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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7.逃不過情字

  「葯……葯……」


  盧斯年聽到童心亞虛弱的聲音,見她撫住胸口快要說不出話的樣子,忙一把將她抱住,嚇得臉色瞬間就白了,他大叫:「蘇先生!」


  「怎麼了?」蘇亦一回頭,就見童心亞倒在盧斯年的懷裡,也嚇得不輕。


  盧斯年很焦急,但是這一分鐘卻無比清醒,吩咐著:「快,先把她扶到沙發上。」


  蘇亦上前,兩人合力將童心亞抬到沙發躺下醣。


  「看著她,我去拿葯。」盧斯年忙著下樓去,找行李箱。


  下樓的時候,他幾乎要將人撞翻,童安晨在身後喊叫他也沒來得及應一聲。行李箱一直放在一樓大廳里,可是現在卻沒有蹤影。他急得大叫,「阿姨,行李箱呢?咼」


  阿姨原是在樓下廚房沏茶,聽見盧斯年大叫,心裡突然就慌張起來,跑出來。盧斯年一臉焦急,「阿姨,我白天放在這兒的行李箱呢?」


  「怎麼了這是?行李箱在樓上,就在太太的房間。」阿姨白天的時候將箱子拿上了樓,想著不管怎麼樣,看蘇先生和太太現在平和相處的樣子,是會住上一段時間的。所以自作主張就給拿上樓了。


  盧斯年哪還顧得上解釋,轉身就衝上了樓梯,然後又沖著阿姨說:「倒杯水!」


  阿姨覺得事情不妙,擦乾手上的水珠,也緊接著上了樓。


  「童童,你怎麼樣了?」蘇亦一顆心驟然懸空,覺得世界都要崩塌了。


  他突然想起來,拉斐有先天性的心臟病。當年醫生層曾親口告知,童心亞室間隔缺損,三尖瓣輕度關閉不全,肺動脈瓣輕度關閉不全。


  「童童!」心底湧起一股巨大的恐慌,他幾乎要吼破喉嚨。


  童心亞呼吸不暢,胸口悶得緊,氣完全不夠用。渾身無力。蘇亦在她耳邊說話,她聽得到,可是沒力氣和心思回應。太難受了。好長一段時間她都特別注意飲食,也常常做健康有利身體的運動,沒想到又發作了,她突然覺得好累。後來就失去了意識。


  彭立娟也嚇到了。剛才還理直氣壯跟她搭話的人,突然就在眼前倒下,就算她再怎麼恨童心亞,也不能做到無動於衷。況且見一向沉穩如山的兒子此刻驚慌失措的表情,她就知道,童心亞這病是舊疾發作。在一旁看著,也慌了一下。


  「葯來了。」才短短几分鐘的光景,盧斯年卻已經滿頭大汗。


  阿姨也抬著一杯水進來,見童心亞躺在沙發上,面色蒼白,眼睛閉著呼吸急促的樣子,一下子就叫起來,「太太這是怎麼了?」


  蘇亦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從盧斯年受手裡接過藥瓶,擰開蓋子,問:「幾顆?」


  「一顆。」盧斯年伸手向阿姨接水,「水。」


  兩個男人齊心協力,總算是讓童心亞服下了葯,可都懸著一顆心。


  童安晨出去打了通電話,回來見盧斯年風風火火下樓,想問個究竟,又有電話進來,等接完電話上樓,就見自家姐姐已經躺在沙發上,也嚇得不輕,「我姐這是心臟病發作了?」


  他這話,讓原本不知情的彭立娟和阿姨都變了臉色。


  阿姨更多是出於關心和擔憂,而彭立娟在最初的驚慌之後,已經神色自若。童心亞有病在身,是不可能再進蘇家門的。想到這裡,她倒是滿心歡喜了起來。蘇亦在不經意間瞥見母親一臉幸災樂禍,當下就怒了。


  「阿姨,吩咐司機送老太太下山。」他說完,再沒有看一眼母親。


  彭立娟現在心情好得很,見兒子這副態度,也沒放心上。


  醫生是在半個小時后趕到的。服了葯的童心亞呼吸漸漸平緩,胸悶也有所緩解,只是臉色依舊蒼白。蘇亦一個電話,亞東醫院院長便親自帶著心血管內科主任和幾位骨幹醫師上山來。


  「放心吧,南城最好的心臟權威專家都在這兒了。」林遠凡安慰童安晨。他一直在公司,是接到蘇亦電話之後才趕來的。


  三年前,亞東醫院開始致力於心血管專業的發展和人才梯隊的培養,已經取得了顯著的成績。至今已獲多項國家自然基金,sci論文近百篇,專業論文500餘篇,出版參編著作幾十餘部。參加國家科技部十五攻關課題多項,多項科研成果獲得國家或南城市級獎勵。蘇亦一心想把亞東醫院的心血管內科建設成為在醫療、教學、科研、團隊建設等方面在國內、國際上有一定知名度和影響的學科。當初他做這個決定的時候,院長還不是很了解,可是今天,當他看到蘇亦因為童心亞焦心的樣子,終於明白了。


