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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7章 雞肋雞肋

  鹹通十年,懿宗最寵愛的女兒同昌公主出嫁,傾盡宮中珍寶古玩,賜第於廣化裏,窗戶皆飾以雜寶,井欄、藥臼、槽匱亦以金銀為之,編金縷以為箕筐,又賜錢五百萬緡,等同國家歲入的一半。


  駙馬韋保衡,婚前不過是右拾遺,婚後平步青雲,官至翰林學士承旨、兵部侍郎、同平章事,位列宰相。


  可惜同昌公主無福消受天下百姓的膏諛,第二年就病逝了,懿宗醫官韓宗卲等二十餘人,收捕親族三百餘人係京兆獄,還罷免忠直諫言的宰相劉瞻。


  鹹通十二年正月,葬同昌公主,珍玩貴物二十輿,錦繡珠玉,輝煥三十餘裏。


  然而到了黃巢之亂,僖宗外逃,妃嬪公主多有餓死者,留京宗室、世家皆被屠戮,同昌公主之陵被盜挖,揚骨於外。


  就連一代天驕的玄宗昭陵也被盜掘。


  這也是李曄不修陵寢的原因。


  雖然大唐恢複了一些生機,但平原公主出嫁,一切從簡、從速,所有繁瑣的禮儀典製都在李曄的堅持下免去了。


  太子被廢,皇帝嫁女,現在是特殊時期。


  不過該有的場麵還是有的。


  迎親當日,左列一隊五百銀甲紅繒的親衛都,騎白馬,右列一隊五百黑甲黑繒的黑雲長劍都,騎紅馬。


  旌旗招展,盔甲鮮明,戰馬雄壯,騎兵威武。


  一切都在刺激著長安城百姓。


  休沐的唐軍士卒也在人群中觀望著。


  從朱雀門走到開遠門,然後繞過大半個長安,行至通化門,最後回到周雲翼的宅邸宣平坊。


  整個長安也隨之沸騰起來,無數雙眼睛都聚集在騎兵身上。


  而當公主車駕駛過朱雀大街時,把百姓的熱情推向了高潮。


  沒有華光珠彩,沒有金銀珠錢資。


  卻並沒有減弱這場婚禮的莊嚴。


  周雲翼底層出身,一向呆在軍中,為人低調,在長安交遊並不多,除了軍中一些將領前來祝賀,最多的就是親衛都,以及以前的袍澤。


  韓全晦嗅覺靈敏,是第一個前來祝賀的朝堂大佬,這次聰明多了,知道李曄不想奢侈,送來的禮物,也是戰馬寶刀長槊等物,不過細心之人還是能從其考究的工藝上,看出禮物的獨具匠心,絕非出於一般匠人之手。


  寒門出身的官員也多來恭賀。


  世族出身的官員,就有些意味深長了,長安僅存的大族,如裴家、崔家、韋家,多次向皇帝委婉提過求娶公主之事,把族中的青年才俊有意無意借各種場合,推到皇後視線前。


  皇後倒是看中了幾個俊朗的郎君。


  不過都被李曄拒絕了。


  皇族與世家通婚,自晚唐就是風氣,雙方借姻親深度捆綁,比如懿宗的駙馬韋保衡,就是京兆韋氏出身。


  現在嫡公主嫁給武夫,世家大族難免會有些想法。


  皇後的病情也好了許多,臉上重現血色。


  女兒出嫁,李曄心頭的一塊石頭落了地。


  不過當婚禮結束之後,長安城中再次風聲四起。


  太子被廢,下一任太子是誰?

