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0.卸職
可是等我半夜醒來后,卻不見春兒在我房間內,我以為她是去休息了,所以也並未多想,只是自己從床上爬了起來,然後下地穿鞋子去桌邊給自己倒水,不過水剛倒半杯,我還是有些不對勁,便直接放下手上的水杯推開門,朝外頭走去,這個時候院子內安靜至極,基本上已經沒什麼人守夜了,樹底下只有幾盞油燈在發著微弱的光,我循著春兒的房間走去,到達她門口時,裡頭已經沒有燈了,我便抬手在門上敲了兩下,裡頭沒有回應。
我直接將門給推開,朝裡頭走了進去,春兒的床上有一床被子,被子是打開的,可是卻不見床上有人。
我站在那看了良久,差不多十幾分鐘,春兒還是沒有回來,基本上可以確定,她應該出去很久了。
我沒有再多停留,而是又從她房間退了出去,回了自己房間。
到第二天早上,春兒依舊如平常一般,在早上八點端著水來了我房間,我正好剛從床上坐了起來。
春兒見我在那揉著脖子,便將漱口水遞給我問:「小姐昨晚沒睡好?」
我從她手上接過,然後在那漱著口,漱完后,我對春兒說:「昨晚有點認床,所以不是很舒服。」
春兒接過我手遞來的杯子說:「好在咱們今天就要回穆家了,到那邊您就不會認床了。」
我瞧她一臉精神的模樣,便笑著問:「你昨晚呢,睡得怎樣?」
春兒表現得很自然,若不是我昨晚去她房間確認過,對於她的回答,我肯定深信不疑,甚至沒有半分懷疑。
她笑著說:「奴婢昨晚睡得還行,昨天下午教他們做蛋糕,可累死奴婢了,等您睡了后,奴婢回房躺在床上就睡了過去,等再次睜開眼便是七點了。」
我笑著說:「看來還是你睡的比我好。」
春兒又在那替我將擦臉的手巾從溫水裡撈了出來,然後便遞給了我,我拭擦了兩下,也並沒有提昨天晚上她不再房間這件事情。
擦完臉便又去了隔壁大廳用早膳。
淳兒小魚兒他們要晨讀,所以一早就去了書房,書房那邊時不時傳來幾聲課文朗誦聲,夾雜著樹上的幾聲鳥叫。
接著,穆家來接我的車,便停在了大門口,有個司機從車上下來,便徑直朝大廳這邊走來,到達我身邊后,便喚了聲:「小姐。」
春兒知道他是來接我的,便對那司機說:「小姐還在用早膳,您先再等等。」
那司機低下頭說了聲:「是。」
便又很快從大廳內退了出去,去了外頭候著。
我用完早膳后,一直等著小魚兒淳兒他們晨讀結束,叮囑了小魚兒要照顧好弟弟,這才從這裡離開。
等回到穆家后,穆家門前停滿了不少的車,似乎是有客人來訪,等我到達客廳時,大廳內果然來了客人,在沙發上坐著的人是施欣蘭,一旁陪著的人王芝芝,我從外頭走進來時,施欣蘭一瞧見我,便放下手上的茶杯笑著喚了句:「清野。」
王芝芝也放下了手上的茶杯,她沒說話,只是在那剝著手上的瓜子。
春兒瞧著我,我便朝著施欣蘭走了過去,到達她身邊后,便低聲喚了句:「霍夫人。」
她笑著說:「不用多禮,我跟長凡來這裡,是來看看鏡遲的。」
我笑著說:「我也剛從別處回來。」
她說:「聽說過一段時間,鏡遲便要離開穆家去江澤休養身體,你要一同前去?」
王芝芝在聽到施欣蘭這句話后,便在一旁插話說:「是這樣沒錯的。」
施欣蘭嘆著氣說:「真是辛苦你了,以後這個家就得靠你一個人支撐著。」
王芝芝輕笑說:「這算得了什麼,只要鏡遲身子好轉,他讓我做什麼我都願意。」
提到這件事情,施欣蘭想起什麼,又問:「韓醫生還在跟鏡遲彆扭著嗎?」
王芝芝說:「上次跟鏡遲發生爭執后,過幾天便讓他家的小廝送來了辭呈,兩人幾十年的朋友關係了,也不知道為的什麼事,鬧成了這般,而如今家裡自然是換了醫生。」
施欣蘭說:「這種事情我們也不好說什麼,我倒是聽人說江澤那邊天氣很好,四季如春,適合療養身體,只是不知道鏡遲這次去了后,什麼時候回?」
提到這件事情上,王芝芝笑著說:「一時半會應該是不會回的,如今他身子已經不太適合處理公事,還是先去那邊療養身體才是正事。」
