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瓮中之鱉
遭受到毀滅性打擊的不僅是平叛大軍，連瀚海郡鐵龍城武德公主所部的神鷹軍也未能倖免，幾乎是全軍覆沒。
一直困守雪龍城、龜縮不出的金績，突然破天荒的率領神鷹叛軍大舉進軍鐵龍城，要與武德公主決一死戰。
得到這一消息后，武德公主大為震驚，卻又喜出望外。她正愁找不到為鷹王宇文濤報仇的機會，沒想到金績自己送上門來了，那正好將神鷹叛軍一舉殲滅。
乾寧公主倒是慎重，覺得事有反常，金績哪來的底氣決戰？這當中必有巨大陰謀。因而極力勸阻武德公主不要迎戰，免得中計。但武德公主已是不管不顧、根本不聽勸阻，除了留下兩千軍士守城，其餘軍隊傾巢出動，全力迎戰神鷹叛軍。
論打仗，武德公主還真不含糊，率領七萬神鷹軍，直將金績所屬的十三萬神鷹叛軍打得節節敗退，潰不成軍。所有人都認為，勝利已經是垂手可得了！
然而，正當武德公主欲一鼓作氣，徹底摧毀打垮神鷹叛軍之際，天邊傳來如雷般的轟鳴之聲，大地在震動，地平線上出現了黑壓壓的一片，那明晃晃的彎刀反光，耀人眼目。
天空上，同樣黑壓壓的一片，遮天蔽日。
修羅騎兵，修羅空軍，修羅人殺來了！
與神鷹叛軍激戰過的神鷹軍隊，再如何得餘勇，也無法抵擋這支生力軍的沖入。
不僅如此，修羅軍的後面，還跟隨著大批的異族叛軍，兵懸之數，已是天差地遠。
而本已經潰散的神鷹叛軍又重聚殺回頭——它們散得快，集得也快。
武德公主親自拿劍殺了十幾個后逃的士兵，衝到最陣前去鼓舞士兵繼續作戰——但敗局已成，一切都無濟於事……
這一戰下來，神鷹軍傷亡慘重，武德公主在親衛的拚死擁護下，浴血突出重圍，敗退回了鐵龍城。
出城時七萬神鷹軍，回到城時，武德公主身邊已不足千人，差不多已是全軍覆沒。這將武德公主立足於本、試圖平定北疆、光耀帝國的夢想，徹底擊成了粉碎。
武德公主心痛的在滴血，一股深深的絕望，讓她禁不住橫劍於頸，就要自刎。乾寧公主大驚失色，急忙搶上，抓住她握劍的手臂：「皇姑姑，勝敗乃兵家常事，千萬別想不開啊！」
武德公主苦笑道：「話是不錯，可是……我們已經敗不起。這一敗，就徹底的敗了，再無獲勝的可能。從此，北疆已無我們的立足之地！」
「北疆沒了，那也只是半壁江山！」乾寧公主凜然道：「至少帝國還有半壁江山，未亡呢。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只要留得命在，去到東疆南疆，就能重聚人馬，重整旗鼓，殺回北疆。」
唉！武德公主凄哀一嘆，無力地垂下握劍的手：「就只怕……帝國的另半壁江山，也不長久！」
事實上，她也只是做做樣子，哪會真箇自刎。不然，以她的身手，誰能來得及阻攔。
這時，城頭上一陣騷動，負責城防的鞠思疾聲大呼：「敵軍攻城了！」
武德公主、乾寧公主大驚，不約而同地奔上城樓，向城外望去。就見城外的雪地上，皆為黑色所覆蓋，旌旗招展，密密麻麻的修羅騎兵和異族叛軍無邊無際，如螞蟻一般滿山遍野，一眼望不到邊，不可勝數……
修羅軍，神鷹叛軍，異族叛軍，三支軍隊的疊加，怕不下二十萬之眾，以鐵龍城現今區區的幾千守軍，如何抵禦？
只怕敵軍一個衝鋒，鐵龍城便告淪陷！
武德公主、乾寧公主面如死灰，二人對視一眼，均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到了絕望、悲哀！
