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蒼白的紅十月（37）
火雲間的赤光胡亂地乍現，整片天空像即將爆炸的熔爐似的。颶風中的零亂落石飄飄落落，狠狠地猛擊宸曜穹。如同一柄榔頭狠狠敲擊核桃的果殼，對裏麵的果肉虎視眈眈。
“艾歐陛下，鳳凰軍隊進來了。”聖清鑾髑拔出腰間的清光刀，走過跪在地上懺悔的艾歐身邊，向前去打頭陣。“我無法恢複龍身，但我已經辨識了敵我。從現在開始，隻有你們和人類，以及整個毓爚才會受到宸曜穹的保護，而鳳凰不會。”
神淩珺翊朝她點點頭，瞬然變成猶如擎天之柱的巨龍，聲音如同千鈞轟雷。“所以在這裏恢複龍身大開殺戒也沒有問題對吧？該死的鳳凰……他們可真是會挑時機，早點讓我把梧桐瑞鳳殺了就不會有這麽多麻煩事了。”
“零煜，你帶著你們家去鎮天門裏避難。”艾歐從地上站起來，決然地命令道。“待災難過後，一定要讓所有同胞聚集起來，讓他們萬眾一心。”
“嗯，我知道。”零煜盯著他堅毅的眸子，恍惚片刻，難道艾歐是想在這裏拚死一搏與鳳族廝殺？她又微微頷首道，把零桕扶著走進鎮天門，向身後的龍說。“我們走，快點！”
艾歐側過頭，用餘光目送零家躲進鎮天門，又轉頭看向神淩珺翊，恢複了他的龍身問。“你能堅持多久？直到天災過後行不行？”
“隻有我們倆個，對吧？”
聖清鑾髑朝他們仰首，搖頭道，“不止，我需要進入地底用我的靈樞激活毓爚本身的進攻係統。這需要一點時間，並且在激活的時候，宸曜穹會陷入短暫的癱瘓，你們一定要小心。”
“鳳凰可不是雞，他們不會傻到在地上走。毓爚的進攻係統可以打到他們嗎？”艾歐把自己的利爪磨鋒，他已經望到遠天的過境火雨了，那肯定就是鳳族洶湧而來的大軍。
聖清鑾髑搖搖頭，表示不確定。“一旦進攻係統被激活，沉睡已久的火山就會蘇醒。我會調整岩漿的噴射角度，爭取打亂鳳凰進攻的節奏。”
“來了，他們來了！”神淩珺翊高聲提醒道，渾身的烈焰暴漲，“我們要盡量避免正麵交鋒，他們的數量如同蝗災時期的蝗蟲一樣多！”
“火對鳳凰可是弱勢屬性，你的攻擊未必能有見效。”艾歐走到神淩珺翊的麵前，伸出一隻臂膀護著她。
“至少我可以拖延時間，好讓媽媽啟動毓爚的進攻係統。”
“沒有必要，你說的是對的，不能與他們正麵交戰，否則瞬間就會化為一座枯骨。”聖清鑾髑拉響城中的警報，讓人們紛紛躲進家中避難。“一邊走一邊打，和他們迂回，掩護我抵達那邊的山頭，那裏可以直通地脈回廊。”
“好。”艾歐和神淩珺翊一起回答道，紛紛揚起龍翼飛舞在空中。艾歐先發出一陣凶猛的曆吼，前排的鳳凰頃刻之間停滯在半空，朝陸地上重重摔去。吼聲的回響剛剛落下，神淩珺翊緊接著咆哮，讓陸續趕來的鳳凰吃盡了苦頭。他們用雙翼捂住耳朵，卻依然止不住龍的氣勢凶猛。天生的最高捕獵者——龍，他們的嗥叫就如同無堅不摧的箭矢刺穿鳳凰的心髒。
“都給我把耳塞帶好！”頡袞鶪從地上重新爬起來，拍拍羽衣上的灰，厲喝道，“王道待興，豐碑無名！進攻！進攻！再進攻！剿滅龍族之王！”
