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蒼白的紅十月（2）
慶功會結束，龍類們成群結隊、勾肩搭背地回巢。
神淩珺翊悶悶不樂地站在洞口，仰望著頭頂上的星星點點，又俯首看著手上刻著符號的龍牙。她想慶功會肯定結束了，因為天上的星星都不見了。
“小卡，還沒睡呀？”
神淩珺翊嚇了一跳，趕忙把龍牙收了起來，轉身發現是秦銀耀順著山坡爬了上來。她也是眾多舞姬之一，並且是跳得最出彩的一位。她短歎一口氣，疲憊地說，“原來是你呀。”
秦銀耀的服飾與她相差無幾，所有舞姬的服飾都相差無幾。但讓她更耀眼的，是如同銀江一樣璀璨的銀發，還有她晶亮的黑眸。
“睡不著嗎？”秦銀耀輕聲問，“肯定被艾歐陛下教訓了吧，但是沒有關係，你是因為有傷才跟不上節奏的。”
“可是被罵的滋味並不好受啊，為什麽我們就隻能待在巢裏跳舞？”神淩珺翊遺憾地說，“真是難受，我也想上戰場為種族排憂解難。”
“畢竟我們能產下龍卵，如果都上了戰場，種族的繁衍就沒有保障了。”秦銀耀微笑道，“艾歐也是希望你跳的更好才這樣說。我教你一招啊，絕對好用。那就是以你最大的惡意去揣測別龍。”
“最大的惡意？”神淩珺翊蹙眉，搖頭道，“不要。我又不是背叛者，為什麽要對別龍抱有最大的惡意？而且抱有惡意不就是不相信別龍嗎，這樣我也會不被別龍相信的。”
“哎呀。”秦銀耀牽起神淩珺翊的玉手，“以最大的惡意揣測別人，不是要你去做背叛者，也不是讓你再也不要相信他人，活在孤獨惶恐害怕之中。而是要明白別人沒有義務對你無條件的付出，你的付出別人也沒有責任去理解和感恩。”
“可是為什麽呢？”神淩珺翊歪頭，疑惑地看著秦銀耀，“我想讓別人理解和感恩我的付出，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雖然我現在並沒有付出多少，但我以後肯定會有付出的機會。”
“唉，付出過多，別龍就會依賴你的。”秦銀耀歎氣道，“你真是個正義的龍。”
“搞不懂你是在誇讚還是嘲諷？”神淩珺翊一頭栽在草叢堆裏，“而且我的折扇也摔斷了，以後估計連跳舞都不行，要被鎖在山洞裏生孩子。嗚……我的心好累，心好累啊。”
“誇讚更多一些啦。”秦銀耀呼呼地笑著，“對了，告訴你個好消息。”
“啥？”神淩珺翊一下子來了精神，從草叢堆上坐起來，“難道我的折扇被修好了嗎？”
秦銀耀撩起裙擺，露出微微隆起的肚皮，“看，我可愛的小寶寶。”
“哇！你和誰結婚了嗎？”神淩珺翊驚呼，“好羨慕啊！要是我也能被誰娶進門就好了，這樣就不用成為生育工具了。我可以摸摸嗎？”
“當然可以。”秦銀耀點頭道，“和我結婚的龍是我哥哥啦。”
“隔著肚皮都能感受到硬硬的質感呢。”神淩珺翊在秦銀耀的腹前低語，“欸……竟然是和你哥哥結婚嗎？我還以為會和其他外家的龍結婚哩。”
“哈哈，那麽失望幹嘛，我們的感情可是實打實的。”秦銀耀自豪地笑道，“而且現在能找到一個公龍結婚，可是天大的幸福。”
“嗚……不知道我能不能遇到一見鍾情的家夥。”
“沒有機會就自己創造機會，如果有喜歡的龍就去鼓起勇氣說就好了。其實如果雙方都有好感，任何一方主動出擊，自然就能水到渠成。”
