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蒼白的紅十月（24）
流光溢彩的球體慢慢旋轉著，神淩珺翊隻得站在它的前麵，又愣又呆地盯著它。她不知道這個球體想要表達什麽，她希望它會說話，最好是龍語。從剛才的情況來看，自從神淩珺翊到達村莊之後，和她交流的都是會說龍語的，或者寫得一手好龍文。
廢話，然後她又心想，恨不得猛地拍一下自己的腦門。如果他們不會說龍語為什麽還和自己交流，難道用肢體語言交流嗎？人類的手語她又不可能懂，自己也沒有學習龍族手語。
所以她發自真心地祈禱，希望飄浮在自己麵前的自發光球體就是劉君卓口中的虛空向量，然後它會說一口流利的龍語。神淩珺翊左看右看，把球體看了個遍，最後她停了下來，眼中盡是太息般的絕望。
因為她發現球體沒有嘴巴。
沒有嘴巴要怎麽說話？
神淩珺翊不禁雙手捂住腦袋，驚疑地看著球體。球體閃了閃光，周圍的虹色更為斑斕，可卻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神淩珺翊就在這靜默中與球體相視，就像是宿敵對峙一般。
神淩珺翊搖搖頭，她知道這感覺肯定是錯覺。盯著光球久了，她覺得有些目眩，於是向後退了幾步，然後轉首看向姬靖瑤。好歹她也是這座神廟以及整個北村的大祭司，她總能有辦法和虛空向量溝通吧。人類總不會製造出來一個無法聽令於他們的高科技產物吧。
說實話，她拿不準，她對人類相知甚少。每當一想起自己已經被龍類排外，又要適應與人類一起的生活，她不住地黯然神傷，仿佛今後前路皆然黯淡無光。除非她可以將功補過。可論誰都不會相信一個叛徒所說的話，更何況那些冷血追命的捕快。
姬靖瑤見神淩珺翊向後退了幾步，右手執筆又舉起左臂，將竹簡放在上麵，當做支撐板以好在上麵寫字。神淩珺翊向她的竹簡望去，發現朱紅的字早已寫到盡頭。正愁悶姬靖瑤要怎麽表達自己的意思時，隻見她揚起右臂，反轉毛筆，用筆尾輕輕地點了點竹簡。在青藍幽光的照射下，那竹簡竟慢慢地延展編織出新的板塊，隨後姬靖瑤慢慢轉動左臂，把牢新生成的板塊，在上麵飛快地書寫著。
姬靖瑤過片刻而罷筆，直立竹簡翻轉，正對虛空向量。神淩珺翊不由自主地瞠目結舌，覺得姬靖瑤是一位神秘又拔俗的女子。
“她亦是善龍耶？諾，我將以永生告之。”
虛空向量光滑無暇的球體閃動著，溫柔而清雅的女聲從大廳各處傳來。神淩珺翊不安地擺動著尾巴，慌張地四處張望，她以為大廳內有很多人，可是她除了周圍金碧輝煌的牆壁和巨柱什麽都沒看到。
“誰在說話？”神淩珺翊下意識地詢問，“是……是你嗎？”她東張西望，隨後停下來，指著虛空向量問。
“臣下也，將軍足下若欲永生所以知，俱告是也。”
又是標準的龍語，完全無法挑出一點毛病，完璧無瑕的龍語。神淩珺翊已經習慣了，甚至是麻木了。她感覺自己的心已經被他們破壞得千瘡百孔，就算自己是百煉的鋼鐵也撐不住這等打擊。
神淩珺翊暗暗苦索，為什麽感覺龍語很好學？是自己的錯覺嗎？不，絕對不是。龍語的豐繁程度豈能是三言兩語就能梗概的？能夠表音表形又表意，是現在最為穩固的也最為先進的語言，就連人類的語言也沿用了許多龍語。難道是是百年不遇的奇跡全被她碰到了嗎？這種幾率也太小了！
她呆若木雞地望著虛空向量，又轉頭看向麵無表情的姬靖瑤，呆了片刻，再次轉過來看著虛空向量，指著自己疑惑地問，“我……將軍足下？”
“臣以數而細足下，複更慮者三，見足下神性靖瑤，定得活天下。”
“又是拯救蒼生。”神淩珺翊低聲咕噥，她想起周祇霄靈，不知道她現在過得怎麽樣，是不是在牢獄裏麵睡大覺。“所以這和永生又有什麽關係？”
“將軍足下息怒，永生非一日即成之事。且需多日備之，多方相之。足下若為天下憂，不妨聽臣下謹言。”
“諾，快點說吧。”神淩珺翊點頭答應。雖然口頭上這麽說，像是不耐煩的樣子，但她很情願靜下心來好好聽聽，究竟何為永生，難道隻是和她想的一樣，單純的使生命永不敗謝？虛空向量是一個不可思議的球體，它沒有嘴巴都可以講話，神淩珺翊選擇相信它。她不得不再次感歎人龍結合的創造能力。
