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蒼白的紅十月（46）
棱宇軒看著零煜微微顫抖的身子，上前走去幾步，默然無音地拍著她的背。她理解零煜的心情，零煜擔心的是她氏族群體的安危，在當前的社會環境下，如果一個氏族之中完全沒有雄性龍類，是難以想象的事情。
棱宇軒望向敞開的大門外，烏雲已然消散而去，嬌嫩的陽光正四散下來，把街道灑的金黃。她轉身握住零煜的手，看著她驚顫的紫眸，安慰道，“不要太擔心，零煜。我再去聯係聯係聖清鑾髑。她是毓爚的攝政王，肯定能夠幫到你。”
零煜朝棱宇軒搖搖頭，否定道，“她可不比婉儀，她好歹也是鎮天門的領頭，讓我們都聞風喪膽。冷漠的如同阿克提克的冰山脈一樣的她，會在意我們一個小氏族麽？”
“誰說我不會在意？”
零煜和棱宇軒一驚，猛然回頭望向背後的大門。毓爚的攝政王，鎮天門的頭領——神韶永明·鎮天曜·聖清鑾髑正站在門檻前。她的玄黑赤紋裙無非表明了她的身份，隻有皇帝才能使用的衣裝顏色，以及她朱紅對襟齊胸襦衣上的盾章——雙劍交織於棕黑的尖盾之上，雙刃斧掩藏在尖盾之後，露出邊鋒，似乎散發著微茫的厲光。
零煜不禁捂起朱丹般的唇，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子。棱宇軒皺皺眉，見聖清鑾髑身後跟著個新來的家夥，連忙幫零煜開脫，“聖清鑾髑，你身後的家夥是誰？”
聖清鑾髑朝零煜和棱宇軒抬起下巴，用大拇指朝身後指了指，“尼德霍格·敖寒，我們的新朋友。從今以後，就由她來代替秦騰飛之位。”她向敖寒招招手，“跟我來。”隨後跨進門檻。
零煜向棱宇軒點點頭，細聲道，“謝了。”
棱宇軒朝她點頭回應，回頭看著聖清鑾髑從武器架上取下雷燹，交到敖寒的手中，那把在秦騰飛手中發出無限光輝的神兵。
“這把刀很適合你。秦騰飛固然冷血，但他心胸狹隘，難以成大器。”聖清鑾髑拍了拍敖寒的雙肩，把她按了下去。敖寒不明不白地單膝跪地，但在聖清鑾髑如此施壓之下，隻得咬牙切齒地堅持，仰首望向她。她用尾巴勾來一條長凳，停在敖寒的麵前，右腳踩在長凳上，靴前鋒利的銀刃像是犀牛的角。她弓下腰盯著敖寒，麵容上露出了欣喜的微笑，似乎是很看重她。她說，語氣中充滿期待與希望，“秦騰飛是我們鎮天門最優秀的捕快，而你，要比他更加優秀。”
“你別想指望我幫你完成什麽事。”敖寒噓聲道，以一種隻有她和聖清鑾髑才能聽得到的音量。“我隻聽我自己的命令。”她狠狠瞪向聖清鑾髑。
“不要忘記你的身體已經被我的氣焰所影響到了，死亡或是痊愈，你的身體都得聽我的。”聖清鑾髑湊到敖寒的麵前，竊竊私語道，“我們來做個交易吧，我會幫你恢複身上的傷痕，隻要你完成我的任務。”
“哼。要我更好的完成任務，難道不應該先恢複我的身體嗎？”敖寒不服地咬牙道，死死盯著聖清鑾髑的朱紅眸。
“不要以為我會給你這樣的機會。”聖清鑾髑在敖寒耳際低語，左手搭上雷燹的刀身，用力向下壓。她看上去像是沒用力，就連左臂都未顫抖分毫，敖寒就已是緊咬牙關，顰蹙眉頭。支撐單膝的地板開始崩裂出絲縷般的裂紋。“從現在開始，就從這裏出發，等待我給你的指示。”
聖清鑾髑直起身子，收回左手，攤開掌心朝向門外。敖寒不禁緊握著雷燹的刀柄，強壓心中的怒火，平靜地轉身離開。
棱宇軒和零煜滿頭霧水地看著目送敖寒遠去的聖清鑾髑轉過身子來目視她們。零煜在與聖清鑾髑目光對視之刻，不住渾身冷顫一下，趕忙擺頭避開了視線。
“其他零家的龍呢，怎麽隻剩下婦女和兒童？”聖清鑾髑掃視一圈，慢慢走到零煜的麵前。
“聖清鑾髑，零家的雄龍就在剛剛奔赴戰場，要去討伐鳳凰，為艾歐陛下出一臂之力。”棱宇軒橫越一大步，張開雙臂，攔在聖清鑾髑的麵前。
“請快去幫幫他們，我們不能看著他們血灑沙場。”零煜從棱宇軒的身後探出頭來，接過話，麵容焦慮，枯黃的像是秋風落葉，“如果我們氏族中的雄龍都死了，就沒有希望了。”
“隻要他們不離開毓爚，我就有能力保護他們。”聖清鑾髑朝零煜點點頭。
“可是，我們得在一起。我們是一個氏族的。”零煜擔心地說道，“天災必然已經把我們的部落摧毀了，那裏有我們前不久收割的糧食。”
