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群青的君子國(36)
永昌的攝政王恒潔確認玉帛上的內容後,便親自請惠風一行入城,並為他們安排在王城附近的上佳的客棧居住,以便歇息和聊談。
他們圍在一張圓桌前,已是飯後的茶點。丫鬟們收走餐具,又遞上色澤金黃的烏龍茶,醇香在房間內四溢飄散。零桕端起茶杯一飲而盡,重重地放在桌上,對他們詫異的目光並不感到奇怪。
飯點時間內,除了不在場的敖筱嬌,就連蓋婭都在享受著佳肴,可零桕依然鬱鬱寡歡。他這副模樣,零煜也沒心思吃下去了,扒了幾口就安慰起來他。零桕深表歉意,並把自己當時從鎮天門殺出去的事情說了出來:鳳凰數量太多,他們根本撐不了幾下就潰敗而散,他也隻好獨自向永昌方向逃跑,其他的弟兄們生死不明。逃跑途中缺水缺糧昏迷了過去,醒來後發現是零馳和零騁救下了他,可是很快便遭受到瀆天蔑的襲擊。
“我從來沒想到,我以為他們失蹤了……零騁和零馳,可他們卻當了護劍師。”他捂住額頭,顫音說道,“我甚至都不知道有護劍師這一職業。如果……我知道的話,他們可能就不會死了。”
“命理難違,族長還請節哀順便。他們身為護劍師,本就有敢為禁劍不落入惡龍爪中而犧牲的偉大覺悟,憑你一己之力怎能對付得了瀆天蔑。”違天罰小酌一口,安慰道。
蓋婭沒有飲茶,隻是靜靜地盯著金黃茶水中的自己的倒影,父母的麵龐又浮現在她眼前。“我的父母親……也被瀆天蔑殺害了。”她抬起頭,啞聲說道。
“我有個問題。”敖寒舉起手,她為蓋婭的遭遇感到心痛,也沒有飲一口茶。“既然護劍師的存在鮮為龍知,瀆天蔑又是怎麽知道的?為什麽他總是能精確地找到護劍師和祠劍堂?”
違天罰搖搖頭,“我也不清楚。瀆天蔑雖身為朝廷重臣,卻居心不正,甚至濫用職權私吞軍資。大將軍秦彥梟剛死不久,他不知道從哪聽來的禁劍一事,便離開我們隻身前去尋找了。我們幾個弟兄都覺得他瘋了,我不太放心,便請我在鎮天門的一個朋友去追查。據他說,瀆天蔑和一個渾身布滿血紅色鱗甲的家夥碰麵,那家夥比瀆天蔑高出整整半截身子……”
敖寒思忖片刻,莫名覺著瀆天蔑碰見的家夥有種熟悉感,如果違天罰的描述能再詳細一點就好了。“莫非瀆天蔑背後有誰在指使?”她說。
違天罰點點頭,“我也是這麽想的。”
“我聽零馳說,祠劍堂雖隱秘,但全都建立在一條靈脈上。祠劍堂內還有互通的靈道,但開啟方法隻有護劍師知道。”零桕托著下巴說,“也許瀆天蔑能察覺到靈脈,所以才會找到祠劍堂的準確位置。”
“啊,那我們的速度豈不是永遠趕不上他?”零煜驚呼。
“這倒未必。”惠風搖搖頭,“我行走各州多年,也聽尋到一些和靈脈有關的消息。據說它隻有在特定時節才會有明顯的能量增幅,其他時間是很難被察覺到的。”
違天罰苦笑一聲,“萬一現在就是靈脈增幅的時期就不好說了。”
“不管怎樣,我一定要為零馳和零騁報仇,他們死有餘辜!”零桕把兩顆寶石般的劍魂石放在桌上,一顆是宛若藏有皓月的滄月之影,另一顆是玄黃若土的地母憫歌。“蓋婭姑娘,你肯定也要為父母雪恨吧?我們要一起阻止瀆天蔑,不能再讓他殺害護劍師了!”