一陣陣火雨在空中疾馳而下，神淩珺翊再次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龍吼，卻未見鳳凰停滯半步。她揮動雙翼猛然朝鳳凰軍飛去，鳳凰軍見勢便急刹停住，也紛紛揮動烈羽，眨眼間製造出傾盆而下的火雨，如同饑渴的猛獸徑直朝神淩珺翊撲去。
滿天的火焰瞬間把神淩珺翊巨大的身軀吞沒，在滾滾的烈焰之間不見其蹤影。鳳凰們滯空包圍住焰圈，他們的火焰是無比的盛淩，是來自太陽的真火，沒有誰能扛得住他們聯合的一擊。
鳳凰涅槃，僅為重生而欲火焚身，他們所承擔的苦痛難以言喻，區區一頭巨龍又怎麽會承受得住包含世間萬苦的業火？
火焰中許久沒有動靜，鳳凰們開始把進攻目標改為護送著聖清鑾髑的艾歐。那第一任的龍族君王，正凝著他威棱無比的金眸，憎惡地望著他們。所有鳳凰心底都不自覺地染上一陣惡寒、懼怕與惶惑。
“不要停下進攻！”頡袞鶪氣勢洶洶地指揮道，直直衝過依然未散去的火焰，“隻要剿滅龍族之王，天下就歸我們鳳族了！”
“想得美，小鳥們！”話音還未落，重重火焰中突然伸出一隻龍爪，狠狠地抓住猝不及防的頡袞鶪。在鳳凰們都為之大吃一驚，頡袞鶪的掙紮與呻吟之刻，火焰慢慢如煙霧般散去。
橘紅的龍瞳猶如深淵底部的惡靈死死地盯著他們，連鈷藍的瞳孔間也被擠出數道橘紅的裂痕。神淩珺翊的龍身布滿尖刺，渾身赤紅的烈焰正逐漸消失，然後身邊的一切都黯淡無光、歪曲變形，放佛被黑洞扭曲了光線。
頡袞鶪像泥鰍般扭動幾下身子，從神淩珺翊的龍爪下狼狽地逃了出來。她看著自己遍體鱗傷的身體，羽衣已是破爛，上麵還有點點火星，四處肌膚已被燒得焦黑焦爛。在被她緊握之時，頡袞鶪可以感受到她身上的滾燙溫度，那絕對是趕超無盡業火的苦愁。
如果她不是經過浴火的鳳凰，恐怕會瞬間被神淩珺翊身上的不可視之火燒的連骨灰都不剩。她剛才一瞬間所釋放的熱量足以將整個毓爚化為風中灰燼，若是沒有宸曜穹保護恐怕已經天翻地覆了。
“頡熲鳩，帶兵去追殺龍族之王。我們不能在這裏浪費時間。”頡袞鶪化為火焰向後連連退去，神淩珺翊卻並未動彈，隻是滯留在原地喘著粗氣。看來維持這種超高熱量的釋放對她身體的負擔也是相當大的。
頡熲鳩頷首答應，“好，大家跟我來！”
“龍類，你很強大。但我勸你不要玩火過度，你這就是在自焚。”頡袞鶪與神淩珺翊保持距離，確保自己不會被她的火焰傷到。“很快你就會累趴下的……到時候就會任我們宰割。”
神淩珺翊一言不發，盯著自己的仇敵，又發出一陣嘶鳴。她橘紅色的眸變得更加純粹，透露著血色、凶猛與淩雅。渾身的骨刺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延伸，讓頡袞鶪不禁咽咽口水。
她揮動雙翼的一瞬，已來到了頡袞鶪的麵前。頡袞鶪還未反應過來，被神淩珺翊一掌拍下，直朝大地墜去，簇簇烈焰拔地而起。其他的鳳凰一擁而上，一同聚燃巨大的火球，而神淩珺翊繼續向前，用背部相撞火球，就將其輕而易舉地破碎掉。好似煙火在蒼天內綻放。
