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蒼白的紅十月（41）

  晨光熹微，流雲寧靜，久違的豔陽鋪灑在街道和屋頂上，緩緩淌進人與龍的心中，覺得暖意洋洋。寒冬時節的太陽總是那麽討喜歡，不如夏季般火辣的她最好多散發點光與熱。


  敖寒呆呆地看著麵前的品紫發少女，她的名字是蓋婭，在她暈厥的時候把她拖進屋子裏來的家夥。她從來沒有見過身體結構如此簡單的生物，連尾巴都沒有。即使她的眼神在蓋婭身上來回遊走到被蓋婭誤解，她也沒有收起來。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們龍類對我們很好奇。”蓋婭挑挑眉，端起手中的茶杯，“還要再來一杯嗎？”


  “不要，很難喝。”敖寒搖搖腦袋，“為什麽這麽苦？如果給我一杯安全水也好。”


  “話說你竟然有四隻手欸……”蓋婭抿了抿嘴角，拿起敖寒下雙臂放下的茶杯，“那安全水是什麽，你們龍類經常喝的東西嗎？很好喝嗎？”


  “不好喝，沒有味道，但至少不苦。”敖寒又搖頭否定，從床上跳下來，“安全水的作用是防止對方在你的水裏下毒，一旦有其他物質進去就會變成紅色，就連自己的唾液也是。”


  “那的確挺安全的。”蓋婭點頭回答道，“下次你喝水的時候，不用加茶葉，對嗎？”


  “嗯，最好不要加。”敖寒吐吐舌頭，想要把茶味給揮發掉，“我叫尼德霍格·敖寒，叫我敖寒就行了。很感謝你把我救下來，不過我真沒想到你也能把我拖到屋子裏。”


  “我一個人住，爸爸媽媽都走了。家裏的田地還要我管，雞也得我來飼養。”蓋婭整理好敖寒躺過的床，“所以把類人化的你拖進來也不是件難事。”


  “唉，我真是想不到，真是想不到。”敖寒捂額連連歎息，“背叛我的竟然是同族，關心我的竟然會是一個素不相識的……”


  “人類。”蓋婭接道，“很抱歉……但你能和我講講為什麽你從天上摔下來了嗎？”


  敖寒望向蓋婭，頓了會兒，又長唉一聲，“長話短說。我被同族的家夥出賣了，他們盯上了我們小隊用生命換來的數據，就偷襲我以將數據搶走。”


  蓋婭坐在床邊，“你們在和鳳凰開戰，都是和鳳凰有關的數據嗎？”


  “鳳凰？不不……不是鳳凰的數據，是深淵生物。”敖寒抱住自己的腦袋，緊咬著牙，語氣變得急促，“我的小隊，加上我總共七名，最後隻有我一個從深淵中逃了出來。‘至高女皇指令’是赤裸裸的欺騙，女皇們利用了我們！”


  蓋婭聽得雲裏霧裏，隻見敖寒不知何時亮出了四隻利爪摩挲，開始來回踱步，氣憤填膺，“女皇們隻把我們當作工具，我們在命令之下成為了犧牲品。在小隊成員的掩護之下，我帶著數據逃出深淵，獨自在銀河之中漫遊了幾百年。因為我的同族發出了救援信號，我才趕到這顆星球上。但沒想到他們隻是想要我手中的數據，那些數據說不定可以幫我們完全解讀深淵生物！現在被他們拿到手後，我的小隊的努力……犧牲，全部都會白費，本該屬於他們的功勳和榮譽會被他們搶走！”


  蓋婭看著快要氣昏的敖寒，不禁擦了把汗，“看來龍族之間的爾虞我詐很嚴重啊。”


  “我現在必須得追回去，屬於我們小隊的成果不能被他們搶走。”敖寒雙爪緊握在一起，發出讓蓋婭不住起雞皮疙瘩的尖銳聲，“‘懾惡者小隊’的在天之靈必須得到他們應有的讚賞。”


  “可是你現在受傷了，看看你的背後和腰。”蓋婭把床頭的鏡子抱在胸前，照著敖寒的傷口，“血淋淋的，如果你現在追上去，你說不定又會摔下來。”


