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5.野種

  我回了句:「你找我有事嗎?」


  穆鏡遲停下筆,看向我,直接說了句:「有事。」


  我看向他,穆鏡遲說了句:「你過來些。」然後便從丫鬟手上接過帕子,在那擦拭著雙手上的不小心沾染的墨汁。


  我朝他書桌靠近了些。


  他放下手上的帕子,又再次說了句:「坐下說。」


  丫鬟本來在一旁候著,在聽到穆鏡遲這句話后,便立馬抬了一張椅子在他書桌前,也沒等我坐下,丫鬟們便一同從屋內退了出去,等只剩下我們兩個人後,穆鏡遲在那飲著茶,我這才走了過去,在那張椅子上了坐下來。


  穆鏡遲看向我問:「昨天你去了小魚兒房間,對嗎。」


  他這句話一出,我大約已經猜到了一些,我沒有否認,而是回了個:「是。」


  他放下手上的茶杯問:「這件事情你怎麼看的。」


  我說:「我不知道你指的是哪一方面。」


  穆鏡遲淡笑了一聲,將問題替我勾了出來:「小魚兒是否有撒謊。」


  我說:「你不應該來問我,如果是站在小魚兒這方,我肯定會說,這件事情與小魚兒無關,若是站在王芝芝那一方。」說到這裡,我停頓了幾秒,又笑著說:「當然,應該沒這個可能,我是不能可站在她的角度去想,猶如她也不會站在我的角度去想一個道理。」


  穆鏡遲聽了,便問:「所以,你認為小魚兒沒問題嗎。」


  我說:「感情上是。」


  穆鏡遲問到這裡,沒有再逼問下去,而是過幾秒才,他靠在椅子上看向我說:「讓你過來,沒有別的,只是讓你好好注意注意那孩子,他聰明是聰明,可有些聰明若是不用在正道,這種聰明只會傷他,沒有任何益處。」


  穆鏡遲話里似乎有話,我皺眉問:「難道你查出些什麼了嗎?」


  穆鏡遲沒有立即回答我,而是在那端著茶杯繼續飲著茶,良久,他才說:「不止小栗子一個人看到了,不少丫鬟都親眼到看小魚兒將風兒推入了池塘內,推完后,他不僅沒有第一時間去拽風兒,也沒有喊人,而是站在岸上冷眼看了幾秒,便迅速離去,由此可見,他並不是失手。」


  我有些不敢相信的看著穆鏡遲,雖然我心裡也下意識往那方面想,可由穆鏡遲說出來,我心卻一陣陣發寒,因為他口中的小魚兒,是一個讓我覺得完全陌生的小魚兒。


  我問:「會不會弄錯了?小魚兒以前並不是這樣的性格。」


  穆鏡遲說:「以前不代表現在,孩子的性格,是隨著身邊的人和事以及環境,而逐漸發生改變,那時七歲,本就是性格未成形的年紀,而如今。」


  穆鏡遲說到這裡,他沒有再說下去,但我明白他是什麼,他雖未把話說明白,可陸清野知道,基本上穆鏡遲如此說了,那麼他已經在心底認為,事情確實是小魚兒所做。


  可我還是有些不相信,我坐在那沉默著不說話。


  穆鏡遲知道我不相信當初那個天真無邪的孩子,竟然有一天會變成這副模樣,他淡聲說:「沒什麼東西是不變的,包括孩子,這件事情至少還沒鑄成大錯,不過總得替他立個要求,若是放任不管,只會讓他性格越來越糟糕。」


  我聽出嗎u鏡遲話里的意思,我看向他問:「你想怎樣?」


  穆鏡遲說:「不是我想怎樣,而是他要為他的所為負責,既然來了穆家,就得守穆家的規矩,下午我會派孫管家過去帶他去風兒那進行認錯道歉。」


  我說:「他的性格未必會答應。」


  穆鏡遲說:「我不管他答不答應,這是他必須做到的。」


  穆鏡遲的態度很強硬,我坐在那沒有說話。


  這時,他又說:「而且,你應該去問問顧惠之,小魚兒性格上的問題,他會如此,我想跟他身邊的人也自然是密切相關的。」


  他說到這裡,咳嗽了兩聲:「你若是為了他,這是必做的,現在去改正他性格,也許還來得及。」


  穆鏡遲的話不偏不倚,他也並沒有因為風兒,而多去責怪小魚兒,秉持的態度是相當公正的。


  我說:「我能夠做什麼。」


  他說:「不做什麼,在他錯的時候,應該明確告訴他的錯誤,而不是包庇。」


  我說:「我知道。」


  話說到這裡,書房內傳來了電話鈴聲,穆鏡遲視線落在電話機上,他剛要抬手去接聽時,我自然也識趣的很,從椅子上起身後,便對坐在書桌前的穆鏡遲說了句:「那我先回房了。」


  穆鏡遲嗯了一聲,沒再看我,而是拿起了一旁的話筒,放在耳邊問了句:「哪位。」


  不過,在他那句哪位剛落音時,穆鏡遲似乎想起了什麼,又停下了手上的電話,目光再次落到我身上,我以為他還有什麼話要說,可是等了一會兒,穆鏡遲卻沒有開口,而是說了句:「沒事。」


