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孤樓之危
“我看到對方的狙擊手,就在那個高樓。”南宮羽關向身後的大樓指了指。
“就算你這麽說,我們現在出去就是暴露位置。這裏的道路全部都是高架橋,沒有任何掩體給我們。”南宮海棠還是相信他妹妹的話語的,不過他很好奇她怎麽看到狙擊手的。
“不用掩體,我們開車過去。”南宮羽關拉起南宮海棠的手向僅剩的一輛警車跑過去,鑽進車內擰動鑰匙啟動發動機。坐在副駕駛位的南宮海棠還沒有坐穩就開動了車。
“你幹什麽這麽急?”南宮海棠被搖得有些反胃,捂住自己的胸口反複深呼吸。
“速度一定要快,不然狙擊手會打到我們的。”南宮羽關踩死油門不斷地加速,高架橋的好處就是上麵什麽也沒有,讓她可以肆無忌憚的開車。遠在高樓的狙擊手已經發現了從敵軍中分離出來的車輛,在光禿禿的高架橋上顯得那麽突兀。他立刻改變目標,把人類部隊交給其他的狙擊手,自己鎖定準備偷襲他的家夥。子彈與警車擦肩而過,南宮羽關沒有扭轉方向盤,而是一直踩著油門不放。外麵的氣流聲大到南宮海棠耳邊全是呼嘯的風聲。
南宮羽關在臨近狙擊手所在的大樓之時猛地向左扭打方向盤,讓警車橫向前進,隨後狠狠地踩住刹車。警車以一道優美的弧線劃過彎,撞擊在大樓的鋼化玻璃上。車內的安全氣囊立刻脫出,南宮羽關和南宮海棠把氣囊推開,從車內爬出來。給自己的手槍上膛後,便一起衝進大樓內。
“你看左邊,我看右邊。”南宮海棠說。
“嗯。”南宮羽關點點頭,便幫著南宮海棠看著另一邊,兩個麒麟背靠背上著空蕩蕩的樓梯,“看起來沒有掩護狙擊手的家夥。”
“的確。但是敵方的狙擊手已經發現我們,還是要小心。”
“等你發現他之後自己就一命嗚呼了。”南宮羽關沒有遵循南宮海棠的意見,她覺得像哥哥那樣小心翼翼地探索,速度實在是太慢。於是直接跑上樓梯,腳步聲在鏤空的大樓內回旋。機械類狙擊手已經聽到了明顯地腳步聲,立刻在樓梯口瞄準。與南宮羽關在拐角處相遇之時,他毫不猶豫地按下扳機。子彈穿透過南宮羽關的左手,留下核桃大小的洞口。南宮羽關側轉過身,用手槍朝著機械類頭部射擊,打出兩三發後才徹底癱瘓掉他。她沒有顧著自己的手傷,而是撿起機械類的狙擊步槍順著鋼化玻璃朝下望去。武裝部隊已經被壓製住,如果不解決狙擊手死傷會更多,任務也會失敗。她未有半分猶豫,咬著牙關忍住自己的手傷,舉起狙擊槍朝著大廈頂端跑去。
頂端的視野很開闊,站在上麵狙擊下方高架橋的位置能看得一清二楚,除非躲進周圍的大廈內部,否則任何掩體都形同虛設。南宮羽關顫抖著舉起狙擊槍,搜尋著其他大廈頂樓的狙擊手。很快她就找到正聚精會神瞄準的獵物,按下扳機後的零點幾秒,該機械類腦部的纜線從中爆出,隨即摔下樓去。感應到己方隊友死亡的其他機械類立刻朝向南宮羽關,在感覺到視線的聚焦之後,南宮羽關立刻翻滾。這幫助她躲過呼嘯而來的兩發致命子彈。隨後她立刻用下巴和右臂穩定住狙擊槍,用流血不止的左手艱難地按下扳機,又解決了一個敵方狙擊手。