“將軍足下可曾聞基因一詞？所謂永生則以基因為實，先保存之後順活也。承蒼生之基因，以足下身之大容，必能活蒼生。”
“基因為何？”神淩珺翊眉頭緊鎖。她覺得不是一般的怪異，望著一個發光的球體，聽著它比自己還要標準流利的龍語，而且自己竟然聽不懂它所說的龍語。她肯定可以保證，向天發誓，虛空向量說的是龍語，可是她真的聽得超級費解。
“其為蒼生製物狀之傳本，以支持身之大造與性。貯生之種、血、育、生、亡等事者悉信。境與遺之相賴，演而生之蕃者。細分與白質之合，要事領三。蒼生之生、長、衰、病、老、死等綜性亦皆與義有，決生健之內也。”虛空向量冷若冰霜的解釋道。
“每個生物都有基因，基因能起到的作用如此之多嗎？”神淩珺翊眉頭從剛才開始就沒放鬆過，目光板滯地看著虛空向量，“我的體內有基因，龍類的體內有基因。你們人類的體內，以及其他畜蟲體內都有屬於他們的基因嗎？”
“正是也。”虛空向量快速地連閃動了三下。廳堂內忽亮忽暗的。
神淩珺翊半信半疑，問，“所以用我的身體做容器是什麽意思？我做了容器之後，也可以永生嗎？”講實在的，她也不是很明白虛空向量所描述的永生是什麽。基因的意思她都沒有完全搞懂，隻是覺得基因很厲害而已。
“足下若欲活蒼生，必先容屬基因。而後，臣必定為將軍足下見諾言，許若永生。”
神淩珺翊有點心動，半推半就地咕噥著，“為什麽要用我的身體做容器，難道做容器不會對我的身體有害嗎？如果我半身不遂了怎麽辦？”
“足下為所陸最大，以身作容恰好，必能以盡內蒼生之基因。”虛空向量的語氣和語速毫無變動，現在神淩珺翊可以確定它隻是一個被創造物，沒有真情實感。“若足下憚於身害，可覓一體當之以試，臣信足下必能得之。”虛空向量身後的銅雕赫然張開巨口，一個圓柱形的，通體銀色的巨型注射器掉了下來，砸在地上，發出哐啷的響聲。神淩珺翊和姬靖瑤都突然嚇了一跳，目測它大概有一隻臂膀的大小。“此藥以變形，可存基因體應，鋼鐵將覆之表內。覓一體當之以試，再慮不為遲也。”
神淩珺翊緩緩地走上前，彎腰撿起注射器，注射器內部的銀色液體隨之搖蕩，附著在透明的玻璃上，慢慢流下。她眯著眼打量著注射器，疑惑地撓撓腦袋。按虛空向量的話理解，果然是對身體有害。可她要上哪去尋找和自己體型相當的龍？於是隻好把它收進衣裳裏，鄭重地點頭說，“諾，我會試著找找看的。”然後她轉過身子，向姬靖瑤點點頭，朝廳堂的大門走去。姬靖瑤默不作聲地收起竹簡，走到虛空向量麵前深鞠躬，便伴隨著神淩珺翊一起，收走玉璧後，關上門離開。
走過黑暗漫長的台階，在頭上出現微微亮光時，神淩珺翊和姬靖瑤隱約見到前麵有個人影，似乎慌張地向下跑著。於是她們加快腳步走上前，發現是劉君卓正急忙地趕下來。
“怎麽了？”神淩珺翊問道。
“大事不好了！”劉君卓趕忙抓住神淩珺翊的雙肩，麵色焦愁地說，“你還記得我說過，我讓村民們今晚到這裏來嗎？”
神淩珺翊微微頷首，反問道，“是啊，現在他們應該趕到了吧？”
“沒有，”劉君卓猛地搖頭，“沒有一個人到！”
神淩珺翊暗驚，反把劉君卓推上台階，擔心地問，“難道是村莊那邊出了什麽事情？神慈必安沒有通知你什麽嗎？”她現在最先想到的是神慈必安的安危，她可是自己最寶重的妹妹。如果她被那些捕快抓住並以酷刑拷問，神淩珺翊保證會對那些捕快飽以老拳。
“沒有，我沒有收到一點信息！”劉君卓焦急地說，本是被神淩珺翊推著的他轉了個身，拉住神淩珺翊的手向上麵奔去，“快點，不管有多危險，我們得去看看情況！”他回頭催促道，“讓姬靖瑤也跟著我們來。”
神淩珺翊點點頭，回身揮手拉住姬靖瑤，在她吃驚之際就一起登上台階，跑出神廟。外麵夜色正濃，星空繚繞，最亮的北極星孤淩地閃耀著。
“這麽遠的路，我們趕過去已經天亮了吧。”神淩珺翊一邊背著姬靖瑤奔跑一邊說。
“不用跑，用這個傳送石。”劉君卓從衣裳裏掏出一顆小小的藍色石頭，散發著奇異的光澤，上麵刻著神淩珺翊看不懂的人類文字。
“傳送石？可以直接傳送到村莊！”神淩珺翊吃驚地問。
“對，這種魔法石的作用就是傳送。”劉君卓頷首道。
“那我們過來的時候，你為什麽要用走的！”神淩珺翊沒好氣地瞪著劉君卓，氣憤地質問。
