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天師傳人
老畫匠嘴裏念念有詞,伸出毛筆在空中虛畫了一陣,應該是隔空畫符之類的,然後轉回手在左手的小盤子裏蘸了蘸,便開始在棺材上筆走龍蛇,看著老畫匠在棺材上畫畫才讓我大大吃驚,至於有什麽玄妙的內涵在不知道,但是作為一名廣告公司的設計師,我和石頭都看傻眼了,一條直線,一筆揮就,粗細一致,還溜直,畫圓時用手背定住圓心,手腕不知道怎麽一扭轉,一個看起來像是圓規畫就的園就出來了,而且並排可以畫幾個的大小不一的正圓,同心圓也畫的中規中矩;可是到飄逸的地方,卻又行雲流水,流暢自如,並且各處銜接的恰到好處。
老畫匠不停的畫畫蘸蘸,除了傳統的什麽蓮花啊,祥雲啊什麽的,還有許多沒見過的花花草草、植物和奇怪的符印,老畫匠的腳下也是左左右右踩著不尋常的步伐,好像練武術一樣,遵循的一個規律繞著棺材轉。看著老畫匠作畫,就想看一位藝術家在表演一樣。
流暢至極的動作會讓你覺得好像一塊黑布飄過棺材就變出一副色彩豔麗生動優美的畫卷來一樣。我和石頭都看傻了,舞蹈一樣的動作帶起風,吹動著蠟燭忽明忽暗,神秘、優美、流暢。
實在想象不到一個六、七十歲的老人能有這麽優美的動作。什麽藝術家、什麽明星,我呸,看了老畫匠的一番作為他們能去上吊。而且整個過程滲透出一種祥和的感覺,雖然身在靈棚前,卻也再感覺不到恐懼。我扭頭看看石頭,石頭瞪著眼睛,張著嘴,下巴快掉地上了。
整個過程大概一個多小時,本來漆黑的棺材好像藝術品一樣。老畫匠也好像收勢一樣,深呼吸幾口,收了畫筆。一瞬間,又恢複了普通農家老人的神態。仔細一看,老人的後背都被汗水滲透了。好像體力透支,有些搖晃,勉強放好了畫筆和畫盤,就往後一倒,我和石頭幾乎是同時竄上去扶住了老人。老人扭頭看看我倆,微微笑了笑,根子這時才從角落跑過來,感激的看了我倆一眼,我們攙扶著老人走到旁邊的椅子上坐下。
老人對根子說:“行了,活幹完了,讓他們寅時發送就行了,根子收拾收拾。”
根子答應著去收拾了,我和石頭尷尬的站在老人左右,老人緩了緩氣,點起煙袋,抬眼看看我兩個,問道:“你兩個是幹啥的?不像是這家人啊?”
我和石頭趕緊實話實說,“我兩個是來這旅遊的,聽說您在這畫棺,偷跑來看的。”緊跟著又趕緊奉承“您的手藝可真厲害,簡直就是極致的藝術啊。”
老人擺擺手,“啥藝術?俺們農村人聽不懂,就知道是老祖宗傳下來的東西,丟不得,現在讓火葬,這門手藝快絕了!”說話間一臉的落寞和惋惜。
我和石頭一向覺得很多傳統的東西到今天已經流失殆盡,才造成我們這一代,甚至比我們更小的一代,都是迷茫的一代,太多珍貴的東西就這樣被天朝改革改沒了,擁有泱泱五千年文化的古國,到如今卻要去哈韓、哈日、哈美。信仰混亂,不知所謂,教育的缺失,ZF的模式化,教條化,門麵化,不作為導致了多少璀璨的中國文化遺產的遺失,何其悲哀,聽到老人的話更是有所觸動。
老人扭過頭問我們“你們喜好這個?”
“喜歡,但是我們也不懂就是上網看書,自己瞎看!”老人讚賞的點點頭。
根子收拾好東西回來,估計主家也把我和石頭當成幫忙招呼老人的了,安排我們在一間偏房休息,一家人忙乎著天亮出殯的事情。房東老頭也過來告訴我們,一會幫完忙就回,要我們跟著一起回,我倆好容易跟高人一個屋能多聊聊,哪舍得走。但是我倆是偷跑出來的,不回去房東老頭要擔不少責任,沒辦法。大家都出去忙乎,屋裏就我和石頭還有根子爺倆。
根子安頓好爺爺,轉頭對我和石頭說“謝謝你們剛才招呼我爺爺啊!”
我和石頭好奇“做這個事情這麽耗費體力啊?”
老人回答我們:“給以前不算個啥,有次治邪,傷著了,現在不行了,歲數也大了。禁不起這折騰了。”
“治邪??”我和石頭眼睛都綠了,還真有鬼怪,還有治邪的高人,今天真是賺大發了。
我問根子,“你會不?跟著你爺爺這麽長時間,看也看會了吧?”
