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被人利用
林錦澄看著陳阿妙收起眼裡那抹異色,又開始可憐無助又堅強善良的模樣討得父親疼愛,心裡那個結卻是越來越緊了。
他已是真把她當做親妹妹的,他甚至都懷疑剛才是不是看錯了。
可事實證明他沒有看錯。
陳阿妙也已經發現了他在門外:「哥哥怎麼出來了?」她關切問道,但看林錦澄看向自己時面容帶著些審視的樣子,心裡有些慌亂,可面上卻依舊十分的鎮定,她方才可什麼都沒暴露,他應該不會發現什麼才對。
林錦澄見她都已經看見了,倒也不再藏著,走了出來,忍住心裡的懷疑,朝她笑道:「方才沒事吧,我是聽說陳柏公子來了,又聽說他說了些不入流的話,這才趕來的。」說完,他順手便揉了揉陳阿妙的額頭。
陳阿妙微微一怔,而後看著他溫柔的樣子,淺淺笑起來:「阿妙沒事,哥哥身子未好呢,如今天雖暖和了些,你卻還是要注意,若是真病壞了,阿妙真是要愧疚不已了。」
林錦澄瞧見她還如當初一般的小女兒樣,笑笑,收回手才看著惱怒的父親,道:「爹爹今日去徐家,如何了?」
「說了婚期定在二月十六,剛巧在周歲宴的後半月。」林麓之提到這裡,心情略微好了些,心疼看著陳阿妙道:「你也乏了,先下去休息,陳家的事,爹爹會替你處置好的。」
「是。」陳阿妙垂眸乖巧應下,這才轉身走了。
她走時,林麓之看著她的背影,微微皺眉:「為何我覺得,阿妙越來越像錦嫿了。」
「嗯。」林錦澄也看出了這一點,不管是如今的衣著打扮,還是語氣眼神,都神似錦嫿,而且兩人身材本就差不多,若不是他們看著她臉上那塊胎記,他幾乎都要認不出來了。
他心裡疑惑起來,會不會錦嫿所說的傷害,便是她故意要扮做錦嫿?
這樣想著,他未跟林麓之說,只問他:「周歲宴,爹爹會帶阿妙去宮裡嗎?」
林麓之輕輕嘆了口氣:「我原本想帶她去,可她懂事,自己不願意去,只說留在府里等著就好。」
林錦澄聽著,朝陳阿妙的背影看了眼,沒再說話。
周歲宴是越來越近了,春風把冬日的寒涼一吹走,樹葉便都抽出了嫩芽來,柳條在風中搖擺著新枝,好不得意。
小玲跟小瓏早起將皇後娘娘的醫書都抱出來曬,瞧著這春日正暖,還嘻嘻的笑:「這春天來得真快,好似昨日還在吹冷風,今天天兒就暖和了。」
「可不是呢,今兒一早娘娘還琢磨著要放紙鳶呢,回頭咱們跟著娘娘一起去。」小瓏笑眯眯道。
翠嬤嬤來的時候,聽到她們的話,淺笑:「紙鳶你們可叫人拿來了?」
兩個宮女見是她,連忙行了禮,才笑道:「吩咐人去取了,應該很快就到了。娘娘這段時日一直悶在殿里,今日總算要出來走走,奴婢們不會出差錯的。」
「那就好。」翠嬤嬤笑得眼睛彎彎,可娘娘哪裡是悶在宮裡呀,早背著人偷溜出去了。
「您身上的傷可好了?」小玲忙問道。
翠嬤嬤想起之前的事,摸了摸自己的胳膊,笑笑:「好全了。」
小玲小瓏這才敢輕鬆笑了起來。
很快,翠嬤嬤到裡頭伺候的時候,便發現林錦嫿正在跟墨風墨雪說話,便攔著欲進去伺候的人,都在外頭候著了。
「花生已經到京城就好,很快便是周歲宴,讓他準備好。」林錦嫿發放下這段時日總是琢磨事,才又問墨風:「夜生那邊如何了?」
「宮家人入京后,便被江太妃安置在了她的一處私宅中,現在便是夜生也靠近不得,聽聞此番過來的宮老爺宮夫人已經十分的憔悴,怕是知道了宮小姐的死訊,此番入京來,也不知要做什麼。」墨風回道。
