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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0章 殺戮無度

  興海軍圍鄯闡城。


  對於張行瑾來說,勝利就在眼前。


  對鄭昶而言,鄯闡城是最後的城池,退無可退。


  楊師厚的使者聯係到張行瑾,不過在張行瑾眼中,楊師厚同樣也是競爭者,拒絕了合攻鄯闡城的建議,還扣押了使者。


  張行瑾自知若不能攻陷鄯闡城,還不知道後方會怎樣看他,他也無法向皇帝交代。


  行非常之事,建非常之功。


  興海軍驅南詔百姓攻城,不管是漢人還是蠻人,一律成為攻城戰的犧牲品。


  張行瑾無情,鄭昶更是無情,毫不猶豫射殺手無寸鐵的百姓,即使再多的屍體倒在城前,兩人都不會眨眼。


  這場戰爭注定血腥而殘忍。


  興海軍漠視他人性命,自然也漠視自己性命。


  張行瑾親自領三千漢軍在城下督戰,隻要從長梯上掉下來,不問緣由,全都搠死。


  攻城從一開始就極為瘋狂,士卒踩著長梯嗷嗷叫的往城牆上衝。


  左手斷了還有右手,右手斷了還有嘴,死前還要拉著敵人墊背。


  鄭昶的四千羅苴子也扛不住這麽玩的。


  毒器雖然厲害,但不是立即製人死命,吐蕃河隴人普遍比南詔人壯一些,又沿路吃肉,除了瘋狂之外,身體也強健不少,中毒之後還能扛上一兩個時辰。


  這兩個時辰能造成很大傷亡。


  狂攻三日,鄯闡城便扛不住了。


  慕容敞與僧兵同時登上城牆。


  這些僧兵都是陸論藏精心挑選的,隻有一千人,人人膀大腰圓,力大無窮,在嶲州被羅苴子殺了四百人,沿途死傷一百,到了現在,隻剩四百人不到。


  他們比普通士卒更加瘋狂,更加殘忍,以長矛彎刀為武器,內披鐵甲,外罩吐蕃僧衣,極其嗜血,在戰場上悍不畏死,令周圍興海軍也忌憚不已。


  城牆攻陷了,漫山遍野都是瘋狂的獰笑聲。


  鄯闡城仿佛狂風暴雨中瑟瑟發抖的羔羊。


  鄭昶退入殘餘羅苴子在城中巷戰。


  最開始他的確有吸引唐軍南下,以南詔的山林氣候疲憊唐軍,以拖待變,伺機反攻,然而張行瑾像瘋狗一樣咬上來,什麽肉都吃,完全打亂了鄭昶的布置。


  正麵戰場打不過,任何奇謀妙計都白搭。


  鄯闡城血火漫天,無數百姓在哭嚎和慘叫。


  興海軍入城之後,像餓狼一樣首先撲向百姓,他們饑餓太久,一進入城中,便徹底失去控製,饒是張行瑾領三千漢軍在後砍殺,依舊無法控製局勢。


  眼珠子都紅了的興海軍,連自己人都砍。


  張行瑾以殘暴維持軍隊,終遭反嗜。


  這給了鄭昶最後的機會。


  國破家亡,父老慘死,羅苴子也瘋狂起來。


  執著於搶掠的興海軍早就不是一支軍隊,在成建製的羅苴子麵前隻能被屠殺。


  城中隻要還有一口氣的百姓,不論男女老少,都拿起武器,抵抗興海軍。


  煙塵遮蔽天空,血水浸透大地。


  張行瑾很快發現自己徹底失去對興海軍的掌控。


  “為今之計,唯有以亂製亂!”火光中,陸論藏被燒傷的臉顯得特別猙獰,仿佛一頭掙脫枷鎖的惡鬼。


  這個時候的張行瑾已經無從選擇。


  以亂製亂,但凡擋在三千漢軍與四百僧兵之前,皆是敵人,一概斬殺!

  殺戮更加殘酷起來。


  張行瑾感覺心中某種東西在漸漸遠去,也許是曾經熱血,也許是風……


  很快他們就殺到羅苴子麵前。


  這些人算是南詔最後的精銳,戴朱鞮鍪,負犀革銅盾,背螟弓,持鐸鞘,鋒刃呈詭異的青紅之色。


  “非常之功就在眼前!”陸論藏的聲音忽遠忽近。


  張行瑾的眼底瞬間就紅了,“誅殺鄭昶者,賞百金,晉兩級!”


  正常唐軍中,將領無權升賞部下,但在興海,一切都不是問題,張行瑾一言而決。


  三千漢軍持橫刀大盾而進,李茂貞敗亡,鳳翔軍俘虜被張行瑾接管。


  張行瑾擇其精銳,又補充河隴之地漢裔,用為心腹。


  天唐府的兵備,大多用在他們身上。


  在僧兵沒有崛起之前,這支軍是興海軍戰力的天花板。


  雙方激烈絞殺在一起,張行瑾欲身先士卒,卻被陸論藏拉住,“將軍不可涉險,否則鄭昶人頭何用?”


  張行瑾又一次順從了陸論藏的建議。


  似乎他的言語中有種能蠱惑人心的東西。


  溫和卻又能滲入人心,如同佛法一般,一路行來,張行瑾心中湧出一種奇怪的依賴感,一度超過與賴力、慕容敞過命的兄弟之情。


  殺場之中,也沒有想太多,對鄭昶莫名其妙的仇恨掩蓋了一起。


  如果此人在山口城中被擒殺,也許事情不會變成這個樣子。


  三千漢軍倒下一半,羅苴子終於被擊潰了,不過自始至終都沒見到鄭昶的身影。


  大火帶來更大的混亂,張行瑾已無力尋找。


  三天之後,當魏五郎率領三千銀槍效節都騎兵趕來的時候,鄯闡城的大火還沒有熄滅,城內的慘嚎依舊在繼續。


  魏五郎被擋在城外,興海軍把守城門,拒絕他們入內。


  魏五郎麵色鐵青,對城內發生的一切心知肚明。


  雖然銀槍效節都也屠過村寨,不過那是殺雞儆猴,對誓死不降的敵人,但鄯闡城中有不少唐人以及唐化的蠻人。


  興海軍一路行來的所作所為,早就被銀槍效節都的斥候打探清楚。


  這跟當年的黃巢、李罕之有什麽區別?

  其實算起來,魏五郎也是元從係的人,是當年最早投皇帝的一批長安子弟,跟張行瑾也還熟絡。


  隻不過沒有太在意這層身份。


  覺得自己首先是大唐將士,當以國家為重,軍中分出派係,隻不過是在暗中競爭,比的是誰經曆的大戰多,誰的功勞多,誰的武藝高,在心理上獲得滿足感。


  絕不是現在這種針鋒相對。


  魏五郎心中惱火,衝著城門大喊:“末將求見張將軍!”


  然而任他喊得聲音再大,城門還是緊緊關閉,沒有任何回應。


  “張行瑾,出來!”魏五郎逐漸氣急敗壞。


  這一次有回應了,卻是一陣箭雨。


  魏五郎的戰馬哀鳴一聲,倒在地上,眼眶中插著一支箭,魏五郎自己身上也中了四五箭,嵌在冷鍛甲上。


  “滾吧!”城上傳來興海軍猖狂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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