“嗯。”蓋婭不假思索地回答,眼神堅定無比。
深夜,客棧的後院的斑駁樹林裏,一道倩影正與劍同舞,刀光月影,喝聲連連。
“你果然在這裏練劍啊,蓋婭。”敖寒慢步上前來,抱起肩看著蓋婭舞劍的身姿,憐惜道,“為何不去休息呢?你又不是夜貓子。”
“為了給父母親報仇,我也要加強自己的實力。”蓋婭一邊舞劍一邊應道。
“我可以保護你啊。”敖寒胸口不禁一陣劇痛,她走到蓋婭的身邊,握住她的手臂,柔聲道,“先去休息吧,熬夜傷身體。明早我陪你一同起來,我們一起練劍。”
“可是……”蓋婭放下劍,內心卻還在猶豫。
“沒關係的。你的父母親肯定也不願意看到他們的女兒這般受苦吧?”敖寒伸手想要拿走蓋婭手中的劍,卻被她一下子避開。
“不行,我身為護劍師的女兒卻不知情,本就是愧對父母親。我日複一日地練劍,他們的在天之靈看到了的話,也許會覺得……好受一些。”蓋婭不由得握緊劍柄,低下頭啜泣道,“因為……因為他們的女兒……總算成長了。”
聽聞蓋婭哭聲的敖寒頓時心如刀絞,她抽出背上的雷燹,“好吧,我來當你的教練。”這把由聖清鑾髑給予的寶刀,竟然被她第一次用在這種場合,實在是有辱它的尊貴。“盡量地攻擊我吧。”她舉起雷燹正對蓋婭,卻見蓋婭麵上浮現出了欣喜的笑容。
鏗鏘之聲陣陣不絕,喝聲喘聲連連不息。樹葉上的月光宛若銀霜灑落,在刀光劍影之中微微搖曳。朦朧的夜裏,兩方倩影交錯來回,其中一方揮灑著汗水,另一方吐著舌頭大喘。
“還不錯,速度已經可以了,力量有些欠缺。”敖寒收回舌頭的同時也收回了雷燹,“就先到這裏吧,回去之後先等一會兒再洗澡。”
“嗯。”蓋婭收起劍,朝敖寒深鞠躬,額上的汗珠被甩落在地,“我真不知道該怎麽感謝你,敖寒。”
敖寒撓了撓頭,笑道,“你救了我的命,我這算是在報答你。”
蓋婭一愣,也笑道,“你也救過我的命。如果不是你,違天罰可能已經讓我翹辮子了。”
“是嗎?”敖寒眉頭微蹙,“也許現在看來他隻是想要借你假裝威脅一下我吧。”
“你怎麽可以這樣想?”蓋婭拉下領口,露出被違天罰所傷的傷痕,快步走到敖寒麵前。“他那時候要是再動一下,我可就一命嗚呼了。”
敖寒驚叫一聲,趕緊捂住雙眸,“蓋婭你……矜持點。”
“哈?”蓋婭一怔,低頭看下去,頓時雙頰通紅,趕緊放開拉下來的衣領。原來她剛才太激動,不小心拉得太低。
敖寒透過手指縫瞄了一眼,見蓋婭整理好衣領才把手放下來。她和麵頰泛紅的蓋婭四目對視,一人一龍呆呆地站著。寂靜的夜裏,氣氛好不尷尬。
“啊,快回去吧。時候不早了。”她打破了這道沉寂。
蓋婭點點頭,“其實沒什麽的吧?”她和敖寒並排走在一起,微微一笑,“我們都是女生。”敖寒一頓,尷尬地笑了笑,什麽也沒說。
她們剛剛走近客棧的門,就看見一雙血紅的龍眸在黑暗中眨眼。蓋婭不禁輕嗔一聲,下意識地挽住了敖寒的胳膊。但敖寒沒被嚇到,她知道那是敖筱嬌在裏麵。
“聽說這棟客棧的菜還不錯?”敖筱嬌從黑暗中邁著貓步走出來,在敖寒和蓋婭麵前駐足。她麵帶笑意,鼇爪叉腰,風衣兩邊被胳膊肘撐了起來。蓋婭見是熟悉的麵孔,便鬆了口氣。
“是挺不錯的。”敖寒點點頭,笑道,“特別是醬板鴨和白切雞,父親沒能品嚐實在是可惜。”
敖筱嬌嗯了一聲,雙臂抱起胸。蓋婭放開敖寒的胳膊,趕忙問道,“請問,敖寒為什麽稱呼您為父親呢?”
“我擁有血種源。在我們真龍的種族中,無論體征是男是女,擁有血種源的真龍永遠都承擔著雄性的所有職責。”她解釋道。
“所有?”蓋婭眼中閃過一絲驚疑,咬了咬唇,深鞠躬道,“謝謝您,我明白了。”而後她起身又再度鞠躬,“我因敖寒陪同我練習劍術的事情,再度謝謝您。”
“多麽堅強的姑娘呀。”敖筱嬌不禁感歎道,她從敖寒和蓋婭開始練劍時就在暗處觀看了。她仰起頭,銀月依舊高懸,忽然一笑,“呐,敖寒。你不覺得今晚月色很美麗麽?我有在附近找到很多花椒樹喲。”
敖寒雙頰一紅,“是……是啊!月色真美!”
敖筱嬌在蓋婭麵前半蹲下來,“蓋婭姑娘真的想要繼續訓練下去嗎?”
“當然,”蓋婭堅定地點點頭,“我要為父母報仇,挽回護劍師的尊嚴!”
“那就從基礎做起,不要再讓敖寒陪練了。”敖筱嬌站直,看著蓋婭疑惑的眼神,補充道,“你手臂長度不夠,敖寒的所有步伐隻是為了配合你才如此貼近。這種假象不會讓你獲得真正的提升。反而會使你在實戰中錯算與敵方的距離。如果想要在實戰中打到敵方,必須在揮劍的時候向前跨出一步。同時要趕緊穩住步伐調整重心,方便躲避敵方下一次的攻擊。”
蓋婭凶巴巴地瞪了敖寒一眼,敖寒不住縮了縮脖子。她又回來朝敖筱嬌點點頭,表示自己明白敖筱嬌的意思了。
“不過敖寒有一點說的沒錯。你雖然靈活,但力量欠缺。所以最好從揮刀和紮馬步開始練習。敖寒肯定處處都在讓著你。如果想要為父母報仇,你就必須腳踏實地。”
“嗯,我明白。謝謝您的教誨。”
敖筱嬌看向羞得滿麵通紅的敖寒,“敖寒,小時候我怎麽訓練你的,沒有忘記吧?用那套方法訓練蓋婭姑娘。”
“什麽?”敖寒大吃一驚,“那種方法的強度會害死蓋婭的吧?”蓋婭聽敖寒這麽說也吃了一驚,不住咽了咽口水。
敖筱嬌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那就適當減壓。”她望了望天,給敖寒和蓋婭讓開路,“還有兩個時辰就破曉了。你們快些上樓休息吧。”
“嗯。”敖寒點點頭,“話說父親已經入住了嗎?”
“沒有。”敖筱嬌不耐煩地搖搖頭,“沒那個必要。”她朝敖寒做了個手勢,催促她趕緊去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