林錦嫿微微頷首:「還是要想辦法讓夜生見到他們才行,江太妃的動作越來越頻繁,又是聯繫番邦,又是聯繫曾經的西夏舊部,還不知道要做什麼。」
「難道是謀反?」墨風道。
墨雪聞言,也跟著搖搖頭:「若是要謀反,當初西夏便不會歸降,她應該只是為了達到一個小目的,用不著謀反。」
「她許是對太后之位還不死心。」林錦嫿道。江太妃這樣的執著,她也是頭一次見了,為了一個太后之位,能犧牲兒子,犧牲家國,不知道她還能犧牲什麼……
說完,林錦嫿也察覺到時間差不多了,才道:「仔細盯好宮外的動作,陳阿妙應該就是這幾日就會有行動了。」
墨風頷首:「您放心,現在公子也在盯著呢。」
「那就好。」林錦嫿提起林錦澄,到底是舒了口氣。
她看到房間里的花瓶中還放著今兒一早小玲摘來的鮮花,淺淺一笑:「今兒春光好,咱們出去放紙鳶。」
說罷,便高高興興出去了。
墨風墨雪對視一眼,也笑著跟了出去。
宮外,陳阿妙的確已經等不及了,或者說她覺得已經等到了她所要的最好的機會。因為一早林麓之去徐家了,而林錦澄也出門當值了。
她換好衣裳,笑看著身邊的丫環白芸,道:「我們出去買些胭脂水粉。」
「奴婢這就去給您備馬。」說完,很快便出去了。
等她一走,陳阿妙才淡淡在空房子里道:「外面準備如何?」
暗處很快有黑衣人出現,恭謹道:「陳家外有人盯著,但很容易對付。」
「那就好。」陳阿妙說完,想了想,還是轉身拿了把匕首放在袖子里。
黑衣人瞧見,擔心道:「您是要親自過去?這太危險了,萬一叫人發現……」
陳阿妙淺淺一笑:「誰發現,殺了就是。至於那陳柏,不親手殺了他,我不甘心。」敢跟她說下流話,她想親自割了他舌頭,已經想了很久很久了。
她的眼神變得冰冷起來,當初百毒谷那老鬼也早就該死了,只可惜最後不是她親自動的手!
一想到這些,她就非要親手殺了陳柏那混賬不可。
很快,她便出了林府上了馬車往市集去了,身後縱有人跟著,對她來說也根本構不成威脅。
她去了脂粉鋪子之後,便很快脫身往陳家去了。
今日陳雲柔跟永安侯夫人一早就被江太妃請去做客了,所以永安侯府現在就只有一個懶洋洋在家裡曬太陽的陳柏。
陳柏學富五車,平日里喜歡看書也是真的,比如現在的金瓶梅,他看得是津津有味。
他聽到身後忽然有聲音,還以為是他沒注意的丫環,懶洋洋道:「小梅,過來陪陪公子,公子身上冷……」
他的浪話還沒說完,便覺脖子上一涼,他微微頓了頓,道:「小梅,你……」
「陳公子果真是有學問,不喜歡去煙花柳巷,專門在家裡陶冶情操。」陳阿妙冷冷笑起來,陳柏這才驚奇的發現,自己院子里的下人不知何時都出去了。
他微微一頓,摸了摸架在脖子上的東西,確定是匕首后,才勉強笑道:「你是誰,你不會是要劫財吧,你劫錯地方了,錢財都在小庫房啊……」
陳阿妙見他竟是沒有認出自己來,輕笑出聲:「陳公子才說要與我花前月下,深入淺出,怎麼這麼快連我的聲音也認不出來了?」
陳柏微微一頓,忽然想起她來,卻是長長舒了口氣,抬手拉住她的手,還不斷的用大拇指磨蹭道:「原來是妙兒啊,你真的來了,還與我玩這等遊戲,我房裡還有蠟燭……」
「你倒真是個有學問的。」陳阿妙打斷他的話,看向一側的人,冷漠道:「給他打開他的嘴,把他的舌頭給我扯出來!