“哦，真有道理！”神淩珺翊兩眼放光，“不愧是秦銀耀，已經摸到這麽成熟的經驗了！”
“我也沒有多少經驗啦，但你照著我說的做總沒問題。”秦銀耀起身，走出神淩珺翊的巢穴，“時候不早了，好好休息，別多想。”
“嗯。”神淩珺翊點點頭，微笑著和秦銀耀告別後，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好餓啊……我得悄悄溜出去捕食才行。”
夜晚裏也依然有成群結隊的戰士看守，高塔站崗，成隊巡邏一個都不少。除了防止霜之巨人突襲，他們也監視著龍族內每一位雌性龍類的行動，確保她們的安全得到保障。
成為舞姬的雌性龍類們，必須離開她們的本家，來到艾歐的家邊山洞居住。她們每天都有嚴格的訓練安排，朝五晚九，日夜重複。目的隻為一個，就是將她們的斑斕麗彩一次又一次地完美綻放，在雄性龍類前綻放，在保家衛國視死如歸的戰士前綻放。
但是今晚不同，慶功會上的戰士們都放開了自我的約束，酩酊大醉的他們站在高塔上，也就隻能當一個不會行動的木偶，泥路上也沒有打著火把的巡邏隊。神淩珺翊輕而易舉地就溜出了洞穴，浩空無月，漆黑的大地上微風漸起，富饒的植被輕輕搖曳。池塘裏的魚兒，調皮地濺起水麵兩三點漣漪，霜葉上的昆蟲吱吱作響，不知是興起歌唱還是以聲尋偶。
神淩珺翊可不會去捕獵這些小玩意，她的目標是整片大陸最具有威脅，也最能填飽她肚子的物種——霜之巨人。身為貔貅的她，是龍族中體型最大的龍類。平常在類人模式下可看不出來，當現出真身時，她比任何龍都要淩厲。但她現在可不能現出原形，如此巨大的身形，就算高塔上的戰士是瞎子也能注意到動靜。
一位戰士胸膛中真正的意誌，永遠不會消亡。神淩珺翊也是如此，她堅信自己天生就是當戰士的料，不是窩在家裏為了取悅雄性龍類而當一個舞者。神淩珺翊偷偷流進兵營，在黑燈瞎火下帶著武器跑了出來。
兩把等身的刀刃。這是沒有龍類使用的武器，因為真正和霜之巨人對抗時，恢複龍身的他們要選擇更大的。但對於現在的神淩珺翊來說，這兩把刀刃正是她所需要的絕佳之物。
夜晚是萬物棲息的時候，霜之巨人也不例外。想要把他們引出來並不簡單，龍類直至現在都不知道霜之巨人的住所在哪，隻知道他們來自遙遠的冰川之中。所以龍類縱然是整片大陸上最頂級的捕獵者，但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從來不主動獵殺霜之巨人，讓自己陷入絕境。
可是神淩珺翊可以做到，她從尾端散發出來的特殊香味，能將霜之巨人吸引過來，好讓自己完成獵殺。雖然有時候也會吸引過來一堆其他亂七八糟的動物，但隻要耐下性子等一會兒，霜之巨人就會踩中她這個致命的活陷阱。
在龍類還未聯合，各氏族正糾紛四起，戰火不斷之時，神淩珺翊的本家卻十分的不幸。他們的故居正臨近寒冷的冰川，而神淩珺翊作為家中最大的姐姐，必然要擔任起家長的責任。在把她的十個弟弟妹妹治的服服帖帖後，她親自上陣擊退來犯的霜之巨人。
