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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章 苦海無涯,苦做舟

  燕十三覺得手臂上的感覺越來越強烈,他疼到瞬間跪在了地上,可是即便是這樣,他還是忍受不了,額頭也直冒出冷汗來。


  他倚在峭壁旁,朝上看著林錦嫿,死死咬牙:「你想做什麼?」


  林錦嫿只吹著骨笛,再看著已經開始慢慢朝燕十三靠近的辛夷,笛聲越發的急促起來。


  燕十三越發難忍,眼看著辛夷就要靠近他了,在後面因為瘴氣中毒而幾乎支撐不住的墨雪頓時咬破舌尖,提劍便朝辛夷殺了過來。


  只是辛夷周還是有不少的人守著,墨雪一殺過來,辛夷的人便立即上前抓住了她,而辛夷手裡的匕首也直接刺了過來。


  林錦嫿看到這一幕,終於忍不住停下了骨笛,不過還不等她下去,便見山谷中瀰漫出一股幽香,而後一道墨色的影子閃過,等辛夷的人回過神,墨雪已經不見了。


  「怎麼回事!」


  那些人立即道,辛夷卻是很清楚,只聞著方才那想起,想來也知道是誰找來了。


  她看著風中某處,終於確定了某個方向,才笑起來:「原來是師兄來了。原以為師兄當真活不過去了,可現在看,似乎是找到解藥了?「


  她話落,林錦嫿的笛聲重新響起,而燕十三一聲嘶吼,他左臂上那道好容易結痂了的傷口終於破裂了,一隻黑色的蠱蟲浴血而出,還不等眾人反應過來,那瘴氣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消散了。


  燕十三捂住胳膊,才發現血里並沒有其他的蠱蟲冒出來,一直懸著的心才終於落了下去。


  他小心翼翼看著那蠱蟲,那些個瘴氣好似都被他吸進去了一般,而且因此而變得更加大了。


  燕十三皺眉要走,他勉強起身扶著峭壁要悄悄往前去,可腳邊迅速被一群毒蟲給圍住了,讓他根本動彈不得。


  他猛地停住腳步,一抬頭,才發現趙懷琰已經親自攬著林錦嫿下來了。


  「這便是萬蠱之王,號令所有毒蟲?」他看著林錦嫿問道。


  林錦嫿手裡的骨笛放下,她越靠近那蠱蟲,便越發能感覺到手心傳來一股*,就如同手握著當初那赤虹玉一般。


  眼看著瘴氣慢慢消失,林錦嫿手心緊握,那原本靜止不動的蠱王瞬間轉了方向朝她而來。


  辛夷察覺到這邊的動靜,眉心擰起:「林錦嫿,你以為區區毒蟲就能與我為敵嗎?你可知我就是用毒的高手?」


  「我們不一直是敵人嗎?」林錦嫿反問她。


  「是啊,竟是我自作多情了。」辛夷冷笑一聲,峽谷中的風吹起來,吹起她的長發,那青絲悠揚飛起,卻在垂落的瞬間,數以千計的利刃便朝林錦嫿刺來。


  趙懷琰淡淡往前一步站在林錦嫿身前,因為瘴氣褪去而恢復了力氣的侍衛們也跟著立即擋了上來,原本還在暗自較量的人馬,瞬間就廝殺起來。


  辛夷臉上的笑容慢慢淡去,只轉過頭看著站在另一側的人,眸光諷刺:「師兄說要好好保護我,要成全我,現在過來,是來兌現這個承諾的對吧。」


  「辛夷,我們都錯了。」長孫玄隱淺淺笑著,看著她的這張臉,看著她已經偏執的眼睛,心中釋然,他早該明白的,這一切早就有了註定,他卻舍不下自己這條命,才到了今日這場局面上。


