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群青的君子國(14)
毓爚,毓爚城,鎮天大道。這是直通鎮天門總部的大道,能住在條街道上的身份都不會太低。
晨光熹微,鋪灑滿地的金色讓人們感覺暖洋洋的,紛紛打開門走了出來招呼,又或是伸了個懶腰。男人們笑容滿麵地去做自己本職的工作,女人們開始整理家務,頑皮的孩子們在自家和鄰家院子之間來回嬉戲。
可如此令人愉悅的天氣和環境,卻有一頭龍垂頭喪氣地走在大道之上。見到她的人們都立馬避得遠遠的,母親紛紛把孩子護在懷裏遮住雙眼,像是遇見了喪門神。
龍慢慢地向鎮天門總部走去,推開了大門。聖清鑾髑正穿著襦裙,雙手輕撚花莖,把鮮豔的紅牡丹插進藍紋白底的瓷花瓶內。隨後她微微轉身,雙手自然地並在一起,露出和藹的笑容道。
“敖寒,你回來了呀。”
“任務失敗了,聖清鑾髑。棱霽被我殺死了。”敖寒耷拉著腦袋,麵無表情地報告,“我很抱歉。”
聖清鑾髑捂起嘴笑,絲毫沒有責怪敖寒的意思,“說的挺坦率嘛,你都不覺得不好意思麽?”
“啊,畢竟……是事實。”敖寒哽咽一聲,“沒有什麽好掩埋的,我從來不會為失敗找借口。”
“沒有關係,還有機會。以後我們去尋找別的適應目標,我再去找虛空向量要一個新的基因容器之鑰。”聖清鑾髑拉開一張椅子坐下,又頓了頓才開口,“說到虛空向量,你應該去向你的女皇們發送求救信號了,抵禦深淵的事可不能耽擱。”
敖寒點點頭,嘴上卻說的是另一件事,“關於你和那頭叫艾歐的龍的戰鬥,我一直都在旁邊看著。他是你們的王對吧?不過他竟然是你的侄子,也難怪實力強於其他龍。”
“怎麽,你很驚訝嗎?”聖清鑾髑的臉色陰沉了下來。
“我很讚同和敬佩你的想法,你遠離子嗣是為了給予他們保護,不希望他們卷入這場因權力而起的荒唐的遊戲。”敖寒慢慢抬起頭,異色瞳和聖清鑾髑的雙眸對視著,“不像我,遠離就隻是一走了之,再也沒有關心過了。”
“哦,你也是位母親嗎?”聖清鑾髑挑了挑眉,似乎很是好奇。
“不,我什麽也不是。”敖寒搖搖頭,“你的傷口都好了嗎?貌似傷得很重,沒有關係吧。”
“的確,艾天禦的施壓讓我痛苦不堪。但也多虧了他,才讓我有空前的恢複能力。”聖清鑾髑撫了撫腹部,又抬起手緊握成拳,“現在九龍的血液都合而為一,在我痊愈的同時也帶給了我全新的強大力量。我的兄弟姐妹們將會同我一起贏得這場戰爭,重新定奪屬於我們的江山!”
敖寒笑了笑,竟衷心地希望聖清鑾髑能如願以償。她朝聖清鑾髑攤開鼇肢,左上臂向身後敞開的大門指了指,“現在就去虛空向量那裏發送求救信號吧?麻煩你帶路了。”
聖清鑾髑站起身,走到敖寒的身邊,“不需要那麽麻煩,我們隻要找個開闊偏遠的好位置就行了。”
“是嗎,可我們沒有通信工具,不是白去麽?”敖寒撓了撓頭。
“我的體內有直接和虛空向量通訊的工具。隻要你把專屬的求救訊息發送給我,我再傳達給虛空向量,讓它將求救訊號定位在我們的位置就好。”聖清鑾髑那自信的微笑掛在麵上,有將天下都盡收眼底的氣勢,“可以說,我相當於虛空向量。”
“行。”敖寒隻好點點頭。
毓爚,東部,未知的荒山野嶺。
敖寒本以為她會和聖清鑾髑在天上翱翔半天直至日落,隻是為了尋找一塊無垠的空地。但她忽略了聖清鑾髑就是毓爚本身,有誰會不清楚自己身體的部位在哪裏呢?她跟著聖清鑾髑,很快就來到了廣袤而且光禿禿的一塊地方,地麵上出現的幾厘米寬的龜裂紋和枯黃的雜草在說明,這地方已經很久沒有管理過了。
“我以為你很會利用天氣愛惜自己的身體的。”敖寒落地收起鋼鐵之翼後,類人化蹲伏著,雙眼靈活地巡視周圍。這是作為真龍的習慣性警覺,光禿禿的地方總能讓她想到深淵,順帶著也就想到了深淵裏那些令她作嘔的怪物。
“太大了也不是好事,難得管理過來。”聖清鑾髑隨後落地,同樣類人化,“你看這地方怎麽樣?”
