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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遍七十七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紅菱一路追到都城外,對她來說,已經吃了將近一個月的素了。


  到時,只看到前後兩輛馬車飛快的駛過,掠起一路的塵土。


  她捂著嘴咳了好幾聲,才勉強停下,一旁有人上前來忙道:「谷主,要不要去把人給抓起來,咱們晚上燉了吃了?」


  「這裡好歹是都城,別在這裡惹是生非,找到那個臭男人要緊。」紅菱略顯妖艷的臉上露出幾分血腥,輕勾唇角,轉頭就要往城中而去,卻在這時,城門忽然打開,一個黑衣男子快速騎馬跑了出來。


  紅菱本是下意識要去捂住鼻子,可看到他的瞬間,眼睛就直了。


  他跟長孫玄隱完全是兩種風格,長孫玄隱溫潤雅緻,他卻冷漠剛毅,一身黑色錦衣更加襯得他渾身的氣勢強大。雖然帶著面具,但只看那雙滿是寒冰的眼睛,便叫人望而卻步。


  他騎馬掠過的瞬間,紅菱還能聞到殘留在空氣里的那一絲絲龍涎香氣。


  她猛地轉過身盯著快速掠過的人,嘴角勾起:「那個臭男人先不急,先把這個香的抓住!」


  說完,搶過一匹馬便快步追了上去。


  趙懷琰一路往前,一心只想追上前面的馬車。那裡面可能真的是他的嫿兒,若是如此,他便是拚死也要將她救回來!

