
這些人一聽，覺得卞家忍辱負重，鍾家狠辣無情，當然也跟著義憤填膺，一呼百應了。
卞家……我記得鍾靈秀說過，卞家當初下台，那是自作自受，只是一直不清楚，當年到底出了什麼事兒了。
不過現在事情都查清楚了，我得趕緊回天師府，把事情都告訴給鍾靈秀——現在鍾靈秀倒是在懷疑袁青城，袁青城跟鍾靈秀要是再翻臉來個兩敗俱傷，那對卞家來說，就更省事兒了。
我就帶上了這些人，一起回天師府——外帶之前抓的那倆蠱民，浩浩蕩蕩，一起回天師府去做人證。
只是我想起了下落不明的阿七和兔爺，還是有點如鯁在喉的感覺，怎麼也踏實不下來。
才一出了西川，長手看了看天邊的日頭，忽然跟想起來了什麼似得，轉頭就問我：「今天初幾？」
我告訴他了，他臉色就有點不好，一直盯著公路，終於到了個有超市的地方，他就喊住了羅明，要下車。
我疑心他又饞了，想去買零食，就跟著他下了車，說：「其實你跟蠱神倒是應該好好認識認識，一對吃貨。」
可長手沒多說，直接進了超市，倒是去買了不少香燭。
我有點納悶，這什麼情況？
除了香燭，他還買了很多的魚蛋。
接著，他就帶著這些東西，找了一個十字路口，蹲下燒。
傻子也知道，他是要給人過忌日。
忌日的時候，其實最應該在死人去世的地方燒，但如果回不去，找個十字路口，喊著死者的名字，也能燒。
因為在傳說之中，十字路口不光是人走，死人也會走，你在這裡燒紙，能直接到陰間。
今天是誰的忌日？
我心裡好奇，就蹲著看他燒。
他一邊燒，一邊平淡的說道：「媽，吃飯了。」
我心頭一震，是長手他媽的忌日！
說起來，長手的老爹為人似乎十分風流，一大一小娶了兩個老婆，而且命都不長，一邊留下個兒子，一邊留下個女兒。
我不由自主，也跟著長手燒了兩張紙：「這一陣子，多謝您兒子照顧了。」
長手看了我一眼，遞給了我一串魚蛋。
我一愣，接過來有點不好意思：「這不是給你媽的祭品嗎？我吃不太好吧？」
「你還知道不太好？」長手漠然說道：「本來就不是給你吃的。」
說著，就把那些魚蛋作為祭品，堆在了火盆前面。
這把我尷尬的，也就跟著他的樣子照做——同時想起來，我媽沒了這麼多年，我也沒有給她燒過任何東西。
我甚至不知道她長什麼樣子——倒是聽說過，她長得是很好看的，十里八村都出名，可惜她沒的實在不吉利，家裡照片一張沒留下，都跟著她一起火化了。
我轉頭就看著長手，作為從小沒娘的孩子，忽然跟他有了一種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感覺：「你媽，是怎麼沒的？」
其實，我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了，長手從來就不愛搭理我，也從來沒跟我說過他自己的事情，我也就是這麼一說，都沒指望他能回答我。
可這天，不知道他是轉了性了，還是怎麼了，忽然來了一句：「餓死的。」
我頓時就愣了：「啥玩意兒？」
20世紀是有過飢荒，可長手這個歲數，他媽怎麼也不可能趕上荒年了。
長手轉頭又看了我一眼，說道：「就是餓死的。」
我尋思了一下，一拍大腿：「是遇上意外了吧？」
前些日子看新聞，還說過幾個學生進沙漠做什麼驢友，結果彈盡糧絕，餓死了，也挺可憐的。
難道長手他媽也是什麼戶外旅行發燒友？
沒成想，長手轉過頭，就說道：「不是意外——是被人逼的。」
我的心咯噔一下，就想起來了，長手留在我身邊，就一個理由。
報仇。
難得他今天老蚌開口，不抓住這個機會，就實在太可惜了，我就又問他，那……你媽到底是被誰給逼的？
他看著我，就說道：「我從頭跟你說。」
卧槽，今天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這種八竿子打不出一個屁的人，竟然要從頭跟我說，幸福來得太突然，搞得我受寵若驚，想掐自己一下，看看是不是做夢。
其實長手的出身，一直都挺神秘的。
因為長手沒有遺傳到了鍾家吃鬼的獨門絕技，有血統不純的嫌疑，人人都說他媽水性楊花，他老爹是喜當爹了，所以他的出身，一直也沒能得到天師府的認可。
搞得他雖然確實是唯一的男丁，可鍾家不認他，重擔都給了鍾靈秀，才鬧騰個「後繼無人」出來，說實話，我要是他，為這個被家族除名，感覺也挺屈辱的。
長手這種出身，不管在哪兒都絕不吃香，我們村管這種小孩兒，叫「私孩子」，意思就是父母之中有一方是身份不明的。
村裡有個叫大強子的，就是他爸從別處抱回來的，沒人見過他媽，譚東他們欺負我欺負膩了，就去欺負大強子，還扒開了大強子的褲子，看他屁股——譚東說，大人們都說了，怕大強子他媽是個外地狐狸精，狐狸精的孩子，肯定有狐狸尾巴。
大強子當然沒有狐狸尾巴，他哀哀的哭著，喊媽呀，媽呀。
可惜沒人來救他。
追根到底，長手這個媽，也十分神秘。
長手一邊燒紙，一邊告訴我，鍾家之所以現在人丁單薄，是因為在他之前，他們家無緣無故，已經夭折了幾個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