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3.面都不讓見
童心亞這一覺睡得特別沉,也特別長。
童安晨醒來,天已經大亮。童心亞回來后他就沒回房間,後來坐在土耳其柔軟的地毯上,拉著姐姐的手,枕在自己手臂上就睡著了。張開眼來窗外明晃晃一片,天氣還不錯,雖然還是有些陰冷,但有陽光。他動了動已經僵硬到發疼的手臂,發現姐姐還維持著凌晨的睡姿。
「姐,天亮了你還不起啊。」在他印象里,不管頭一天經歷了什麼樣的事情,不管累成什麼樣,第二天一大清早姐姐都會按時起床,從來沒有例外。
他靠在床邊一夜,特別累,醒來渾身不舒服,說話的聲音都嗡里嗡氣的,迷迷糊糊的分不清今天怎麼醒這麼晚,連每天雷打不動來***擾他美夢的盧斯年都沒有出現,真是有點不適應。
「姐,起床啦~」童安晨站起來,伸了伸懶腰,打了個呵欠。
身後沒動靜,他一回頭,發現姐姐沒動靜,心想不對勁兒,呵欠打到一半硬生生停住了。他幾乎是撲過去,想搖醒姐姐,可一想又忍住了,戰戰兢兢伸手過去探探,發現還有呼吸,才長長舒了一口氣。許是屋內太過安靜,他一驚一乍動靜太大,童心亞肩一抖,突然驚醒過來。眼睛一睜,定定的好一會兒都沒動。還是童安晨帶著驚呼的聲音將她朦朧的思緒一點一滴拉了回來。她轉過頭,對上童安晨那雙漂亮的眼睛,吐出兩個字:「晨晨。跖」
嗓子乾澀難忍,嘴皮全是乾的,說話好艱難。
「姐,你哪裡不舒服,是不是心臟?」童安晨說完已經蹦起來,就要去打電話,「我打電話給johnson,他現在就在南城。」
「johnson?」童心亞眨了眨眼。
「是啊,姐,盧哥昨晚就帶johnson過來過了。」
童心亞搖頭,阻止童安晨,「不用,我沒事。」
johnson昨晚來過,她完全不知道。說起來,是有一段時間沒見過了,還怪想他的。在美國的時候,她朋友很少,johnson是她最願意談心的朋友,年長她很多,生活閱歷豐富,亦師亦友,她很愛跟他聊天。
「姐,你這樣子哪裡像是沒事?我都還沒敢告訴爸媽。」童安晨不放心。
「我就是累,沒力氣。」童心亞慢慢的想起凌晨發生的事,心情越發壓抑難過,閉上眼,還是蘇亦死死將她護在懷裡的畫面。
「姐!」
她睜開眼來,問:「蘇亦呢?」
童安晨也不知情,他還沒來得及去醫院,也沒來得及打電話詢問情況。童心亞這一問,他才想起是該打個電話問問。
「等一下,我打電話問問林遠凡。」
童安晨關了門出去打電話,房間陷入安靜,童心亞腦海里浮現出來的畫面越來越多,只是心也漸漸沉淪。扭過頭,窗外艷陽高照,與她此刻的心情形成鮮明的對比,越發難受。可是人懶懶的,渾身沒勁,想要坐起來喝口水的力氣都沒有。閉上眼,混混沌沌的大腦一團糟。
童安晨沒有撥通林雲凡的電話。因為一直沒人接。他再回到屋裡的時候,童心亞又睡著了,呼吸很淺,眉頭卻一直皺著沒有鬆開過,好像是夢見什麼痛苦糾結的事情,讓她在睡夢裡也這般不得安生。
盧斯年在送johnson回酒店的路上,和johnson談了很多關於童心亞的病情,回去后他一夜沒睡。他覺得童心亞這一次不止身體累,似乎心情也很低落。就算她還能一覺之後重新振作起來,他也不能再由著她做工作狂人。左思右想,決定減輕童心亞的工作量。於是一大早去公司處理了一些緊急的事情,因為童心亞這一病,很多廣告,影視劇甚至商演統統都得往後推,有些沒法往後推的只能終止合同,並且得付對方違約金。這一早上,他到處求爺爺告奶奶放低姿態,說了幾籮筐好話,口乾舌燥,頭都腫了的感覺。隨便吃了點東西填飽肚子,他就頂著黑眼圈來看童心亞,見她還在昏睡,也著急了,抱著上車直奔醫院。
童心亞再醒來,已經是下午的晚餐時間。當她看見johnson,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笑容。雖然人依舊憔悴,至少臉色沒有那麼蒼白了。
「嗨,laffey,你就算想我,也不能用這種方式啊,你們中國人有句話叫身體是革命的本錢,你不好好保重身體,我們以後天天見面的話你會很煩我的。」johnson的美式英文很純正,說話總是帶著幽默,雖然他很擔心她,可是還是用很輕鬆的調侃方式說出來。