  就在他飛快往前時,阿忠已經發現了後面跟來的人,忙道:「主子,有人跟著咱們。」


  「叫人打發了。」趙懷琰頭也不回便道。


  阿忠會意,很快便讓暗處跟著的護衛去解決了。


  他看著就這樣衝出來的皇上,面色微緊,不敢再說,只駕著馬快速跟他往前追去。


  最前面,林錦嫿還不知道她一直要找的人就跟在後面,跟苦蓮跑了一日後,等馬都跑不動了,苦蓮才帶她轉頭進了附近小鎮。


  「今晚休息后再走嗎?」林錦嫿道,現在長孫玄隱沒跟來,是她逃走的最好機會,只要想辦法跟苦蓮要到解藥就行了。


  「不休息,師父還在等我們。」苦蓮將馬兒交給客棧掌柜后,回頭看了眼,發現跟著的人還沒追上來,才跟林錦嫿道:「我們先上樓吃點東西吧,你也要服解藥了,之後再離開。」


  「嗯。」林錦嫿聽他說到『葯』,眼睛微亮。等他離開,也順著他方才的目光回頭看了眼,這才隨他上樓去了。


  到了樓上,苦蓮才拿出了解藥,不過並不是林錦嫿所想象的一顆小小藥丸,而是好幾味磨成粉的藥材,混在一起合水咽下。


  苦蓮見林錦嫿一直看著他的藥瓶,忙道:「這些葯你調配的劑量不對,可是會死人的。」


  林錦嫿嘴角勾起,淺笑看他:「你既然喚我師姐,難道不知道我會醫術嗎?」


  「可是……」苦蓮話還沒說完,林錦嫿手心一揚,一把迷藥便撒了出來。


  苦蓮話卡在喉嚨里,眼睜睜看著林錦嫿的笑容越來越大,還是忍不住暈倒了過去。


  等他一暈,林錦嫿立即將他的幾個瓶子揣在了懷裡,再拿了些銀子,很快便喬妝離開了。


  不過她一頭白髮太惹眼,只能帶著帷紗帽,換了苦蓮的男裝悄悄走後門走的。


  她沒想到出來的竟然這麼順利,既如此,那她就要馬不停蹄的往大齊趕了。


  她從客棧出來后,打算先去買個馬車,再買個車夫,這樣即便她滿頭白髮,回去的路上也不那麼容易被人認出來。


  「老爺,你買我吧,我能吃苦。」


  破陋的巷子里,一個身材瘦小的小姑娘跪在地上不斷的跟來旁邊賣馬車的人磕頭。


  林錦嫿只瞥了眼,俯身放了一塊二兩的碎銀子在她跟前便快步去車行買馬車了。


  「公子……」


  那小姑娘立馬叫住她,她卻只朝她搖搖頭,現在的自己可不是能救人的時候,她自己也是自身難保。


  小姑娘眼巴巴的看著她,林錦嫿也只是快步離開了。


  長孫玄隱那樣心機深沉的人,還不知道現在她逃出來是不是也被他算計在內的,所以她現在只能抓緊一切機會逃走。


  不過她沒猜錯,長孫玄隱的確算計了她。


  方才他們落腳的客棧外,長孫祁燁已經趕到了,可等他到了二樓房間時,只有被綁起來放在床上的苦蓮。


  「阿慕!」


  他大聲喚道,可房間里空寂的很,沒有任何回答的聲音。


  他拳頭微緊,眼眸也慢慢發紅,他明明再快一點就可以見到她,就可以救她走的!

  他四處翻看著,大聲喊著林錦嫿的名字,可周圍仍舊一點的回應也沒有,倒是苦蓮已經醒過來了。


  「你是誰?」苦蓮看著他們,驚恐問道。


  「跟你一起的女子呢!」長孫祁燁的劍抵在他的喉嚨處寒聲問道。


  紅蓮看著他越發赤紅的眼睛和那柄冰寒的劍,嚇得一動不敢動,只顫聲道:「她搶了我的東西逃走了。」


  「她是誰?林錦嫿嗎?」


  「她是我師姐,不是什麼林錦嫿。」苦蓮道。


  「你敢騙我……」長孫祁燁的劍就要刺下去,還是一側的侍衛拉下他:「王爺,不宜在這裡殺人。」


  長孫祁燁面色冷沉,到底是沒下殺手,只跟一側人道:「把他給我綁起來帶走!」


  苦蓮眸光一緊,師父可沒說他們會綁走自己啊!

  他忙哭著求饒起來:「你們放過我吧,我什麼都不知道,師姐逃走的時候,還說要去北燕,你們要追她,現在往北燕的方向去還來得及,她中毒了,跑不遠的。」


  「中毒?」


  「師父給她的毒,我沒有解藥,師父現在也不見了,你們放過我吧……」苦蓮仗著自己孩子的身份,直接就哇哇大哭了起來。


  長孫祁燁並不是殺人不眨眼之人,看他看起來當真不知道的樣子,到底是沒有再為難他,只寒聲道:「你若是敢騙我,我必親手殺了你!」


  「是,我不敢,絕對不敢……」


  苦蓮一邊佯裝大哭,一邊拿眼角看著他,確定他沒有殺自己的心思后,才鬆了口氣。


  很快,長孫祁燁在這屋子裡又搜查了一圈,這才帶著人下去了。


  苦蓮等他們一走,轉頭就從窗戶跳出去跑了,一邊跑一邊還想著師父看沒看住師姐。


  林錦嫿現在還在車行里,不過在二樓的時候,她就看到了來來回回在車行底下晃動的人。


  「這位公子,您要的東西都買來了。」掌柜的在她身後諂媚笑道。


  「很好。」林錦嫿低啞著嗓子,沒人知她是男是女。說罷,抬手給了那掌柜一錠大大的銀子,才看著他買來的衣裳,嘴角勾起。


  外面守著的人裡外三層的盯著,就等著林錦嫿出來,畢竟她的特徵也太明顯了,可一直等到日落,也不見她出來,才有人終於忍不住進去了。


  沒多會兒,那人便快步跑了出來,急道:「人跑了!」


  「什麼?」那些人也怔住,他們盯得這麼死,她能怎麼跑?

  「快去回稟!」說罷,一行人便很快去追了。


  等他們離開,那車行里才跑出一輛馬車來,快速駛入了這黑夜中。


  林錦嫿就坐在馬車中,臉上塗著白白的脂粉勉強遮去臉上的疤痕,看起來就像是要出夜的小倌一般,塗脂抹粉,姿容嬌媚。


  等馬車一路跑出小鎮,她才終於鬆了口氣,卻不知道長孫祁燁現在找她快找瘋了。


  小鎮某處,長孫玄隱得到她逃走的消息,站在一側的苦蓮急得不行,他卻是淺淺一笑:「由著她。」


  「可是師父,難道您真的讓她就這樣回去嗎?」苦蓮忙道。


  「她走不了的。」長孫玄隱慵懶的靠在窗邊的長椅上,看了眼今夜烏雲蔽月,薄唇勾起。


  苦蓮看他這樣,以為他已經是有了辦法了,倒是不再多說,只暗暗祈禱林錦嫿別被人給刺殺了,雖然這個師姐總是拋棄他,可跟她生活這麼久,早就把她當家人了。


  他隨著長孫玄隱一道往外看去,今夜似有風雨的樣子,不知道師姐現在在何處了。


  林錦嫿現在自然是在一路狂奔啊,不然真的等到長孫玄隱追上來么!

