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應得
我破門進入袁霖的房間時,他正坐在窗戶邊上看書,他倒是變性子了,以前可是紙張都不肯沾的人,他以為是小廝們,回過頭時,看到的人竟然是我,他皺眉問:「你發生瘋?」
自從從醫院回來了后,袁霖便很少出過門,一來腿腳不方便,而來性子孤僻了很多,也沒有以前那麼愛酗酒了,倒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
我將東西甩到他床上說:「今晚我跟你睡。」
袁霖瞪大眼睛看向我,良久,他又罵了句:「你是不是有病?」
我坐在他不遠處的桌邊,順手給自己撈了只茶壺說:「我有沒有病,你應該去問你娘,他讓我過來的。」
我還沒來得及喘勻氣,喝杯水,青兒和碧玉便終於追趕了過來,在房門口喘著氣,喚著:「小姐。」
她們不敢進來,只敢在那看著,那眼神似乎真怕我和袁霖鬧出來些什麼。
對於我們的打擾,袁霖似乎很不開心,把手上的書往桌上一摔,然後指著門對我說:「滾出去。」
碧玉和青兒以為袁霖說的是她們,剛忙退了好幾步,站在門外不敢進來。
可袁霖指著門的手並沒有收,又再次說了句:「別讓我找人把你扔出去。」
我咬著茶杯,一副挑釁的模樣說:「要我出去沒任何問題,你先去找你娘說清楚,不是我不願意跟你同房,是你不願意跟我同房。」
袁霖連看都不看我,對著外頭喊了句:「福瀝,福瀝,你給我滾進來!」
接著一個小廝從外面跑了進來,一瞧見裡面的情形嚇了好大一跳,他趕忙走到袁霖身邊,喚了句:「二爺。」
袁霖說:「去把娘找過來。」
那個叫福瀝的小廝,在我和袁霖之間來回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我丟在袁霖床上的被子和枕頭,多的話不敢多問,哎了一聲后,低著頭趕忙退了出去。
沒多久王鶴慶便趕了過來,一瞧見裡面這樣的狀況,便搖著扇子從外頭走了進來笑著問袁霖:「霖兒,這是怎麼了?如此焦急的打發福瀝來找娘?」
袁霖看向王鶴慶問:「您再搞什麼鬼?為什麼讓她來了我房間?」
王鶴慶被袁霖這樣一問,臉色便是一頓,連嘴角的笑都一滯,不過很快,她便朝袁霖走了過去,在他身邊坐下說:「清野是你的妻子,本該來這裡不是嗎?以前你不是一直想讓她心甘情願?怎的她心甘情願了,你怎麼反而又不肯了?」
對於王鶴慶的話,袁霖想都沒想說:「娘,你讓她回去。」
王鶴慶不解的問:「為什麼啊?」
袁霖說:「沒為什麼。」
王鶴慶看了袁霖一會兒,她又說:「霖兒,你和清野本就是夫妻,同床共枕是應該的事情,你聽娘的,既然清野打算和你好好處著,便別再鬧彆扭。」
對於王鶴慶的勸告,袁霖反而問:「娘,她平時可不像是這麼聽您話的人,她怎麼讓她主動過來的這裡?」
袁霖皺著眉頭看著王鶴慶。
王鶴慶沒料到袁霖竟然會如此問,她似乎有些心虛,還有些不敢看袁霖,不過很快,她又柔聲說:「沒什麼,只是娘求她過來的而已。」
袁霖沒有追問,似乎也沒有懷疑什麼,他將臉別向一旁說:「您讓她回去吧,我袁霖再怎麼不是,也不會碰不幹凈的女人。」
聽到袁霖這句話,我笑了,端著茶杯對王鶴慶笑出了聲說:「袁夫人,您瞧,我答應您的做到了,是您兒子自己不要,那也怪不得別人了。」
我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最後一次問袁霖:「你真不要我在你房裡?」
袁霖看我的眼神帶著毫不掩飾的厭惡說:「把你放在我床上的東西,全都拿出去。」
