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4回 鐵人也會綳不住
「我從李書記的反應可以看出,黎書記私下還曾經使用趙元素一夥兒的事情他是不知道的。李建設書記為人耿直,最不喜歡陰人,這下子他看到你的遭遇,恐有唇亡齒寒之感。若是這樣的話,他一定會暗中調查清楚趙元素一夥兒的行動計劃,咱們就不用出面了。」鄭焰紅分析道。
趙慎三搖頭說道:「李書記明白受了愚弄,頂多心裡彆扭徹底不管這件事了,對我倒是好事。關鍵是他怎麼可能調查趙元素呢?」
鄭焰紅一曬說道:「趙慎三,你是不是在基層呆傻了?李書記幹了一輩子紀檢,最討厭領導幹部利用紀檢工作泄私憤。這次對你的調查他抵觸很大,已經暗示我了他是逼不得已。看他送我走時的眼神我就明白,他一定備有暗招提防。我還是那句話,這件事你不要參與進來,我會跟天傲溝通該如何讓穆仁義配合李書記那邊的調查的。」
趙慎三想了想,深深地嘆了口氣不說話了。
鄭焰紅理解他心頭的不甘,耐心的說道:「三,明天李書記一定會跟你談話,原本我今天找他就是阻止他這個以勢壓你的行為。但最後我跟他基本達成了共識,你不妨就答應他的任何要求,讓黎書記先放心吧。」
「好吧老婆,我都聽你的。」趙慎三出乎鄭焰紅預料的十分順從,倒讓鄭焰紅驚訝了。抱住他親了一口說道:「哎呀,我老公怎麼這麼乖呢?這不是讓我更心疼了么。」
趙慎三幸福的嘆息著說道:「老婆,我總覺得,可能年齡漸長,對工作的熱衷越來越抵不上夫妻感情重要了,只要咱們倆親密無間,不會被任何突發情況所離間,其餘的一切全都是浮雲。」
鄭焰紅開心的笑笑說道:「放心吧老公,你只要不觸及背叛我那條高壓線,其餘的什麼事情都不足以改變我對你的信任跟愛戀。行了快睡吧。」
趙慎三這兩天心頭最大的石頭根本不是市裡對他的不公正調查,他明白這件事通過妻子的巧妙化解,現在只要他不追究市裡就很開心了,已經形不成任何威脅。這種狀況卻並沒有讓他敞開心扉,一種更加巨大也更加危險的陰雲鋪天蓋地的湧來,讓他甚至睡夢中都會猛然間驚醒,然後就心驚膽戰的徹夜不眠。
那塊石頭,或者說那片陰雲都是黎姿。
他剛剛下意識的對鄭焰紅說出那些話,也可能潛意識裡想要預先注射一點疫苗在鄭焰紅體內,免得黎姿病毒來襲的時候無法接受,但妻子斬釘截鐵的條件更讓他惴惴不安了。默默地擁著妻子,聽著她很快就睡熟的均靜呼吸,那種心驚肉跳的感覺卻越發嚴重,終是難以入眠,心裡有鬼更不想抱緊妻子,輕手輕腳的下了床,到書房去了。
彷彿是心靈感應,趙慎三躺在書房的床上打開了手機,上面很快就傳來了黎姿如影隨形的簡訊:「趙大哥,我出國了,當我回來的時候,就是咱們一家三口徹底團聚的時候,你等著我。」
他猛地坐了起來,雙手揪住頭髮無助的流淚了,絕望暗夜般吞噬了他,讓他覺得所有的路都走盡了。
哭泣了一陣子,趙慎三那雙絕望的眼眸里逐漸呈現出一片陰狠,彷彿一個已經輸到山窮水盡的賭徒把自己的命當成最後一注,做瘋狂的最後一搏……
第二天早上的趙慎三已經恢復了正常。他煮好了飯菜進卧房想叫醒妻子,卻看到鄭焰紅正用一種充滿懷疑的眼神看著他,慢吞吞問道:「三,我覺得你從北京回來之後就變得十分古怪,這種變化絕不會單純因為你工作上遇到的困難導致的。你不要急於否認,以你的素質以及神經堅韌度,這點小事情根本不足以讓你行為失常。你不想說我也不逼問你,只希望你能夠不要忘記你做丈夫的責任。」
趙慎三的臉紅了,著急的解釋道:「老婆,你是不是指我昨晚偷偷去書房睡了這件事?我昨天下午睡多了一直睡不著,翻來覆去的怕影響你,哪裡是忘記做丈夫的責任了呢?」
鄭焰紅慢悠悠坐了起來說道:「是嗎?你只要問心無愧就好。沒事了,我起床。」
趙慎三不敢繼續辯解,謊稱要盛飯先出去了,自然沒看到鄭焰紅正用一種略微帶些傷感的眼神看著他的後背,那雙彷彿永遠充滿了充沛精力跟毅力的丹鳳眼,顯得那麼的不自信。