“挺不錯的,你選這地方應該也是考慮到隱蔽性了吧?”敖寒托腮直連頷首,“畢竟深淵入侵是絕對能引起大恐慌的事情,保密措施還是要做好啊。”
聖清鑾髑笑了笑,“看起來你很懂這方麵的樣子,你在真龍裏是做這行的嗎?”
“不,我隻負責見敵必殺。”敖寒從懷中掏出銀珠,用手指輕輕地點擊幾下,它立刻被猶如海浪的金色波紋包裹。敖寒盯著銀珠看了好一會兒,才轉身交給聖清鑾髑,“救援信號已經設定好了,記得不要轉投錯求救的位置,不然女皇們可能就找不到了。”
“放心吧。”聖清鑾髑接過銀珠緊盯著,眼中瞬即閃過一道又一道的白光,惹得敖寒驚慌地看著她的雙眸,眼珠跟著閃來閃去的白光轉。直到她差點把自己轉暈,就索性閉起眼睛躺在荒地上,慢慢地等待女皇的到來。
雖說這地麵有點涼,讓她很不舒服。
聖清鑾髑早早地就向虛空向量傳達了真龍專屬的求救訊號,虛空向量也毫不遲疑地向宇宙發送了,並且精確地把求救位置重定位在她和敖寒所在的荒地,但直到烈陽都已經頂頭照,卻遲遲不見一點蹤影。反倒是敖寒找了塊石頭躺下,雙肩靠在腦勺後,很是享受地曬起了太陽。
她歎了口氣,沉著臉朝敖寒走過去,打算質問她是不是發了個假訊號。但還沒有走上幾步,晴空突然變得烏雲密布,黑暗瞬間席卷了青空。四起的沙塵卷成一起又一起的小旋風,聖清鑾髑和剛剛起身的敖寒都仰首望向頂上——在暗空的正中央,一隻血紅的巨眸正漸漸睜開,眸中的黑色僅是一條橢圓形的豎紋,可盡管是如此簡單的紋路,卻能讓聖清鑾髑感受到從未有過的威壓。
數秒後,血眸中央的黑色花紋漸漸散去,同時眸繼續擴大著,直至完全的圓形,就如當空的血色巨日。巨日之下的穹空和大地也被血色籠罩,聖清鑾髑不禁望向身邊的敖寒,她卻是凝視著頭頂的異象一臉興奮地微微笑著,殷紅的右眸並未融入覆蓋的血色下,反而是越發宛若鴿血紅一般晶亮了。
原先散去的花紋從血日中分離而出,化為黑羽縷縷下降。隨這些黑羽一起降落的,是展開如藍天般湛藍的羽翼,深藍色的甲殻與漆黑的鱗甲相結合的另一頭真龍。真龍宛若天神下凡,雙眸亦是如敖寒左眸的殷紅,但黑紋更少,要更加地閃耀,更加地充滿肅殺之氣。聖清鑾髑想這可能就是敖寒說的真龍女皇,她趕緊用餘光望向身邊的敖寒,希望不要錯過應有的禮節。
隻見敖寒立刻單膝跪地,用鼇肢的利爪劃破雙臂,任憑鮮血澎湃地流溢在地,神色未曾有一絲膽怯。隨後她鼇肢交叉抱著,雙臂保持著平舉的姿勢,用虔誠的語氣向真龍女皇說,“我永遠願為您流血犧牲,尊敬的布魯尼奧爾陛下。”
“我們一度堅信懾惡者小隊葬亡於深淵生物的屍海之中了,敖寒。”布魯尼奧爾沒有落地,隻是在空中懸停著回答道。聖清鑾髑知道這是保有威嚴的慣用伎倆,她自己也經常如此居高臨下。“沒想到你竟然還能存活下來,並一直保護著最為珍貴的銀珠。”
“布魯尼奧爾陛下,希望您能將屬於懾惡者小隊的隊員的名字刻入神植碑。他們都是為了真龍的事業而無私地流血,直至犧牲於深淵之底。”敖寒以尊敬的語氣提道。
“不成問題,但我沒有想到你竟然會落魄到如此地步,為何要變形成那副孱弱不堪的身骨?更離譜的是,竟也要我屈身來到這麽一顆小星球上。”布魯尼奧爾有些惱怒地說,“為了見你身邊新交的朋友,我竟然要縮小數倍自己的身子。這不成體統,敖寒。”
聖清鑾髑微微點頭,看來這頭真龍女皇情商並不太低。
“當前情況危急,尊敬的布魯尼奧爾陛下。”敖寒瞄了眼聖清鑾髑,發現她正不爽地齜著牙,於是自己微微躬身道,“恕我欠缺考慮,但此片星域即將遭受深淵生物的襲擊,您應該有過目耶夢加得的報告……”
“沒錯,我的確過目了,因為上麵有異常的龍力損失。”布魯尼奧爾降於敖寒的身前,俯下身子用龍眸瞪著她,“而這些龍力損失是你造成的,你在殺害自己的同伴。老實說,看見你保存了銀珠,我非常的欣慰,甚至想要幫你免脫這等罪名,但其他的女皇恐怕不會同意。”
“不論是何等處罰我都願意接受,但現在我希望您能加強這片星域的防守,以防後患。”敖寒轉頭望向聖清鑾髑,“我的這位朋友——神韶永明·鎮天曜·聖清鑾髑實力不賴,在我流落此地的時候給予了莫大的幫助,現在深淵即將入侵,她也是有家國和兒女的龍。布魯尼奧爾陛下,但願您能在此公開銀珠內的情報,與我的朋友共享,一起抵禦深淵。”
布魯尼奧爾隻是瞥了一眼聖清鑾髑,連頭都不屑於轉一下,便斷然搖頭拒絕道,“敖寒,你不會忘記了銀珠內的情報,隻有女皇和議會的真龍才有權限知曉吧?”