聽到他最終的回答,我也沒有再和他糾纏,我看了王鶴慶一眼,便又走到床邊抱著自己的東西出門,王鶴慶沒料到袁霖竟然會是這樣的態度,她有點急了,一時看了看抱著被子出門的我,一時又了看了看袁霖,當即激動的說:「兒子啊!你到底在搞什麼?不願意離婚的人是你,不想同房的人也是你,既然如此,那你當初又死倔著不肯離婚是為了什麼?」
對於王鶴慶的話,袁霖漠然著臉說:「沒什麼,您別管我的事情就是。」
王鶴慶聽到這話越發來氣,她說:「我不管你,誰還來管你?袁霖,娘有時候真不明白你在想什麼,這個女人到底有什麼好——」
王鶴慶話還沒說完,袁霖忽然提高音量打斷:「娘!」
王鶴慶後半句話,就像斷了弦的音,便活生生斷在了那半截,他看向袁霖發怒的眼神,她似乎才意識到自己一時口快,說了一些不該說的。
她又安撫著袁霖說:「行吧,行吧,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娘真是拿你沒辦法的很。」
王鶴慶嘆了一口氣。
等王鶴慶回到自己屋內時,我依舊坐在那等著她,她看我的眼神憤恨的很,好像我是故意不讓袁霖跟我睡一般。
我笑著說:「袁夫人,剛才您可是親眼看見了,不是我不願意,是你兒子不願意,你兒子不願意,就算是我有心也無力啊。」
王鶴慶大約是在袁霖那裡受了一肚子火,她回到房裡坐下后,便用力扇著手上的扇子發泄著自己的怒火說:「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答應的這麼輕巧,就是猜中了袁霖不會碰你!」
對於她的話我也絲毫不否認說:「您自己也不去想想,這世界上有哪幾個男人會去碰別人碰過的女人?你這樣讓我堂而皇之的送上去,不是對你兒子的侮辱嗎?」
王鶴慶說:「你少在這說廢話!這件事情你沒辦成,我自然也不會幫你!」
我說:「行,您非要我跟他去睡的話,那我現在又去一趟,可是您自己的兒子,您自己清楚的,他若非要問起我這次為什麼會如此聽您話,那倒時候我也不好解釋,你也就不好解釋,我會說出點什麼,您也別怪我。」
我起身再次抱起桌上的被子和枕頭,正准給走,王鶴慶在我身後立馬說了兩個字:「等等!」
我腳步一停,在心裡冷笑,可是卻沒有回頭。
王鶴慶坐在那說:「我給你兩個小時,調走那所監獄的一大半兵力,可我告訴你,這件事情只有兩個小時,這是我最大的極限,若是失敗了,天皇老子都救不了你,你也別想來連累我。還有,在我調走一半兵力的時候,你須得先把那個戲子給卧,不然我是不可能幫你的。」
聽到她這些條件,我想都沒想說:「好,既然您都如此說了,我自當是沒意見的,不過我要怎樣確認你調走了兵力呢?要是你唬我,等我帶著人衝進裡頭,發現十面埋伏,那我不是自找死路?」
王鶴慶看向我說:「我是言而有信的,我怕的是你詭計多端,若是等你把人劫出來,我再像你要人,你不把人給我了怎麼辦?那我不是替你白忙活一場?」她又冷笑說:「凌晨兩點的時候,我會吩咐監獄里的獄卒調走一半的兵力,去外頭巡邏兩個小時,你叫人去守著便是,看會不會有人出來,若是你連這點險都不肯冒,那我自然也無話可說。」
我笑著說:「既然您都如此說了,那我也無話可說,本來嘛,交易是相互相信對方的,那我便先拿出我自己的誠意,還請袁太太也奉上自己十二分的誠意為好。」
我和王鶴慶談妥后,她又跟我說了一個日子,便是後天,後天的凌晨兩點,她讓我準備好。
我回去后,在自己房間內思考再三,才起身自己去前廳打了電話,電話是羅慧接聽的,我說的很簡潔,只和她報了個時間和一半兵力,羅慧瞬間就明白出了我什麼意思。
接著,她說:「外公要和你說話,清野。」