七點鐘,趙慎三就接到了李書記的電話,很客氣的問他是否還在市裡?上午想約他談些情況,他趕緊答應了。
吃早飯的時候鄭焰紅表現的很沉默,趙慎三也不敢過於兜搭,兩人安靜的吃完飯先後出門,各自上了自己的專車一前一後的往市政府大院駛去。
李建設書記一大早到班上,就命令秘書推掉他八點到九點之間的活動,除了趙慎三別人誰都不見。所以秘書看到趙慎三的時候,很開心的說道:「趙書記,李書記在等您,請進去吧。」
趙慎三看到李書記的時候,眼神里還彌散著一絲淡淡的無奈,更有一種無法言喻的傷感。李書記對人情緒的琢磨,因頻繁的查案已經到達了爐火純青的地步。趙慎三的情緒雖然隱藏在謙和的笑容下面,卻被他敏銳的盡數撲捉到了。
李書記哪裡知道趙慎三的傷感跟無奈全然來自感情出軌帶來的高風險,以及面對鄭焰紅已經開始覺得受了冷落後給他的暗示,還有他明知道妻子的怨懟原因卻無能為力的無助呢?還以為這次黎遠航愚蠢的行動,已經徹底傷透了這位年輕有為幹部的心,對工作、對仕途已經有了厭倦之心了。
「小趙,快坐。」李書記看破了趙慎三的情緒失常,就對他萌生了強烈的同情心,很和藹的站起來讓趙慎三坐了,跟他對面坐著。為了活躍一下交談之前的氣氛,也為了緩解一下趙慎三的難受,就微笑著說道:「昨晚,鄭市長來找過我,你猜她見我怎麼說的?她說她已經下班了,就不是市長,而是你的妻子。來找我,是替她丈夫討一個說法的。為了你的事情把我逼迫的好生難堪。
小趙啊,有妻如此,夫復何求?從這個角度來思考問題的話,工作上即便有什麼委屈又值什麼?就算你年輕有為,也不過頂天了干到六十歲退下來,抵得上夫妻恩愛一輩子重要嗎?所以,要想開,別為了一丁點的不公平待遇就鑽進牛角尖。」
李書記一番好意,想從夫妻和睦的角度去緩解趙慎三對工作的壓抑,沒想到卻正好起到了相反的作用,更觸動了趙慎三一腔愁思。鄭焰紅可沒有跟他說來找李書記是以妻子身份來的。
她自己走到今天這個成就,也遇到過不少艱難波折,那一次為了她自己的事情能如此低的下身份去爭取,去呼籲,去為他討還公道啊?為了他這個麻煩不斷的丈夫,她居然能夠做到這一點,還從頭到尾不讓他參與進來以免影響工作情緒,對他趙慎三這份感情的真摯程度簡直是萬金難買,怎不讓充滿了骯髒污點的他五內俱焚,痛不欲生呢?
「李書記……我……我妻子她……我其實……」一陣內疚跟痛楚襲來,趙慎三終於忍不住了,他那彷彿黏在臉上化為一體的平和低調面具也被李書記一番話融化掉了。失態的哽咽著流下了眼淚,泣不成聲的也不知道想表達什麼。
李書記也被趙慎三過激的反應嚇了一跳,他看著趙慎三如同迷失了道路受盡驚恐的孩童,看到尋找到他的父母時那種毫無遮掩的依賴。李書記心裡一陣感動,責任感油然而生,昨夜打定主意跟趙慎三玩太極把他哄回去的初衷也慢慢的改變了,真的如同慈愛的父輩一般愛憐的看著趙慎三,也不阻止他情緒外泄,就讓他發作一下再說。
趙慎三哽咽了一陣子,終究是多年侵淫打磨出來的神經,很快就控制住了自己。用李書記遞過來的餐巾紙擦了擦臉,難為情的笑了一下,沙啞著說道:「對不起李書記,讓您見笑了……我剛才只是覺得這段時間,我偽裝不在意,偽裝堅強,偽裝對提拔泡湯無所謂,實在裝的累了,看到您就跟看到……看到可以傾訴一下委屈的父親一般……所以……」
「我理解的,小趙,我都理解,你不用道歉。」李書記慈愛的說道。
「從一開始我下到桐縣,就陷進劉天地他們布下的陷阱開始,您可以說是親眼見證了我每一步艱難的攀登……好多人都覺得,我有了鄭焰紅的支持才能這麼快提升上來,可您知道我的每一個台階都充滿了難以逾越的荊棘,都是伴隨著強大的打壓跟莫大的風波,也……也無一例外的需要經過您這一關……放眼雲都官場,有哪一個人升遷有我趙慎三如此之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