「johnson,i/am?/so?/sorry……」千言萬語,她卻只能說這一句。
「why/don『t/we/go/back/to/new/york?(不如我們回紐約去吧)」johnson試著建議她。
童心亞搖頭,她說不可以,她還有事情沒有完成,不能一走了之。johnson不懂,直搖頭,說哪有什麼事情能比自己的身體更重要。童安晨和盧斯年卻懂,就算一開始回南城不是她百分百的本意
,可如今很多事情已經不是能說走就走得了的。單說蘇亦為了她負傷入院這一點,她就不可能離開。
「晨晨,林遠凡在電話里怎麼說?」童心亞沒忘記這事。
林遠凡胡亂編造,「他說,蘇亦哥很好,叫你不要擔心。」
他哪裡敢說林遠凡的手機一直處於無人接聽的狀態。
盧斯年也在一旁說:「你先好好休息,趁著johnson還在南城,乖乖配合他,先把身體調理好,其他的事情就都好說了。」他並沒有送童心亞去亞東醫院。潛意識裡,他並不希望這時候童心亞再和蘇亦有什麼糾葛。
童心亞一時沒說話,隔了好久,才憋出一句:「我不放心,我還是要去看看才行。」
她下定決心的事,別人是攔不住的。最終盧斯年妥協,開車載她去。她所在的醫院離亞東醫院不近,分別在南城的東北和西南,要穿越整個南城。恰巧又遇上晚高峰,堵車堵得一塌糊塗。初春的傍晚,日影西斜,每個人都在趕往回家的路上。她坐在車裡,身上罩著厚厚的外套,頭戴著暖和的羊絨帽,靠在座椅上望著車窗外熱熱鬧鬧的世界,臉上是一片無聲的沉靜。
亞東醫院依舊人不多。能住進這裡的也都是這個城市有頭有臉的人物,高昂的費用不是普通老百姓能負擔得了的。當然,這裡也沒有狗仔能隨便出入,每一個擦肩而過的人都看起來面熟,仔細一想,你會在心裡哇哦一聲:哦,原來是他/她呀。所以童心亞沒有戴墨鏡和口罩,長發披下來,步子從容不急,完全不擔心會突然有人衝出來對著她遞話筒提問題。
但是,蘇亦所在的樓層不讓進。守在樓口的小護士是認識童心亞的,凌晨時候也見過她曾守在蘇亦的急救室外,那時候對她態度很好。此刻,全翻臉不認人,不管如何說情,只告訴她一句話:「探視時間已過,請改日再來。」
現在才幾點,明顯是託辭。
苦口婆心說不通,童心亞幾乎要被磨光了耐性,「那麻煩你進去通報一聲,就說童心亞有急事求見,我可以不進病房,我只是想見見主治醫生,這樣總可以的吧?你應該知道,凌晨他在搶救的時候我也在場,他出事的具體情況沒人比我清楚,你這樣攔著,萬一耽誤了治療你可擔當得起?」
小護士猶豫了一下,轉身進去了。幾分鐘后出來,還是說:「對不起,主治醫生現在不方便見您,請改日再來。」
童心亞擰眉。
盧斯年問:「能幫忙接通林特助嗎?」
「不好意思,沒有林特助的號碼,就算有,醫院有規定不能隨意撥打,除非有緊急情況。」
這麼看來,是怎麼樣都不肯讓她進去的意思。不知道這是蘇亦本人的意思,是蘇家人特意對她設防,還是林遠凡的意思。
童心亞心塞極了。
「走吧。」盧斯年勸她,「這裡是蘇總的地盤,醫院不會讓他有事的,在這等著也沒用,倒不如改天再來。」
童心亞不想走,小護士的眼光像把刀子一直在她身上晃,把她當賊似的防著,她終於氣不過,扭頭就走。可沒走幾步,就見彭立娟迎面而來,身後跟著的人雙手拎得滿滿的。盧斯年立刻走到彭立娟的那邊,將童心亞讓到靠牆一側。
童心亞來醫院之前就做好了會撞見彭立娟的心理準備,所以此刻她不動聲色。原本以為,彭立娟又要說一堆讓她難堪的話。不管說得多過分,她都會受著。可是一直走到對方都錯過了身,彭立娟也沒有正眼瞧她一下。
盧斯年也沒有主動打招呼,只是回頭看了一眼。
「老太太好。」身後,小護士在跟彭立娟打招呼。
「給我看好了,阿貓阿狗什麼的,一律不準放進來。」彭立娟說的聲音不小,似乎是故意說給童心亞聽的。
小護士朝著童心亞的方向看了看,點頭,「好的,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