  「公子,今晚怕是要下大雨,咱們要找個地方落腳。」車夫回頭道。


  「找個村子落腳。」林錦嫿直接道,若是去城鎮,目標也太大了些。


  車夫應下,很快便要過去,但沒想到不遠處的林子里忽然竄出一群打劫的來。


  這打劫的人還不少,尤其是番邦人,一個個生的人高馬大,十幾個人往路上一橫,手裡扛著大刀,那車夫一見這陣勢就嚇得腿軟了。


  林錦嫿見狀,直接將自己的包袱扔了出去,才道:「路過此地,所有銀錢都在包袱里,還請好漢給條活路。」


  「算你識相!」


  那領頭的一瞧,也不打算徒惹是非,轉身要走,卻忽然發現這馬車後面凸出的一截木板邊緣居然還扒著個人。


  他舉了火把過來一瞧,竟是個小姑娘。


  「哈哈,居然是個女子!」


  那些人一聽,也立即圍了過來。


  林錦嫿還覺得詫異,自己在馬車裡,又是男裝,他們怎麼發現自己是女子的?


  還不等她開口,便聽到一陣女子嗚咽的哭聲。


  她面色猛地一沉,這聲音,怎麼像上午那巷子里那小姑娘的聲音?


  她牙關微咬,乾脆狠了心不打算管,反正是她自己要跟來的。


  可她還沒想完,外面便傳來男人們yin盪的笑聲,伴隨著布帛被撕裂的聲音和女子哭著求饒的叫喊。


  林錦嫿終於忍不住掀開車簾看過去,便見那幾個男人竟迫不及待就在路邊把人圍了起來,那小姑娘的肩膀露出來,滿是淤青。


  她即便這樣,也只是求饒,沒有朝她求救。


  林錦嫿真是氣得手發抖,不是氣這幾個禽獸,而是氣自己居然狠不下這心來!

  她牙關一咬,便出了馬車,道:「銀子已經給你們了,你們藏在山上,也不想惹上官司吧。聽聞北燕使臣最近來了番邦,這官道上路過的,你們就沒想過,有可能是北燕的使臣?」


  「你的意思是,你是?」那幾個男人轉過身來,一眼看到林錦嫿,看到她塗白的臉,剛要上前來調戲幾句,可話未說出口,天上忽然電閃雷鳴起來,而後便是豆大的雨落了下來。


  林錦嫿也沒躲避,由雨水沖刷乾淨她的臉,那猙獰的疤便露了出來,雪白的頭髮也隨風被吹散開。


  那些那人看著她,先是一頓,而後哄堂大笑:「原來是個醜八怪……」


  林錦嫿面色淡淡:「醜八怪,那也是北燕的使臣。」


  她說的鎮定極了,那些男人們看著她,忽然就怔住。


  番邦人生的高大勇猛,但腦子卻並不是那麼好使,看著她身材嬌小卻沒有絲毫害怕的樣子,忽然就道:「醜八怪,你不會是騙我們的吧。」


  「自然不會。」林錦嫿從袖子里拿出她塗滿了毒藥的銀子來,用沾滿了毒粉的帕子包好給他們:「這銀子底下有北燕的標記,你們看了便知。」


  那些人疑惑的接過,可作為山匪,識字是不可能識字的,所以傳遍一圈看過後,沒一個認識那銀子底下寫得什麼字。


  林錦嫿跳下馬車,鎮定走過他們身邊,俯身將那渾身僅剩幾片破布的女子扶起,才道:「我的侍女不懂事,我罰她吊在車后,給各位添麻煩了。各位今日也拿了不少銀子,花錢找個姑娘,總比徒惹是非的好,不是嗎?」