  便繼續拿著話筒和對方通著電話。


  我覺得他有些莫名其妙,不過,也沒有多想,而是徑直出了他的書房。


  到達下午的時候,孫管家果然去了小魚兒的房間,要帶小魚兒去王芝芝屋內道歉,可小魚兒卻極其的不配合,不僅不主動去,還對孫管家他們大聲吼叫的不准他們進他房間。


  孫管家自然沒跟他客氣,直接吩咐兩個小廝鉗住了他,拖著他便朝外頭走。


  小魚兒在小廝手上大聲叫喊著,掙扎著。


  春兒也聽到了那邊的動靜,她以為我會出去護住小魚兒,不過見我一直站在那沒動,也沒有要出門的意思,便也同樣站在那沒動。


  之後這個歉道得怎樣,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我想,王芝芝不會接受,而小魚兒也不會順從,明顯情況不會太完美。


  差不多兩個小時過去,風兒卻遲遲未從王芝芝房間出來,那邊也沒有任何動靜,我也不知道是什麼情況,終於還是沒有按耐住自己,剛想起身出門,可還沒邁開步子,便見出去打探情況的春兒趕了過來,她匆匆走到我面前後,便立馬在我身邊說了句:「小姐,小魚兒少爺被帶去祠堂罰跪了。」


  我驚訝的問:「你說什麼?」


  春兒又說:「小魚兒少爺不肯道歉,還把兩個小廝的手咬傷了,先生親自吩咐的虞助理,讓他們把小魚兒少爺捆去祠堂罰跪認錯。」


  小魚兒這個脾氣是怎麼都不會認錯的,而穆鏡遲如此,大約是想讓小魚兒害怕服軟。


  不過小魚兒如今的性格,只怕讓他服軟很難。


  可這本就是一場看誰怕誰的較量,若是穆鏡遲這一次對小魚兒罷休了,那以後,只會越發助長小魚兒性格上的惡劣,所以上午他才會跟我說上那一通話,防止我心軟來插手。


  我站在那沉默了幾秒,便又坐了下來,坐在床上說:「也好,讓他好好意識到自己的錯誤。」


  春兒站在我旁邊,沒再說話。


  小魚兒比我想象中傲氣許多,不僅不服軟,被穆鏡遲罰去的祠堂也依舊是一句道歉也不說,比我當年有過之而無不及。


  穆鏡遲當年在治我這方面的臭毛病,可謂是手段不少,基本上我若是比他硬氣,他便有一千種方法來治我,顯然在治小魚兒這方面的臭毛病,他也早就有了豐厚的經驗,對於罰跪了一天,卻依舊不肯開口說一句話的小魚兒,他也未讓丫鬟多加理會,將飯丟在他面前,任由他自己選擇吃還是不吃,也未有讓他起來的意思。


  小魚兒被罰跪了一天一夜,還是沒有任何要服軟的趨勢,丫鬟們丟下的飯,他也一口都沒吃,依舊在那倔強的跪著。


  我想了想,還是決定過去看看,順帶著勸上他兩句,看他是否會聽,畢竟是個孩子,如此跪下去怎受得了。


  第二天早上,我便帶著春兒朝祠堂那走去,等走到祠堂大門口時,果然見小魚兒正倔強的停止著背跪在那一動不動,地下全都是丫鬟們送過來的飯菜,也是一口都未吃。


  我將春兒留下,自己走了進去,他聽到了腳步聲,並沒有回頭來看我,挺直的背也沒有一點的鬆動。


  我在小魚兒身邊緩緩蹲下,然後蹲在那盯著他看了一眼,良久,我說:「這邊不是在你顧阿姨家,你知道的,我也做不了主,我也幫不了你。」


  小魚兒不說話,倔強著臉。


  我又說:「而且,做錯了事情,本就要承認錯誤,小魚兒,知錯能改,便是一個好孩子,想必不少教書先生都跟你說過這一句話。」


  他聽到我這些話后,當即便偏頭看向我說:「我沒有做錯事。」


  我沒想到他到現在還死心不改,特別是他此時的臉色,氣的我幾乎有要揍他的衝動,不過在來的時候我便已經在心裡做好了心裡準備,所以我剋制住自己,沒有發火,而是仍舊溫聲說:「那你的意思是說他們冤枉你了?小魚兒,不只一個人瞧見你推風兒下的水,而風兒也不可能自己跌入池塘。」


  小魚兒聽到我這些話,卻在那冷笑說:「我說的沒做錯事,是因為人推他這件事情我沒有再做錯,而且他本就是野種,我也沒有撒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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