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蒼白的紅十月（4）
神淩珺翊不停蹄地跑到秦家門前，黑壓壓的大門上什麽也沒掛，她心中油然升起陣陣不安。按照平時，秦家門前可是要貼上家主新寫的龍文展示，每日必換一貼。今日沒貼，想必是家中出了大事，家主忙著處理。
她躬身貼在門前，細細聽著裏頭的動靜，能聽到窸窸窣窣的吵聲。她想大概是秦家本內的龍在鬥嘴，畢竟秦銀耀沒有和外家的龍結婚。可既然是本家的龍，秦銀耀的哥哥，他們又都在吵什麽？
神淩珺翊腦袋發暈，懶得再去思考，直接跑到旁邊的高牆上，悄悄翻上去，踏著不足六寸的磚頭晃晃蕩蕩地跳到秦家的屋頂。這回聲音可清晰了，傳來的是秦家主怒不可遏的罵聲。
“銀耀，你怎能如此不守婦道？彥梟可是禦敵大將，豈能容得你在他身邊胡作非為，搔首弄姿？這下勾引的可好，卵都產下來哩！銀耀，你可知該當何罪？”
“素牧大哥，並非小妹故意引誘彥梟哥哥。而是其一時血氣上湧，難以忍耐，才與我相交。況且我與彥梟哥哥可算是青梅與竹馬，會有此果也應屬常理之中。”秦銀耀的聲音委屈不已。
秦家主厲聲喝道，像是頭憤怒的獅子，“住口！彥梟正氣凜然，大公無私，一心一意報效族群，怎會與無所事事的你一起合歡？必然是被你迷了眼竅。唉，真是蒼天無眼！這孩子還得由我來照顧。何況你是陛下的舞姬，本該恪守玉身，如今卻失身於本家，可謂讓陛下顏麵盡失！陛下該怎麽對付你，我不知道。到時候擋也擋不住！”
“小妹深知此番道理，大哥您教訓後便會立馬歸隊。”
“你歸隊還頂個鬼用？一上午早已過去，以為陛下是又聾又瞎？我恨不得被你氣得吐血三尺之餘！速度再快點，士兵馬上就會來抓你。唉，你是咱這家兄弟姐妹中最小的，本想把你送去舞姬那兒，得到最好的保護，沒想到你竟然將這待遇草草葬送！實在難以理喻，若如你所說，此事是兩廂情願，彥梟又怎會看上你這實力不值一提的小妹？”
“大哥哥可曾聽聞‘愛’一詞？彥梟哥哥與小妹的關係，便可說為愛之所使。愛讓我們不再受本能約束，讓我們體會到真正的幸福與正義。”
神淩珺翊一愣，愛這等新鮮的詞，還是頭一次聽說。
“老子還從來沒聽過，真荒唐！不找強健的配偶產下優秀的後代，相交還有什麽狗屁意義？少給我扯幸福和正義，飯都吃不飽，命在旦夕的時代，還給我搞這些精神上的高階產物？我給你把這卵給砸了，別再想亂七八糟的事情。”
“大哥哥手下留情，好歹也是個生命！”秦銀耀帶著哭腔祈求。
“這等脆弱的生命，長成龍也沒什麽出息，不給咱家丟盡顏麵都不錯咯！”秦素牧亮出利爪，高揚起手，要向那卵揮去。秦銀耀哭喊著請他住手，卻不給任何反應，鐵了心要把這生命扼殺在搖籃中。
大院的門砰地一聲向兩邊打開，秦素牧在半空中驚愕著停手，與秦銀耀一齊望向外麵。神淩珺翊翻過屋簷，在背麵趴著，探出頭來望下去，竟是艾歐帶著數十名戰士站在門口，麵上厲色駭龍。
“混蛋……說好的晚上來呢？”神淩珺翊驚呼，還好她趕來得早，但很快腦中又一片空白，她現在來了又能做什麽？
艾歐長袖一揮，向屋內走去，連正眼都不給，憤然道，“秦銀耀，擅自離隊，還偷偷產下一卵。真是好大的膽子！若是能做一個戰士，必然是奮勇衝鋒的頭領吧？說！到底是和誰悄悄合歡？”
神淩珺翊看艾歐如此動怒，立馬縮回腦袋，上下牙齒不住地打著架，頭頂豎立的那對耳朵也耷拉下來。她心裏不斷地祈禱著，希望秦銀耀能活下來。
“陛下請息怒。恕小的冒昧一問，陛下可曾知聽聞‘愛’一詞？”秦素牧立刻下跪道，“我家銀耀與彥梟正有此意，兩龍乃堂堂正正相愛，請陛下慈悲為懷，放過銀耀與彥梟一馬。”
艾歐身後的戰士亮出腰間大刀，怒指秦素牧額頭道，“別以為四海之內皆你媽！犯了過錯還想讓陛下饒恕？”
“強行用愛來解釋，你說這個誰懂啊？和艾歐陛下一聲招呼都不打，你以為你是誰？昨天在和陛下喝綠茶，今天就去和別龍喝奶茶啊！”
艾歐用刀鞘敲打了兩名多嘴士兵的頭，令龍顫栗的麵色總算有所收斂，“我對愛的概念有所耳聞，既然兩龍是真誠相待，姑且不再追究。不用再回舞隊中了，好好地和彥梟將軍照顧孩子。”艾歐轉身，向士兵們打個手勢，“也許我會定期來檢查。收隊！”
秦素牧和秦銀耀長呼一口氣，真是有驚無險。