施欣蘭說:「既然是去療養的,為何要卸職呢,公事若是他處理不了,自然我們會讓別人去處理,他身子若是好了,這個位置掛在他身上,難道會燙人嗎?」
施欣蘭說到這裡,她又嘆了一口氣說:「他和長凡認識這麼多年,金陵的所有的一切全都是他跟長凡親手建立的,他若是走了,留著長凡在這……」
王芝芝安撫她說:「你別急,他又不是不回了,他此次去江澤什麼時候回還是個未知數,身上的職位,總不能占著位置,卻不履行職責吧,就算你們不介意,不代表外頭的人不介意,我們都知道鏡遲是個什麼人,最害怕別人說閑話了,」
施欣蘭見她如此說,便未再說話。
王芝芝說:「好了,這是鏡遲的想法,你們就隨他吧,以前我也和你一般,如今倒也放寬心了,只要他身子好,那便是對所有人好。」
施欣蘭也只能點頭。
就在兩人說話時,施欣蘭見我還站在她身邊,當即便反應過來,扭頭看向我說:「剛才跟芝芝說話去了,一時倒也忘了你,不用在這陪著我,清野你既然剛回來,便上樓去休息吧。」
我點頭說了聲:「好。」便對施欣蘭笑了笑,又福了福,便沒在這邊停留,而是朝著樓上走了去。
顯然施欣蘭也是聽到了穆鏡遲的決定,所以今天才趕來的這邊,穆鏡遲將穆家丟給了王芝芝,想必王芝芝得到了滿足,而施欣蘭他們自然也不會再像之前一般,如此害怕穆鏡遲走了。
穆家給了王芝芝,可能穆鏡遲這種做法,對於所有人來說都是一種滿足。
不知道為什麼,我竟然有些想笑,穆鏡遲一輩子所得的東西,最終竟然會以這樣的方式被他拋出去,果然到這個時候了,錢財這種東西早就不是他最看重的東西。
用這樣的方法甩掉手上的一切,如此倉倉促促離開,想必他心裡總會有不甘吧。
我在心裡冷笑。
等到達樓上后,我側臉看了一眼穆鏡遲書房的位置,發現門外站了幾個士兵還有兩三個丫鬟,大約是霍長凡在裡頭跟穆鏡遲談卸職的事情。
差不多兩個小時過去,書房那邊傳來了動靜,大約是霍長凡從穆鏡遲書房出來了,有腳步聲從我們房前經過,春兒快速走了過去,趴在門口偷看著。
當腳步聲越走越遠后,春兒才回來跟我說:「出來的人是霍先生。」
我放下手上的茶杯,然後對春兒說:「你去將菊兒喚過來。」
春兒立馬說了一聲是,便立馬拉門出去了,沒多久春兒便將菊兒給喚了過來,我問菊兒剛才可有在書房侍奉。
菊兒立馬回答我說:「小姐,奴婢剛才在裡頭奉茶。」
我聽了后,便又問:「可是談論關於卸職的事情?」
菊兒猶豫了幾秒說:「是的,霍先生起先不同意,不過後來見先生堅持要如此,便同意了,先生已經將一切文書都寫好送去了總統府那邊,差不多等霍總統批下來,再過一個星期,便算是正式卸去去了身上的職位。」
春兒沒料到竟然會真的准批了穆鏡遲卸任的事情,她說:「霍先生親口答應的?」
菊兒點頭說:「是的,是霍先生親口答應的。」
春兒便看了我一眼,我對菊兒說:「好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菊兒在聽到我這句話后,便說了聲是,她緩慢的從我面前退了下去。
我一點也不意外霍長凡會答應,如今穆鏡遲把穆家全都拋給了王芝芝,不帶走一片雲彩,這對於他們來說更有利,而脫下一身的穆鏡遲,他要去哪裡,便去哪裡,從此以後不再是他們關注的點。
畢竟把穆鏡遲換成一個王芝芝,對於他們來說實在求之不得,他們巴不得送走他,哪裡還會將他死留在金陵。
穆鏡遲這招倒是讓自己走的輕鬆,走的徹底。
春兒見我坐在那發著呆,便又說:「先生這次是真的,看來這個江澤,小姐是必去無疑了。」
我對於她這句話,沒有做回應。
霍長凡跟王芝芝離開后,第二天穆鏡遲卸職的事情在整個金陵四處傳開了,那些記者聞訊趕來,到達上山便要來問這件事情的真假。
孫管家還特意來了一趟我房間,叮囑我千萬不要出大廳以及去外頭的花園,說是我剛從那件事情上脫身,輿論正平息不少,不宜再出去露面,再次惹起風波。
我自然是清楚的,對於孫管家的叮囑也只答應。
