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群青的君子國（22）
虹光消失在血紅的深淵中，但一切還未重歸平靜，殘餘的淵底生物拖著殘破的身軀緩慢前行。敖寒緊緊抱著聖清鑾髑摔在地上，遍體鱗傷的她再也無力保護聖清鑾髑嬌柔的身軀了。
“敖寒，敖寒！”聖清鑾髑輕拍敖寒的臉頰，淚流滿麵地呼喚道，“快起來，我們還得對付深淵生物呢！”
“我……沒力氣了，我就要……死了。”敖寒在猛烈地咳嗽中勉強撐起笑容，感覺六肢無力，雙眼亦是無比的沉重，“你先走……快跑吧，別讓它們追上你……不然，你就會死的很慘。”
“不行，不能跑！你快站起來啊！”聖清鑾髑把一直抱在懷裏的聖劍遞上來，痛哭流涕地哀求，“你還要拔出聖劍呢，你還要證明血統啊，你還要擊退淵底的惡魔！”
“對啊，聖劍……但是，它沒用耶。”敖寒用盡全力，隻是為了防止她沉重的眼皮合上。她看著泣不成聲的聖清鑾髑抱著這個糊弄整個真龍一族的聖劍，心中已然卷起天大的悲痛與憤慨。
但她仔細看了看，不知道是聖清鑾髑變小了，還是聖劍變大了。也許隻是她垂死時出現的幻覺吧。
“別哭了。抱歉，我沒能……實現諾言。”敖寒說完，雙眼已經眯成了一條縫，這可能是她最後的輕語。
聖清鑾髑哭著搖搖頭，抓住敖寒的爪，與她一起將聖劍相握。劍上的寶石竟不可思議地自己活動起來，中央的金光緩緩向周圍擴大，外圍的銀圈向內部收縮。金銀的日月合一，共同將中間的璀璨銀河擠兌，覆蓋劍身的原石隨之破裂，整把刀突然在敖寒和聖清鑾髑之間變得巨大無比。
“這……什麽？”敖寒又強撐著最後一口氣呻吟著，不敢相信手中所握的聖劍突然變得快要長過她平躺的身子。
“敖寒，你做到了，你就是帝尊血統！”聖清鑾髑破涕為笑，放開刀柄吻了敖寒一口，“快點起來，用日月擎天討伐那些惡魔！”
敖寒二話不說馬上握緊刀柄，可是卻怎麽也揮舞不動，好像劍黏在了她身上一樣，“但我可能……沒力氣揮劍了，聖清鑾髑。”她新生出的信心蕩然無存。
“我幫你，我們一起擊退惡魔！”聖清鑾髑和敖寒一起握住劍柄，卻是輕輕鬆鬆地就舉起來。她朝敖寒笑笑，覺得敖寒是想與自己共享這份榮耀。敖寒也樂嗬嗬地微笑，因為她同樣覺得聖劍日月擎天是如此之輕，聖清鑾髑肯定出了相當多的力。
她們一起輕輕地對淵底的惡魔揮舞聖劍——它沒有發出任何的光芒，沒有想象中宏偉壯觀的劍氣。但那些淵底的生物竟一個個炸開了花，甚至包括敖寒昔日不敵的惡魔——鏡煞。看著淵底生物已經被殺光，她們欣喜萬分地望著對方，激動地抱在一起。
“她做到了！”“她證明了自己的血統！”“敖寒做到了！”“她擊退了淵底惡魔，她是真正的帝尊！”
敖寒和聖清鑾髑背後傳來轟轟烈烈的歡呼聲。她倆紅著臉抬起頭，看著一起歡呼的真龍戰士和女皇們，陡然又想到剛才在眾目睽睽之下相互取悅愛撫，就一陣不自在。
神植碑的自動記刻在這一刻停下，所有的白色龍晶都化為塵粒消散，迸裂的鐵銅外殼也重新合在一起。所有的真龍都恢複了原樣，不用再承擔戰鬥形態下的身體負擔。在真龍堡壘的麵前，先驅的注視之下，眾真龍一同向敖寒和聖清鑾髑跪下，齊鳴高呼，比喧天的銅鑼更為激昂。
“真龍帝尊敖寒陛下，我們永遠願為您流血犧牲！”
真龍堡壘的外部通道，來來往往的真龍們專注於情報的輸送上。有時候他們會抬頭聊聊閑話，看見女皇們悠然自得的走過，然後繼續埋頭苦幹。
可這回他們抬頭，卻看見了一番奇景。身為真龍女皇的敖熾，急急忙忙地在通道上奔馳，雙翼半收，想必是剛才降落。他如疾風一般掠過，留下點點火光，身影與回音一起漸漸地消失在長長的通道中。
