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群青的君子國（68）
惠風與零煜以類人態來到建興軍陣前，抬頭仰視龍形態的空桐侯，如若螞蟻對豺狼。
空桐侯眯了眯龍眸，趴下身子好讓自己能平視他們倆，“兩軍陣前，二位使者還有什麽話要講？今日非永昌死，便是我建興亡，請二位使者速速撤離，去做些更有益的龍族大業的事情吧。”
惠風上前作揖，聲情並茂道，“建興出兵萬數，駕戰車百乘，永昌早就知道大戰在即。可請閣下想想，我們身為四方奔勞的使者，疲於奔命、四海為家，如果滅亡建興對閣下有好處，怎麽會一而再三地勞煩閣下？永昌為貿易往來之大州，亦同為如血親的龍族，今閣下受神鳳王要挾以滅永昌，神鳳乃鳳族之州，怎能滅永昌以強神鳳呢？神鳳實力增強，相當於閣下的力量削弱了。前日永昌建興兩州甚為來好，臣民相待如兄弟姐妹，貴國使者經過時，永昌無償供應他們食宿衣洗，對閣下是有百益而無一害。再說閣下也曾經有恩於永昌王恒潔，在各州糧產不佳時，永昌城內饑荒嚴重，是閣下施與援手，連夜將穀物送到永昌城內，恒潔始終記得閣下恩情，自是不忍開戰。”
零煜見空桐侯眉頭緊鎖，趕緊附言道，“神鳳王終究是異族，把閣下當做工具利用，一心隻望推翻龍族統治天下，私心是永遠不會得到滿足的。他借天下大亂，想要以建興作為東邊疆界，又要攻占太平以擴張西邊的疆界，如果不損害建興州土，他到哪裏去擴張自己的土地？損害建興與太平二州而讓神鳳得利，閣下又何苦要損害永昌為建興得利？永昌與建興開戰，就如鷸蚌相爭，終是助了鳳族之威，為何不與永昌一同反攻神鳳？希望閣下還是多多考慮，不要因一時衝動了誤了大事。”
空桐侯咬咬牙，狠心道，“可惜我與諸位道不相謀，龍族大業一事，已經與我毫不相幹了。兩位使者還有重任在身，盡早撤離永昌，以免喪身於戰亂之中。”
惠風還想再多說幾句拖延時間，可空桐侯抬起身子，對下屬說道，“送兩位使者回永昌城。”
他身旁的巨龍點點頭，一對前爪踏在惠風和零煜的麵前，已是示了威。惠風皺皺眉，建興王下了令，若是自己不留情麵，也休得要怪他破壞兩軍陣前不斬來使的禮儀。他朝零煜使了使眼色，便轉過身打算離開，可沒料到零煜卻還妄要勸阻。
“隻要閣下發動進攻，就是違反了靖律，要被當成悖獸所待，不論天涯海角都一直會被鎮天門的捕吏追殺。即便神鳳王許諾將妻兒還與閣下，閣下的家族也未能在龍族之中有一席立足之地，閣下千萬要三思而行，切勿草率行事。”
“我既為悖獸，便可與龍族分道揚鑣了。”空桐侯不假思索地說，“歸順神鳳王，未必不是一種選擇。盡管這一種選擇令我舍棄了尊嚴，但換來的東西對我而言卻無比珍貴，比尊嚴還要重要。”他抓住玄鳥旗杆，將其高舉至烈風之中，黑色的燕子飄揚的更加鮮亮，就如在雲頂飛舞。
永昌城軍營內，棱霽正被繩索捆在床榻上，棱宇軒正緊握住她的手，告訴她姐姐一直都在身邊。捆起棱霽讓棱宇軒心如刀銼，棱霽的每一次慘叫都使棱宇軒肝腸寸斷。自己的妹妹在痛苦呻吟，可自己除了把她捆住，防止她以自殘的方式平息痛苦之外，卻什麽都幹不了。
“棱宇軒，水來了。”蓋婭提著一滿桶水走了進來，搖搖晃晃都濺出了水花，“快給棱霽敷敷吧。”
“我不確定冷水對棱霽有沒有用。”棱宇軒憂心忡忡地說，右手輕撫棱霽的額頭，“她的體溫已經高到足以使水沸騰的地步了。”
“先試試再說。”蓋婭把毛巾打濕，正要敷在棱霽的額頭上，卻被棱宇軒攔下了。
“我來吧，她溫度太高，你會被燙傷的。”棱宇軒說。蓋婭一麵點頭一麵把毛巾遞給她，她把毛巾揉成團在棱霽額前點了點，隨後才敷上去按住，“永昌和建興之間的情況怎麽樣了？惠風和零煜說服了空桐侯嗎？”
蓋婭搖頭道，“似乎沒有，我剛剛才看見惠風和零煜被送回來。”
棱宇軒剛失望地歎了聲氣，卻見敖寒解開簾子笑嘻嘻地走了進來，“棱宇軒，現在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你要先聽哪一個？”
蓋婭不禁皺了皺眉，嗔怪道，“都什麽時候了你還在賣關子？趕緊把消息全部都說出來。”
敖寒趕忙擺手道歉，“別生氣，別生氣。我隻是想活躍活躍氣氛。那先說壞消息吧，惠風和零煜交涉失敗了，建興王馬上就要吹響號角開戰了。”
棱宇軒不自覺地一挑眉峰，“那好消息呢？”
敖寒粲然一笑，“好消息是我們已經有了對付建興軍陣的辦法。”
