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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7章 一鳴驚人

  自張承業坐鎮雲南以來,廣開榷場,發展與蠻民的貿易,各地漸漸趨於穩定。


  當地本就有很多漢人大族,從戰國時便定居在此,由楚國貴族發展成古滇國,三國蜀漢大力經營南中地區,隋代更是遣重將史萬歲進取該地,隻不過後來吐蕃崛起,大唐四麵都是敵人,重心在北麵、西麵,讓南詔鑽了空子。


  而南詔崛起,禮法製度悉從大唐,擄掠大量唐人入國。


  也促進了南詔地區的進一步唐化。


  所以雲南並不是荒川異域,大唐在此本就有統治基礎。


  科舉選拔出來的寒門士子,經曆過中土大亂,對治理地方有強烈渴望。


  三年以來,招撫蠻民,開墾田地,興修水利,設官學、義學、忠義堂等教化蠻民,還趁農閑時建造新式村莊。


  遷徙深山老林中的蠻民。


  南詔地區除了爨族,還有烏沼蠻、弄棟蠻、獨錦蠻、黑齒蠻……


  基本一個山口就是一個族群。


  後世五十六民族,差不多一半在雲南。


  其實爨人南詔人已經高度唐化,風俗和姓名與唐人差不多。


  大唐最初在雲南采取的是土司製度,土官治土民,相當於一種羈縻政策,承認各部族首領的世襲地位,給予其官職頭銜。


  這些部族首領獨霸一方,占據大片肥沃土地,生產能力低下,耕種水平也不行,大量蠻民衣食無著,部族首領寧願荒廢,也不願開墾良田。


  唐軍攻滅南詔之後,不承認他們的權力,還收繳他們的土地。


  這才是雲南一直動蕩不安的根源。


  損害了土司貴人的權力,但雲南百姓卻獲得實利。


  沃土皆為皇莊,租給大量失去土地的百姓,部分蠻漢,從隴南趕來耕牛,從成都買來鐵犁,大大加快的開墾的力度。


  張承業先穩定滇池、洱海兩片核心區域,召熟蠻、唐人耕種,輕徭薄賦,連年豐收。


  然後打通成都至雲南的商路,成都物產進入雲南,附近生蠻漸漸吸引過來。


  這時代生存永遠是第一要務,有飯吃誰也不想到深山野林當野人。


  對於不服從的蠻部,張承業堅決討之,王宗範引蜀軍精銳鎮麗州,韓延徽領協軍、輔軍鎮通州。


  有了強大武力作後盾,雲南人心安定。


  有糧食就有了保障。


  張承業還因地製宜,大量種植甘蔗,熬製紅糖,賣往成都、長安等地,財源滾滾流入昆州。


  幾年的不懈努力,雲南已經大治,比蜀中先一步複蘇,可以反哺南中、鬆維、隴南等地。


  即便躲入深山的生蠻,也經不住誘惑,時常出山以獵物換鹽鐵茶布。


  時間一長,生蠻也變成了熟蠻,然後在歸化策的引導下,變成歸民。


  李禕來到昆州兩年,親眼見到雲南的變化,從殘破的城池,遍地衣衫襤褸的百姓,變成廣廈明堂,城中儼然,商賈、文士隨處可見,跟中土大城一般無二。


  “欲定雲南必先安民,民生穩,則蠻人自然歸附。”張承業帶著李禕、馮道等一幹人巡視榷場。


  最開始榷場設在邊地,後來逐步移到縣城,取得蠻人的信任之後,就移到昆州。


  馮道拱手道:“太宗曾言,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張公治雲南,先治舟,再治水,誠為大唐之典範,我輩之楷模。”


  張承業聽了奉承話,麵不改色,“此非我一人之功,大唐若不振,雲南亦不存,今雖有小成,但諸位萬不可懈怠,行百裏者半九十,陛下之宏圖,是要讓此地永為唐土,此民永為唐民,”


  張承業說話的時候,目光掃過李禕。


  李禕跟馮道年紀差不多,青澀中帶著超出年齡的沉穩,從不輕易發表意見,一向都跟在張承業身後,默默的看著一切。


  畢竟是一位親王,雲南官吏當然不敢真當他不存在。


  如今太子被廢的消息傳遍天下,自然就有人向他靠攏。


  從龍之功可平步青雲。


  然而李禕似乎對此並無多少興趣,主動疏遠了試圖依附他的人,敬張承業如師,對下屬也平易近人,從來都沒有王爺架子。


  久而久之,反而為他贏得了不少人的敬重。


  張承業忍不住心中一歎,可惜此子是庶妃出身,在朝中沒有什麽根基,比不上風頭正勁的李禔。


  關鍵張承業也不知皇帝心中是怎麽想的。


  “雲南之地,向北可鉗製高原,東可延伸黔中,東南可壓製安南,此地為我大唐之根基,雲南安,則蜀中黔中俱安,晚輩以為,現在應該稍稍擴充兵力,沿瀾滄江、紅河向東南發展,揚我大唐福澤、教化,不可固步自封於洱海、滇池之地。”


  李禕難得的發言,令諸人都驚訝起來。


  這些話顯然是經過深思熟慮的,昆州東南,仍有廣大區域,為東爨及諸蠻占據,大唐並未涉足。


  這些地區有瀾滄江、紅河水係的滋養,也是一塊沃土。


  東爨因此而成了氣候,一直遊離在南詔、大唐的統治之外。


  李禕此策看似尋常,實際上是挖東爨的根基。


  張承業布滿皺紋的臉難得湧起一絲笑意。


  馮道拱手道:“若向東南伸展,蠻族豈不會奮起反抗?刀戈頓起,則雲南之治煙消雲散。”


  “不然,蠻人畏威而不懷德,若單示之以恩,蠻人以為我等怯弱,況陛下收複雲南,並非隻是為洱海、滇池,意在將高原、南中、黔中、交趾連成一片,才是長遠國策,南國土地之肥沃不下於江淮,氣候更適合農耕,東爨五百年來,一直為患西南,蓋因未能伐其根基。”李禕侃侃而言,沉穩的氣度完全不像一個二十歲不到的年輕人。


  馮道若有所思。


  說實話,這些年他的心思都放在中土。


  即便人在雲南,也隻是盡一個傳統文人的本分,治理地方。


  在這樣時代,已經難能可貴了。


  但跟李禕比起來,就遜色了不少,更是落後了韓延徽很多,跟精通財政的宋齊丘比,也差了幾分。


  今日聽了李禕見解,瞬間就明白自己差了什麽。


  眼界!


  一個默默無聞的皇子,竟有此韜略!


  馮道心生慚愧。


  張承業目光看向東南的青山綠水,“老臣有意以殿下為東南招撫製置使,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張承業判西南諸軍事,有任免雲南官員的權力,事後隻需向長安匯報便可。


  李禕的見解,是他在雲南這兩年暗中觀察和深思熟慮的結果。


  “這……晚輩才疏學淺,恐難當此大任。”


  “無妨,老臣讓馮道、韓延徽協助於你。”張承業的笑容中似乎帶著某種期許,以及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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