“敖寒……請問真龍帝尊在這裏嗎？”敖熾猛地推開指揮部的門，氣喘籲籲地問。
“帝尊陛下去地球了。”布魯尼奧爾回身應道，“你找她有什麽事麽？”
“我……我隻是，”敖熾雙拳緊握，俯首下去，搖頭啜泣，“想和她再見一麵，和敖寒……說說話。”
“我理解你。”布魯尼奧爾拍拍他的肩，作為與敖寒為青梅竹馬的敖熾，肯定在聽聞敖寒回來之後就馬不停蹄地從其他星域趕來了。“帝尊陛下會回來的，你不如就待在總部，等待陛下回來的同時，幫我們整理整理銀珠裏麵的信息吧。”
“嗯，”敖熾抬起頭，邊擦眼淚邊點頭，“那再好不過了。”
“我們有數十個團隊在一起努力譯讀銀珠內的信息，畢竟這是幾個世紀以前的東西，語言文字都已經與現在不符了。”布魯尼奧爾帶著敖熾來到玻璃熒幕前，成千上萬的古真龍文字正在其他學者的努力下轉譯成現在的意思。“你就跟著我們這一團隊吧，是先休息一會兒還是馬上開始幹活？”
“銀珠裏麵全都是和敖寒有關的信息嗎？”敖熾目不轉睛地盯著熒幕上的古真龍文字，再靠近玻璃後，熒幕便消失在眼前，銀珠被放置在玻璃圍住的圓形機房中央，發著璀璨的光芒。
“全都是和懾惡者小隊有關的。”布魯尼奧爾說。
“那我們還等什麽？我要現在就開始！”敖熾回頭看向布魯尼奧爾，雙眼放光，充滿幹勁兒地說。
“這麽積極？”布魯尼奧爾稍稍有點吃驚，“我們目前已經解譯了百分之三十，可以說懾惡者小隊的每一場戰鬥都非常的驚險，許多深淵生物的資料也已經弄到手了。”
“解譯完成後，我們就能更好地對付深淵生物，對嗎？”敖熾的眼睛裏流露著痛惜，剛剛過去的戰役讓神植碑上多出來繁若星辰的名字，前哨站也僅僅隻剩堡壘周圍的了。
“是的，希望懾惡者小隊曆經千難萬險得到的資料不會過時。”布魯尼奧爾點點頭，“所有真龍都在加油幹活，我們也要加把勁，譯讀完成之後帝尊就會回來看我們的成果的，所以越快越好。”
“真的嗎？”敖熾麵上浮現出燦爛的笑容，“那我們沒有時間可以浪費了。”
“嗯。”布魯尼奧爾滿意地笑笑，幫敖熾打開了立體投影儀和電子鍵盤，“你受過專業培訓，應該知道如何操作這些儀器。”
“當然，你也快去加油轉譯吧！”敖熾收起尾巴就地坐下，十爪在鍵盤上極速飛舞。
地球九州，毓爚，鎮天門總部。
“你確定這麽點真龍，能抵擋的住深淵生物的進攻？”聖清鑾髑站在門外，仰首望向太空。
“他們能夠提供全方位的偵查，就連一隻蒼蠅都不會放過的。”敖寒叉起腰，麵帶微笑，“我們上回損失慘重，深淵生物也是，所以它們不會在短時間內再度進攻，我們則要把主力放在修複防禦工事的上麵。”
“如果它們趁虛而入呢？”
“那也不用擔心，我們會開辟深淵之道，很快就能過來支援。”
“嗯，挺好的。”聖清鑾髑點點頭，扭了扭脖子，又看向敖寒，“你需要休息一會兒嗎？”
“怎麽這麽問？”敖寒皺起眉。
“我還有幾件任務想給你，但你剛剛擊退完深淵生物，也受了那麽重的傷……我覺得讓你療養幾星期比較好。”
“如果要療養，我也會選擇出去逛逛，看看美麗的風景。”敖寒轉了轉左上的胳膊，抽筋一般的疼痛讓她咬了咬牙，“你不如把任務告訴我吧，如果可以順路做一做，我會考慮的。”
聖清鑾髑笑了笑，“你的任務和兩頭龍有關。”
“哪兩頭？”敖寒咋舌，“你不會又要我去殺兩頭龍吧。”
“不是，”聖清鑾髑搖搖頭，“你也知道我們龍族現在正分崩離析。我要你去支援的兩頭龍是惠風和零煜，他們是聯係龍族的信使，是能讓龍族團結起來的唯一希望。”
“所以你想讓我去保護他們的安全？”