說實話,到現在我都不太想和外公有任何聲音上的交流,不過有些事情逃不掉,因為還沒等我拒絕,電話那端便換成了外公的聲音。
他在電話內問:「你確認宋醇是在那所監獄裡頭嗎?」
我說:「我確認。」
外公又說:「那所監獄是守衛最嚴的監獄,就算調走一半的兵力,我們都可能要拼上全部身家和人力,不過,現在既然走到這一步,已經沒有更好的辦法了,明天凌晨兩點,我會派人過去救的。」
我說:「我會在袁家這邊等您的消息。」
外公說:「就這樣。」他便又把電話給了羅慧慧。
羅慧慧再次拿了電話說:「清野,既然如此,我們明天再聯繫。」
在羅慧慧即將掛斷電話的時候,我還是忍不住對羅慧慧說:「表嫂。」
這是我第一次如此喚羅慧慧,莫名的,她在電話那似乎頓了一秒,大約是有些意外,不過很快,她應答了我一聲。
我說:「任何東西誰都無法從中去保證,百分之百的沒有問題,這一次救宋醇,本就是一次拼盡全力的毛線,我們都需要做好第二次準備,若是宋醇沒有救出來,若是失敗了,你便提前安排好船票,帶孩子和外公離開這的船票,雖然我這話說的有些殘忍,可為了你的孩子著想,你不得不這樣做。」
羅慧慧忍著哭聲說:「好,我會準備好的。」
我們兩個人同時掛斷了電話。
掛完電話,我只覺得整個人猶如虛脫了一般,坐在椅子上半晌都沒有動,我坐在那望著不遠處一盆子金魚在活蹦亂跳,在那看了好一會兒,這才起身從前廳回了自己的院子。
之後晚上王鶴慶出了一趟袁府,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裡,沒有帶丫鬟,只是讓袁府的司機送過去的,一直到晚上十點才回來。
那一晚過去后,到第二天,外公他們便再也沒有跟我通電話聯繫,大約是在準備中,那一天過去的很快,到達晚上九點的時候,王鶴慶來了我屋子一趟,我們兩個人一直在屋內喝著茶,不發一言,都在等著什麼。
時間一直等到十點五十之時,前廳來了電話,是青兒過去接聽的,她回來時,挨在我耳邊小聲說了一句話,說完便退了出去,屋內又再次剩下我和王鶴慶。
王鶴慶看向我說:「該你把人給我了。」
我沉默了幾秒,對王鶴慶說:「沒問題,就在我隔壁的廂房,您找人過去拿便是了。」
王鶴慶看了我半晌,便起身朝著外頭走,到達外頭后,她吩咐了兩個小廝去廂房把捆綁著的子柔給帶了出來,子柔身上全都是繩子,嘴裡還塞著布條,他說不出話來,只是嗚嗚大叫,眼睛死死的盯著我。
我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只是任由王鶴慶把子柔給帶走。
等子柔離開后,我也換了一身衣服出了一趟門,我依舊把青兒和碧玉留在了家裡,出院子的時候,還特意叮囑青兒和碧玉,無論什麼人來都說自己一早睡下了,別說我不在袁家的事。
青兒和碧玉都用力點頭。
之後我從袁家的小門旁邊爬牆離開的,到達外頭后,我在外面攔了一輛黃包車直接坐車去了那所監獄附近。
現在已經是凌晨的十一點二十,周圍靜悄悄的,沒有任何聲音,因為是監獄附近,所以未見到有住戶住在這裡,昏沉沉的屋頂時不時有烏鴉鳴叫著從上方越過,監獄裡面出來兩個長官,車子從門口開走,裡面時不時有兩聲拷問犯人的慘叫聲傳來。
狼狗在柵欄前,來回走著。
我站在一處角落,時不時低頭看了一眼手上的懷錶,一直在緊張的數著時間。
二十過去后,到三十,忽然從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一聲槍響,緊接黑暗裡似乎有人闖進了那所監獄里,我不知道有多少人,但隱約覺得應該是行動了,因為周邊會有王鶴慶調走的那隊人馬巡邏,所以我不敢在這長時間帶著,拔腿便轉身往和監獄相反的方向使勁跑。
