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群青的君子國（9）
“好難聞的味道。”敖寒眉頭顰蹙，捂著鼻子，極不情願地慢慢移動著。她現在身處一片潮濕的廢墟之中，從四處可見的木板與分散的木柱可以稍作猜測：這裏以前可能是一座村莊。雖然她想象不到這顆星球上的村莊形式是什麽樣的，但心中也有對慘狀的痛惜。她在深淵裏看到的景象，令她憤恨又痛苦，可這裏的破舊模樣，卻讓她有一種莫名的敬畏感。
地上有大大小小的水坑，墨綠色的，散發著強烈的惡臭，像是有千萬枯骨葬於此地般難以忍受。縱使它們反射著美麗的彎彎的銀白月牙，也不能改變敖寒對它們的厭惡感。誰願意淌著臭水來找東西，更何況這並不是她自己的意願。
敖寒回頭望向遠邊，毓爚南部邊境，也是與靖贇京的交界處，正陰雲密布，雷電滾滾。據聖清鑾髑所說，這裏即便沒有下雨，也一直都是一副潮濕景象，完全沒有一塊地麵暴露出來。並且不知道是什麽原因，積水一直在快速地聚集，如果不調查清楚這個秘密，可能這裏會變成一大片臭水湖。
“鎮天曜那混蛋，為什麽不自己做調查？”她淌在髒兮兮的綠水裏，緊咬的牙關自從進入這片區域時就未鬆過。她好可憐自己雪白白的腳丫子，竟然就輕而易舉地被這些東西玷汙。如果能變成龍身飛行就好了，隻要她確定周圍沒有其他家夥，不會惹到麻煩。
但恰好她就很不確定。
她咳嗽幾聲，艱難地在水中行走著。越往廢墟深處前進水就越深，現在的水已經高到她的膝蓋了，同時阻力也越大。她露出一臉嫌棄的表情，實在是不想再走下去。但當她產生退縮的念頭時，耳邊卻響起了聖清鑾髑的叮囑：“無論過程有多艱難，都要完成對西部廢墟的調查，秘密都是藏在最深處的。我有其他的任務要完成，在那期間隻有靠你了。”
她嘟起嘴，心想：什麽狗屁秘密，這裏除了房屋的廢墟和無數灘惡臭的水，什麽都沒有，聖清鑾髑是個大騙子，隻會忽悠自己。她很不服氣，這是明顯的對外來種族的歧視！
“嗚嗷！”突然間敖寒感覺到自己的小腿撞到了什麽尖銳的東西，難不成水裏還有荊棘嗎。她隨即轉念一想，說不定這就是聖清鑾髑說的秘密所在。她懷著期待又激動的心，屏住呼吸彎下腰，雙手深入水中打撈，幾乎是探進去的瞬間就摸到了東西。她紮開馬步穩住自己，沒想到稍稍使了點力就拿了起來。
“這是什麽，又黃又髒。”敖寒不解地望著自己手上的東西，作為外星生物的她當然看不出來這是什麽。那是一則人類枯骨，枯黃的脊椎和孤零零的幾根破損的肋骨。
她不耐煩地把枯骨丟進水裏，甩了甩雙手。“真掃興，難道這裏全都是這種沒用的東西嗎？說好的秘密呢。”她一邊失落地說，一邊在手心裏生成小小的星核投出去。光耀四射的星核隨著她手指的曼舞，臨近著水坑飛行，把水都吸引在它的周圍，逐漸形成了一個大大的水球。
很快，整座廢墟的髒水就被敖寒的星核吸引幹淨，現在她可以將一覽無遺的這裏盡收眼底。出乎她意料的是，在起起伏伏的泥地上，在參差不齊的坑坑窪窪裏，還有在廢墟的雜叢間，森森的枯骨橫七豎八地躺著，她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抱住了自己的雙臂。
“這裏真是……壯觀。”她掃視著自己所認為的垃圾，哆嗦著說，“好吧，起碼比深淵的景象好不少。”
她失望地轉過身，提高了星核的熱量，把臭水全都蒸發掉了。也許根本就沒有什麽秘密，聖清鑾髑隻是讓她過來清理一下罷了。
好痛苦，好孤獨。她突然想回深淵了，想看美麗的雌性真龍邁動優雅瀟灑的步伐捕獵深淵生物、想去看望前幾天剛剛和她打了一架的耶夢加得恢複的怎麽樣了、想把銀珠交給女王再繼續執行自己力所能及的命令。
說起來她還沒有配偶呢，如果能找一個沒有血種源的雌性真龍就好了。雖然她考慮過可能生不了孩子，但這並不能成為妨礙她的愛情之路的障礙。
“果然有同伴在身邊才會感覺好啊。”敖寒好好地伸了個懶腰，卻突然打了個趔趄，縮回了酸痛的身子，因為他似乎聽到了一陣怪響。她提心吊膽地立馬回過頭，廢墟裏依舊靜悄悄的，什麽也沒有。