「你要做什麼……」陳柏來不及問完,下巴便被人捏住,舌頭也被人一把揪出來來,疼得他直喊,可永安侯府的人卻像是全部聾了一般,根本么人來搭理他。
他心慌起來,開始掙扎,陳阿妙抓過他手裡的書,一下拍在他頭上,冷冷道:「再吵我就殺了你!」
說完,亮出匕首,直接朝他的舌頭割去,可就在見血的時候,原本陳柏緊閉的房門瞬間被人從裡面打開了。
陳阿妙驚愕的看著裡面出來的人,不敢置信。
她立即轉身就要走,卻被他叫住了。
「阿妙,是你嗎!」
林錦澄一早出來當值后,便察覺到了不對勁,想起錦嫿的計劃,這才暗中潛入了永安侯府,等到了永安侯府,知道永安侯一家都被江太妃請走了之後,他就更加覺得不對勁了,所以乾脆耐心在這兒等著,沒想到真的等到了。
陳阿妙渾身僵住,血液都好似倒流了一般。
她手心微微有些僵,一側的黑衣人見狀,忙道:「他是孤身前來的,可要殺了他?」
黑衣人話落,其他黑衣人都紛紛拔出了刀來。
林錦澄只望著陳阿妙,他不相信陳阿妙會做出這樣的事來。
「阿妙,你不是有意的對不對,你只是被人脅迫至此……」林錦澄還想找個借口,但陳阿妙卻始終沒出聲。
就算她現在撒謊又如何,方才自己威脅陳柏那些話他肯定都聽到了,他已經發現了真正的自己。
可他為何會來這裡,是林錦嫿讓他來的嗎?
「主子……」
「殺了。」陳阿妙說完,轉身看著林錦澄,微微咬牙:「對不起,你不該來的,是林錦嫿害死了你。」陳阿妙說完,直接讓人上前動手了。
林錦澄不敢置信的看著她,始終沒有拔劍:「為何,阿妙,難道你是因為當年父親拋棄了你,所以才回來報仇的嗎?」
陳阿妙看他到現在還在為自己找借口,眼底微微泛紅,卻只冷笑起來:「我說出這樣的話,你信嗎?」
「我信!」林錦澄堅定的看她,這個妹妹他是真心來疼的,當初救下她,看著她柔弱無依的樣子,看著她會對自己和父親依賴眷戀的樣子,就是另一個錦嫿,他相信她就是當年被拋棄的那個雙生嬰兒。
陳阿妙聞言,看著自己人的劍很快便要刺到他身上去了,抬手便扔出了手裡的匕首將他們的劍都彈開了。
黑衣人不解的回頭看她,她卻只上前親手擰斷了陳柏的脖子,才跟林錦澄道:「算是我還你一命,從今往後,兩不相欠。」說完,立即帶著人撤退了。
現在林家是回不去了,但也無妨,很快便是周歲宴,她的計劃不會受任何的影響,說不定還能讓林錦嫿放鬆警惕!
林錦嫿,你真以為你能贏得了我嗎?我吃過的苦,你一輩子也不可能知道,你鬥不過我的!
她離開,一直潛伏在暗處蓄勢待發的高稟和侍衛才終於收回了手,悄悄離開了。
林錦澄不知道是怎麼回到林府的,他想著今天看到的一切,想到之前汝嫣的離開和嫿兒的傷心,急火攻心,一口血吐出來,嚇得下人們手忙腳亂,他卻沉沉閉上了眼睛。
「吩咐下去,若是陳阿妙回來,直接拿下。」
他開口,底下的下人們均是一怔。公子素來疼阿妙小姐,怎麼忽然這樣了?