  「我們錯了什麼!」辛夷瞬間朝他怒道:「從小被人嫌棄,被人欺負被人虐待,是我們的錯嗎?我想要過得更好,有什麼錯!」


  「辛夷,師兄帶你去一個四季如春的地方好不好,我們離開這裡……」長孫玄隱心疼她,也是在心疼自己,他甚至覺得,辛夷就是自己的影子,只是他更加克制,而辛夷則從不掩飾自己的*。


  辛夷聞言,越發諷刺的笑了起來:「若是當初你說這樣的話多好?在我決意殺了那個該死的畜生之後,辛夷就已經死了,這世上再沒有辛夷,只有林錦嫿。也只能有一個林錦嫿,即便是死,那也要她先死。」辛夷說完,冷冷下令:「給我殺了他。」


  說罷,她身邊的人便朝長孫玄隱而殺去。


  長孫玄隱看了眼已經慢慢恢復的墨雪,淺淺笑道:「去保護……你的主子吧。」


  墨雪對他的行為不解,卻也沒多問,只是臨走時,看他:「你若是不想再害娘娘,那這次,就再也不要靠近娘娘。」


  長孫玄隱微微停住,而後只朝她淺淺笑了起來,眼看著辛夷的人朝他殺來,抬手便將那些人揮退而去。


  可是不等他再動手,便聽到一聲帶著恨意的呵斥傳來:「長孫玄隱,你若是再反抗,我便先殺了他!」


  話落,長孫玄隱抬頭看去,便看到了山崖上的夜生,只不過他手裡抓著個胖胖的孩子。


  「小文?」他問出聲,夜生只冷笑起來,手裡搭上弓箭對著他:「長孫玄隱,今日他們解決他們的事,我們解決我們的事!」


  說完,他看著站在原地沒有再動的長孫玄隱,嘴角冷冷勾起,利箭直直對著他的心口而去。


  林錦嫿這廂已經將圍堵上來的侍衛擊退,從山上兩面而來的毒蟲已經齊齊圍了過來,窸窸窣窣,怎麼斬殺都斬殺不盡。


  辛夷警惕的往後退了一步,看著遍地的毒蟲,看著護在林錦嫿跟前的趙懷琰冷冷勾起唇角,親自提了劍便朝前而殺去。


  只是辛夷哪裡是趙懷琰的對手,不過三兩下,便已經處處落了下風。


  趁她不備,趙懷琰一掌打在她的心口,她瞬間被彈飛,而後跌落在了地上吐出一口血來。


  她咽下喉嚨里的血腥,漠然看著趙懷琰,再冷笑朝林錦嫿道:「看來你真的是要借我的手,殺了袁綠衣,畢竟她可是趙闞的女人,你礙於情面不好殺她,便要借我的手殺她,林錦嫿,你當真是虛偽至極,今日我就成全你!」她說完,身後的人便直接將被綁住了手腳的袁綠衣給押了起來。


  電光火石之間,長孫玄隱瞬間將夜生的箭打落,轉身飛快到了辛夷跟前,不必轉身便打落了身後飛來的暗器。


  他轉頭冷淡睨了眼放暗器的燕十三:「你知道我不會再殺你,但現在離開吧。」


  燕十三被抓住,眉心微微擰起,手捂著胳膊沒出聲。


  他要殺辛夷,完全是不想長孫玄隱被辛夷殺了。


  他還未出聲,辛夷手裡的匕首卻已經刺入了長孫玄隱的心臟。


  她冷冷笑起來:「背叛了我的人,都得死,包括你。」


  「辛夷……」長孫玄隱看著她發紅的眼睛,還藏著初入百毒谷時的那股強忍的巨大恐懼被悲傷,忽然如以往那般溫柔笑起來:「好。」


  「你……」辛夷見他居然不生氣,怒氣從心中而起,卻再次冷笑起來,一把將護在身前的他推開,轉身便將袁綠衣拿在了手裡,只冷漠看著林錦嫿:「想看著我一點點殺了她嗎」


  夜生站在峭壁上,冷冷看著心口被人刺入了匕首,還不躲閃的人,再次搭起弓箭,不過箭支還沒射出去,便聽身後一道雌雄莫辨的聲音傳了來:「殺了一個清幽還不夠,還要殺一個小文嗎?」