  “我不需要你的關心。”敖寒搖頭冷冰冰地說，卻突然又瞪大雙眸看著蓋婭，歇斯底裏地咆哮，“你難道還想從我身上奪取些什麽嗎？沒有了，什麽都沒有了！我是‘懾惡者小隊’的真龍王，也是僅剩的幸存者。你們永遠別想再奪走我的東西，永遠！”


  “你在說什麽呀，為什麽對我的態度這麽差？”蓋婭一臉不悅，叉起腰和敖寒對視，“我好歹是你的救命恩人，如果不是我發現了你，你可就要被那群鳳凰拖去做囚犯了！”


  “既然你知道我對你的態度差，就閃避開就回避我啊……向後退！逃跑啊！”敖寒反身甩動上右臂，拉扯得她的傷口又作痛起來，“他們不是傻子，他們知道我沒死，他們會重新找到我的。現在對於他們來說最大的威脅不是深淵生物而是我！”


  “我才不會退縮。我理解你的心情，被背叛的滋味不好受，更何況是被自己幾百年不見的同族所出賣。”蓋婭上前握住敖寒冰冷的下右臂的利爪，“你現在肯定又氣憤又絕望又無助吧？媽媽告訴我，不管遇到什麽事都要先冷靜下來。你現在知道他們還會回來找你，就更應該鎮靜一下。”


  敖寒緊盯著蓋婭，下右爪稍稍用力，卻又放開了她鮮嫩的素手，“對，你說得對。我必須想想應對他們的辦法。”


  “嗯，這才對嘛。像個聽話的大龍。”蓋婭突然驚呼一聲，捂起嘴說，“對不起……你叫尼德霍格·敖寒來的吧？”


  “沒關係，叫我大龍也無所謂。”敖寒收起利爪，四臂紛紛抱起胸，朝蓋婭微微頷首，“等我傷養好就會走，不用擔心我會連累你。”


  “好的，敖寒。”蓋婭微笑道，“我去給你弄點東西來吃，肚子肯定餓了吧？在家裏等著就行。”


  敖寒一愣，望著蓋婭走出門的背影，也不禁笑了笑。但很快她就把笑容收起來，上右手怔然撫上自己的臉頰，觸到了濕潤的一滴滴瑩珠。


  她已經好久都沒有體驗到這種溫柔了。


  敖寒靠在木窗邊望著蜿蜒的小路，期望著能看見熟悉的白色倩影挑著籃子朝她走來。可是她的食指敲擊了上千次窗沿，頂空的豔陽也換了好大的身位，花草樹木的影子從指著西方變成了指著她自己。光影交錯的時候，敖寒腦袋裏突然穿過一陣電流，像是在預示她有不好的事情發生了。她趕緊越過窗子跑出去，憑著蓋婭身上的氣味追蹤著，蹄聲漸漸穿過河邊的竹林，來到青丘的懸崖邊。


  “看吧人類，我說什麽？”類人化的耶夢加得扼住蓋婭的衣襟，朝她狂笑道，“敖寒是會來救你的。”


  “放開她，耶夢加得！”敖寒停下腳步，仰首望向站在懸崖邊的耶夢加得，兩邊站著的是同樣類人化的科亞托和波戈尼克，“她隻是一個人類，你不應該把她牽扯進來！”


  耶夢加得沒有理會敖寒，自顧自地伸出舌頭舔上蓋婭的鼻尖，“敖寒肯定是喜歡你，才願意出來找你，人類。”


  “放開……我。”蓋婭狠狠地瞪著耶夢加得，沒有絲毫怯意，“不要以為……你們可以隨意踐踏人類。”


  “踐踏？是個好點子。”耶夢加得又笑起來，“我今天不僅要踐踏你，還要玷汙你！”


  “耶夢加得，銀珠呢？”敖寒高聲吼道，“把銀珠交給我，蓋……這個人類就任憑你們處置！”


  耶夢加得轉向敖寒，拿出懷中藏著的銀珠，“你以為我傻嗎？銀珠的密碼想必也隻有你們‘懾惡者小隊’和女皇們知道，而女皇們絕對會擁護你們。”她腹部的鱗甲慢慢擴展開，腥紅的血種源暴露出來，“把密碼告訴我，不然我就把血種源塞進這個人類的肚子裏。”


  敖寒咬咬牙，挺起腰杆，攤攤四手擺出一副無所謂的模樣，“行，隨便你把她怎麽樣，我是不會把密碼交給你的。”