一側的小廝還道:「公子,您是不是糊塗了,阿妙小姐……」
「照我說的做。」他睜開眼睛,目光清醒的看著他:「決不許她再靠近林府一步,也不許再稱呼她為小姐!」
小廝看他沒有犯糊塗,心裡雖然疑惑,但到底還是應下了。
消息很快被高稟傳回宮裡,林錦嫿聽到的時候,正在御花園放紙鳶。
老鷹模樣的紙鳶飛的最高,華麗漂亮又大的蝴蝶卻飛不起來。
「娘娘,現在總算拆穿了她的真面目。」一側墨風欣喜道。
「別高興的太早。」林錦嫿將風箏線交給一側的小瓏,瞧見乳娘正帶著孩子在不遠處玩,這才淺淺笑道:「她的目標只怕本來就不是留在林府,而且現在出手,可能本就沒有太過防備,所以才叫哥哥輕易的發現了。不過如此也好,總算不會再叫爹爹也跟著犯糊塗。」
「是。」
「高稟。」她看著始終低著頭的高稟,笑道:「你們可曾盯著她的行蹤了?」
高稟面色有些為難,道:「娘娘,都怪屬下,根本追不上這個陳阿妙。」
林錦嫿笑笑:「本宮早也猜到了,若是那樣容易盯住,也不會到現在我們都沒發現長孫玄隱的蹤跡了。」
「那怎麼辦?周歲宴很快就要開始了。」
「只能先防備著了。」林錦嫿道,現在也已經沒有別的法子了,陳阿妙如今有恃無恐,只怕就是仗著自己根本抓不到她所以才如此的,也算是讓自己鑽了空子,才叫哥哥發現了她的真面目。但她始終頂著跟自己一模一樣的臉,只不過多了塊胎記而已,而且她跟自己也越來越相似,若是她真要取代自己,怕是懷琰都不一定能輕易發現。
她垂眸看著腰間的赤虹玉,這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復刻的終究是假的,不會有真正的用途。
這樣一想,她也只抬起手來,在陽光下看了看。
陽光穿過赤虹玉,光也變得溫和起來。
「娘親……」
酒兒瞧見她手裡的玉,眼睛都亮了,忙邁著小短腿顛顛兒的就跑了過來。
如今他們已經是滿了周歲了,只是還未辦周歲宴,酒兒這好動的性子,能走就絕不爬,所以學得極快,只是左右得跟著人,省得她總是摔倒。
林錦嫿瞧見她跑過來,立即就把玉換成了另一塊,等她靠近了,才送到了她眼前,笑道:「酒兒喜歡,娘親送你。」
酒兒拿過玉咯咯直笑,抱著林錦嫿的脖子吧唧就是一口。
林錦嫿莞爾,悄悄將玉給了一側已經能走動了的墨花,只不過墨花因為上次的毒,至今功夫都沒恢復,跟尋常的宮女一般了。
「雪……」
酒兒扯了扯一側墨雪的衣襟,墨雪微微俯身將她抱在懷裡,她又指了指天上的馮箏。
墨雪會意,立即抱著她去放風箏了,林錦嫿這才得以跟墨花說話,道:「往後這赤虹玉便交由你保管。」
「娘娘……」
「如何駕馭蠱蟲的書籍我也讓你看了不少了,骨笛你也會了,但真正要控制蠱蟲,還得用赤虹玉。」林錦嫿笑笑。她這幾日總有些慌張,好似有什麼大事要發生了一般,所以她得把自己會的都交給這幾個值得信任的丫環,縱然自己不在,還有她們可以保護好葡萄和酒兒。
墨花知道她的心思,立即垂眸應下。
墨風卻是笑道:「娘娘未雨綢繆,想得長遠。」
林錦嫿笑笑,瞧見有人又去放那蝴蝶風箏了,才微微眯起眼笑了起來。
御花園的側門處,長孫祁燁看著底下那換了一身鵝黃色輕紗長裙的林錦嫿,溫柔的陽光落在她身上讓她更加的溫和,如玉的小臉微微揚起,明眸熠熠,紅唇微揚,風輕輕吹過她的長發,她還是當初那個少女,帶著讓人著迷的氣息。
「王爺,您身子弱,吹不得風。」一側有小太監上來道。