  夜生轉過頭,便看到了濃妝艷抹而來的阿奴。


  不過阿奴今日沒有穿女裝,而是一襲白衣如雪,長發散落在身後只拿了根白色的玉簪挽起,眉目間自帶著一股的風流,五官雖然更加精巧,可再看他平平的胸脯,的確就是個男人。


  「你是屬?」


  「阿奴……或者說,奴煞天。」他嘴角妖媚勾起,輕輕抬手,一條白色的緞帶飛出,在夜生回過神之前,他手邊的小文已經被那白綢捲起直接被拉走了。


  夜生面色一寒,提劍就要殺過去,但還不等靠近奴煞天的周身,便被他抬手打飛了出去,而後一支弩箭飛出,狠狠穿過夜生肩上的衣裳,將他釘在了他身後的樹上。


  奴煞天眨眨眼,看著他有些諷刺:「你這樣懦弱的男人,我還是第一次見。」


  「你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奴煞天笑起來,朝山谷底下看了眼絲毫不亂氣勢斐然的趙懷琰夫婦,淺笑:「這裡何人沒帶著深仇大恨,卻唯獨你,要報仇,不敢去找真正的敵人,反而在這裡找一些無關的人要死要活。」


  「你胡說……」


  「我問你,你是不是知道,當初你哥哥並不是無涯先生害死的?或者說,你知道,但你從小懼怕江妃,所以只一心記恨無涯,覺得他當年也被趕出了西夏,是你能報復的人。」奴煞天看著他憤怒的樣子,只冷冷笑道。


  夜生自然不認:「當初若不是他,江妃怎麼會去害大哥……」


  「你錯了,便不是因為無涯,你宮家人要死,江妃豈會留情?她擺明了要拿你們做刀,不是當年的玄隱,也是另一個皇子,你難道要將長孫皇族殺乾淨,就是不去殺始作俑者嗎?


  」奴煞天繼續毫不留情的揭開他一直不敢說的傷疤。


  夜生面色漸漸痛苦起來,山谷下的廝殺聲不絕於耳,他內心的恨意依舊在沸騰。


  「不,你根本就是在胡說八道……」他繼續搖頭,奴煞天也對他沒了耐心:「蠢貨,若不是因為你膽小懦弱,你妹妹怎麼會死,你娘怎麼會因為你而活活傷心至死,你這樣的懦弱膽小,只一味的偏執報復,當真是為人所不恥!」


  「不必你管,我今天非殺了你不可!去死吧!」夜生面色一黑,眼裡都失去了光澤,只有陰暗的殺氣。


  他不顧那箭支上的毒藥,猛地起身便朝面前的奴煞天殺了過來。


  小文整個人都嚇傻了,腿僵在原地動不了,奴煞天本是能輕易逃走,奈何小文嚇呆了,竟站在原地成了靶子,他無法,只能提掌運氣,抬手便狠狠的朝他打去,只這一掌下去,夜生必死無疑。


  夜生現在根本沒有逃的心思了,他心亂如麻,已經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麼,要做什麼了,只知道,要殺,殺完了,他的仇就報了,他就能解脫這十幾年的噩夢了,就能對得起在他眼前一點點被凌遲而死的大哥了……


  「你們欠我的,欠我的……」他眼中淚水滑落,提劍殺來,再無任何的顧忌,或是說,他與其要殺人,更像是要一心求死。


  就在奴煞天的掌力要落在他身上時,暗處的影子猛地竄了出來,狠狠將夜生往一旁推去,而那一掌也狠狠落在了那影子的身上。


  他猛地吐出一口血,甚至來不及多說一句話,人便如斷了線的風箏一般,從山崖上跌落了下去。


  這山崖不高,可那一掌,卻已經活活震碎了他的五臟。


  他迷惘的睜著眼睛看著撲倒山崖邊的人,終是笑了起來:「夜生哥……」


  「花生——!」夜生沒想到這段時日一直跟著自己的花生居然會出來救自己,可是為什麼,這些人都因為他而死了,魚兒是如此,花生也是如此!