我不知道自己要跑去哪裡,但直覺告訴我這裡是不安全的,等跑了一段距離后,忽然有一輛車停在了我不遠處,車上下來一個,是羅慧慧,她似乎也是來看情況的。
我迅速朝著她跑過去,然後將她塞到車上,吩咐司機從這裡開離。
果然在我們剛轉完之際,王鶴慶調走的那隊人馬便在這裡進行巡邏,不過他們並未發現什麼,只當是普通車輛在這經過,當車子停在一處外公他們所住的新住所前後,我帶著羅慧慧快速往裡面跑。
外公正坐在大廳內,大廳內擺滿了黑壓壓的牌位,密密麻麻的排在那裡,每一盞牌位前都點了一盞蠟燭。
外公似乎是在祈禱著什麼,又像是在等待什麼,這個一個夜晚,註定這裡所有人都無心睡眠,我和羅慧慧全都同外公一起坐在那。
時間接近十二點的時候,羅慧慧第一個坐不住了,她問外公:「為什麼還沒有消息傳來?是不是出什麼意外了?」
外公沒有回答她,依舊閉眼在那等待著什麼,燭光將他臉晃得時陰時晴。
這一片陰沉沉的氣息,將所有人的心,都往下壓得特別的死,一室的冰冷幾乎讓人喘不過氣來,明明現在是大熱天,可我和羅慧慧均是滿身的發涼,她手一直都在抖。
這個時候孩子忽然在廂房內爆發出一聲尖銳的哭聲,第一聲時,羅慧慧像是沒有動,一臉獃滯的坐在那,當孩子第二聲時,成媽抱著孩子從房間內出來,對在那發愣的羅慧慧說:「慧慧,孩子要吃奶了。」
羅慧慧這才反應過來,這才恍然大悟的起身去了房間哄孩子餵奶。
這麼大點的孩子,不好哄得很,哭鬧個不停,正哭得人耳朵發脹時,廳內忽然傳來一聲尖銳的電話鈴聲,成姨出來,正好要伸手去接,坐在那的外公說了句:「讓我來接。」
成姨的手一頓,然後看向外公。
外公停下手上轉動的佛珠,自己拿著拐杖,艱難的從椅子上起身,動作緩慢一點一點朝那通電話移過去。
外公動作太過緩慢,當他手即將碰上話筒時,那鈴聲正好斷掉了。
我握住拳頭的手猛然一緊,整顆心似乎都在隨著那串鈴聲在起起伏伏,好在電話鈴聲在下一秒,又繼續想起,這一次外公很快便拿起了話筒,然後放在耳邊喂了一聲。
不知道電話內的人說了什麼,外公的眉目算不上舒展,他一直安靜的聽著那端的人說了良久,他說:「好,一併都帶走。」
他說完這句話的下一秒,接著他便把電話掛斷了。
等他掛斷電話后,我當即便問:「怎麼樣?」
外公沒有回答我,而是立馬雙手合十,對著那些陰森森的牌位說:「感謝列祖列宗的保佑,不孝兒孫今後定每日以高香供奉。」
雖然外公沒有回答我,但我已經猜到事情的發展,大約是人帶出來了,不知道為什麼,我整個人也鬆了好大一口氣,緊繃的身子往後跨著。
等外公感謝完列祖列宗后,他這才看向我說:「宋醇已經出來了,不過在裡面我們還有了意外的收穫,霍長凡的兩個軍師全在裡頭,不知道是不是他們也在那一個時候救人,本來我們的實力有些勉強,進去便被裡面的火力給擋了出來,正要退的時候,後面竟然不知道從何處來了一隊人馬,竟然幫助我們沖了進去,不過他們帶走的人是霍長凡的兩個軍師,而我們的人趁亂的帶走了宋醇。」
我聽后滿是驚訝問:「什麼?霍長凡的人馬?」
外公說:「目前還不清楚到底是誰的人馬,反正他們進去后,目標十分明確的帶走了霍長凡的兩個軍師,所以,我猜想是霍長凡的人。」
我沒想到時間竟然撞得這麼巧,霍長凡他們竟然也是在這個時候救人,不過想來也是,估計他們也盯著那所大牢很久了,一直未能夠找到機會侵入,現如今裡面調走一半兵力,這麼好的實際,對於他們千載難逢,他們在此刻和我們同一時間救人,也沒什麼好奇怪的地方。
只是在這件事情上,我總覺得自己運氣竟然如此之好,先前是主動跑來個子柔,現在又在劫人是跑來個霍長凡相助,這一切讓人不可思議的順利。
難道我這個月開始轉運了?