「不妨事。」他輕聲說完,便看到趙懷琰從正門處走來了,林錦嫿轉過身與他四目相對時,兩人眼裡幾乎要溢出來的甜蜜,讓他也跟著笑了起來,心裡卻泛著苦。
「走吧……」他輕聲說完,轉身便要離開,腳邊卻滾來一個系著粉色纓子的小球。
他腳步微微一頓,還未轉過身,一個軟軟的小小的身子便撲了過來抱住了他的腿,指著那小球奶聲奶氣道:「球球……」
「小公主。」墨雪急急趕過來,才發現長孫祁燁竟是在這裡,立即垂眸行了禮。
「墨雪。」長孫祁燁認得她,當初在西夏都城,便是她一直在跟阿慕裡應外合,最後還帶走了她。
墨雪不知道他竟是想起了這個,只行了禮后,便要去抱酒兒,酒兒卻不肯撒手了。
她瞥見長孫祁燁那張俊臉時,就嘻嘻笑了起來,『厚臉皮』的張開自己的小胳膊甜甜道:「抱……」
墨雪:「……」
長孫祁燁看著酒兒,看著她天真無邪望著自己求抱的樣子,心中一軟,從不曾抱過孩子的他竟也俯下身子一把將她給抱在了懷裡,還不等說話,酒兒在他臉上吧唧一口,流下了口水。
墨雪忙抽出帕子要去給長孫祁燁,卻發現他並沒有生氣。
「不妨事。」長孫祁燁接過她的帕子,微微擦了擦,想了想,便道:「前面風景也好,我抱會兒公主,你在我身邊跟著。」
墨雪不能不答應,畢竟他算來,還是酒兒的親叔叔。
不過長孫祁燁並不擅長哄孩子,酒兒驚喜的指著某處花,他便叫人將花摘來。酒兒嘴裡嘟囔著蝴蝶,他就讓人去抓蝴蝶。
不深的溪水清澈的流淌著,他們沿著宮裡這條人造小溪慢慢的走,水聲嘩啦,陽光透過細碎的樹葉頭落在地上,風吹著綠葉,帶來些許的花香,叫人愜意不已。
等長孫祁燁從舒服的風裡回過神來,酒兒已經趴在他的肩頭睡著了。
他不再往前走,正好不遠處有個亭子,便走過去坐了下來,叫人拿了自己的披風給酒兒蓋上。
墨雪看他僵著身子小心翼翼的樣子,淺笑道:「公主睡覺很沉,王爺不若把她抱在懷裡,會舒服一些。」
長孫祁燁動了動,不知道怎麼把孩子抱在華努力,還是墨雪上前來小心的幫他把孩子放在了他懷中。
在墨雪靠近時,長孫祁燁嗅到了一股清淡的青竹香氣,讓他覺得寧靜。
「你前陣子也病了許久。」他忽然問道。
「嗯。」墨雪雖不知道他為何問,但還是應了。
「坐吧,在我跟前,不必如此客氣。」長孫祁燁看了看她身側的凳子,道。
「奴婢……」
「我既喚你墨雪,你在我面前也不必自稱奴婢。你乃是阿慕信任的人,我便也信任你。」他淺笑。
墨雪也微微一笑,隨他坐下。
墨雪不是話多的人,長孫祁燁也是,兩人安靜坐著,抱著沉睡的酒兒,瞧著陽光灑在湖面波光粼粼,聞著威風帶來的花香,竟有一種現世安穩的感覺。
兩人都察覺到了,都沒出聲。
畢竟一個所愛之人在眼前,不得回應,一個所愛之人死在眼前,永遠不能再見。
林錦嫿發現她們的時候,反倒是鬆了口氣。
「解藥還有每日摻在飯中餵給穆王嗎?」林錦嫿輕聲道。
「您放心,都照您的吩咐做了。」一側的小太監道。
林錦嫿聽罷,這才微微安了心。
趙懷琰正在御花園中,膝上坐著葡萄,父子二人認認真真的在玩圍棋,葡萄純屬在擺黑子和白子而已,趙懷琰也不覺得悶煩。
一側翠嬤嬤都悄悄感慨:「皇上當真是耐心。」
「嗯。」墨花笑笑,她是知道的,她很小便跟著皇上了,皇上如今待孩子們格外的溫柔,是因為他自己小時候從不嘗過這些溫柔吧,所以他不想再對孩子有虧欠,也算彌補當年的自己。