根子臉一紅,沒吭氣,根子爺爺說:“這娃娃八字不行,學不全乎,就風水堪輿一門學的不錯,醫術看病也不錯。”
我問老人,“您是姓張吧?您是哪一門啊?有多少本事啊,抓鬼治邪,畫棺材,看病,看風水。我天,快全乎了。”
“你咋知道我姓張?”
根子趕緊插嘴“剛才這兩個人悄悄咪咪摸到我鎮角哪去了。虧著我在,不然不大病一場才怪了。還念叨著要拜師傅。”
我和石頭都有點不好意思,但是有很感激根子把這個話茬提起來,正好看看老人的反應,結果老人沒吭氣,笑眯眯看著我們,老人不說話,我們也不好意思再提。
“你們知道不知道五鬥米教?”老人突然問我們。
“五鬥米教?道教前身,張道陵天師創立的,入教者都要交五鬥米,所以叫五鬥米教。是吧?”我一直喜歡看宗教的書籍,所以這個五鬥米教還真知道。
“哦?張道陵張天師呢?”
“傳說是張良的後人,在龍虎山修煉,服金丹修成地仙,傳說太上老君授劍傳道,讓他滅鬼王,後來張天師在鶴鳴山創立五鬥米教,也就是道教,張天師是道教始祖,再後來玉皇大帝封張天師為正一真人,張天師得道升天了!”
老人一邊聽我說一邊笑眯眯的點頭,“難得啊,現在哪有你這個歲數的年輕人知道這些了。”
石頭在一邊也聽傻了了,追著問我,“然後呢?”
“沒了,就知道這些。”
石頭一個無語的表情拋給我。
根子爺爺笑道:“你可知道張天師弟子有多少?”
“傳說張道陵有弟子三千人,但是真正得其真傳的隻有兩個跟著他一塊得道升天的徒弟,還有他兒子。”說到這我好像明白了老爺子引著我要告訴我什麽了,“您不會告訴我您是張天師後人吧?太誇張了吧?”
老人擺擺手,“我一個糟老頭子哪有那麽大的來頭,張天師的後人淪落到農村給人畫棺材?況且我也不是道教的人。”
老人喝了口水,接著說:“張天師自幼聰慧過人, 天文地理河圖洛書地無不通曉。後來還做過官,但是張天師誌在修道,得《黃帝九鼎丹法》,據說有白虎銜符助其修行。後來和弟子煉成神丹,天師隻服下半粒,修成地仙。”說到這,看著我問,“你知道剩下的半粒神丹去了哪裏?”
我心說,我哪知道,肯定跟根子爺爺的傳承有關。可是嘴上不敢放肆,禮貌性裝傻“不知道,不是給他的弟子了吧?”
“嗬嗬,不是不是,張天師七歲就讀通了《道德經》。二十五歲任巴郡江州令,後來看不慣地方強權貪贓枉法,辭官隱居,朝廷三詔而不就。
這些都是有所流傳的,但是人們不知道張天師自幼身邊就有一個玩伴一直追隨張天師到他得道升天,這人本家姓鄭,叫鄭九兒,從小和張天師一起學習道法,但是資質卻是十分平庸,到後來張天師做官的時候也入府做事,並隨主姓張。到張天師辭官、隱居、修行、煉丹,無不跟隨左右。
當年張天師煉丹和弟子王長一一起修煉龍虎大丹,一年有紅光照室,兩年有青龍白虎來保護丹鼎,三年丹成。天師服下半粒成了地仙真人,剩下半粒卻沒給弟子王長一,傳給了一同長大的張九兒也就是鄭九兒,張九兒服下金丹也成了地仙,後來天師得上仙相助道法大進,又有太上老君授劍傳符,所以奉老君為教祖,最後和弟子、兒子得道升天。
張九兒卻始終是個地仙,雖然也精通道法但是卻未入道教,天師也始終不以弟子或下人看待張九兒,諸多道法傾囊相授。因為沒有門派的拘束,張九兒集百家所長,將各種法術歸類五行,常年行走於民間,解百姓疾苦,現在民間的很多民俗、儀式,有很多都是法事的演變。隻是現在不得精髓,沒有什麽功效罷了。
但是道教後來認為這一支雜亂,不夠正統,所以不承認是道教旁支,也流傳極少。張九兒也從沒有成了什麽教什麽派,隻為用一身法術、醫術為百姓解疾苦。”
我和石頭又被老人鎮暈了,跟聽故事似的,看根子的樣子也沒怎麽聽過,也聽得一愣一愣的。我們知道就快說到老人自己了,都不吭氣,瞪著眼睛等著老人繼續往下說。
老人看到我們的表情嗬嗬一笑,石頭跑過去把老人的杯子水蓄滿,催促著“老爺子,繼續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