正當我為自己的好運而懷疑不已的時候,門外忽然衝進來幾個人影,我回頭一看時,是幾個帶著面罩的黑衣人扶著全身是傷的宋醇跑了進來,幾人一進屋,便全都癱軟在地上。
宋醇身上全是血,包括裡面那件白色單衣的衣襟,他身上所穿的,還是上次我們最後一次見面時的衣服。
當我和外公想要衝過去時,羅慧慧忽然將孩子往成姨懷中一扔,迅速撲了過來,直接撲在了宋醇身上,她大哭著撫摸著他滿是血的臉后,大喊著:「醇哥!」
宋醇還有點力氣,他用身上僅有的力氣,死死拽住羅慧慧捧住她臉的手,孩子的啼哭聲充斥著整個屋子,宋醇壓低著嗓音說:「慧慧,我回來了……」
他嘴角還滴著血,那血扯著絲,在地板上一滴一滴往下掉著。
羅慧慧嚎啕大哭的把他用力的抱在懷裡,宋醇也緊抱住他。
一時間,好像任何過去都有些不合適,我便站在他們不遠的地方看著,看著看著我莫名的便笑了,可笑了兩下,我感覺眼淚滾落在嘴邊,鹹得很,我又擦了擦。
兩夫妻擁抱了很久,宋醇才放開羅慧慧,之後成姨把孩子抱了過去,宋醇滿是血的手在孩子白凈無暇的肌膚上顫抖著撫摸了好一會兒,笑得滿臉驚喜的說:「都長這麼大了?會叫爹了嗎?」
羅慧慧破涕而笑說:「還沒呢,這才多大。」
宋醇抱著那孩子親了好一會兒,見孩子哭鬧得更加厲害,這才把孩子遞還給了成姨,這才將視線投放在坐在那表面平靜的外公身上。
時隔了差不多兩個月,宋醇哽咽著聲音喚了聲外公。
外公向來都是這樣,故作嚴肅,明明之前比任何人都擔心,可到了這個時候,面對宋醇這句哽咽的外公,他卻反而平淡的嗯了一聲說;「行了,既然回來了,就趕緊去休息吧,看你這一身血的模樣,把孩子和老婆嚇成了什麼樣。」
宋醇由著家裡的兩個小廝扶了起來,然後便朝屋內走,不過在經過我身邊時,他停了下來,然後看了我一眼,他笑著眨著眼睛說:「表妹。」
我抬手在他肩膀上用力的敲了兩下說:「進去休息吧。」
他握住了我在他肩膀上的手,也回拍了兩下,然後任由人給架了進去,羅慧慧和成姨全都跟在後頭,小廝也把那兩個將宋醇帶回來的黑衣人,一併給架了進去。
屋內只剩下我和外公后,我朝外公的方向福了福說:「竟然事情已經辦妥了,那我也先走了。」
外公坐在那沒有看我,視線又回到了那些牌位上,他許久都沒有回應我,我等了一會兒,正要轉身朝外走的時候。
外公坐在那說:「你還在生我的氣。」
我說了兩個字,極其簡單的兩個字:「沒有。」
外公卻沒有說話,只是望著我背影。
我想了想,還是轉了身,又朝著外公極其鄭重一拜,這一拜后,我什麼都沒說,又從地下站了起來,看向外公說:「時間不早了,那我先走了,清野不常在您身邊,還請您要照顧好自己。」
他還是沒說什麼,滿是皺紋的額頭緊鎖成一團,顯然是不太明白我剛才那一拜是什麼意思,這時成姨走了出來,來到外公身邊后,便說:「到您吃藥的時間了。」
外公這才點了點頭,讓成姨把他扶進去房間,自從中風后,他動作十分的遲緩,有半隻腳無法如以前那樣靈活,所以走路的時候,另一隻腳是在地下拖著的。
在我印象中,他以前很高大,可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整個人越來越佝僂,越來越矮,和成姨走在一起,水平線竟然是齊平的。
他的腳步聲拖得極其的長,我站在那一直看著他被成姨扶著進入後院的屋子,我這才又再次轉過身朝著外頭走去。
離開那所宅子后,我一個人漫無邊際的在大街上行走,周圍全部都是叫賣聲,現在又是早上,街上的路邊各種小販在賣著熱騰騰的糕點,我想要一個,可是一掏口袋,才發現自己身上沒有錢,我想了想,最終還是算了,然後揉著肚子繼續向前走。
到達一處寄存的東西地方后,我停留了兩秒,然後朝裡頭走了進去,裡面有個十五六歲的半大孩子坐在那裡,見我來了立馬笑著問:「您是取東西還是寄東西?」
我說:「取。」