“因為我隻有一顆傳送石，這種藍色的屬於低級，是一次性用品。如果我們過來的時候用了，現在這時候還怎麽趕得回去？傳送石就是為了防備不測之時而準備的，不到萬不得已絕對不會使用。”劉君卓辯駁道，卻少了之前的冷靜與沉穩，語氣盡然是焦灼之意。
“好吧，你說的很有理，所以為什麽現在不快點用你的傳送石，好讓我們趕去村莊查看情況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呢？”
“因為我在確定傳送位置！”劉君卓焦急地大吼，“可能追捕你的龍類已經把村莊包圍了，我們不能直接傳送到正門和後門，要去旁邊的壩塘或壩田，以便隱蔽我們的行蹤。”
“所以說你倒是快選啊，反正都是水塘山田，隨便選一個不就行了！”神淩珺翊也放聲吼道，她慶幸姬靖瑤有聽覺障礙，不然肯定要被自己的聲音給震聾。
“不行，我和神慈必安在周圍的水塘和農田裏埋放了捕龍夾，我必須想起來他們都擺在哪裏，免得你不小心踩中了它們。”劉君卓直連搖頭道。
“捕龍夾？你們是有多不信任龍類，難道害怕他們會夜襲你們的村莊？”神淩珺翊提高了腔音喊道。
“好了，想好了。”劉君卓向神淩珺翊和她背上的姬靖瑤伸出手，“抓緊我的手，千萬不要放開！”
“如果沒抓緊會怎麽樣？”神淩珺翊同樣伸出手，抓住劉君卓。
“你降落的地點就會有與我有偏差，到時候你可要自己負責！”
神淩珺翊頷首答應，一邊抓牢劉君卓的手，一邊把牢姬靖瑤的纖腰，在靜謐的夜裏消匿於詭怪的青藍光中。周圍的樹與花草，全然變成了詭異的青藍，當啷聲不斷地傳來，像是有個木槌在敲擊神淩珺翊的腦袋，令她頭暈目眩，感覺全身不受控製地在海洋中遊離。
在迷迷糊糊中，她隱約聽到劉君卓的責斥聲，如此的微小，像是相隔千裏之外：“我都叫你不要鬆開了！你這包藏禍心的家夥是想重重地摔在地上，把姬靖瑤給害死嗎？”
一聲極度悲戚的哀鳴劃破寂寥的夜空，悲泣聲從四麵八方漸起，傳入神淩珺翊的耳中，把她吵醒。她咬了下自己的舌頭，立刻起了精神，卻發現全身難以伸展開。她向周圍望望，發現自己正被困在一個布滿尖刺的鐵籠內，尖刺上緩慢滴落著瑩綠色的液體。
是捕龍夾，神淩珺翊現在正在捕龍夾內。她身後的姬靖瑤緊緊地抱著她，她知道，因為姬靖瑤正瑟瑟的發著抖。而她竟用雙手苦苦支撐著捕龍夾的兩邊，以防夾子完全合攏。
該死，如果當時自己不鬆手就好了，肯定是因為自己的失誤導致陷入如此危險的地步。神淩珺翊將意念集中於手心，在她的雙手間慢慢燃起朱紅的火焰，隨後瞬間變藍暴漲，捕龍夾的兩邊瞬即被燒化，斷裂開來。神淩珺翊趁機抓緊姬靖瑤跳下來，落在地麵上，正巧遇到趕來的劉君卓。
“喲，你好啊。”神淩珺翊招呼道。
“好個鬼，我都叫你不要鬆手了。”劉君卓嗔怒道，“姬靖瑤沒事吧？”
“她沒事，就是有點發抖，衣服穿少了。”神淩珺翊把姬靖瑤放下來，撓頭道，“哎呀，沒辦法嘛，那時候頭真的超級暈，一下子不注意就沒知覺了。”
“那是因為你是第一次使用傳送石吧？”劉君卓打了個手勢，示意她們倆蹲伏下來，慢慢跟著他前進，“我剛才觀察了一下村子裏麵的情況，的確是龍類封鎖住了。並且不幸的是，龍類正在一個接一個的拷問人類，讓他們說出你在哪，說不出來就會被殺掉。”
“這，”神淩珺翊目瞪口呆，滿臉都寫著難以置信，“他們怎麽可以……濫殺無辜？”她立馬推開劉君卓，獨自跑到前麵，“我要趕緊去救他們，隻要我出現，他們就不會繼續殺人類了！”
“你是白癡嗎？”劉君卓把神淩珺翊一把拉回來，怒罵道，“他們有多少龍你看清楚了沒有？你過去無疑就是送死！被他們抓走！我們得商量一下計謀。”
“商量？哪還有時間給我們商量！”神淩珺翊憤恨地說。
“但這也不是我們白白送死的理由！如今這種情況，我們隻能犧牲少數人的性命來保全大家。”劉君卓按壓住神淩珺翊因氣憤而顫動不已的雙手。
“呿，那就快點商量，能救多少是多少！我可是答應了你要保護這個村子的！”神淩珺翊扯開劉君卓的手，雙手抱胸催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