  世間人,總逃不過一個情字。蘇亦也不例外。


  醫生問到童心亞近期的身體狀況,蘇亦卻一句也答不上來,只知道昨天晚上她喝酒了,還抽煙。清楚童心亞近況的自然是盧斯年。


  大約是一年前,發作過一次。那時候盧斯年根本不知道她有先天性心臟病史,因為她從來沒說過。當她深夜暈厥在拍攝片場,所有人都嚇到了,還好那次拍攝就在紐約,救護車很快送到最近


  的醫院,得到及時搶救。那一次,童心亞在醫院躺了整整一個月,之後又在家休養了兩個月。可是她太要強了,那時候她剛剛拿了一項表演的大獎,那段時間工作任務又重,說什麼她都要開工。盧斯年一直謹遵醫囑,每天提醒她注意事項,按時服藥,吃的方面也特別注意,而且督促她鍛煉身體,做一些對心臟有利的運動。之後,一直就沒發作過,停葯也有一段時間了。


  「已經好長時間都沒發作過,我以為都好了,就大意了。」盧斯年在心裡埋怨自己。


  這一次的診斷結果,還算樂觀。


  蘇亦一直揪著心,愁容滿面。今天他沒上班的緣故,穿著很隨意,米色休閑褲配黑色毛衫,比平時在公司有親和力多了。卻也不難看到,他眼底的脆弱。這樣一個掌控龐大商業帝國的男人,此刻就守在童心亞床邊,身上不沾染任何銅臭味,一副溫和無害的模樣。完全不是世人眼中那個為商苛猛的蘇亦。滿臉滿眼的關切和擔憂,一個男人守著他心愛的女人的心情,和任何一個普通男人並無差異。


  這是個看似很平常的夜晚,可是這幢房子里的每個人,都不安。


  好在,童心亞漸漸好了起來。


  她不記得自己躺了多久。只知道很多人圍著她,後來就失去記憶了。醒來的時候,床頭開著一盞小燈。燈光溫暖,有人坐在床邊,拉著她的手。


  這是一種久違又陌生的感覺……被人關心,被人心疼,被人在乎。


  如果可以有臂膀依靠,哪個女人又願意在外忍住血汗和辛苦隻身打拚?


  「醒啦?」這個聲音很熟悉,一直出現在耳邊。


  她慢慢轉過頭,對上一雙熾熱而歡欣的眼睛,面色溫和如水,眉眼間寫滿關切。這張臉,在夜色里溫柔得讓人心動。


  童心亞唇角微張,有些口渴。


  「喝點水,溫的。」吸管已經遞到嘴邊。


  她吸了幾口,喉嚨終於不再乾澀難忍。唇色在燈光下也漸漸的紅潤起來,不再蒼白駭人。只是沒什麼力氣,躺著都覺有些無力。她記得之前心臟突然就難受起來,胸悶氣短……應該是老.毛病又犯了。


  人這一輩子,真是得經過多少磨難才能平順呢?她突然有些悲從中來。三年來,從來都這記得往前沖,在名利場上無往不利,可是這一犯病,又容易傷春悲秋起來。


  蘇亦的臉在眼前,晃動。那一雙眼裡滿滿當當的的深情,讓她覺得自己眼花了。閉上眼,就聽見一聲溫和耐聽的聲音,似曾相識。可是已經想不起來到底在哪聽過。


  「心亞。」


  此時已入夜,整幢房子燈火通明,仿若白晝。阿姨做了夜宵,除了蘇亦,醫生等其他人都撤到餐廳吃宵夜。樓上靜悄悄的,只聽得見牆上時鐘的滴答聲。


  「心亞,我和你爸爸看你來了。」還是剛才那個聲音。只是這一次,哽咽裡帶著顫抖。


  童心亞微微側頭轉向另一邊,待看清眼前人是誰,沒來由就喉頭一哽,鼻尖便酸溜溜的,一下子嗆得她眼眶都紅了。


  「爸爸……」


  這一晚,童文強和宋沁也來了。宋沁依舊是三年前端莊優雅的儀態,保養得當。而童文強,坐在輪椅上,頭髮花白,人瘦得臉上都沒肉了,儼然是個遲暮的老人。蒼老的臉,佝僂的背,霜白的鬢髮,如果他能走,一定也是蹣跚笨拙的腳步……童心亞開始悔恨自己的無情、殘忍。在看過大千世界的眼裡,卻再也找不到父親年輕的身影。


  這一聲爸爸,她叫得心碎。


  童安晨打電話回家,原本是怕彭立娟給姐姐氣受,他想著蘇童兩家好歹是世交,當著父母的面,彭立娟總不至於給姐姐難堪。可是沒想到,童心亞犯病了。童文強原本是迫不及待來看看女兒,可沒想到,看到的是她卧病在床的樣子。作為父親,心裡比刀割還難受。他忍著淚花,哽咽著應了一聲。


  這一聲爸爸,童文強等了二十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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