然後我從口袋內掏出一個吊著牌號的鑰匙遞給了那半大孩子,我接過後,放在手上看了一眼,然後按照一排一排編碼找到了我的柜子,他用鎖匙將柜子打開,從裡面小心翼翼拿出一個包袱,我檢查了一下裡面的東西,確認無誤后,我又從包內拿出了一塊大洋給那孩子說:「不用找了。」便抱著包轉身就走。
那孩子覺得奇怪的很,大約沒想到這個年頭竟然還有我這樣慷慨的人。
不過我並沒有在這多留,抱著這些我事先寄存在這裡的東西,便朝和袁家相反的方向走,我手中攥著一張船票,當我一路走快要到碼頭時,整個金陵城全都是袁家的巡察,因為發生了大事,軍隊和卡車,在大街上匆匆忙忙的經過,周圍很多士兵在進行檢查,在大街上對可疑人進行攔截。
好在我出來時,腦袋上帶了個帽子,我將帽子往下壓了兩下,不慌不忙的朝著碼頭走,等到達碼頭后,我才發現那裡也圍滿了士兵,每一個人上船都是需要經過盤查,才能夠過去。
我有點緊張,可此時我絕對不能回去,而且現在袁家估計還不知道我不見了,大約搜查的不是我,應該是昨晚劫獄的那些人。
隊伍緩慢的往前前進著,到離我還有兩三個的手時候,這個時候我身後忽然出現在一個人,這個人的氣息我熟悉極了,他沒有靠我太近,還是和我保持著半臂的距離,用我們兩個人才聽到的聲音說:「小姐,我勸您還是跟我回去為好。」
我手死死抱著包袱,身後站著的人是謝東,可是我沒有理會他,幾乎抱著手上的包袱隨著人群往前走動了一小步,後面的謝東見我無動於衷,他也跟著我走近了一小步,就在這個時候,我感覺他用一個冰涼的東西頂住了我的腰部位置。
雖然我看不到那是什麼,但我感覺得到,那是一把槍,一把手槍。
我所有的動作全都停了下來,我屏著呼吸站在那裡,我前面的人依舊在有序的接受檢查,到終於輪到我時,那盤查的士兵看向我,見我抱著包袱僵硬著身子站在那沒動,他看了我一眼問:「到底走不走?」
他見我不說話,又再次問:「到底走不走!」
我這才反應過來,對那士兵說:「我、我想起還有件東西落在家裡了。」
那士兵見我是個女的,所以也沒有多想,他不耐煩的說:「那趕緊回去拿,不然倒時候船滿了,走不了,那就沒人能幫你。」
我立馬點頭說:「是是是,我現在回去拿。」
便慌張的往回走,在我轉身後,謝東也跟著我轉身,走了很遠,謝東依舊跟在我身後,不遠不近的距離,就在這個時候,有輛車停在了我面前,我在看到這輛車后,站在那停頓了三秒,最終憤恨的伸手拉開了車門,氣沖沖的坐了上去。
車子很快便載著我,從大街上開離,一直開出了城,車門口也有人在盤查,不過士兵在看到車子的車牌后,便迅速放行讓我們的車快速通過了。
車子在經過彎彎繞繞的山路,終於開到穆家別墅鐵門前時,外面的警衛也迅速開了鐵門,讓我們的車進入,到達穆家門口后,周媽正坐在輪椅在花園裡頭,見我竟然從那輛車上下來,還抱著手上的包袱,便快速轉著輪椅朝我走來皺眉問:「小姐,您怎麼這麼早來了?」
我看了一眼周媽,沒有回答她,反而問:「您最近身體怎麼樣?」
周媽說:「恢復得不錯。」她還是擔心的很,敷衍回答完我后,又問:「您從來沒這麼早來過,今天早上先生接到一通電話后,便一直坐在客廳,那通電話是不是和您有關?您是不是又犯什麼事情了?」
我笑著說:「沒事,沒什麼大事。」
接著,王淑儀便從大廳內走了出來,來到我身邊說:「小姐,先生請您進去。」
我讓周媽在這等等我,便跟著王淑儀走了進去,到達客廳后,穆鏡遲確實是在客廳坐著,他今天穿得很休閑,坐在那翻著報紙,旁邊放著一碗葯,屋內很安靜,沒有丫鬟在走動,連王淑儀進來后,都當即退了出去。
我抱著手上的包袱在他面前站了良久,屋內只聽見他翻動報紙的聲音,也不知道他看了多久,他才淡聲問:「大清早抱著包袱這是要去哪裡。」
在來的過程中,我已經想到他開口的第一句話,必定便是這句,可我沒想到要怎麼解釋,所以沉默著。
穆鏡遲將報紙翻到最後一頁,大約最後一頁的內容都看完了,他這才將報紙放在了一旁,端著桌上的那碗葯聞了兩下,大約是味道不是我很好,他輕輕皺了皺眉頭,接著那碗葯,便被他一飲而盡。