  “看來我判斷錯了，我還以為你真的喜歡上她了呢。”耶夢加得收起銀珠，撕開蓋婭的長裙，暴露出她的腹部。肉色的腹部慢慢轉變成亞銅合金般的金屬色，分裂開來將殷紅的血種源暴露在外，正對著蓋婭，她欣喜若狂地笑道，“敖寒的血種源不會讓你好受的，還是讓我的優質血種源和你結合吧！”


  科亞托上前攔道，卻又被波戈尼克伸手擋住，隻好朝耶夢加得吼道，“耶夢加得，快住手。我們現在沒有執行侵襲任務，你不應該在女人身上浪費血種源！”


  “你有什麽權力違逆長官？她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波戈尼克向科亞托投去蔑視的眼神，把他向後推了推，“管好你自己的事，看好敖寒。”


  話音剛落，科亞托立馬朝旁邊翻滾。在波戈尼克和耶夢加得正為他的舉動而疑惑時，他們腳下的懸崖突然開裂。耶夢加得順著裂縫望去，敖寒竟然一腳將下方的大地踩出一道深坑。


  “尼德霍格——”耶夢加得怒吼，收回臨近蓋婭的血種源，立刻恢複龍身飛了起來，“先把甲殼全部合起來集中在你的腿上，好踩踏大地。再把所有甲殼都集中在你的背上，讓我無從下手嗎？”她展翅撲向敖寒，伸出利爪劃過她的背脊。利爪在敖寒背上擦出激烈的火花，卻依然隻是給她的鱗甲舔上些許劃痕。


  敖寒奔向斷裂的懸崖，在跳下去的同時甲殼紛紛展開，形成鋼鐵之翼做俯衝用的同時，毛茸茸的長尾底下的骨骼變形成一把巨劍插進山崖裏減速，延伸出的數條觸手挽住蓋婭。她抱緊蓋婭一個後空翻返回青丘的斷崖，投下積蓄已久的星核，衝天火光拔地而起。隨後敖寒著陸在地，把蓋婭藏在灌木叢後，亮出利爪衝向熊熊烈火。耶夢加得如約而至般從火焰中突然衝出，把敖寒撲倒在地。敖寒給耶夢加得照麵一頭槌，甩過鋒利的劍尾卻被耶夢加得俯身躲去。耶夢加得快速地爬起來朝敖寒猛衝，敖寒的裙甲又包裹住全身，變形成一個巨大的球把耶夢加得撞到在地。耶夢加得搖搖腦袋自醒，見敖寒舉著四隻利爪衝來，在自己麵前架起雙臂防禦。六爪相撞發出叮咚的脆響，但雙方沒有僵持多久，敖寒的四爪把耶夢加得的雙爪壓得死死的。就在耶夢加得雙膝彎曲到要跪在敖寒麵前時，敖寒忽然後仰摔倒向耶夢加得掃過劍尾，耶夢加得正著急站直起來，可還未完全站起身又被掃翻在地。敖寒趁機高高躍起將四爪直對耶夢加得，如鋒利的長槍般凶猛地刺去。耶夢加得望著朝自己徑直而下的敖寒，不住哽咽一聲，這種高度落下來的力量是她絕對無法阻擋的，但她閉起了眼，依然下意識地舉起手臂格擋。


  利爪刺穿鱗甲撕裂肌肉的聲音穿進耶夢加得的耳中，她咬緊牙睜開眼，渾身不住的哆嗦。可敖寒根本沒有刺中她的胸膛，而是擋在自己麵前，血流如注的波戈尼克。敖寒沒有給波戈尼克和耶夢加得交流的機會，馬上抽出波戈尼克胸膛中的血淋淋的靈樞，其滾到自己的劍尾邊被一劍切碎。她又把已然成為一具屍體的波戈尼克甩到一邊，惡狠狠地盯著耶夢加得，氣息急促又沉重。


  “蓋婭，是我的……永遠都是我的！”敖寒踩在耶夢加得的手腕之上來回旋轉不斷施壓，骨骼碎裂的陣陣咯嘣聲傳遍後方的竹林，“你永遠都別想搶走我的東西，銀珠也好，蓋婭也好。永遠！”


  耶夢加得望著敖寒，渴求她能放過自己一馬。但敖寒毅然踩斷了她的腕骨，在清脆的聲響和痛苦的嚎叫交雜之中，拿走她懷裏的銀珠，重新奔進竹林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