“沒錯，目前艾歐無法掌握實權，各地的攝政王說不定借亂與悖獸私通，想要奪得皇權，肯定不會讓信使平安到達各州。加上鳳凰也不會讓龍族輕易地聯合起來，必定會追擊他們。我讓他們類人化來躲避偵查，所以速度非常緩慢，如果遭遇不測就麻煩了。”
“這不是很要緊的事情嗎？你還讓我去好好療養幾周。”敖寒著急地說。
“我也很著急，但想要確定他們的具體位置沒那麽快，至少也需要一個月……我隻能祈禱他們在這期間不會出現什麽意外。”聖清鑾髑歎了聲氣，“所以這段時間你還不如好好休息。”
“好吧，我知道了。”敖寒無奈地點點頭。
“對了，你進屋來一下。”聖清鑾髑向敖寒招招手，“我有樣東西要給你看。”
敖寒打了個哈欠，跟著聖清鑾髑走進鎮天門內，“不會又是一把刀吧？我很久以前的確很喜歡用武器，但現在已經習慣不用了。”
她想了想聖清鑾髑給她的雷燹，基本上就沒有拿在手上過。背著一把刀就已經夠麻煩了，她可不想再背一把。
“請稍等片刻。”聖清鑾髑從百子櫃裏拿出一張紙，提起筆在上麵畫畫。她精確無誤地勾畫出直線和弧形，把它們完美地組合在一起，變成富有立體感的圖形。
“你這是在畫什麽？”敖寒把腦袋湊到聖清鑾髑的跟前，她看著聖清鑾髑畫了半天了。
“我看到了你們的堡壘，就像是巨大的樓艦一樣漂浮在血紅色的深淵裏。我也想製作一個類似於你們的堡壘的樓艦，但用於儲存數以千計的生物的基因和文明程序。”聖清鑾髑偶爾轉轉筆，然後繼續努力地畫著。
“深淵以前都是黑色的，是無數屍骸把它變成了今日的血海……話說這和你之前要我用的基因容器之鑰的計劃有關嗎？”敖寒撓了撓耳朵，“建造和真龍堡壘一樣的樓艦需要不少材料，還要有經驗豐富的技術支持。你為什麽不把基因序列儲存在地下，那樣方便又安全。”
“如果建造在地下真的足夠安全，我才不會費盡心思想要把儲藏庫建立在天空裏。基因永生計劃必須要有可以適應的龍類，基因容器之鑰在他們身上生效後，他們就會變成儲藏庫。”聖清鑾髑用筆杆頂著下巴想了想，又繼續畫，“他們如果在地麵上就很容易被攻擊，在天空被攻擊的概率就會小很多。之前我就有把基因儲藏庫建設在天空的想法，但一直苦於技術限製而無法實施。在看到你們的堡壘之後，我覺得有機會了。”
“所以我得提供一些技術支持咯？”敖寒微笑道。
“恐怕是所有。就算是最偉大的龍類科學家也沒有在天空中製造可懸浮的巨型建築物的經驗。”聖清鑾髑放下筆，抖了抖畫紙，“來看看有沒有什麽要改進的地方吧？”
“怎麽看起來像顆樹？”敖寒走到聖清鑾髑的身邊，和她一起看著畫紙上的樓艦。
“富有蓬勃的生命，有一種生機勃勃的感覺，以巨樹形象來儲存萬千生物的基因序列不是正合適嗎？”聖清鑾髑微笑道，“我把這儲藏庫稱為‘優格德拉希爾’，它也是我們九州核心的世界之樹，樹神……也是唯一的好巨人，尤彌爾就住在那裏。”
“你真是個大藝術家。話說是想要基因儲藏庫絕對安全吧？既然是把龍類改造成基因儲藏庫，為了安全考慮，應該要有足夠的機動性和龐大的武器。”
“那樣就會消耗更多材料了。”聖清鑾髑擔心地說。
“沒關係，我會幫你搞定的。”敖寒用堅定的眼神看著聖清鑾髑的雙眸，“以基因儲藏庫為中心，在前端追加軍用級別的母艦，你看怎麽樣？它應該有足夠的僚機護衛，還要有強大到可以毀滅一切的火炮，才有可以保護儲藏庫的能力。”
“這……太酷炫了吧？”聖清鑾髑驚訝得近乎啞口無言，“我從來沒敢想過這個。”
“當你的手頭有足夠多的資源，你的視野就會放得無比寬闊了，敢想敢做的事情也會多起來。”敖寒的右上臂不經意間摟住了聖清鑾髑，兩龍緊緊地靠在一起。