「兩位公主殿下，我們快撤退吧！」鞠思勸解道：「敵眾我寡，十數倍於我，鐵龍城是守不住了！」
「撤退？」武德公主眉宇緊鎖：「我們能撤去哪裡？風城嗎？」
「只有撤去風城了！」乾寧公主嘆氣道：「風城是我們的唯一退路！」
「可是……」武德公主不甘地道：「我們這一退，修羅軍就會順勢佔領鐵龍城，繼而追擊，直指風城。屆時，風城也守不住！」
「那我們只有退進魔獸森林了！」乾寧公主咬牙道：「二皇姑，不能再猶豫了。一旦修羅軍開始攻城，我們想撤都撤不了。快下決定吧！」
「這……」武德公主不免遲疑。
她不是不想撤，而是……就這麼撤了，把鐵龍城丟了，帶著殘兵敗將灰溜溜的逃到風城，到時見著武天驕該怎麼說？
指不定武天驕會冷言嘲諷：「呦！這不是武德公主殿下嗎，怎會這般狼狽？」
「你不是很厲害嗎？很會打仗嗎？怎把鐵龍城丟了？」
「女人就是女人，領什麼兵，打什麼仗？」
「現在好了，什麼都沒了，就讓本駙馬保護你吧！」
……
一想到武天驕那高傲的頭顱，藐視的眼神，神氣的樣子，武德公主哪受得了？
她歷來爭強好勝，自尊心極強，要她寄人籬下，得到他人的庇護，一時還真接受不了！何況……還是武天驕那可惡的小男人！
就在她猶豫不決之時，城外的修羅軍已逼進，距離城池一百五十米的距離停住了。
時已黃昏，天色灰暗，天空中仍自飄著雪花，紛紛揚揚，飄飄洒洒。凜冽的寒風，吹刮著無數旌旗獵獵作響。
修羅軍正中前沿豎立的一面大旗最是醒目，白底黑線，旗上綉著一隻張牙舞爪的猛獸，似乎是一隻豹子。
看到這面大旗，武德公主恍然大悟，知道自己敗在了誰的手下，不禁脫口喊道：「原來是修羅第六軍，黑豹軍團，修玉河！」
黑豹軍團是修羅帝國的精銳，軍團長修玉河年輕英俊，藝業非凡，他精通兵法，有謀有略，本身武功更是不俗，傳聞已達皇武巔峰。他能夠從修羅帝國眾多將領中脫穎而出，坐上黑豹軍團軍團長之位，就知非同一般。
當然，修玉河能成為黑豹軍團軍團長，除了自身出色之外，這當中還有著一層更深層的關係：他是修羅皇的外甥。要不是有著這層裙帶關係，修玉河能否坐上黑豹軍團軍團長之位，就另當別說了。
此刻，擺成數十個方陣的修羅軍，所有軍士群情激憤，高舉馬刀，指向天空，發出雷鳴般、山崩海嘯般的叫囂：「修羅皇萬歲，修羅皇萬歲……」
彷彿受到了感染，神鷹叛軍、異族叛軍跟著刀槍並舉，齊聲叫喊：「修羅皇萬歲，修羅皇萬歲……」
…………
數十萬人匯聚齊聲吶喊出的聲音，當真是驚天動地，震耳欲聾。那所產生出的排山倒海氣勢，震得城頭上的神鷹軍士臉色發白，額頭冒汗，腿肚子直打哆嗦。
一些軍士甚至直接一屁股坐倒在地上，渾身發抖，面無人色！
修羅軍兵強馬壯，軍力鼎盛，兵鋒之利，別說鐵龍城剩下的只有區區幾千殘軍，即使未戰的七萬人馬全在，也未必能擋住眼前的數十萬敵軍。
武德公主何曾見過此等的陣勢，不禁臉色發白，細密的汗珠從額角上滲出，身子微微顫抖，雙手指得指節發白，手心沁出了汗。而乾寧公主同樣如此，心頭震動，一顆心往下跌，宛如墜落向無底深淵，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絕望和悲哀。
眼前的陣勢，修羅軍，神鷹叛軍，異族叛軍，三軍聯合，明確地向兩位公主傳遞出一種信息：那就是北疆已從神鷹帝國的版圖分離，劃歸給了修羅帝國。