還剩下最後一個敵方狙擊手,南宮羽關在搜尋他的位置時,敵方也在搜尋她的位置。在對方經過自己的視野之後,他們幾乎是同一時間發現對方。一邊渾身頓然血脈膨脹熱血速流,眼神淩然得如同盤旋於空中的獵鷹,另一邊全身電流胡竄風扇急轉,麵部的LED形成一個狙擊鏡頭的標誌。他們在同一刻按下扳機,在一樣的時間轉身躍去。子彈穿過南宮羽關的大腿正中,讓她不住地打著趔趄,而另一方的機械類則已經失去意識癱倒在地上。他怎麽也不會想到,南宮羽關根本就沒有瞄準他,而是預判了他的之後的位置。在雙方都想活下來的時候,這種預判能起到不一般的效果。南宮羽關用右手捂著自己左腿,視線模糊地蹣跚著前進。她失血太多,已經很難再站穩。估計再過不了多久就會失去意識,此時她多麽希望看到南宮海棠跑過來扶著她,可是卻一直盼不到。在大樓邊緣徘徊的她,失足從上麵掉了下去。
“想支援!給我乖乖在黑暗中躺著吧。”南宮海棠把趕來支援狙擊手的機械類按在牆上,用手槍打爆他的頭。隨後跨過屍體上樓尋找南宮羽關,窗邊突然掉落的影子把他嚇了一跳,便遲疑在窗戶周圍向下麵看去。那掉落的熟悉的麵容讓他心頭一驚,麵色瞬間變得慘白。
“南……宮羽關!南宮羽關!”南宮海棠含著淚哽咽,立刻跳下樓梯,一邊大聲呼喊南宮羽關的名字,他現在恨不得自己摔不死。這樣就可以直接跳下去接住妹妹了,“南宮羽關!南宮羽關!”
“妹妹!”
南宮海棠和南宮羽關是親兄妹。他們的爸爸叫作秦伯封,媽媽則叫作南宮文樂。隨了母姓的原因是爸爸覺得媽媽的姓較為好聽,連聲叫好地拍了拍大腿就給他們取了這樣的名字。作為麒麟的他們,龍生並不幸運。先是於尼德霍格鎮壓龍族內亂一事,本應是沒有麒麟這類分支什麽事,可在人類剿滅尼德霍格後,天下竟變得更加胡亂。四處狼煙四起,在數量以及作戰方麵皆不占優的麒麟族就隻得被龍類或人類追著打,四處流浪。爸爸還算是運氣上佳,帶領了一次又一次的勝利突圍,可是媽媽作為掩護與偵查的族員就沒有那麽好運。在一次行動後變得毫無音訊,待到秦伯封與其他麒麟找到她時,已經在雪山洞中暈過去。回來時做的身體檢查,為了維持生存的媽媽隻能食用同伴的屍體。這才讓她感染上朊病毒,從此臉上便再無任何表情。成天掛著如同極地冰山一般的陰沉著慘白的臉。
這無疑是南宮海棠和南宮羽關的童年陰影之一。
在後來的逃亡之中,亂世也不知什麽時候平定下來。幸存的麒麟聚合在一起建立了新的氏族,他們合稱這裏為麒麟之鄉。本想著總算有一段安穩日子過,但沒想到從天而降的外來客竟一把火燒掉了他們辛苦建造的屋子。在慌忙地逃竄之中,孩子們被第一時間送到安全地區,那些年紀稍大的麒麟們則留下來看看能否有辦法挽救。可是除了那幾位雌性麒麟和孩子們,再也沒有麒麟能從滔天的熱浪之中走出來。他們無聲地凝視著火焰,或是捂住了嘴於烈焰之前啜泣。
爸爸和媽媽幫助過許多人類朋友,有些人類被他們點化後受益終生,成了一個富有的大老板。為了報答恩情便找到南宮海棠和南宮羽關的門上來。在得知到他們的父母已經失蹤的事實後,深表遺憾與緬懷之情,便豁達地送給了南宮海棠和南宮羽關一套房子。這可是位於馬可塔裏夫市中心的住宅房,價值已經遠遠高於其他二三線的房屋。空間大采光好,並且各個地方都已經裝修完畢。報答恩情的人類在這一方麵做得一絲不苟。可是南宮海棠和南宮羽關住得並不舒服,他們那時候還是幼龍時期,根本就沒有穩定的收入。作為哥哥的南宮海棠便去外麵幹起重體力活,吃力不討好。但是為了養活自己和妹妹隻能這麽做。