  那些劫匪們也被她糊弄住了,看著她就這樣扶著人上了馬車竟也未阻止。


  直到林錦嫿去喊那車夫,他們才猛地回過神來。


  「既如此,把你們全部殺了,不就沒是非了?」領頭的陰冷一笑,林錦嫿看了眼被嚇得一動不敢動的車夫,鎮定笑道:「殺了我,北燕必定發難,你以為番邦官府不會追查嗎?到時候我是賠了一條命,你們十幾條命都保不住。」


  那領頭的看著她渾身露出的殺氣和寒意,仿若久居高位者才有的威嚴和尊貴,竟語塞了。


  林錦嫿暗暗踹了一腳那車夫,車夫這才回過神來,忙哆嗦著準備離開,那劫匪的刀卻抵在了他的脖子上:「你們當真是北燕人?」


  「我……」


  「老實說我就放了你!」劫匪威脅道。


  車夫聞言,也不管林錦嫿死活了,立即搖頭:「我是番邦人,這位公子是一早來租的馬車……」


  他話未說完,劫匪抬手便割了他的脖子,之前那姑娘嚇得面色一白,立即抱緊了林錦嫿。


  林錦嫿皺眉,推開她冷聲道:「坐在馬車裡。」


  說完,上前便利落一腳將那車夫的屍體踢了下去,趁著那群劫匪還未反應過來之時,一簪子就朝馬兒身上刺去,卻被那還未死透的車夫抓住了腳踝,帶著她直接滾落下了馬車。


  雨越來越大,林錦嫿幾乎看不清眼前的景象,她只知道,今日怕是活不成了!