鷹王殞亡，北疆叛亂，兩位公主之所以留著不走，內心還抱著一種希望，以為能憑著自己力量和才能，將金績的神鷹叛軍及異族叛軍掃平。但眼前的現實，修羅帝國的介入，將她們僅存的希望擊成粉碎，化為了泡影。
她們再如何的自大或自以為是，都不會狂妄到以為能夠擊敗修羅帝國。即使神鷹帝國國力最鼎盛時期，在與修羅帝國的交戰中，也未能討到多大便宜，何況是她們。
兩位公主只覺得整個天都塌下來了，心中哀叫：「帝國……真的要亡了嗎？」
喧囂的震天呼喊聲中，修羅軍陣中奔出了兩騎，徑直地向城樓馳來。
片刻間，兩騎已近，在臨近護城河七八米的距離停下。其中一人仰頭向城樓上高聲喊話：「武德公主殿下，還認得老夫嗎？」
看到這喊話之人，武德公主簡直是兩眼冒火，銀牙緊咬，幾乎是歇斯底里地喊道：「老賊，本宮怎會不認得你，哪怕是你化成灰，本宮也認得！」
原來那人不是別人，赫然是金績。
但見金績哈哈大笑，得意地道：「公主殿下，此時此刻，此情此景，修羅帝國大軍兵臨城下，你大概做夢也想不到吧！」
武德公主銀牙咬得格格作響，真恨不得跳下城去，宰了金績。但她向來沉著冷靜，強壓胸中的怒火，冷冷地道：「是啊！本宮真是想不到，金績你會賣國求榮，背叛國家，背叛人民，喪心病狂到引外敵入關，禍國殃民。金績，你註定將為全國人民所唾棄，釘在歷史的恥辱柱上，遺臭萬年……」
「這還不是你逼得！」金績暴怒地道：「若不是你步步緊逼，誓不罷休的欲置老夫於死地，使得老夫瀕臨絕境，沒了活路，何至於此。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是你逼反了老夫！」
武德公主嗤之冷笑：「你謀害鷹王，篡奪兵權，也是本宮逼你的嗎？」
金績一時無語，半晌答不上話來。
他旁邊騎上的中年武將策馬上前略許，向著城樓上的武德公主抱拳行禮道：「公主殿下，您認得本將嗎？」
剛開始，武德公主的注意力都放在金績身上，對他身邊的人還真沒注意。此時聞聲，她雙手扶著城樓跺口，稍傾俯身向那中年武將望去，距離雖離得較遠，但武德公主還是把那人看清了，頓時面容慘變，一股怒火直衝腦門：「程有成，原來是你這萬惡的奸賊！」
程有成哈哈大笑道：「公主好眼力，竟還識得本將。公主殿下，眼前的狀況，就不需要本將多說了。你已經是瓮中之鱉，插翅難飛。憑你鐵龍城的那點殘餘兵力，是擋不住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修羅大軍。有道是識時務者為俊傑。公主殿下，開城投降吧！除了投降，你別無它路。修玉河將軍保證不傷害公主殿下的性命！」
「狗賊！」武德公主氣沖牛斗：「你們當本宮和你們一樣，叛國投敵，苟且偷生。想要本宮投降，簡直白日做夢！」
程有成臉色一沉：「公主殿下，我和金將軍前來勸降，也是一番好意，修羅軍隊的勇猛，你已經見識到了。再不投降，死路一條。你不為自己著想，也該為下面的將士和全城的百姓想想，不要拉著他們一起陪葬。修玉河將軍說了，不投降，城破之後，城中的人全部殺光，雞犬不留！」
「你……」武德公主渾身巨震，哆嗦著道：「你們要……屠城？」
