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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她死了對誰都是一種解脫

  江浩很無語,她說他心狠,他真沒什麼可以反駁的。遠遠地,他看到搶救的醫護人員跟紀小海說著什麼,只見紀小海搖了搖頭,然後黯然地調頭走了,他竟然,調頭走了。


  要比心狠,要比冷血,紀小海絕對讓他甘拜下風。


  喬心唯潸然淚下,十年前父親離去的記憶在腦海里跳躍著,不久前雲清的車禍也不斷在她腦海里回蕩,一場車禍,一個好好的人突然就沒有了,想到這裡,她哭得岔氣。


  江浩挺自責的,看著她傷心他也不好受,他將她抱在懷裡,安慰道:「好好,是我不好,都聽你的行嗎?」


  喬心唯靠在他的胸口抽泣,想一想,其實江浩說的也沒有錯,她說:「我早就不恨她了,要不是她,我還遇不到你呢,我只是覺得她可憐,還有我爸,還有雲清……」


  江浩拍拍她的肩膀,很心疼她,「唉,誰都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個會先來,出事的人走了什麼都不知道,傷心的都是還在的人,心唯,你這樣我也難受,別哭了好嗎。」


  喬心唯抬起頭,淚滴從眼角滑落下來,她說:「老公,我求你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


  「你不準比我先死,我會接受不了的,你在我心裡有多重要你知道嗎,要是你有什麼事,我肯定接受不了。」


  江浩笑了笑,但笑過之後卻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存在感,這個世上終於有一個除了父母之外的人,對他比對自己的生命還要看重。


  「你每一次出差我都要提心弔膽,夜裡我一個人睡也睡不著,白天工作也擔心著,結婚前你說過你會常出差,出差期間不要找你,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我都記著,所以只要你出差,我就連電話都不敢接,生怕是家裡的電話或部隊的電話,生怕接到什麼不好的消息。你都不知道我一個人需要面對多大的壓力,但我知道你壓力肯定更大,我不能給你再增加負擔。我乖乖的,我很聽話的在家等你回來,我盼望著每一次把你送出去,一定再把你迎回來。」


  江浩心疼不已,身為一個軍人,把全部都奉獻給了國家,包括自己的生命,結婚以來,喬心唯從來沒有抱怨過什麼,他走,她給他收拾好行裝送他出門,他回家,她就笑著給他一個擁抱,然後調皮地說準備好了晚餐,不過是XXX餐廳的。


  他知道她內心是擔憂的,卻從來沒有正視過這個問題,他總以為只要她笑著,她就可以,殊不知,在她的笑容背後,隱藏著多少他所不知道的苦和淚。


  世上最苦的事情,莫過於生離死別。


  喬心唯緊緊摟著他的腰,追問道:「老公,你能答應我嗎?」


  而江浩卻答應不下來,「生死的事情我不敢保證,我只能說,在每一次出任務的時候,我會加倍小心謹慎。」


  喬心唯忍著內心的傷痛,苦笑道:「你看你,連一句話都不願跟我保證,我終於明白你媽這麼多年來的不容易了。」想想婆婆,擔心完了丈夫擔心兒子,我會不會以後也這樣?若是我以後生個兒子,會不會也要當軍人,也要將生命置之度外?我會不會送走了丈夫還要白髮人送黑髮人送走兒子?那我這輩子圖的是什麼?

  江浩說:「不要老想這些虛的,就算我在出任務的時候死了,那也是光榮的,懂嗎?」


  「不懂,江浩,你不是一個人,你不能這麼想。」


  「停止這個話題!」江浩的臉色變得嚴肅起來,有一種不可侵犯的威嚴。


  喬心唯突然一下心就涼了,人在難過的時候,以往所有的委屈都會翻個遍地湧上來,而且會加倍委屈和難受,她現在就是這樣,她的腦子裡迸出四個字——生性涼薄,對,就是這四個字,確切而又形象地形容了江浩這個人。


  這樣的人只會以自己的想法出發,從來不會在乎別人的感受,或許嘴上會說一些聽起來十分有理的話,但他內心的根本,還是自己。


  喬心唯推開他,慢慢地往外移了兩步。


  江浩發覺了她的異樣,她在排斥他,他上前兩步緊抓住她的手說:「心唯,你不要用這樣的眼神看我,我有我的責任和苦衷,我不想一直一直強調這些,這麼長時間了,我以為你都懂,一定要在乎這些口頭上的承諾嗎?說一句話有何難,我儘力去做到不就好了嗎?」