  就在那劫匪的刀直接朝她的身上砍來時,一道寒芒閃過,而後一連五六個劫匪都被這飛來的寒刃打中,紛紛倒在了地上。


  林錦嫿恍然,轉身就想先回馬車上再說,可一轉頭,一個駕著快馬的黑色身影靠近,她才站起身,下一秒便被人擁入了懷裡,帶著她朝思暮想的氣息。


  她的眼淚一下子落了出來。


  「阿忠,殺無赦!」


  趙懷琰寒聲吩咐,阿忠會意,看著那群驚恐提刀的劫匪,抽劍便殺了上去。


  趙懷琰這才低頭看著懷裡的人,只看著她的眼神,便見她緊緊擁在了懷裡,彷彿要揉入骨血一般。


  林錦嫿能感覺到他渾身都在顫抖,眼淚止不住落下來,卻是欣慰。


  「懷琰……」


  趙懷琰只緊緊抱住她,直到阿忠來回話,他才終於將林錦嫿鬆開了。


  林錦嫿想到自己的臉,當即便低了下去,趙懷琰卻只輕輕撫摸著她的臉,心疼不已的柔聲問她:「疼不疼?」


  「不疼。」林錦嫿搖搖頭,感受著他手心的溫度,一顆懸著的心總算是落了回去。


  「回家。」


  「嗯。」林錦嫿能感受到他眼裡的溫柔,沒有絲毫的厭惡和嫌棄。


  林錦嫿才扶著他的手上了馬車,就聽到又一陣馬蹄聲傳來,還伴著利箭破空的聲音。


  趙懷琰輕易擋住,阿忠立即上前道:「主子,我們的人都被她殺了。」


  「不必管她。」趙懷琰轉頭便攬著林錦嫿上了馬,既然馬車跑不快,那就騎馬走。


  林錦嫿被他擁在懷裡,大雨滂沱,而耳里只有貼在他溫柔可靠的懷中的心跳聲。


  紅菱一路追來,阿忠已經擋在了路中間,冷冷看她:「你到底是何人?」


  「我?當然是你主子未來的夫人!」她微微一笑,直接就讓人殺了上去,但是阿忠也是高手中的高手。


  紅菱一行人對付他時,明顯已經吃力了。


  紅菱看了看,冷哼一聲:「你們攔住他!」說完,便獨自駕著馬要去追趙懷琰,但還未跑出幾步,她的馬兒便被暗處的利箭射中,整個人都摔在了地上。


  她怒道:「誰他媽在暗處放箭!要不要點臉!」


  她罵完,也沒人理她。


  阿忠冷笑一聲,一腳將面前礙事的人踢開后,這才轉身駕著林錦嫿之前的馬車往前去了。


  馬車裡坐著的小姑娘緩緩收回放在窗子邊的手,想著之前林錦嫿扶起自己時的溫度,淺淺一笑,眸里含著光芒。


  林錦嫿很快便跟趙懷琰暫時到附近一處農家歇下了,簡單洗漱過後,她還是換了男裝,這樣既利落好打理,也不會太招搖。


  房間里,她坐在床邊安靜的等趙懷琰洗漱過來,不過趙懷琰還沒來,阿忠已經先回來了,還帶著之前那個小姑娘。


  林錦嫿只裹了件外袍,看著一定要來給她道謝的女子,想要責備,可話到了嘴邊又咽了下去,只道:「往後你便留在這裡吧。」


  「阿奴的命是公子救的,阿奴要跟著公子,丟命也不怕。」她目光灼灼的低著頭道,聲音喑啞低沉,仿若到了變聲期似得。


  「我並不想救你,你應該知道。」林錦嫿直接道。


  阿奴淺笑:「阿奴明白,誰都不會把自己置於危險當中,可公子還是救了阿奴。」


  「你……」


  「不過公子放心,阿奴不是不懂事,公子不想阿奴跟著伺候,阿奴也不會跟上的。」


  林錦嫿垂眸,看著她瘦小的身子跪在那兒,到底沒再多說什麼,只是轉身的時候,忽然發現,她雖然瘦,但骨架好似不小,手和腳也不小……


  她看著她身上還在滴水的樣子,還沒問出來,剛好趙懷琰已經出來了,她也沒再多想,轉身便回房去了。


  「你叫阿奴?先去洗漱休息吧。」阿忠看著她好裹著不合身的外袍,露出修長白皙的脖頸,臉一紅,忙道。


  「是。」阿奴乖巧起身應下,轉頭看了眼林錦嫿緊閉的房門,嘴角微微揚起,轉身才回去了。


  阿忠今日也算奔波了一天,很快便去簡單收拾好,就繼續守著了,今日鬧出這麼大的動靜,暗處守著的人必然會發現的,若是一個不慎就慘了。


  此時房間中,林錦嫿才到床邊,便看到趙懷琰正盤坐在桌旁,長發垂落在身後還未乾。


  她拿過布巾走到他身後替他擦頭髮,想讓氣氛輕鬆點,但話未開口,整個人便落在了他的懷裡。


  「懷琰……」


  「我來遲了。」趙懷琰看著她消瘦了不少,還有臉上的疤痕和一頭白髮,肯定是受了不少的折磨,心猶如刀割一般的疼。即便是在身邊,他都保護不好她。


  林錦嫿看到他眼底的心疼,心猛地揪了一下,上前便擁住他:「是我輕信了旁人,懷琰,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趙懷琰緊緊將她擁住,感受著她柔弱無骨的身子,越發的心疼。


  等躺在床上,二人都沒睡,就這樣相擁在一起聽著窗外的雨聲。


  風穿過屋后的竹林,發出輕微的聲響,雨滴答滴答的落在上面,悅耳極了,也讓人渾身都放鬆極了。


  幽暗的燭火微微搖曳著,讓屋子裡充滿了溫暖的光,林錦嫿看著趙懷琰,生怕自己這張臉嚇到他,可他只輕輕擁著她,溫柔道:「不管嫿兒什麼模樣,都是我最愛的樣子。」


  「嫿兒。」


  「嗯?」林錦嫿輕聲回應他,便聽他道:「我不要這皇位了,我們一起離開吧。」


  所有是非,全是來自這皇位。他原本以為他能平衡好,可是他發現,他能防得住前朝百支明槍暗箭,卻還是擋不住有心人處心積慮的盤算。他不能再失去他的嫿兒了,皇位算什麼,天下算什麼,都不及他的嫿兒重要。


  林錦嫿心口微動,抬眼看他:「可這天下是你苦心幾十年才得來的,你要放棄,我也不願意。」他知道他胸懷天下,不過讓她高興的是,在他眼裡,自己比天下重要。可也正因為如此,她不能自私的讓他放棄他一輩子辛苦打下來的江山。