程有成冷酷地道：「對於負隅頑抗，拒不投降的死硬分子，修玉河將軍是殺之滅之，絕不留情。神鷹帝國氣數已盡，大廈將傾，每個人都得為自己的前程思量一番。修玉河將軍不計較公主殿下的身份，有意招降，這樣的機會不可多得。何去何從，公主殿下莫要做出錯誤決擇。否則，激怒了修玉河將軍，屍山血海，遺恨千古！」
武德公主愕然。
修羅人嗜血如魔，兇殘成性，廣而聞之。修玉河既然放出要屠城的話，若拒不投降，一旦城破，屠城是肯定的。顯然，修羅人這是在以全城百姓的性命，逼迫武德公主投降。
試想一位神鷹帝國皇家公主的投降，那對神鷹朝廷的打擊，絕對是強過一百個金績或者是程有成。屆時，修羅軍所到之處，那些對神鷹帝國忠誠度不太高的守城將領，豈不紛紛效仿？
連皇家公主都不守衛自己的江山，投降了修羅人，那我們這些將領還抵抗個屁，乾脆投降算了！
修玉河端的是好心計。
但是，武德公主真會投降嗎？
答案是否定的。
武德公主當然不會投降，有道是，最毒婦人心。武德公主不但毒，心也夠狠，修羅人拿屠城來協迫她，那是大錯特錯。別人的性命，哪怕是死再多的人，與她又有多大相干？
她還巴不得全北疆的人死光了呢！
武德公主暗自冷笑，悄聲對旁邊的乾寧公主道：「放箭，射死這兩個賣國賊！」
乾寧公主卻有另一重考量：「殺了他們，敵軍立馬攻城，我們人太少，怕是擋不住第一輪的攻擊。還是先穩住他們一段時間，好讓我們做好撤退的準備！」
沉吟片刻，武德公主甚覺有理，當下沖城下的程有成喊道：「程……程將軍，能否容本宮思考一晚，明天一早答覆於你？」
程有成精神一振，只道武德公主被震懾住了，便道：「那公主稍候，等我稟報修玉河將軍后，再來回復！」
說罷，他拔轉馬頭，與金績一道回到修羅軍的本陣。
那道飛揚的黑豹大旗下，正有一位盔明甲亮的年輕武將在等候。不是別人，正是黑豹軍團的軍團長，修玉河。
修玉河是修羅帝國少有的年輕軍團長，披掛一身特製的黑色皮甲，黑色裘服，黑色裘帽，胯下更是騎著一匹大黑馬，連人帶馬，皆是一團黑，黑得已是不能再黑了。
修玉河橫刀立馬，神采飛揚，意氣風發，就等著程有成和金績回來，然後接收鐵龍城。在他看來，鐵龍城已是孤城一座，而武德公主的大多兵馬已被殲滅在城外，固守城中，孤立無援。除了投降，別無它路。
當然，還有一條死路。
但生命多寶貴，修玉河相信武德公主一個女人，沒那樣的血性，不會死戰到底。
「如何？」
看到程有成和金績回來，修玉河已是迫不及待地問道。
「將軍，武德公主說要考慮一個晚上！」程有成道。
「考慮一個晚上！」修玉河臉色一沉：「那我全軍將士豈不是要在這冰天雪地上凍一個晚上？不行，本將軍最多只能給她一個時辰，屆時不投降，本將就下令攻城！」
「將軍英明！」金績拍了一記馬屁：「依末將之見，武德公主這是在拖延。將軍最好是立馬攻城，不給她任何的喘息之機！」
修玉河輕哼道：「就算給她喘息之機，她又能如何？還能飛上天去不成？本將軍一諾千金，說一個時辰就一個時辰。程有成，就這樣回復她！」
程有成又策馬馳到護城河前，高喊道：「武德公主殿下，修玉河將軍說了，要在鐵龍城過夜，一個晚上太長，只能給你一個時辰！」
……
一個時辰后，當程有成再次來到護城河前喊話，城樓上卻寂靜無聲，遲遲沒人回應。
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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