神淩珺翊聽著鎧甲鏗鏘聲漸漸遠去，探出了頭一望，發現艾歐早已帶著士兵離開，心中便鬆了口氣，躺在屋頂上仰望藍天白雲，覺得這生活是何其愜意。
可愜意生活總是那麽短暫，神淩珺翊猛地驚坐而起，“糟了，我還得趕緊趕回去！”
神淩珺翊艱難地邁著摔了一跤的左腿，趔趄著前進，跌跌撞撞地來到訓練營的大門前。艾歐雙手抱胸滿麵怒色，和訓練員站在一起。她不由得心中一緊，看來艾歐陛下的一頓罵是免不了的。
“艾歐陛下，看，她這不就來了嗎？”訓練員指著神淩珺翊，向艾歐賠笑道，“她真的隻是有點急事，還請陛下諒解。”
艾歐沒有回應訓練員，那滿身威勢讓神淩珺翊躬身俯首地停下來。他盯著擔驚受怕的神淩珺翊，注意到她左腿上的傷痕，那是顯而易見的刮傷，想必是她著急趕來才受的傷。
“去幹嘛了？”艾歐問道，聲音如北風般寒冷。
“去……給我妹妹送飯。”神淩珺翊顫顫巍巍地說，避開艾歐的視線，她不擅長撒謊，一撒謊從腸胃到整個下半身都痙攣不斷，就像是反胃時候的蠕動。
“梅瀾說你著急的連飯都沒吃？”艾歐繼續追問道，用冰冷的眼神在神淩珺翊身上四處遊離，卻惹得神淩珺翊覺得全身火辣辣的。
神淩珺翊克製住內心的恐懼，讓自己鎮靜下來。她希望自己不要發出顫顫巍巍的聲音，“是的，因為路途遙遠，沒來得及吃。”
她鬆了口氣，終究還是很鎮定地說了出來，這樣艾歐就不會覺得她在說謊。欺君之罪可不簡單，她搞不好要被砍頭。
“看你腿上的傷，近些日子的舞蹈也不方便練習吧。”艾歐看向訓練員，又問道，“卡塔最近的表現怎麽樣？”
梅瀾一怔，皺了皺眉頭，想起自己剛剛才被神淩珺翊摔了一跤，前胸後背都還隱隱作痛。但這不算表現，這是神淩珺翊為她朋友出氣的做法。梅瀾努力地回想神淩珺翊這幾天的舞姿，咳嗽幾聲道，“跳得很好了，她的技術趕超大部分的舞姬。”
艾歐托腮思考道，“好吧，你下午就不用跳了，去我屋子裏養傷，我會請醫師來幫你治療。”他牽起神淩珺翊的手，“跟我走吧，屋子離這裏不遠。”
“欸？”神淩珺翊一驚，竟然被艾歐陛下牽起了手，這是多麽不可思議的事情，“艾歐陛下，請等一等！我還沒……”
艾歐忽然停住，卻沒給神淩珺翊說完話的機會，直接摟住她的腰抱了起來，繼續朝自己的屋子走去。神淩珺翊不禁捂住了自己嫣紅一片的臉，發覺自己的臉快趕得上岩漿般的滾燙溫度。
梅瀾眉峰一挑，饒有興致地看著遠去的兩龍，“哎呀，不但沒有責怪，反而這麽照顧……難道陛下是愛上這個舞姬了嗎？”
屋子內不同於外麵的荒涼，多樣花紋的毛毯鋪滿地，木桌上擺滿油燈，鐵盤裏是各式各類的瓜果，一旁是盛滿醇酒的銀杯。神淩珺翊從未想到艾歐的窩竟會是如此奢華，果然還是龍族的君王。在她以前和弟弟妹妹一起生活的草屋中，隻有一張破舊的桌子，下麵即是潮濕的草皮，晚上睡覺都要被凍醒。
艾歐把神淩珺翊放在桌上坐下，找來一個台架擺在她麵前，抬起她的左腿放在上麵，“你就保持這個姿勢不要動，療傷的時候可能會有些疼。”
“好……好的。”神淩珺翊緊張不已，她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有這種奇怪的感覺。她全身都熱得發燙，但在陛下麵前又不能將吐舌頭這樣的醜態展現出來。
“就在這裏等著吧，千萬不要亂動，醫師馬上就來了。”艾歐叮囑道，看到神淩珺翊老實地點點頭後，撩起簾子進入自己的寢室。神淩珺翊立刻抓緊時機吐出了舌頭，像是小狗一樣呼吸。她希望醫師能來的晚一點，好讓她有充足的時間散去那燥熱難耐的熱氣。
可是這醫師真是不給麵子，神淩珺翊還沒呼吸幾口，竟然就在敲門了。聽到聲音後的艾歐立馬從寢室內走出來，拿起一旁的毛巾擦了擦手，走過去開門。
“聽陛下說，是舞姬的腿受傷了？”進門來的是一個雌性龍類，黑發及腰，柳眉如絲，華貴的金眸和艾歐無異。神淩珺翊認識她，和她簡直熟透了，因為這個醫師就是自己的妹妹之一。
皮爾提瑟婭徹斯特·神贖琉玉。
艾歐點點頭，側身讓醫師進來，“嗯，她不小心摔了一跤，你包紮一下就行，後麵我來照顧。”
“哎呀，沒想到是姐姐您受傷了。”醫師走到神淩珺翊的麵前，握住她的玉足，“不過真是奇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