南宮海棠在學校畢業的時候,南宮羽關才剛剛上高二。一是自己終於可以有一個正當的文憑來尋找自己想要的工作,二是也多出來時間陪陪自己的妹妹。高中對於任何學生來說都是特別關鍵的時期,南宮海棠同樣不希望南宮羽關會在這種時候掉鏈子。在連續地觀察了她幾次成績之後,他發現南宮羽關的記憶能力還算優等,但是應變的能力就相差些許。南宮羽關在學校沒有幾個朋友,她一直都是擺著憂心忡忡的表情與大家見麵的,本來想著說教南宮羽關一番,想了想當前的處境,南宮海棠也隻好搖頭歎氣地說著沒辦法。從小就缺少關懷與照顧的南宮羽關怎麽可能會有健康的心理發展。
現在想要修正也不過晚,於是南宮海棠便想著把妹妹弄到自己剛找到的工作裏麵——成為一位民警。這樣自己也可以和妹妹多相處,能多照顧一下她。自從搬進這棟房子以後,南宮海棠就沒有見到過妹妹臉上浮現出笑容。記得她笑得最開心的一次,是小時候與爸爸媽媽一起在河邊撈魚。盛炎夏日下的細河可謂是痛快無比的涼爽,爸爸媽媽也沒有在孩子麵前保持矜持與威嚴的模樣,一起光著身子跳進水中。互相濺起水花往對方身上澆去,歡笑聲連綿不絕。南宮羽關和南宮海棠自然不會愣著,喜愛玩耍是孩子們的天性。南宮海棠待到妹妹下水之後,便潛入水中打算悄悄接近南宮羽關的後背,好好地嚇她一跳。可是沒想到被石頭縫裏的螃蟹夾住了頭發,疼得他在距離南宮羽關背後四五尺的水中噗通地冒了出來,雙手抓扯著頭頂上的棕色螃蟹。南宮羽關猛地回過身,看著南宮海棠那因為疼痛而漲紅的臉不厚道地開懷大笑起來。南宮海棠望著她的笑容愣了好一會兒,後來也跟著一起笑。雖然倒黴的是自己,但是看到妹妹這麽開心,就算被螃蟹抓住頭發也毫無關係吧。
而一直至今,南宮海棠都想再看到南宮羽關能流露出那種無憂無慮的敞開心懷的大笑。可是現在南宮羽關跌下了樓,南宮海棠不論再怎麽奔跑都不可能追的上她掉落的速度,恐怕自己到達第一層的時候,看到的已經是四分五裂的南宮羽關的屍體。他可不想看到如此絕望與悲傷的場景。眼淚已經如同崩潰的決堤般湍流不止,他沒有一步步規規矩矩地踩踏著每一層階梯,而是直接躍過它們的頭頂。每一次降落於水泥地板之上的短暫的疼痛與長久的麻痹感並沒有讓他放棄,反而卻給他更大的動力去繼續高高躍起。而這個動力,在聽到一聲重物與草坪接觸而傳出來的震蕩聲後,便像是消散的雲霧一樣於他體內消失了。
南宮羽關摔在地上,南宮海棠同樣地摔在地上。隻是一個已經一命嗚呼,而一個卻流著淚狠狠地拍打著水泥地板。他痛恨自己,悔恨自己沒有照顧好南宮羽關。如果那時候跟著南宮羽關去到樓頂,隻要自己拉住了她,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南宮海棠慢慢地站起來,扶著滿是灰塵的扶手蹣跚地走下階梯。他的腦海中已經浮現出了南宮羽關墜落時的慘狀,最後凝固在妹妹臉上的竟然是如此痛苦的神情。他覺得應該比那一次的痛苦更要劇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