那幾天王芝芝倒是忙的很,里裡外外的忙著,一直由虞助理帶著在家裡和外頭之間進進出出,大約是在帶她熟悉穆家的各處生意,基本很少見到她人影。
她的忙倒是襯托出了我的閑,因著記者們堅持不懈的在鐵門外面堵著,我連花園都不能去,每日不是在房間,便是在客廳內坐著,望著那些記者們堵在大門口的位置。
春兒見我坐在那望著外頭無聊的很,便想著法子逗我開心,還問我要不要喚幾個丫鬟過來,陪我去棋牌室玩牌。
對於她的話,我一點興趣也沒有,只是搖著手上的扇子朝外頭的發著呆,目光落在大門外那些記者身上想,這麼大的太陽,她們倒是一點都不熱,反而我,坐在裡頭,旁邊放著冰塊,都覺得空氣都灼熱。
現在正是太陽最烈的時候,外面的蟬鳴聲響得煩人,春兒見我不答她,便又只能在一旁拿著扇子替我打著扇。
這個時候桂嫂從廚房走了出來,她手上正端著冰鎮過的酸梅湯,不過才放在我手邊,樓上便傳來幾聲穆鏡遲的咳嗽聲。
桂嫂聽到后,動作當即一停,便抬頭朝樓上看了過去,她看了良久,才對我說:「您從那邊回來,便未進過先生的房間,我聽說先生的身子到現在都沒有起色。」她嘆了一口氣說:「自那日起,便未見過先生下樓了,也不知道如今這個醫生好不好,您要不要……」
她試著看了我一眼,雖然未將話說明白,但我也清楚她的意思。
春兒給我打扇子的手自然也停了下來,她看向我。
我隨手拿起桂嫂放下的那碗酸梅湯說:「我又不是醫生,我過去有什麼用。」我用勺子舀了一勺嘗了一口,好半晌,才又添了一句:「不去。」
桂嫂聽我回得如此堅決,她嘆了一口氣,便只能拿著托盤說:「您啊,還是那個倔性子。」
桂嫂無奈的搖了搖頭,便又進了廚房。
等桂嫂走後,春兒才又說:「小姐您真不進去瞧瞧?」
我說:「去幹什麼。」
春兒說:「去探望探望啊。」她說到這裡,忽然想起什麼又說:「如今夫人倒真是忙得不可開交,倒還真有一副穆家主人的做派,跟夫人比起來,咱們倒是閑得發慌。」
對於春兒的話,我笑著沒說話,好半晌我才說:「你還怕她忙不成,我倒是正好,免得在這屋檐下,抬頭不見低頭見。」
春兒說:「您倒是想的開,奴婢可擔心死了,您說您以後可怎麼辦,要不您再去先生房裡,重新說說,讓先生把那個決定收回來,把穆家再次給小魚兒少爺?」
聽她如此說,我抬起頭看向她,她見我似乎是有些感興趣了,便又趕忙說:「這樣您也有個依靠,總好過以後被夫人欺負。」她嘆氣說:「當初您就不應該讓先生將小魚兒少爺送走。」
我將勺子放在碗內,覺得酸梅湯有點過於甜膩,倒是少了點酸,便沒有再嘗的打算,而是用絲帕擦拭著嘴角說:「你倒是替我想的多。」
春兒說:「奴婢每日每夜都在為您的以後著急擔憂,桂嫂也是,或許您真應該聽聽奴婢的建議,去和先生服個軟,重新把小魚兒少爺給接回來。」
我輕笑說:「怎會如此簡單,大局都已經定了,估計我再反悔一切都已經遲了。」
春兒見我如此說,趕忙停下手上的扇子,她連忙說:「不遲不遲的,小姐,您都未去試過,怎麼就知道遲了?」
春兒對於這件事情倒是急切的很,她又說:「您聽奴婢的一句勸,絕對沒有錯的。」
我掃了她一眼,倒沒再說話,用從盤子內夾了一塊冰含在嘴裡,用來降降溫。
之後穆鏡遲的咳嗽聲還是時不時從樓上傳來,大門外這時又傳來車聲,有輛車從大鐵門外開了進來,警衛死死攔住那些試圖闖進來的記者。
那輛車停在大廳門口后,小秀兒也匆匆從樓上下來,等她走到大廳中央時,外頭車上下來的人,是穆鏡遲新聘請的醫生。
也不知道上頭是什麼情況,小秀兒連招呼都來不及跟我打,直接越過我,朝著大門走去,趕到醫生身邊后,便語氣略有些著急說:「邱醫生,還好您來了,先生又咳嗽不止,您快上去瞧瞧。」
那邱醫生臉色凝重問:「可有咳血?」
小秀兒說:「時不時會有一些。」
那醫生聽了,沉吟著未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