“待在毓爚，你什麽都不用擔心。這裏有人類的為我們捕獵新鮮食物，有人類替我們把守邊疆。當然，作為回報，我會給予他們交換的銅幣。”聖清鑾髑躍身翻過櫃台，繡有群蓮的寬大黑衣袂在零煜和棱宇軒的眼前一揮而過。她來到頂著天花板的木櫃前，像是裝藥的百子櫃。她打開一個個的抽屜，在吱啦聲中終於找出來她想要的東西——兩個巴掌大的龜甲。“而我隻需要專注於悖獸的破事。不過現在，我們得來做條卜辭。為你，零煜。”
“為我做卜辭，為什麽？”零煜不解地問。如果聖清鑾髑想詢問天神，龍鳳戰爭什麽時候結束，或結果是誰贏了，她並不需要誰來做。
“隻是一條卜辭而已，沒有必要尋根問底。做比不做總是要保險許多，至少我們知道結果是什麽。”聖清鑾髑拿著龜甲再次翻越櫃台，朝零煜招招手，示意她跟上。
用來做卜辭的地方是世紀鼎廣場。周圍的樹林被砍得方方正正，正好為世紀鼎騰出一塊正方形的空地。其中央的大黑鼎猶如山高聳入雲，平視望去見不到底，裏麵微波粼粼的水麵像是無垠的大海，粗黑的鼎足嵌在土地之中。其足以存下澆滅整個毓爚的水，但在和平年代，裏麵的水不允許私自取用，通常是用作占卜的聖水。
包括靖贇京這座首城在內，每個分封地都有世紀鼎。其大小不一，通常以可覆蓋整片地域為標準來決定其容量。一旦世紀鼎出現嚴重的泄漏情況，就能在幾小時之內淹掉整片地域，十分危險。所以其使用了大量的龍炔作為建築材質，幾乎堅不可摧。
聖清鑾髑搬來木梯，搭在世紀鼎的邊緣爬了上去。她將龜甲放入鼎水中，浸上幾秒才拿出來，從木梯上跳下來。零家的婦女們，包括零煜正在從旁邊的樹林裏搬來樹枝與樹葉，堆積成小三角。
“足夠了。”聖清鑾髑叫停道，婦女們將手中的木枝丟下，拍了拍手上的灰，回到孩子身邊。她朝堆積起來的樹枝葉吐出一口猛烈的龍息，刹那間通天火焰拔地而起。婦女們紛紛一怔，孩童們卻沒有受到驚嚇，擦亮了黝黑的瞳孔，似乎對聖清鑾髑舉行的活動抱有很大的興趣。
聖清鑾髑盤腿坐在地上，亮出她右手的利爪，在左手持著的龜甲上刻下文字。
“你在向哪位天神詢問？”零煜來到聖清鑾髑的身邊，蹲下來輕聲問，“問的是什麽？”
“艾天禦。詢問你是否能當一個好君王。”聖清鑾髑一邊認真地在龜甲上刻下龍文，一邊回答道。
“好君王……我？”零煜驚訝地指著自己，“怎麽可能，天下是艾歐陛下的。”
“即使天下是艾歐陛下的，如今他也管不過來了。必須要有攝政王來為他接管，但現在大巫師卿在牢獄之中，唯有常年在陛下身邊的你能擔任起。”聖清鑾髑將刻畫完的龜甲丟入火堆中，“你必須借此機會打通各個分封地的連接，聯合所有的攝政王。如果你不信任自己，我會為你找到另一位來配合你。”
“我信任自己，很信任很信任。”零煜為自己打氣道，但很快就漏氣了，耳朵耷拉下來。“好吧我沒有信心，另一位是誰？”
“惠風，周遊各地的旅者，精通各個分封地的禮樂製度。有他的指導，你絕對不會走彎路。現在各個攝政王都想分艾歐陛下的一杯羹，正是聯合大家的好機會。”
“要是我們沒有辦法聯合他們怎麽辦？”零煜十指緊扣，充分地表現出她內心的不安。
“找到他們所需要的，再給他們就行了。不僅僅是你有這種能力，惠風也有，他在這方麵是高手。”聖清鑾髑溫柔地微笑道，朱紅的眼眸子裏顯出幾分豔色，“很可惜我不能離開毓爚，隻能把這件重大的事情交給你們了。出行之時，切記以類人化行進，若是飛龍之身，肯定會被當作不速之客。我為你們準備了馬匹與行李，就在毓爚北城門處。惠風明日早晨應該就會到訪，你去那裏等待即可。”
“如果路上出現什麽意外呢？比如鳳凰軍隊的攻擊。”零煜依舊不放心，畢竟這是她第一次出遠門，之前她可是要麽待在家裏要麽待在艾歐的宮中。而如今就要出遊各國，必然擔心得很。
“鳳凰絕不敢動我毓爚分毫，而你們是重新聯合龍類的主力，說不定會去追趕你們。”火堆發出咯嘣咯嘣的爆炸聲，聖清鑾髑將她的尾巴變形成鉗刀，把龜甲取了出來。“路上的突發情況，惠風會報告給我的，到時候我再想辦法，你不用擔心。”
零煜點點頭，站起身望向龜甲，問，“是凶是吉？”
聖清鑾髑歎了口氣，遺憾地搖搖頭，“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