  「嫿兒……」


  「懷琰,我們一定能擋得住這些牛鬼蛇神的。你放心,我會更加更加小心,絕不會再給你添麻煩……」


  趙懷琰將她抱得更緊,他的嫿兒,永遠那樣明白他的心。可他心意已決,等到時機成熟,這江山他一定會交出去,縱情山水也並無不好,只要他的嫿兒開心就好。他兩輩子才能追到身邊的人,如何再捨得讓她再吃一點苦頭。


  夜悄悄過去,但第二天還是下著大雨,阿忠一早就讓人去鎮上換好些的馬車了,不過來去還有段距離,幾人也只能暫時先停留下來。


  阿奴一早就準備了早膳,簡單的農家小菜,鮮嫩的春筍似乎還冒著雨後的香氣,白白的豆腐燉成的湯也格外的好看。


  阿奴拿來飯菜后,便自己去小廚房站著了。


  林錦嫿看她這模樣,想了想,到底沒提出要繼續帶著她,自己身邊危機重重,她就留在這裡,說不定還能安穩過一輩子。


  早膳過後,趁著還有時間,林錦嫿乾脆鼓搗起從苦蓮那兒拿來的藥瓶了,裡面的藥材七七八八的她都能辯出來,接下來只要去買來藥粉小心調配劑量就行了,


  藥材研究完,去鎮上換的馬車也回來了,幾人也很快上了馬車,但才出村子不遠,很快就出現不對勁了。


  「主子,刺客好似多了一倍不止。」阿忠一路走一路道。


  「是辛夷的人……」林錦嫿緊緊抓著趙懷琰的手:「現在暫時還不能辛夷知道你們已經找到我了,不然孩子怕有危險。」


  「放心,孩子在徐家,有徐程青看著,暫時不會出事。」趙懷琰道。而且他還安排了其他人,等到逼不得已之時,孩子也會被他的人帶走。


  林錦嫿看他面容鎮定,也終於不再緊張,點點頭。


  馬車一路往番邦境外跑,可等到了邊境時,才知道番邦皇帝已經病逝,借著這個由頭,番邦境內外,不許任何人出入。


  他們暫時在邊境一處客棧落腳,阿忠很快抓了個暗處跟著的刺客來,趙懷琰一看,便知道是都城的人。


  「如今登基的新帝是韓蕭?」他問道。


  「是。」


  「他已經知道朕在番邦?」趙懷琰繼續道。


  那人點點頭,趙懷琰不再多問,也知道必然是有人透露了自己的行蹤,而知道自己身份的人並不多。


  阿忠很快把人給帶了下去,而後才跟趙懷琰道:「皇上,現在怎麼辦?」


  「可聯繫了凌莫?」


  「聯繫上了,凌總兵說只等您一聲令下,只是現在北燕的使臣正在大齊境內,還沒到京城,一旦邊關這番動手,必定會驚動北燕,萬一北燕以為大齊是有意如此,而發兵怎麼辦?」阿忠擔心道。


  趙懷琰長眸微寒,淡淡轉過頭睨著窗外飄下的細雨,殺氣掠過:「朕並非要他們發兵。」


  「那皇上的意思是……」


  「要他們反!」趙懷琰自接到嫿兒后,要防的就不是番邦,而是忽然躲到暗處的長孫玄隱。此人心機頗深,此行只怕都在他的預料當中,如今已經到了邊境,他還沒動靜,只怕就是在這邊境上動了手腳。


  所以與其讓凌莫攻打來而逼得北燕出兵,倒不如讓他直接反了大齊,轉移走所有人的目光,將長孫玄隱引出來。


  不過現在林錦嫿只擔心還在大齊的孩子和家人,如果辛夷知道自己已經逃離長孫玄隱身邊了,會不會對孩子下手?