“她已經精疲力竭了，圍住她！”大地上的烈焰又如岩漿一般噴發而起，頡袞鶪像飛火流星劃破雲霄。其餘的鳳凰紛紛向前欲要包圍神淩珺翊，卻被揮舞腳爪與斧尾骨的她紛紛擊退，難以近身。
“她需要揮舞雙臂來保持飛行，試著從上下左右包圍她！”頡袞鶪在穹頂急轉而下，撕裂開周圍的騰雲朝神淩珺翊衝去。
神淩珺翊將背部的骨刺發射出去，穿刺過一隻又一隻的鳳凰的胸膛，一一射落，磅礴火雨漸漸化為漫天的腥風血雨。她用斧尾骨砍斷數隻鳳凰的羽翼，用腳爪抓住他們的四肢扯斷，用龍牙咬斷他們的脊椎，用龍角頂穿他們的腹部。淋漓鮮血遍布她的全身，如細流般緩緩流進她的眸與嘴裏。她品嚐到了，血腥與野望並存的鳳凰。
然而鳳凰依然殺落不盡，他們前赴後繼地進攻神淩珺翊，將她的龍鱗剝落，將她的骨刺削短，將她的龍角斬斷。神淩珺翊不由得再次怒吼一聲，身邊的鳳凰都紛紛墜落，許久後拍打著羽翼又淩空而起，窮追不舍。
“該死，咳咳……數量太多了。”神淩珺翊罵道，咳出絲絲縷縷的鮮血。她暴血過頭了，對身體的負擔太重了。但如果不暴血，她在麵對如此之多的鳳凰時一點勝算都沒有。
一團又一團的火焰從她的身後跟上來，她知道那是追來的鳳凰。鳳凰很擅長飛行，比龍類擅長的多。他們是天空的王者，超音速飛行對他們而言隻是小菜一碟。
而龍類想要趕得上他們，就必須得通過暴血來提升自身的速度。盡管那樣很痛苦，神淩珺翊可以把暴血的感覺形容成往自己嘴巴裏吞玻璃碎塊，然後讓它們在血管和內髒器官內四處流通。
五顆由鳳凰聚集而成的火球朝神淩珺翊襲來，她身姿翻轉躲過兩個，用斧尾骨拍散一個。依然被兩顆火球打中，在空中連連趔趄。身後的鳳凰們見有機可乘，立馬加快速度緊隨其後。神淩珺翊高升轉身朝鳳凰們噴吐龍息，烈焰在空中形成巨大的蓮花狀，幾乎覆蓋她麵對的所有空域。鳳凰們瞄準煌炎的龍息的縫隙，一隻隻完美地擦身而過，繼續追擊神淩珺翊。
“我真不是個東西……我就不該玩花裏胡哨的！”神淩珺翊立馬調頭，拚盡全力地翱翔。她恨不得狠狠地扇自己一巴掌，都這種時候了怎麽還會按照自己的習慣來噴吐龍息。
“他們果然兵分兩路了，距離地脈回廊還有多遠？”艾歐望著天邊如同烈焰似的鳳凰，加快了飛行的速度。
“就是前麵的山頭。”聖清鑾髑咬咬牙，拍了一下艾歐鋼鐵般的背脊，“他們的目標是你，如果你跟著我進地脈回廊，可能他們也會殺進來。”
艾歐發出一陣歎息，“我知道。把你送進去之後，我就去引開他們。”
聖清鑾髑怔了片刻，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到達地脈回廊的山頭了。她從艾歐的背上跳下去，隨後點頭給予艾歐信任的回應。“祝你好運。”
艾歐也朝聖清鑾髑頷首道別，立馬卷起風塵，化作一道銀光朝遠處飛去。遠天邊的猛烈火雨立刻改變方向，緊隨著他的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