為了肅清家周圍的巨人，她開始用自己的尾巴散布香味，以此來獵殺他們，獵殺巨人的經驗便是在一次次戰鬥中積攢下來。她是真正的獵者，無畏的戰士。可當獵人越來越多的時候，她也難以抵禦，隻好和弟弟妹妹們拋棄故居，向中心地區進發。
好事是艾歐給他們安排了房子，壞事是神淩珺翊被選中當舞姬。不過對於神淩珺翊來說，弟弟妹妹們能平安就都是好事。
據說在龍類聯合後，仍然有許多分支種族未能擺脫危險，在被霜之巨人進攻氏族。艾歐特地組成了常駐前線的弑霜部隊，來擊退並吸引霜之巨人的火力，好讓其他分支有機會撤離。所有屬於該部隊的龍類都被稱為“弑霜者”。所有的黑麒麟都參與進弑霜部隊中，他們的武藝高強。而弑霜部隊的隊長正是黑麒麟氏族的族長——奧托莉亞斯·社暮帝皇。
神淩珺翊也希望加入弑霜部隊來保衛這片美好的出生之土。她對抗霜之巨人的經驗絲毫不比弑霜部隊的龍差，甚至要比他們更高一籌。雖然現在加入弑霜部隊隻是空想，她的名字已經被登記在舞蹈隊的名單上，想要再跳槽出去可是件難事。
龍類現在所建立起的防線仍然脆弱，霜之巨人甚至還沒有被逼退到冰川前線後，許許多多的巨人依然在原來屬於龍類的領土上肆無忌憚地破壞。骨子裏流淌著至毒之血的他們，是絕對邪惡的存在，他們對破壞本性毫無掩蓋，像野獸一般盡情地表現出來。
就算村子裏的雄性龍類們都醉得不成樣，弑霜部隊可不會停止巡邏。他們是艾歐手下最得力的幹將，絕對不會辜負艾歐的期望。如果神淩珺翊被發現，等待她的絕對是艾歐滿腔怒火的說教，所以她一直類人化，伏著身子在草叢中慢慢移動。
不知道走了多久，神淩珺翊感覺到腳下的地麵在微微震蕩。她立刻豎起了耳朵仔細聆聽，握緊了刀刃，向音源趕去。雖然她的斧尾骨被取了下來，但她相信對付霜之巨人綽綽有餘。
向前奔跑沒多久，神淩珺翊就看到了拖著緩慢步伐奔跑的霜之巨人。她加快腳步，順著山坡滑下，發現兩個龍類正在被巨人追殺，不由自主地緊咬起嘴唇，祈禱他們不會被追上。弑霜部隊也在巨人的後麵追趕，但他們可來不及趕上。
神淩珺翊滑下山坡後一躍而起，朝天厲吼。頭頂上聚合在一起的龍角一片片的分離，形成數道鋒利的彎刀。全身被鱗甲覆蓋的同時，璀金中的鈷藍虹膜瞬即變化，右眸左眸分別變為最為純粹的黑與白。在黑眸間的白紋是一把鋒利的劍，而白眸間的黑紋是一塊堅硬的盾。紫黑色鱗甲將下頜骨覆蓋，暴露出銀灰色的利牙，顯得何其淩冽肅殺。雙肩被肩甲包住，反射周圍的血紅之光。小臂處伸展出小小的羽翼。臂膀的關節處長出鋒利的骨刺，延伸至龍爪之上，好似鋒利的刀刃旋繞著小臂。背上的脊椎從鱗甲中突出，延至滿是尖刺的長尾。大腿前端被整片的鱗甲保護，後端從腰間的尾巴一直曲折延伸出的骨刺，如同刀片直到足後跟。沒有鱗甲保護的小腿前後端，皆是形狀如一的骨刺，在銀白色的條紋與腳爪的交織下，顯得危險又美麗。
霜之巨人被神淩珺翊所吸引，愣在原地盯著直躍而來的她，揚起手臂一掌拍過去。神淩珺翊空中旋身，反持刀刃，順著巨人的手臂劃開皮肉，頓時鮮血四溢，濺灑在草地上，綠草瞬間變得烏青，失去生機。神淩珺翊摔在地上，趕緊翻滾到一邊起身，避開帶有劇毒的鮮血，手持的刀刃已然折斷。她沒有丟掉斷裂的刀刃，頭頂龍角的數道刀鋒瑟瑟震動，放開手後，折斷的刀刃竟在空中悠悠漂浮。霜之巨人還未從傷痛中緩神，神淩珺翊玉手猛然一揮，漂浮於半空中的斷刃發出與空氣摩擦的鳴聲，迅速向巨人的左眼刺去。巨人立馬捂住血流不止的左眼，張開獠牙利齒，發出震撼天地的怒吼，神淩珺翊不住閉緊雙眼，緊捂兩側的雙耳，但那道吼聲依然快要將她的耳膜刺穿，讓她感覺腦中眩鳴不止。