  辛夷身邊的梅兒也在想這個問題,直接問此時坐在徐府花園的辛夷,道:「皇後娘娘,您打算怎麼做?」


  「舅母呢?」辛夷問道。


  「徐夫人今日一早起,便覺得身子不適了。」梅兒說到這兒,還淺淺笑起來:「這還哪裡需要您親自動手呢,奴婢就已經辦好了。」


  辛夷笑笑,剛好正追著丫環跑的酒兒不小心跌在了地上,額頭都磕了一個包出來,當即便哇哇大哭起來。


  丫環嚇得忙要去抱孩子,便見身後一暗,一轉身,便看到了已經在身後的皇後娘娘。


  「皇後娘娘,奴婢……」


  「怎麼如此不小心。」辛夷壓制住心底的怒意,梅兒很快上前抱起了大哭的酒兒,辛夷瞧見酒兒那額頭的傷,才佯裝溫和的跟那丫環道:「今日你也累了,早些回去休息吧,小公主本宮親自看著就是了。」


  「是。」丫環不敢多說,趕忙走了,梅兒只看了眼辛夷的眼神,便立即打發身邊的人也悄悄下去了。


  酒兒疼的哇哇大哭,辛夷也覺得這疼好似受在自己身上似得,上前拿過撥浪鼓和糖糕哄她,柔聲道:「酒兒,別哭了,母后帶你玩。」


  酒兒看著那撥浪鼓,哭了會兒,就咯咯笑了起來,只是沒多會兒就哈欠連天,倒在梅兒懷裡就睡著了。


  辛夷親自將她接過,孩子才一歲多,小小的身子軟綿綿的,睡著了還時不時抽噎兩下的樣子,實在嬌憨可愛。


  辛夷就覺得這是自己的孩子,小心接過在自己懷裡,靠著涼亭的凳子坐下,才輕聲哄了起來。


  「小公主當真是可愛極了。」梅兒在一側笑道。


  「是啊。」辛夷淺淺一笑,轉頭拿了葯來小心的抹在她的傷口上,看她吧嗒兩下嘴而後緊緊抓著自己的袖子,淺淺笑起來:「所以,我才要想盡辦法,成為真的她。有世上最疼愛她的家人,有最可愛懂事的孩子,還有溫柔強大的夫君。」林錦嫿的一生,真叫她嫉妒,嫉妒到許多年前,她就幻想自己就是那穿著粉衣羞怯躲在那貌美婦人身後的小女孩,而不像她,從生下來開始,就生活在煉獄之中。


  「太子呢?」


  「太子在徐大人那兒,徐大人是皇上親封的攝政大臣,也是皇上親口答應的太子太傅,太子如今年紀雖小,但性子安靜,對玩鬧的興趣不大,反而喜歡呆在有書墨氣的地方。」梅兒笑道。


  辛夷輕輕一笑:「很好,讓人去宮裡布置一個大書房。」她笑道。


  梅兒立即笑著應下,卻絲毫沒有注意到不遠的竹林後面,徐程青已經看著她許久了。


  袁紹跟在一側,問他:「此番母親生病,大哥覺得是皇後娘娘所為?」


  「不知道。」徐程青沒有證據這樣說,但他總覺得不對勁,可面前這個人的確擁有跟錦嫿一樣的容貌,就連舉手投足和各種喜好也都一樣。


  他正想著,便有人來傳,說徐泊山突發心疾。


  「怎麼會這樣?爹爹的心疾,已是十幾年未曾再發過了。」徐程青皺眉道。


  「奴才也不知,大人正跟太子說話呢,忽然就感覺不適了。」來回話的小廝忙道。


  徐程青聞言,面色微微沉了些,提步便過去了,到時,大夫已經在一旁伺候著了,徐泊山雖然沒有生命危險,但卻是要長期靜養。


  靜養,就意味著不能帶著太子在身邊了。


  「大人,皇後娘娘要啟程回宮,還要帶走太子和公主。」又有人急急跑來道。


  徐程青轉頭一看,方才還在花園的人果然不見了。


  他面色微沉,袁紹跟著道:「皇後娘娘現在在哪裡?」


  「就在府門口呢。」小廝道。


  袁紹看了眼徐程青,二人對視一眼,很快便一起往前去了。


  到時,辛夷卻像是在等他們過來一般。


  辛夷只看徐程青望向自己時慌張的眼神,就知道他已經懷疑自己了。消失的墨雪,他一定知道在哪裡吧。


  她淺淺一笑:「表哥這麼慌張做什麼,難道以為我會害了自己的孩子不成?」


  「自然不是……」徐程青不敢激怒她,只勉強笑道:「皇後娘娘,您身子未好,皇上曾囑咐讓徐家照顧太子和公主,省得讓您憂心而傷了身子,所以……」


  「現在舅舅舅母均是病倒了,徐家也沒個女主人,孩子留在這兒,豈不是給表哥添麻煩了。」辛夷溫柔淺笑,看了眼袁紹,又道:「昭昭初嫁給你為妻,自己也還是個孩子,讓她來照顧,難免麻煩了她。放心吧,宮裡還有嬤嬤們,不會出事的。」


  袁紹看她提到徐昭昭,忽然想起什麼,笑問道:「對了,皇後娘娘,隔段時間,臣還想去雲西宮走一趟。」


  「雲西宮?」辛夷下意識問出來,袁紹去雲西宮做什麼?