  奴煞天也皺起眉頭,立即讓人將嚇哭了的小文給抱了下去,沉沉道:「我不是故意……」


  夜生的手死死握著刀,看著山谷下的血腥,看著那身中一刀踉蹌站在一側的長孫玄隱,拳頭死死握緊:「今日既然活不成,那我也要拉你們下地獄!」


  奴煞天皺眉,可花生到底是死在了他掌下,即便他是無心,卻也避開不了這個事實。


  花生墜落,墨雪飛身上前要接,卻還是遲了一步。


  「花生。」墨雪飛快過來,看著摔在屍體上的花生,林錦嫿也看了過來,但還不等她走過來,林子里再次竄出了刺客殺了來。


  花生看著焦急的林錦嫿,再看看面前擔心的墨雪,勉強笑起來,可一說話,嘴裡的血便汩汩冒了出來。


  他勉強從胸口摸出個小小的寶石雕刻成的墜子來,遞給墨雪:「給墨月姐姐,祝她新婚……新婚……」


  花生終是沒說出最後那句話,睜著眼睛,流出淚,卻再也沒有機會說完最後的話。


  他想感謝娘娘,把他從乞丐堆里找出來,讓他也能像個體面人一樣活著,不用跟野狗一起去垃圾堆里扒食,也感謝墨月,將什麼都不會的他帶在身邊,悉心教導,只是這一切,終究沒有機會說出來了。


  墨雪緊緊攥著那寶石,紅著眼睛,撿起花生的劍,看著前面不斷殺來的刺客,終於再次提劍殺了過去。


  辛夷以為憑此就能一直耗到殺了林錦嫿,可林錦嫿此番來,卻不是來跟她耗的。


  在殺的差不多的時候,一陣喧囂馬蹄傳來,上前的精銳已經從各處殺來,辛夷諷刺望著林錦嫿:「你終究是食言了。」


  「以前我就是太不會食言,所以處處受人轄制,辛夷,大勢已去,何必連最後的體面也不留給自己。」林錦嫿手心微微鬆了些,所有的毒蟲停止動作,周圍的打鬥也慢慢停了下來。


  辛夷的人退回到他身邊,再看,已經只剩下十來個人,而林錦嫿的士兵卻已經將山谷圍住了。


  袁紹和徐程青騎馬而來,林錦澄跟在後面,到后,看著這寂靜的山谷,再看著面前的辛夷,徐程青默默看了看林錦澄。


  「皇上,大軍已經帶到,周圍已經全部封鎖,任憑誰也逃不出去。」林錦澄只上前跟趙懷琰道。


  辛夷看著來人,聽著他的話,眼眸微動,淚便落了下來。


  她喉嚨微啞,想要開口喚他一聲兄長,可到底,沒有把那句喚出聲來。


  「哥哥怎麼來了。」林錦嫿本是沒有通知他的。


  「嫿兒,今日我會好好保護你。」林錦澄看著她,淺淺一笑,帶著屬於兄長的溫柔。


  辛夷諷刺笑起來:「你今日過來,是為了親自殺我嗎?」


  林錦澄轉過身,看著她,只輕輕嘆了口氣:「阿妙,爹爹還在等你。」


  辛夷本以為自己能硬著心腸,等著他說出冷漠絕情的話,可沒想到卻是這樣溫柔的話,爹爹是在等她,她知道啊,可是那一箭,終究傷了她的心,她如今走到這一步,再也回不去了。


  她目光微狠,手死死掐著袁綠衣的脖子:「不必再說這些廢話,你我之間早已只剩下恨意,今日不是你親妹妹死,就是我死,在你眼裡,一定是親妹妹更重要吧。」說完,也不等林錦澄的回復,只陰冷盯著袁紹:「現在動手,殺了林錦嫿,我就把袁綠衣還給你,如何?」