敖寒拍了拍自己的耳朵，眉頭微蹙，疑惑不解地說，“難道我是幻聽了嗎？耳朵也沒有進水呀。”她繼續邁動腳步，隻是未跨出半步，低沉詭異的聲音又在耳際響起，仿佛有誰趴在她的背後低吟。
“怎麽回事？”她心跳漸漸加快，呼吸也急促起來，泥地下傳來的蝕骨寒霜滲透進她的身體，和蜂刺一樣蟄著她的骨子深處。越來越沉重的聲音反複深入她的腦海，這回音好似積怨已久的幽鬼，又如來自地獄的惡魔。來自冥底的鳴聲漸重灌耳，極度恐懼的她身體冰涼，不住咬住牙磨來磨去，終究難以忍受地抓著滿頭青絲，一路尖叫著，發了瘋似的要跑出廢墟。
“安靜下來吧，昔日的怨魂。她並非有意冒犯。”
敖寒駐下腳步，這聲音她記得可是很清楚，就連被她從空中擊落的痛也一樣。“聖清鑾髑？”她低聲問，卻不知道為何，此時此刻聖清鑾髑的聲音讓她感到一種安全感，還有一點點的溫暖。那些追趕著她的詭異聲音，在聖清鑾髑的安撫後，漸漸地平靜下來。她趕緊四處張望，可轉了幾圈都沒看見聖清鑾髑的身影。
“敖寒，你也能聽到我嗎？”聖清鑾髑稍有驚訝地說。
“是啊，”敖寒點點頭，大聲說道，“你在哪呢？別躲著了，你說的秘密到底是什麽。”
“躲著？我正在家裏準備睡覺呢，我躲哪去。”
“你胡說八道呢吧！你家離這兒十萬八千裏遠，我又怎麽可能聽得到你的聲音。”敖寒叉起腰，氣衝衝地喊，“還有剛才那些詭異的聲音是怎麽回事？”
“你能聽得到他們的哀怨？你是怎麽聽到的，難道你的兩雙耳朵能聽到其他的聲音。”
“唔噢！”敖寒握拳捶掌，恍然大悟，“我頭頂上的耳朵的確能聽到星球的話語，莫非你和剛才那些聲音……”
“的確……我就是毓爚本身。而你剛才發現的那些東西，是生活在這個星球上的人類和龍類的屍骨。”聖清鑾髑頓了頓，有明顯的哽咽聲，“我不知道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麽，但多虧了你才讓我明白這裏的被雪藏的秘密，他們的靈魂終於得以重見天日了。”
“發生了鬥爭吧，果然還是很殘酷，不管在哪都是。”敖寒假裝不在意地抱起胸，“還行呀，這一趟來的不虧，雖然我被搞得髒兮兮的，但起碼知道了許多。沒想到你的身份竟然這麽……宏偉，以後我可以直接和你對話了。”
“是鬥爭嗎，原來如此。”
“怎麽了？”敖寒問。
“應該是被視為叛徒的悖獸們走投無路，來到這個村莊搶劫人類的食物吧。和他們戰鬥的人類是獵龍人，他們經過特殊訓練，作戰能力不比龍類差。如此大規模的死傷，肯定是悖獸組團洗劫村子，和獵龍人展開殊死搏鬥，最後兩敗俱傷。”
“你說的是那些人類？獵龍人……他們那麽小的個子！”敖寒皺起眉，卻略帶笑意地說，頗具嘲諷意味。她無法想象戰鬥場麵，無論怎麽看都是實力懸殊太大。
“唉，願逝者安息。”聖清鑾髑沉默了許久，敖寒猜她肯定在自己家裏沉首默哀。“感謝你讓我知道這些事情，想要什麽相應的報酬盡管說吧。很快下一個任務就交給你，好好享受一下屬於你的自由時間。”
“哼，我覺得一路過來看看你的美麗風景就足夠了，心情挺好的。”
“謝謝你的讚賞！”聖清鑾髑盈盈笑道。
“嘿嘿，真是難以想象，你實在是太偉大了。”敖寒擦擦鼻子，微笑說，“那麽，我有一個不情之請。可以讓我在你家裏暫時住幾天嗎？我的確需要好好休息吧。隻有在你的身邊我才能感覺安心，就像孩子待在母親懷裏一樣。”
“哎呀，當然可以啦，你快些來！”敖寒聽著聖清鑾髑的笑聲，覺得她已經樂得合不攏嘴了，果然會哄別龍是一項很重要的技能。“要不我去接你吧，快一些，你也好休息。”
敖寒不由得一驚，聖清鑾髑對她的態度完全就是一百八十度大轉變啊。她暗自嘻嘻笑著，恭敬地婉言謝絕，“不不，怎麽能麻煩你呢？你不是還有事情忙嗎。”
“嘖，真是的，別不領情啊！”聖清鑾髑依然熱情似火，“就在那待著，我已經起身了。”
“好吧，非常感謝您！”敖寒道謝，心中甚是暗爽。和聖清鑾髑這樣身份的家夥搞好關係，自己就算孤孤單單也能混得風生水起。雖然說她就是被聖清鑾髑困在這兒的，不過受到照顧總比沒有好，聖清鑾髑就應該對她負責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