  「皇後娘娘不記得了?您曾說過臣隨時可以過去的。」袁紹笑道。


  辛夷不確定是不是自己查的資料漏了,可看袁紹的反應,的確又不像是說謊,可他一個跟皇族沒有任何關係的外男,去雲西宮做什麼……


  她頓了頓,才道:「等皇上回來,本宮會跟皇上提的。」畢竟後宮,也沒有讓外人進去的道理。


  可即便她想得周全,但卻絕對想不到,現在的袁紹,早被林錦嫿看穿,身體里住著的是曾經十八皇子的靈魂,他去雲西宮,更是林錦嫿自己提出過的。


  他看著現在面前跟林錦嫿有著一樣音容笑貌的人,嘴角揚起,微微點頭:「多謝皇後娘娘。」


  辛夷不再多說,怕再露破綻,也不理徐程青,轉身便上了馬車。


  馬車上,梅兒看她始終緊鎖著眉頭,有些不放心道:「皇後娘娘,您在擔心什麼?」


  「去查查袁紹到底為何要去雲西宮,另外,徐泊山暫時不必上朝輔政了,秘密傳本宮口諭給林麓之,告訴他本宮意欲讓他暫接輔政之職。」辛夷道。


  「是,奴婢立即著人去辦。」


  「另外……」辛夷想起徐程青,終是嘆了口氣,道:「盯著徐程青,看看他私下裡是不是在跟墨雪接觸,若是如此,殺之。」


  「但徐程青到底是蒙古的駙馬,兩國邦交不能出事,娘娘……」


  「殺墨雪,徐程青暫時跟徐夫人一樣,不必再出來。」辛夷道。她要成為林錦嫿,自然不會破壞她現在的生存環境,但也不能讓徐程青壞了她的好事。


  梅兒忙應下,很快便交代人下去辦了。


  可她這樣一番動作,墨雪早已接到消息,並且把消息傳了出去。


  同樣知道消息的,還有長孫玄隱。


  「若是把她逼急了,她一定不會放過孩子的。」他看著傳來的消息,第一次沒有笑容。


  「那怎麼辦,現在師姐只怕已經想到辦法逃出番邦了,一旦她離開番邦,我們就抓不住她了。」苦蓮跟在一側急道。


  長孫玄隱聞言,只緩緩合上了眼睛,道:「祁燁在哪裡?」


  「照您的吩咐,已經看住了,隨時可以下手。」


  「下手吧。不要傷了他,但他暫時要成為我的誘餌了。再讓人傳信給韓蕭,告訴他趙懷琰的位置,讓他儘快動手。」


  「是!」苦蓮立即應下。


  不過他才出去沒一會兒就急急回來了:「師父,邊境出事了!」


  「說。」


  「大齊邊關總兵忽然造反,動靜很大。」苦蓮急道。


  長孫玄隱聽罷,先是頓了頓,才笑了起來:「趙懷琰就是趙懷琰。」


  「師父,會不會那個造反的總兵真的再引起大戰啊,聽說他身邊的侄兒,還是曾經大齊太后最疼的外孫呢。」苦蓮忙道。


  「看來趙懷琰是想見見我,至於凌莫……」他想了想,還是轉身寫了封信交給苦蓮:「告訴韓蕭,自求多福。」


  「師父的意思是……」


  「醉翁之意不在酒,趙懷琰之前忌憚阿慕在我手裡而遲遲不出手,讓我都忽略了,他曾是以一己之力奪下三國成為大齊君主的人。」長孫玄隱慢慢站起身,看了眼毒氣快竄到肩部的胳膊,笑笑:「不過他跟阿慕一樣,最大的弱點,就是心底未曾泯滅的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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