  袁紹目光微冷,卻聽袁綠衣笑起來:「不必聽她的……」


  她話未說完,便被辛夷死死掐住了脖子,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不聽我的,我就在你們面前,親手割斷了她的脖子。你們想看著她被殺嗎?她若是死了,就是你們害的。林錦嫿,你不是最在乎身邊這些人嗎?現在怎麼還不動手自殺?」


  辛夷諷刺的看著林錦嫿,現在她的心緒已經被攪亂,她已經不是之前冷靜的辛夷了,否則也不會失態的拿袁綠衣來做威脅。


  所以如此心亂的她,根本沒有察覺到身側,那蠱蟲已經慢慢在朝她靠近。


  長孫玄隱就這樣站在一側,默默的看著這一切,好似都置身度外了一般,那刺在身上的一刀也不疼,只是心裡好似被毒藥在腐蝕。


  「辛夷……」


  「不必你管!」辛夷再一次朝他怒喝出聲,夜生已從崖上飛身而下,只不過這一次他的目標不是長孫玄隱,而是辛夷。


  他看出來,長孫玄隱是能為了辛夷而去死的人。


  他陰鷙著面色,拖著被奴煞天打得渾身是血的身體,朝辛夷刺了去。


  等辛夷回過神時,她已經來不及鬆開手再去擋他的劍了,所以不出人所料的,長孫玄隱替她擋了這一劍,只是夜生一反手,生生斷了他一條胳膊。


  也是在這一瞬間,那蠱蟲從辛夷身上的傷口,竄入了她的身體。


  「啊——!」


  辛夷悲傷的大喊出聲,看著被夜生活活斷了一條手臂的人,嗓子已經啞到說不出話了。


  她可以毫不眨眼的殺了長孫玄隱,可別人不行……


  「終於要結束了。」長孫玄隱彷彿覺察不到痛一般,輕笑起來,而夜生的劍再一次刺入了他的後背,可也再這一劍刺入后,那十幾個黑衣人也回過神來,上前便拿劍刺入了他的身體。


  林錦嫿沒想到事態會發展到如此,她頭胃裡一陣難受,心口也悶堵起來,若不是趙懷琰將她扶住,她差點便要暈了去。


  她不知自己為何會如此,興許是這山谷里的血腥氣味太濃了,又或許是無法接受一瞬間,他們都要消失在眼前。


  「長孫玄隱,你終於死了,死了哈哈哈哈!」夜生癲狂大笑起來,直到身後的劍更加深入他的體內,他才終於吐出一口血,絕望的倒在了地上:」大哥,魚兒,我替你們報仇了,你們看……我殺了他……」


  他看著眼前飛起的塵埃,看到不遠處的裙角,看到了林錦嫿。


  她好像很悲傷的樣子,是在為自己悲傷,為自己難過嗎?


  「小姐……」他還記得那些曾經見到她的畫面,他想想,其實他比趙懷琰更幸福,是他最先陪在小姐身邊,看著她從一開始的孤立無援,到如今睥睨天下的皇后。他再一次轉過頭朝長孫玄隱看過去,看著他身體里的血不斷流出來,彷彿再次看到大哥在自己面前被人凌遲到血肉模糊的樣子……