棱宇軒和蓋婭一聽，麵上笑容漸起之際，棱霽突然尖叫一聲，捆住她的繩索竟然斷裂開。隻見她猛然從榻上躍起，張牙舞爪地朝敖寒撲去。敖寒麵色大變，趕緊閃到一旁避開這一猛撲。棱霽卻是窮追猛打，又一記甩尾掃過敖寒下盤。敖寒一跳躲開，棱宇軒和蓋婭都抱住頭趴在地上，剛剛打來的水也被棱霽打翻在地，潑了棱宇軒一身。
敖寒慌亂地大叫，“發生什麽了，為什麽她要打我？”
棱宇軒一邊四處觀望，想要找出可以控製住棱霽的東西，一邊解釋道，“棱霽現在意識模糊，可能是因為你曾經殺過她一次，潛意識裏把你當做了仇敵看待，才會把你當作攻擊目標……要馬上找士卒來製服她，否則她一旦失控，造成的破壞肯定會十分嚴重，如果她的情緒繼續這樣激動下去，很可能會變回龍身，到時候想要製服她就難了。”
敖寒點點頭，趕緊在地上翻滾一圈，揭開門簾跑出去。棱霽緊盯著敖寒長嘯一聲，隨著劃破天際的怒吼化為龍身，頂破了軍帳。軍營中頓時驚叫連連，士卒皆然握持兵器準備迎敵，永昌城外的空桐侯隻見一頭巨龍赫然倚天拔地，凶猛異常，心中自是一驚，看來永昌王是決意要與他一戰，倒是正合了他的心意。他揮舞旗幟，號角隨之高響，軍鼓齊鳴，蹄輪之聲頓隆。
“報——恒潔閣下，軍中有龍暴走了！”飛羽翎闖進來高聲道。
“暴走？”恒潔暗呼不妙，莫非是棱霽耐不住疼痛失控了？她急忙推開門簾，巨大的龍爪頓然踩在她的身前，她不由得連連趔趄一屁股坐在地上，瞪大的眸中充滿了驚恐。她又一次的刷新了自己的眼界，因為她還從沒見過像棱霽這麽龐大的巨獸——目測高一千五百尺可是有了。
飛羽翎走出賬外將恒潔一把扶起，她搖搖頭冷靜下來，對飛羽翎道，“速速傳告城中防空單位，將弑龍弩對準那頭暴走的巨龍。順便告知兩位使者，向建興王解釋，我們無意開戰，有龍暴走是突發情況，如果他們真的開戰，必然是一場亂局。”
“喏。”飛羽翎點頭應好，剛邁出腳步準備飛奔而去，卻見棱霽高抬右腳猛然踩下，地麵頓時搖晃不停，被震起的塵埃聚成衝擊波向外擴散，他隻能趴在地上穩住重心。搭建起來的軍帳接二連三地垮塌，整個前線一時間仿佛天崩地裂，靠近棱霽的士卒都被衝擊波震飛摔在地上，已是哀嚎一片倒地不起。
恒潔抹去一頭的灰塵，咬牙站起來，“如果不讓她停下來，我們都會喪命於此！”
永昌城外率軍衝鋒的空桐侯聽聞城中哀嚎，心說不太對勁，便令全軍暫停腳步。他朝永昌城牆內眺望過去，令龍心膽顫不已的狂亂巨獸正在大肆破壞。突如其來的亂局讓他的思緒變得混亂起來，不知道永昌王上演的是何等好戲，竟然敢將失控而暴走的龍類放出來。
“怎麽停下了，為何不繼續進攻？”忽如一聲從他頂上響起，舉首一望，竟是龍王艾歐揮打雙翼緩然降落，隨在他身旁一同降落的還有鎮天門捕吏天宇駭。空桐侯雖不認識天宇駭，但倒是認識他胸前用於表明捕吏身份的令牌。見到鎮天門的龍，空桐侯心中不由得慌亂起來，自己領兵攻打永昌已是可以定罪，也不知該作何回答了。
艾歐落地，冷哼一聲，揮手高聲道，“建興軍今在此地待命，聽我令號再進攻。”他仰首注視永昌城中的一舉一動，因為敖筱嬌已經趕了進去，且令他掌控建興大軍隨時準備馳援。
敖寒是頭也不敢回地狂奔，離城門已有千裏遠，身後不斷傳來的每一陣轟隆聲都讓她提心吊膽。永昌城內的弑龍弩此刻萬箭齊發，每一發箭矢都直刺棱霽的身軀，猶如長釘打入鱗甲。棱霽卻隻是低吟幾聲，仍是毫不在意地追趕著敖寒，由堙龍槍製成的弑龍箭矢對她根本就沒造成多少傷害。
“敖寒，你究竟要跑到什麽時候？”一聲長吼傳至敖寒耳際，她驀地一驚，回首一瞥，發現敖筱嬌竟不知何時趕了過來，以人身站在棱霽的龍首之上。“就算這頭龍的器官轉變為金屬，她也不可能成為我們真龍的一員。她的認知核心已經被燒壞了，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副模樣，但是如果不切斷認知核心與她靈樞的連接，她的失控暴走就永遠不會停下來。”敖筱嬌的語氣輕淡，仿佛棱霽這頭天頂巨獸對她根本不值一提。她揚起上右爪一擊刺穿棱霽的天靈蓋，棱霽隻得在一陣痛苦的長嚎中停下追趕敖寒的步伐，轉而向頭頂上的敖筱嬌進攻。敖筱嬌靈活地避開棱霽的臂爪，繞到背後順著她的背脊滑下地麵，來到敖寒的麵前，微微笑道，“敖寒，向我展示你的實戰本領，看看你有沒有把我教給你的東西都消化吸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