吼聲漸退，神淩珺翊翻滾到巨人的右腳邊，另一把刀刃在空中旋轉幾圈，被她穩穩地接持住。她砰的一拳打在其上，可巨人絲毫不為所動，她這一拳就如撓癢癢般。神淩珺翊吃驚地收回拳頭，怔然地看著，心想這拳威力本不該如此，莫非是被割取去的斧尾骨也將她的力量帶走一部分。
巨人揮起受傷的左臂，向神淩珺翊掃來，周圍的微風都被這一橫掃帶動，化作猶如千刃般鋒利的疾風，直把神淩珺翊按倒在地動彈不得。眼見那如同禦柱般大小的左臂就要揮來，神淩珺翊全身泛起幽藍的光，向她咽喉中迅速聚去，喉中所聚的光很快亮得刺眼，她便張開口猛地咆哮，竟從口中呼出一朵幽藍的，好似鬼火般飄然搖曳的蓮花。那蓮花瓣不慌不忙的緩緩綻放，在巨人左臂臨近咫尺時，蓮花化為幽藍的猛烈火焰，將巨人的左臂瞬然爆破。巨人發出慘嚎，收回出現龜裂，裂紋處仍有殆盡藍火的左臂，向後倒去。
地麵發出與地震無異的震蕩，地上的石子像是活過來一樣蹦到空中，周圍的樹叢也紛紛倒下。神淩珺翊趴在地上遲遲未起身，心中暗叫不好。這麽大動靜，怎麽可能不引來艾歐的注意。她摸了摸自己尚存餘溫與火花的嘴，可以肯定自己的力量的確大不如以前。剛才那道龍息不應該那麽慢，被取下斧尾骨的她實力大減。
霜之巨人倒在地上，痛苦地亂叫。神淩珺翊撿起刀刃，咬在利牙之間，喉中再次聚集起幽藍火焰。而這次卻與方才帶有幽藍鬼火的藍蓮截然不同，隨著幽藍火焰逐漸聚集，火焰的顏色也在慢慢變化。火焰的外圍化為淡紫，中心是盛淩的金焰。那火焰瞬時暴漲，在刀刃上淬火，在火焰完全附著於刀刃之上時，刀鋒吞吐夾雜紫與金的烈焰。神淩珺翊立刻將其從口中抽出，持在手中，向巨人的頭箭步衝去，高舉刀刃猛然劈下，將其一刀兩斷，刀上的火焰也隨之消散。
弑霜部隊在後趕來，帶頭的社暮帝皇打個手勢，整個隊伍赫然立正站好。她見霜之巨人整個頭都被一分為二，不再去檢查死活，便來到神淩珺翊的麵前。
“你很厲害嘛。”社暮帝皇稱讚道。
“那當然，我和十個弟弟妹妹一起長大的。”神淩珺翊神氣地說。
“願意加入我們弑霜部隊嗎？”社暮帝皇笑道，“我們隊現在很缺龍手，你如果加入進來，我們就能讓更多的龍類分支從霜之巨人的眼皮下安全地撤離。”
“真的嗎？”神淩珺翊兩眼放光，激動地大喊，但又立刻縮了回來，“可是我現在沒有辦法加入你們。”
“沒有辦法？”社暮帝皇不解地歪頭，“為什麽？”
“這個……沒事的話我先走了。”神淩珺翊撓撓頭，微笑著向社暮帝皇擺手告別，溜進草叢不見了蹤影。
社暮帝皇滿頭霧水地看著神淩珺翊遠去，從巨人的左眼中拔出斷刃，用布擦去上麵的毒血，仔細地端詳，“這種刀刃，她應該是早有準備。可她為什麽要用負甲模式擊殺巨人？”
“隊長，既然威脅已除，我們便不該在此駐留。”
社暮帝皇收起刀刃，點頭道，“嗯。走，繼續巡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