看著敖寒彎腰在紙上繼續作畫的聖清鑾髑，雙頰不禁紅潤起來。她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像是剛剛洗完澡後般滾燙。
“還要有支持航行的動力係統，不是嗎？然後增加一個躍遷技術，這樣就可以在一瞬間逃離危險，保護那些珍貴的基因序列了。”敖寒在儲藏庫的尾巴後麵加了幾間艙室。
“這是動力艙？”聖清鑾髑指著敖寒剛剛畫出來的東西問，“肯定需要很多燃料來負責推進吧。”
敖寒點點頭，“那肯定是當然，躍遷也要耗費大量的燃料。動力艙也是保護的重點，如果它被摧毀，就沒有逃脫的可能性了。”
“我不想這樣，動力艙有被摧毀的可能性，儲藏庫就有危險，我想要一個完全沒有任何破綻的樓艦。”聖清鑾髑點了點動力艙，“把它去掉吧，能量的提供我會想辦法的。”
敖寒難以理喻、驚愕地盯著聖清鑾髑盯了半天，她無法理解聖清鑾髑為什麽能說出這麽自大的話來，她稍有怒意地說，“就算你有足夠安全的能量供給，也不可能去掉動力艙，那樣儲藏庫就是個超大型的靶子。我可以在儲藏庫和動力艙之間加一麵防火牆，這樣你就不用擔心動力艙的爆炸會波及儲藏庫了——但關鍵是要有足夠的能量來推動這艘巨大的樓艦。”
“可以用超能量體，絕對足夠。”
“嗯，那就這樣解決了。”敖寒把筆甩到一邊，拿起畫紙，“這就是基因永生計劃的最終成型藍圖——優格德拉希爾級戰列艦！請虛空向量以立體數據格式轉存到基因容器之鑰之中，就可以讓適應的個體直接變成這艘樓艦。”她把藍圖遞到聖清鑾髑的手中，“你想現在看看它真正的模樣嗎？”
“當然想！”聖清鑾髑眼冒金光，但很快又黯淡下來，“你要自願實驗？但這些數據還沒有轉存給虛空向量呢。”
敖寒神氣十足的笑了笑，一手劃過空氣，開辟出通往無垠星空的通道，一手牽起聖清鑾髑的手，邁動著輕快的步伐跳進通道。
“你瘋了？我們會窒息而死的！”聖清鑾髑在跨進太空的那一瞬間，用超能量體支起了護盾，把她和敖寒一起包裹住。“你想要幹嘛？搞不好我們就會橫屍荒野啊！”
“你會為自己的宏偉計劃感到無比自豪的。”敖寒輕輕推開聖清鑾髑，離開護盾的同時，朝她微笑道。
“等等，敖寒！”聖清鑾髑的眼角擠出幾滴晶瑩的淚水，帶著哭腔朝敖寒伸出手，想要把她牢牢拉住，“你給我回來！”
敖寒化為龍形，伸展開的鱗甲在刹那間鋪天蓋地，將聖清鑾髑眼前的浩瀚星空瞬間遮蔽。成千上萬的金屬在不斷地延展、伸長、分離又重組，在無聲的寂靜裏，一艘氣拔霄漢、磅礴宏偉的樓艦慢慢展現在聖清鑾髑的麵前。
她第一眼瞅見這以基因儲藏庫為中心的千萬米長寬的樓艦，宛若巨樹。它的細枝末節隱約遮掩在眾多的機械和能量驅動的密蔽場中，後者就像晨曦時的薄霧一般環繞著整艘樓艦。那形似多葉樹幹的連接板清楚地閃耀著萬千光芒，這些光柔和地穿過猶如樹葉的裝甲板和細薄牆壁的環境艙，也一路照亮了不計其數的平台、艦橋、指揮艙、樓梯以及艦首。前端的母艦脫離出無數的僚機，噴射著蔚藍的火焰來到她的身邊，把她推到甲板上，近距離地欣賞這無比偉大的巨樹之艦。在巨樹之艦的根基處，工程球體和貨物球體堆積成群，就像特大號的樹瘤。藍中帶紫的場次的噴射流拖在動力艙的尾部，如同數萬米長的根須。
敖寒由幾百顆殷紅的粒子組合起來，慢慢走進聖清鑾髑的護盾裏，從她的身後抱住她，“你看，特別偉大吧。以後所有生物的基因序列，都會儲存在這裏。”
“我想你陪在我身邊，敖寒。”聖清鑾髑貼著敖寒的毛茸茸耳朵說，“一直、永遠都陪在我的身邊。”
敖寒艱難地咽下口水，臉頰頓時紅得像是熟柿子，緊張地抿起朱唇答應：“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