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是你鼻子在流汗!
遲柔柔不記得自己是怎麽離開赫連閥的。
她看著停在赫連府門外的那輛馬車,腳下像是陷在了泥地裏,難以邁動。
許伯站在馬車邊上,依舊是那邊慈祥的模樣,看她的目光裏卻帶著幾分心疼與哀傷。
“二姑娘,回家了。”許伯輕聲說著。
遲柔柔的鼻頭一瞬就酸了。
她悶悶的嗯了一聲,低頭的瞬間深吸一口氣,像是要將所有的力氣都蓄滿心房一般。
抬起頭後,她小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明晃晃的耀眼,邁著輕快的步伐就朝馬車蹦了過去。
許伯看著她雀躍的模樣,心裏抽疼了一下,看著她跳上馬車後,重重的一聲歎息。
遲重樓坐在馬車內。
遲柔柔一進去就看到他,臉上的笑容僵了一刹,又恢複自然,佯裝興奮的湊到了他的跟前。
“大哥剛剛是你在我腦袋裏說話嗎?”
“好厲害呀,你是怎麽做到的,教教我嘛~”
“我要能學會這本事,以後京都城我是不是都可以橫著走了呀~”
遲柔柔進了馬車後,就拱到了遲重樓的身邊,挽著他的胳膊,一副小沒良心的樣子,嘰嘰喳喳的問個不停。
小臉上明媚著笑意,看不出半點傷心與難過。
馬車軲轆軲轆往家門的方向行駛著。
遲重樓看著她臉上的笑,心裏鈍痛不已,忍不住抬手幾分猶豫、幾分退怯,終是輕輕的在她頭上一拍。
“傻小鳥。”
遲柔柔眸光閃爍了一下,有那麽一瞬,笑容險些繃不住。
她輕哼了一聲,扯起笑容來,小白牙明晃晃的。
“怎麽了嘛,大哥你是不是不肯教我,不許這麽小氣嗷~~”
她小女孩兒似的纏著他,撒著嬌,看不出半點難過的模樣。
遲重樓聽著她狀似歡喜的聲音,腦中想起的卻是禦淵那小子的話。
——她沒有看上去那麽堅強!
——別再讓她,孤身一人!
遲重樓想起上一世,上一世他一如現在這般固執的想要為父母報仇,想要一個人扛下所有的膽子。
至她‘死’之前都從未告訴過她真相。
他本想著,當她從棺材內醒過來,覺醒時,由他親口告訴她,自家血脈的那些秘密。
可當時,他已被封印在海底,足足千年時間。
她孤身一人,她在時間尋覓著他的蹤跡,尋覓著變回人的辦法。
他的傻小鳥,傻妹妹。
明明是一個看到蟑螂都會嚇得哇哇大叫的嬌娃娃,那千年時光,經曆了多少磨難,才被打磨成了堅強的模樣?
然而到最後,他還是沒能盡到一個做哥哥的職責,讓她死於後卿之手!
這一世,他好不容易有一個重新來過的機會。
雖然她這一世覺醒的太早,難道他又要像上一世那樣,固執於自己的堅定,自私的用自己所認為的好去保護著她嗎?
將她蒙在鼓裏,讓她去走他所認為的那條所謂‘安全’的路?
遲重樓眼前仿佛有什麽在破裂著,恰似夢醒。
就如禦淵那小子說的那般。
他是她的大哥!
是她在這世間最愛、最敬重,最在乎的親人!
他是她的英雄!
不該隻躲在她身後,蒙蔽著她的雙眼去當那個所謂的英雄!
遲重樓醒過了神,眼裏湧出自嘲。
原來一直陷在夢裏的是他啊!
這一世醒來至方才,他依舊都沉淪在上一世的夢與悲劇結尾中,他始終把傻小鳥當作上一世那個懵懂無知的小姑娘。
可現在的她,已然不是上一世的她了……
他早該清醒過來才對!
“傻小鳥,對不起。”
“大哥讓你失望了……”
遲柔柔眼眶猛地一下紅了,拚了老命克製著的情緒像是洪水拚命撞擊著閘門一般,要將她的心竅撞出一個闕口來。
她克製再克製,咬緊了牙關,深吸著氣,繃緊全身用盡力氣,都敵不過遲重樓的那一句。
“我是僵屍。”
嗡的一下。
心防潰堤。
眼淚止不住的往外冒,像是窒息的感覺盤踞了整個腦海,讓她的頭發暈發脹。
遲柔柔眼淚控製不住的往下掉,人卻噗哧一聲笑了。
她一個勁兒給自己摸眼淚,怪不好意思的說著:
“哎呀……眼睛真的流水了……”
“肯定是有灰塵跑眼……眼睛裏去了……”
她吞咽著哭腔,竭力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像是正常的。
死命的想要把眼淚收回去,可這眼淚該死的不聽話,越抹越多!
遲柔柔好氣!
她簡直瞧不起現在的自己!
撲街!廢物!垃圾!
有什麽好哭的,這不是讓大哥跟著難過嘛!
笑一笑沒什麽事情過不去的,她不能哭,她要笑……
遲柔柔臉上扯著僵硬的笑,可嘴角,眼角都在顫抖,看上去是那麽滑稽。
就像是一個倔強的小孩,摔倒在地被人欺負了以後,明明疼到不行,還爬起來,忍著眼淚,笑著對家人說她不痛一般。
怎會不痛?
僵屍的情感隻會比尋常人更深刻千倍萬倍,怎會不痛?
不論是上一世還是這一世,打小遲重樓最怕的就是她掉金豆豆。
他不是一個善於表達的男人,戎馬半生,擦過的血比擦過的淚都多。
見遲柔柔哭著撐著模樣,他慌亂了,無措了……
不知該說什麽,隻會用手一個勁兒的幫她摸淚。
他的大手寬且厚,長期征戰的緣故,手掌粗糲磨在臉上有些硌的疼。
因是不化骨的緣故,他的體溫能如常人那般,覆在遲柔柔冰冷的小臉上,暖的讓她心尖尖發顫。
“傻小鳥,不哭了好不好。”
遲重樓輕聲哄著。
“我沒哭嚶……”遲柔柔倔強的說著,用力吸了下鼻涕:“我這是眼睛在流汗!”
“是天氣太熱了的緣故!”
“我、我才不哭的呢,我又不是小屁孩了。”
遲柔柔嘴硬的不斷嘀咕著,抓著他的大手,直接把他的手當帕子,腦袋一陣亂動,抹著眼淚。
抹著抹著好不容易把眼淚止住了,她剛把連挪開,就看到一串尷尬的晶瑩粘著遲重樓的手,與她的鼻子架起了一道‘橋梁’。
遲柔柔猛地咬緊唇。
遲重樓見狀,沉聲道:“這不是你的鼻涕,是你鼻子在流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