  他到死也沒釋然,可他後悔了。


  「對不起……」他發不出聲音,只望著那昏黃的天空,終於沒了氣息。


  「師兄,你不會死的,我還沒死,我不允許你死!」辛夷咬著牙命令著長孫玄隱:「你還沒有完成我的夢,你還沒有做完答應我的事,你不能死你聽到沒有!」


  長孫玄隱看著她微白的臉,知道終究是沒救下她,也知道這一切終究是命數。


  他單手緊緊抱住辛夷,笑著朝站在她身側的袁綠衣淺笑:「辛夷不是有意要害你,她是個善良的姑娘……」


  「師兄,你不恨我嗎?」


  「我只恨我,沒有保護好你。」他淺淺一笑,輕聲道:「跟我走好嗎?我們永遠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師兄……」


  長孫玄隱沒再說話,緊緊抱住她,猛地便往那寒潭墜去。


  辛夷緊緊閉上眼睛:「終究,你還是不愛我,你只是為了保護她……」


  她心如刀割,悲傷的笑容也漸漸淡漠起來,就在要墜入寒潭的前一刻,她猛地轉身,一把便將長孫玄隱獨自朝那寒潭推了下去。


  寒潭裡的水,能在極短的時刻,凍死任何的人,即便武功再高強,也擋不住這寒潭,這是她特意為趙懷琰準備的。


  長孫玄隱似乎早已料到了,在墜落之前,只朝辛夷露出淺淺的笑意,終於臨死前,他也沒再去看林錦嫿,沒再去看任何一個人。


  這世間,他沒有牽挂的來,也要沒有牽挂的走。無涯無涯,苦海無涯,唯有一死,才是岸。


  「師父!」


  苦蓮跪在山崖山,撕心裂肺的看著他被人推下去,泣不成聲。


  奴煞天只攔著他沒讓他下去,長孫玄隱壽數已盡,這是誰也阻止不了的。


  悲傷的哭泣回蕩在山谷,冷肅的秋風卷著枯黃的葉子開始在山谷間肆虐,林錦嫿手心的*越來越強烈,她知道,她的蠱蟲已經進入了辛夷體內,只要她毀了這蠱蟲,辛夷便活不成了。


  可辛夷好似也沒有再動手的意思。


  她漠然笑了起來,看著在場的所有人,淺笑著掩飾眼裡的淚:「你們全部都辜負我,以為現在我會認輸,我會由你們擺布嗎?不,不會,我辛夷活著一日,就就絕沒有低頭認錯的日子。你們若是這樣想,就錯了!」


  林錦嫿看了眼身側的哥哥,終是不忍心:「哥哥……」


  林錦澄知道她是在給自己機會,終於,忍不住提前一步,才道:「辛夷,沒有人要辜負你……」


  「不,你們都辜負了我,尤其是師兄,他說過會保護我一輩子的,可是他卻死了,他食言了……」她泣不成聲,可哭著哭著,又如瘋魔般笑了起來,漠然的看著林錦澄:「你記得嗎,是你讓我喚你做哥哥的,可是你騙了我,你要殺我。」


  「還有你——!」她指著從頭至尾都不曾出聲的趙懷琰:「你也騙我,你說會好好愛我的,可是你騙了我,你們都騙了我,為什麼……」


  她不懂,為何所有人都要騙她,都要害她,都要辜負她。


  她小心翼翼付出的感情,終究是成了毒藥了。


  林錦澄再欲往前走,林錦嫿手心微微緊了些,可到底沒有捏下去。她知道,只要再用些力,辛夷就死了。


  徐程青也拉住林錦澄的手,可林錦澄卻只安慰般的拍拍他。


  徐程青見林錦嫿也未阻止,終究是由著他過去了。


  林錦澄一直走到辛夷身前,看著她哭得一臉狼狽,看著她立在寒潭邊搖搖欲墜,終是朝她伸出手:「阿妙……」


  辛夷看著他的手朝自己伸過來,心裡多渴望將手伸過去啊,不要做陳阿妙,永遠的成為林錦嫿,你看,到了這等時候,還有那麼多人保護她,愛著她,不像自己,只有背叛。


  她抬到一半的手,終究是猛地將林錦澄的打開了。


  她諷刺笑起來:「你以為現在還能騙到我嗎?就連師兄都要殺我,林錦澄,你也要殺我對吧。」


  「阿妙,相信我……」


  「我如何相信你!你已經背叛過我了,你要殺我!我如何相信你?」辛夷只覺得眼淚都好似流幹了,她看著身側的袁綠衣,終於是深深吸了口氣,抬手,匕首朝她的脖子狠狠刺了過去。