等他喝完后,他將空掉的碗放在了桌上,然後用毛巾拭擦了下嘴角,淡聲問我:「怎麼不說話。」
我說:「你讓我說什麼?如果我和你說去國外原先的學校,處理一些事情,你會信嗎?」我盯著他冷笑說:「你不會信,那我自然也不必再多這些廢話。」
穆鏡遲臉色依舊沒有好轉,看上去和上次沒多少分別,不過他比上次有力氣多了,這次至少能夠自己坐穩,他將手上的毛巾也放在桌上說:「宋醇昨晚上被人從監獄劫了,這件事情你清楚嗎?」
我皺眉問:「誰劫的?」
不知道為什麼,我明明覺得自己已經演得很到位了,可穆鏡遲抬眸一看我,我便往後閃躲了兩下,有些不敢和他對視。
我在他面前撒謊,無論裝得怎樣像,他只需要看我一眼,便可以看穿,我甚至懷疑他是不是有什麼讀心術。
穆鏡遲奇怪的是今天竟然沒有戳穿,他順著我的話往下說:「聽說是霍長凡的人劫的。」
「真的是霍長凡的人?」我這話一出來,我立馬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又趕忙改口說:「我是說霍長凡怎麼會劫宋醇。」
穆鏡遲又慢條斯理短起一旁的茶盞說:「你看上去,似乎一點也不著急。」
他說完,便含了一口茶水,然後漱了漱口。
我乾乾笑著說:「急,我怎麼不急,可急也沒用是吧姐夫?」
他又放下杯子,然後朝我伸手說:「把你手上的包袱給我瞧瞧。」
我抱緊了三分,看了他幾秒,想了想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這句話,便還是把手上的包袱遞給了穆鏡遲,他接過後,將包裹打開,看到裡面的換洗衣服,還有一些銀票后,他說:「帶得挺齊全的。」
他又問:「去學校處理什麼事情。」
我不說話,穆鏡遲竟然把我的包袱丟在了地下,挑眉問:「還不肯說實話?」
就在這個時候,穆鏡遲手旁的電話響了,因為大廳內太過安靜,所以電話鈴聲很尖銳,穆鏡遲看了我一眼,然後才拿起了一旁的電話,放在耳邊喂了一聲。
不知道電話那端的人在說什麼,穆鏡遲臉色未變,表情也很淡,接著他嗯了一聲,然後又把電話掛斷了。
他又問:「袁太太和人通姦的事情你知道嗎?」
我再次裝傻說:「什麼?通姦?!」我一臉茫然說:「我不清楚,這種事情我怎麼會清楚?」
穆鏡遲目光涼涼的落在我身上:「袁成軍在三天前收到了一份匿名的信,裡面的內容是關於袁太太和一個春蘭院的小倌廝混的事情,而袁成軍在收到這封信后,便從北關起了程趕回袁家,今天早上正好是到袁家的日子,可誰知道,他人昨天兩點還沒趕進金陵城,凌晨兩點便傳來了平洲大牢被劫,宋醇以及霍長凡兩名軍官均是行蹤不明,更巧的是,一向守衛森嚴的平洲大牢,在昨天晚上凌晨兩點傳來兵力被調走一般巡邏的事情,據我所知,平洲大牢從來都沒有過私自調兵的事情發生過,而且還是在凌晨兩點。聽說下達命令的人是袁夫人,你說袁夫人為什麼要這樣做?」
接著,他又甩了一封信在我身上說:「自己好好看看,這封信的內容。」
那封信被他摔在我身上后,我將信快速撿了起來,裡面是關於袁太太通姦小倌的全部內容,和子柔說的一字都不漏,我看了好一會兒,然後跪在了穆鏡遲面前說:「信是我寫的。」
停了一兩秒,我又說:「人是我劫的,可霍長凡手下那兩名軍官與我無關,我也沒料到那天晚上,他們竟然也在那個時候劫平洲的大牢,正好還是在凌晨兩點。」
穆鏡遲說:「現在終於承認了?」
我看向穆鏡遲說:「我從來沒有要否認過,是你不告訴我宋醇在什麼地方,是你不放了宋醇,我出此下策,被逼無奈,他是我表哥,難道我就這樣對他不管不問嗎?我靠我自己的本事讓他出來,難這都不行?」
我倔強的別過臉,不看他說:「至於王鶴慶,這一切不過是她應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