敖寒狠狠地咬下牙,她早就猜到情況會是這樣,“那就請陛下您授予我們權限!”她堅然地說。
“天方夜譚,敖寒。”布魯尼奧爾用一隻爪子撿起銀珠,緩緩揮動羽翼升空,血紅再次籠罩其身,“現在就與我一起回歸深淵還來得及。”
“布魯尼奧爾,難道你要放棄即將遭受入侵的星域嗎?”眼看布魯尼奧爾就要離去,敖寒不再恭敬地跪下,站起來憤怒地直呼其名,“你這是在瀆職,在侮辱真龍之名!”
“你好大的膽子,竟敢直呼我的名字!”布魯尼奧爾頓在空中吼道,向敖寒伸出龍爪,“形勢不像你想象的那麽簡單,我們必須選擇優先目標保護!最後再問你一遍,究竟是回還是不回?”
敖寒絕望地雙膝跪地,感到深深的無力的她無奈地望向身旁的聖清鑾髑,剛想將“對不起我盡力了”朝她說出口,卻被她的變身形態給嚇得把這七個字都吞回了肚子裏。此時的聖清鑾髑已經負甲化,金紅漸變的長發隨著紫色的氣焰飄揚,盛氣無比淩龍。就連布魯尼奧爾都轉頭正視著她,肯定是被她一時爆發的氣勢所驚愕住了。
“好不容易和敖寒再遇了,為什麽要匆匆忙忙地走呢?”
“等等,聖清鑾髑,不要做傻事!”敖寒大喊勸阻道。
話音剛落,聖清鑾髑就朝空中的布魯尼奧爾一躍而起,像是一道紫色的閃電驚鴻而過。隻見這道紫色閃電順著布魯尼奧爾的胸膛劃過,在布魯尼奧爾還未反應過來之時早已開膛破肚。堅硬的甲殼碎若雨滴墜落,殷紅的血液如噴泉般湧出,為血紅的大地增添更深的墨舞。
“護……駕,敖寒!”布魯尼奧爾立刻捂住胸口,虛弱地喘息道,“速來……護駕,給我殺掉她!”
聖清鑾髑抓住布魯尼奧爾的一隻羽翼,防止其鑽入頭頂的血日,好進入深淵逃脫。敖寒見狀怒吼一聲,朝聖清鑾髑奔去的同時瞬即負甲化。聖清鑾髑對她舉起右臂,張開右爪,可敖寒依舊在狂奔,沒有依她所想的向後退去。她疑惑地舉起自己的右臂端詳,打入敖寒體內的超能量不可能消散,但為什麽敖寒現在不受她的控製?她索性再朝敖寒擊發出一道紫色的衝擊波,宛若雷霆一般向其疾馳而去,敖寒也沒有半分躲避的意思,依然徑直地衝過去。衝擊波擊中她的麵部,把她淹沒在一團濃濃的紫霧之中,隨後她衝散濃霧繼續前進,身影是如此的不懼艱險。
“隻是徒勞而已,敖寒。”聖清鑾髑再次對準敖寒舉起手臂,渾身的紫色氣焰暴漲,但敖寒仍未向後退去半步。她稍稍有些吃驚地瞪大了眸子,反複地對敖寒放出衝擊波,急奔的敖寒沒有躲閃,她的衝擊波也一次又一次地命中,但敖寒依舊不受她的控製,仿佛她的超能量才是真正的徒勞。
“這不可能!這不可能!”氣急敗壞的聖清鑾髑瘋狂地喊叫著,完全沒有注意已經近在咫尺的敖寒,等到她反應過來要迎擊之時,敖寒已經變回龍身,一記升拳把聖清鑾髑和布魯尼奧爾一起頂進了頭頂的血日。遍布荒地的血色被慢慢吸回,在天空中形成血紅的氣旋,漸顯原本的晴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