  袁紹見狀,立即就要衝上去,卻在衝上去之前被人一把拉住,而後趙懷琰的影子飛快往前,不等那匕首落在袁綠衣的脖子上,他便已經捏住了辛夷的手腕,反手將袁綠衣帶著後退了去。


  他沒殺辛夷,就連辛夷自己也驚訝,他明明可以殺了自己的。


  「為什麼!」


  趙懷琰頭也沒回,把袁綠衣交給袁紹后,便上前跟林錦嫿道:「時辰不早,我們先回去。」她今兒一早出來,氣色就不大好,如今更是面色發白。


  說完,他自然的解下自己的披風來給她蓋好,將她裹住,抬手將她冰涼的小手握在手心,才帶著她頭也不回的走了。


  所有人都怔住,默默的看著他們離開,辛夷也怔住了。


  她惱怒的瞪著趙懷琰和林錦嫿:「你們就這麼不把我放在眼裡嗎?」


  趙懷琰腳步微微一頓,轉過身朝她看去:「你說所有人都辜負你,難道一開始,不是因為你自己辜負了你自己嗎?」


  他聲音清清冷冷的,沒有愛意,卻也沒有任何鄙夷。


  林錦嫿不大放心林錦澄,可趙懷琰放心,他知道,辛夷的內心防線已經全部崩塌了。


  可被父母兄弟背叛的人,何止是她一個?從方才她親手將長孫玄隱推入寒潭,她就已經把她自己拉入地獄,徹底沒有爬出來的可能了。


  他說完,看到辛夷怔住,不再多說,轉身要走,林錦嫿卻忽然覺得胃裡一陣難受。


  寒風夾雜著濃濃的血腥氣傳來,她緩緩用力,想要去捏緊手心,可到底,沒了力氣。


  她直接倒在了趙懷琰懷裡,整個人也陷入了黑暗中。


  「嫿兒!」徐程青第一個反應過來,趙懷琰卻已經徑直抱著林錦嫿走了。


  林錦澄也跟著要走,卻被辛夷反手拉住。


  辛夷眼底布滿血絲,終是不解看著他:「為何會變成這樣……」


  「阿妙……」


  「不,沒有阿妙了,沒有阿妙了……」她眼睛乾澀到一陣陣的疼,轉過身看著剩下的十幾個殺手,再看那滾滾流走的江水,緩緩走了過去。


  林錦澄察覺不好,要上前將她攔住,卻只聽到身後有人道:「無涯說,她有她的命數,自此之後,她不會再對你們構成威脅,由著她吧。她這一輩子,過得太身不由己了。」


  奴煞天靜靜說完,林錦澄才轉過身看他,便聽到了有人跳入水中的聲音。


  江海濤濤,終將往無盡之處流去。


  林錦澄急急提步要上前,可到底是停下了。


  這一場傷心事,總該有個了斷了。


  奴煞天看了眼還在哭哭啼啼的苦蓮,上前一把將他提起,笑起來:「走吧,往後你就跟著我了。」


  「我不走,我要守著師父……」苦蓮甩開他的手,便跪在了那寒潭邊,奴煞天只淡淡看著那寒潭,再看看這聚在一起又分開的人,悠悠嘆了口氣,長孫玄隱是死了,可還有一樁事沒有解決呢。


  穆王府,長孫祁燁看到從書房無意翻出來的畫像時,腦海里還是炸開了一般,當初被掩埋的記憶,如泉水般涌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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