  帝國需要一個儲君,權力需要繼承。


  不僅朝堂上群臣暗流湧動,坊間也流傳起各種推測起來。


  就連後宮中也不寧靜。


  儲君永遠是繞不過去的一道坎兒。


  與此同時,汴梁城中的朱溫也在頭疼,隨著他身體的每況日下,幾個兒媳們越來越殷切了。


  從底層崛起的朱溫,對權力異常貪婪,多次以猜忌斬殺軍中驕兵悍將,不過頭狼終有老弱的一天,自從柏鄉大戰之後,朱溫感覺自己的半條命也去了。


  大唐從西、南兩麵圍堵上來,宿敵李存勖如朝陽一般懸掛在北麵。


  朱溫心如火燒。


  從地緣上看,汴梁已經成了囚籠,沒有任何進取的方向,柏鄉大戰,梁軍精銳十去其七,不僅無力與大唐爭鋒,也無力與河東爭鋒了。


  仿佛一條絞索套在朱溫脖子上,令其呼吸越來越困難。


  “天命有常,禍福無端,李存勖今日雖強,但並無攻滅我國的實力,大梁人口充盈,錢糧廣盛,攻勢不足,守勢有餘,唐晉兩家攻我,於我大不利,臣觀河東,有掃平八荒之意,李存勖銳意進取,必不肯屈服人下,臣以為可挑唆二者爭鋒。”


  這幾年李振也蒼老了許多,剛到不惑之年,鬢間已生霜意。


  “唐廷當年之所以能在我軍強攻下苟存,蓋因與李克用結盟,若不打破二者結盟,我國難以久持!”敬翔的臉上也多了幾分愁容。


  朱溫咳嗽幾聲,想說話,又閉上眼,靜聽二人接下來的話。


  “陛下覺得洛陽如何?”李振眼睛中閃著幽光。


  朱溫眉頭一皺,還是沒有睜眼,也沒有說話,在軟塌上仿佛睡著一般,香爐中升起嫋嫋青煙,讓朱溫的麵目多了幾分陰沉。


  柏鄉大戰之後,朱溫誅殺作戰不力的將校兩百餘人,連他們的家人也沒有幸免於難。


  近三千人被腰斬於街市上。


  頭狼老了,但殺心沒有老。


  “洛陽天下雄城,舊唐之東都。”敬翔瞥了一眼李振,他雖精熟於政務,但眼光終究低李振一些。


  “柏鄉大戰之後,李存勖不敢動魏博,兵鋒卻直指洛陽,如今孟州已被其攻陷,洛陽數次遭到其侵襲,閻寶幾次求援。”


  “你想說什麽?”朱溫忽然睜開了眼,他臉上雖有病色,目光卻依舊鋒利。


  即使陪伴多年,李振接觸到這目光,心中仍忍不住一顫,“臣、臣想說洛陽夾在唐晉之間,我軍若要守,代價太大,且洛陽之前被唐軍所擄,百姓流失,沒必要為了一座枯城而虛耗國力,還不如經營虎牢、伊闕,讓唐晉為洛陽而反目!”


  “皇帝會因為洛陽跟李存勖反目嗎?”敬翔懷疑道。


  李振指著地圖,“洛陽北臨晉軍,西接唐軍,兵家必取之地,對舊唐意義重大,李存勖橫插一腳,必為大唐君臣所惡。”


  如今的汴梁能守住徐泗、淮西、魏博就不容易了,洛陽由於崤函道被唐軍掌握,防守難度太大。


  且梁軍重兵集結在徐泗、魏博、徐泗,分不出多餘的兵力防守河洛。


  李存勖之所以不打魏博而選擇河洛,也有避實擊虛的想法。


  其實在十幾年前,大唐還沒有崛起的時候,朱溫有遷都洛陽的想法。


  不過現在肯定不現實。


  一聲長長的歎息,朱溫臉上全是落寞之意,眼看宿敵李克用倒下了,迎麵而來的李存勖更為猖獗。


  大唐更是讓他有種無力感。


  如果年輕十歲,朱溫還有雄心與其爭鋒。


  不過現在他老病纏身,國勢日蹙,諸子爭嫡。


  隱藏在汴梁的各種矛盾漸漸浮出水麵。


  “雞肋雞肋,食之無味,也罷,就送與李亞子小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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