  「呵呵,說一句話有何難,可你卻連一句話都不願對我說。」


  「……」江浩又深深地呼吸了一下,「心唯,你不要鑽牛角尖。」


  「到底是我鑽牛角尖,還是你生性涼薄,江浩,你太自私了。」喬心唯猛地推開他,轉身就走。


  「心唯你去哪,」江浩緊追兩步,但車不能放在路口啊,「心唯你回來,你又不聽話了是嗎,心唯……」


  在交警的指揮下,交通慢慢復甦,江浩的車是第一輛,他必須得開走,他追了兩步又折了回來,看看頭也不回的喬心唯,再看看後頭按著喇叭的車輛以及匆匆指揮的交警,他只好返回車裡往前開。


  生性涼薄,呵呵,他的枕邊人如此形容他,生性,涼薄。


  救護車與他交錯而過,他的腦海中突然冒出了一個問號,連眼睛都驚得瞪大了。十年前,蕭家去江南旅遊,蕭天愛車禍逃逸,十年前,喬心唯的父親死於車禍,司機逃逸,這……不會有什麼關聯吧?!

  越想越覺得巧,他記得外婆說過,當年警察說逃逸的司機抓到了,可過了一段時間又說弄錯了沒有抓到,他不知道十年前的辦案人員是如何辦事的,但辦案人員不可能隨隨便便對死者家屬說這些不負責任的話;而他父親也說,蕭天愛逃逸之後是被抓的,只不過後來又給放走了。


  江浩緊皺著眉頭,多年的工作環境練就了他敏銳的洞察力,他早就該把這兩件事聯想到一起去了啊!


  但目前最重要的,還是得把心唯找回來。


  於是,他在下一個路口調轉車頭,又開了回去。


  喬心唯往回跑了幾步,抬起頭,遠大集團高聳入雲的集團大樓矗立在那裡,她何嘗不想讓自己輕鬆一點,她何嘗不想每天朝九晚五到點下班,可是,人在不安定的環境中是沒有安全感可言的,她只有在工作上努力才能令自己踏實一點。


  茫然間,她看到對面馬路上紀小海正低著頭往前走著,看上去有些失魂落魄,「紀小海,你怎麼在這裡,容瑄都那樣了你怎麼不跟著一起去醫院?紀小海!」


  對面的紀小海聽到聲音,轉頭一看,他只是淺淺地一笑,什麼都沒有說。


  喬心唯再次感到心寒,男人的良心,都是被狗吃了嗎?!


  在車流緊急的馬路上,她躍過綠化帶跑了過去,上前就一耳光送給了紀小海,「你就這麼走了?你難道不該去處理容瑄的後事嗎?你就這麼恨她嗎?她都死了,她死了啊!」


  而紀小海卻像鬆了一口氣一樣,他用舌頭舔了一下巴掌肉,說:「心唯,我能說這是她的報應嗎?」


  「啪!」的一下,喬心唯又甩了一個耳光過去,路過的旁人紛紛往這邊看,邊走邊竊竊私語。


  紀小海絲毫不介意,只是麻辣辣的疼痛令他更為清醒,「我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暢快過,心唯,你知道嗎,孫容瑄若不死,我都要自殺了,我連安眠藥都買好了!」


  「……紀小海,你,你怎麼可以這樣!」


  「我媽被她氣得半身不遂,工作我找一份丟一份,她就像冤魂一樣纏著我,我到哪裡她都能想著法子把我找出來,房子、錢、贍養費,我把所有能給的都給她了,我只求離婚,可她還是不離,法院不給判離,要分居兩年,兩年啊,我連兩個小時都忍受不了。」


  喬心唯發現,紀小海的情緒,幾近崩潰。她感慨,以前那麼陽光親和的一個少年,如今,怎麼會變成了這樣。


  「小海,阿姨她怎麼了?」


  「孫容瑄去醫院鬧,我媽腦溢血,幸好是在醫院搶救及時才撿回了一條命,但她下半身癱瘓了,每天只能躺在床上生不如死,我媽剩下的生命,就是在等死了啊。她死了好啊,因為她,我失去了你,失去了工作,失去了一個健康的媽媽,失去了所有的幸福,她死得好啊!我今晚要去慶祝,我一定要去慶祝!」


  喬心唯無言以對,她很了解紀小海,可是現在又覺得紀小海好陌生,他微濕的眼睛裡面分明對孫容瑄的死有著幾分傷痛的,可他卻大呼著要慶祝.孫容瑄啊孫容瑄,你的人生到底是為誰而活?現在你死了,卻依然不能讓你愛的人停止恨你,你的人生,從來到走,就兩個字——可笑。


  「小海,難道你就一點都不難過嗎?」


  紀小海冷靜下來,他正正地看著喬心唯,說:「她死了對誰都是一種解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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