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花,開了。
你我不是人……
這話聽上去,真讓人有點難堪。
可遲柔柔更多的是震驚。
什麽叫她從一開始就不是人?流淌著僵屍血脈又是怎麽一回事?
遲重樓沒有賣關子,向她解釋道:
“你之前追查十年前的事,應該已知道了血脈之事。”
“李閥乃是女媧之血的後裔。”
“而我們遲家,同是上古氏族的血脈。”
遲柔柔的小嘴微微張大,這些宛如天方夜譚的事,她真是第一次聽說。
“遲家氏出華胥,而我們的母親……”遲重樓頓了一下,輕聲道:“她是魃。”
“魃?”
遲柔柔怔了怔,從他的背上跳了下來。
“不化骨之上,差一步就能比擬四屍祖的旱魃?”
遲重樓略有幾分詫異的看著她,不曾想遲柔柔居然知道魃的存在。
“沒錯。”
遲柔柔此刻的表情大概就是:小朋友你是不是有很多問號?
她吞了口唾沫,有點懵圈道:
“讓我消化一下,我們老爹乃是華胥氏後裔,可這華胥氏又是什麽東東,很厲害嗎?”
遲重樓耐心的向她解釋道:“華胥履巨人之跡,意有所動,虹且繞立,因而始娠,生帝於成紀,以木德王。”
“有古傳記:華胥生男為伏羲,生女為女媧,故稱華胥氏為人祖。”
遲柔柔的小嘴已控製不住張大的趨勢。
遲重樓伸手將她的下巴一點點抬上去,免得她因太過震驚,而把自己下巴張大到脫臼。
遲柔柔吞了一口唾沫,努力回憶了一下腦海裏自己老爹的形象。
無奈她當時實在太小,真的記不起老爹的模樣,就記得他那大胡子紮人的很。
“爹爹他那麽厲害的嗎?華胥氏聽上去好像很牛的樣子啊!”
“有此血脈者自然天賦異稟,可再強終歸也隻是凡人。”
遲重樓淡淡道,眼裏閃過一抹惆悵之色:“凡人終有一死。”
遲柔柔也沉默了下來,下意識看向他:“那娘親呢?她是旱魃,也就是僵屍。僵屍與活人如何能結合在一起的?”
明明僵屍隻要愛上對方,必會將那人吞噬,怎能做到不傷害對方?
更何況,僵屍與活人是生不出孩子的啊?
“父親體內的上古血脈覺醒了一部分,華胥乃人祖,因此血脈,才有了你我的誕生。”
遲重樓輕聲道:“母親曾說過,這是個難以複刻的奇跡。”
奇跡?
遲柔柔不曾想自己的存在竟是這般。
關於父母的記憶雖很模糊,但她隱約記得,娘親是個極美的女子。
她和爹爹在一起,定也是衝破了種種難關,最後才有了她和哥哥。
“那娘親是如何做到不傷害爹爹的呢?”
遲柔柔想不明白這件事,明明僵屍愛上一個人就會恨不得咬死對方。
遲重樓表情也有幾分古怪,“這點我當初未曾問過。”
那會兒他還沒變成僵屍,怎會去打探這些。
隻不過……
“聽母親說,父親命硬,或許便是如此,才有了咱們吧。”
命硬……
這兩字好生耳熟。
遲柔柔下意識想到了爛芋頭,那廝不是一直鼓吹自個兒命硬嘛……
她思索了一會兒遲重樓的話,挽住他的胳膊,與他一起走在石子路上。
“若照哥哥你說的,我們本身就有僵屍血脈,為何之前會是活人的模樣呢?”
“你我體內除了僵屍血脈之外,還有一部分華胥氏之血。在這之前,僵屍血脈並未覺醒,你我能如活人般生存在這世間。”
遲重樓不疾不徐道,眼神略顯深沉。
“但當遭遇某些驚變,又或者說死亡過後,便會覺醒化僵。”
困囿著遲柔柔兩世的問題,在這一刻終於被解開。
原來……她會變成僵屍竟是如此?
不是誰陰謀害她,而是她本來……就是僵屍啊……
此刻她的心情異常複雜,不知道該說是失望還是什麽……
她所憎惡自身是僵屍的這一事實,自卑、唾棄、厭惡到了骨子裏。
她想要變回活人的模樣。
可原來……她從來就不是人。
她是僵屍!生下來便是僵屍!
是怪物!
“傻小鳥,你不是怪物。”
仿佛能看穿遲柔柔內心惶恐一般,遲重樓的聲音緊隨而來,像是定海神針那般,一刹,鎮定住她慌亂的心神。
遲柔柔下意識的看向他。
“我也曾如你一般,厭惡過自身是僵屍的這個事實。”
“可是傻小鳥,母親曾說過一句話,凡世間所存者,必有其存在的道理。”
遲重樓折下那朵含苞待放的淩霄花,放在遲柔柔的眼前。
聲音仍是那般從容不迫,卻帶著溫暖人心的力量,一點點滲入她的心脾間。
“一朵花、一根草、一粒微塵芥子,縱然再渺小也有它存在的理由。”
“譬如螻蟻,它看似卑賤,難道就沒有活下去的資格了嗎?”
“再譬如山林間的猛虎,它狩獵群獸,以血肉為食,乃是天生的殺戮者,隻因如此,它便不該活著了嗎?”
遲重樓看著她,語重心長道:
“僵屍以血肉為食,這是我們的本性。”
“你可以厭惡這本性,但你不能厭惡自身。”
“傻小鳥,隻要你自己不把自己當成怪物,何懼別人將你視為怪物!”
遲重樓將她的手拉了過來,把淩霄花放在她的掌心。
“母親喜愛淩霄,隻因它縱是生在峭壁夾縫中,也能肆意生長,開出屬於自己的絢爛之姿。”
“人這一生漫長,僵屍的歲月更為悠久,我們有足夠的時間去學會成長。”
“將士手裏的刀可以殺人,也能救人。”
遲重樓捧著她的小手,輕笑道:
“僵屍又如何,人又如何,接受自身,我們可以活的比人,更像是人……”
“誰又能說我們不是人?”
遲柔柔怔怔的看著掌心那朵淩霄花,手掌間傳來了遲重樓掌心的溫度。
托著她,像是擎天柱一般托著她漂泊不定的內心。
恍惚間,內心那片枯索之地像是有什麽落了地,紮了根,發了芽。
仿佛間,她好像看到了一個全新的自己。
看到了被她鎖死在內心深處那個膽小、怯懦……不肯麵對的真實自己。
她看到,掌心那朵含苞待放的淩霄花滿滿舒展開了花瓣,開出了絢爛的花……
花,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