很快林錦嫿便回來了,瞧見玩得正開心的父子兩,笑著將看到的事兒說了,倒是沒提太多別的。
趙懷琰聞言,只抬眼笑看著她道:「原想著一雙兒女便夠了,現在看來,還要多生幾個。」
林錦嫿臉色微微一紅,嗔怪的看了他一眼,才發現周圍的宮人們都識趣的垂下了眸子。
她耳根微微一熱,卻發現趙懷琰看自己的目光越發深了。
當夜,窗幔飛舞,燭火搖曳。
迷離嬌柔的聲音響起,伴隨著飛舞的輕紗,投落在窗幔上糾纏的影子也變得起伏起來。
一直到那嬌柔的聲音微微有些嘶啞,這場起伏才落下了帷幕。
林錦嫿側躺著,彷彿還能感受到身後肌膚相親時的心跳。
趙懷琰的手輕輕放在她的小腹,淺笑:「這兒有個孩子了。」
「皇上何時學會把脈了。」林錦嫿輕笑起來。
「感覺。」趙懷琰輕輕一笑:「會是個男孩兒。」
林錦嫿越發笑起來,乾脆翻過身來向跟他說說感覺不如把脈靠譜,但才轉過身,便對上了他深邃的眼睛,彷彿就這一瞬間,她便闖入了進去,裡面藏著無盡的愛意和溫柔,讓她渾身都覺得有暖流趟過。
趙懷琰輕輕在她額上輕吻,才將她擁在懷裡,輕聲道:「嫿兒。」
「嗯?」林錦嫿聽著他的心跳,淺淺笑道。
「我愛你。」
林錦嫿微微怔住,往前擁住他的腰笑著回應:「我也愛你。」
夜色微涼,京城的百姓們大多酣睡,唯有一部分懷著心事的久久不肯入眠。
陳阿妙坐在馬車上,透過帷紗還能看到緊閉的林府大門。
她知道,那扇大門永遠也不可能朝自己敞開了。
「您可要去見谷主?」一側的人問道。
「見。」陳阿妙說完,再次看了眼那緊閉的大門,確定不會有人再打開,才終於離開,卻不知道林麓之現在的確徹夜難眠。
他跪在祖宗的祠堂前,說不出話,問不出聲音。
他不相信真如錦澄所說,那真的是陳阿妙,可錦澄怎麼會騙自己呢?
阿妙不是來找回這個家的,她是來報仇的。
林錦澄站在門口,看著他整個身子佝僂著跪著的樣子,終是輕聲道:「爹爹,夜深了。」
「錦澄。」林麓之看著祖宗的牌位,輕聲道:「為何爹爹在見阿妙時,總覺得她就是爹爹的女兒呢?」
「爹……」林錦澄雖然不想說,但若是真如錦嫿所說,陳阿妙是叫辛夷的女子,跟長孫玄隱是一夥的,那說不定她那張臉都是假的。
林麓之終是嘆了口氣,沒再多說,只道:「是爹爹糊塗了,事到如今,竟然還想著替外人說話。錦澄,爹爹老了,不中用了,你娘的墳爹爹也許久不曾去修繕了。你去把汝嫣接回來吧,爹爹暫時去陪陪你娘。」
林錦澄見他如此,不再多說,只要他不再犯糊塗就好,只要自己往後也不再犯糊塗就好,畢竟嫿兒和懷琰,如今不是尋常人,他們是大齊的帝后,無數人在盯著他們,但凡林家再出點什麼事,說不定都要連累了他們。
他恍然明白過來自己這段時日的自私,想起汝嫣肚子里那個沒了的孩子,終究是一聲長嘆。
很快,周歲宴便到了。
林錦嫿擔心的宮家人還是沒有任何的動靜,夜生居然也沒有去見宮家人。
墨風甚至懷疑,夜生是為了藉此引出長孫玄隱來。
一早,林錦嫿看著乳娘給葡萄和酒兒換上華貴的新衣,笑起來,葡萄一身黑紅相間的太子袍,酒兒一條粉嫩嫩的粉紅裙子,活活兩個糯米糰子,可愛的叫人恨不得嘗一口。
「娘娘,外面都準備好了。」墨雪來道。
「嗯,今日一定要嚴加防範。」林錦嫿才說完,便見一個身影一溜煙跑了進來,等靠近了,才見是徐昭昭。
徐昭昭今兒一條青綠色的廣袖長裙,髮髻上墜著同色的纓帶,描著淡妝,若不是還這樣的活潑,都叫人以為她變了個人。
她腰間掛著的瓔珞讓她的細腰更加明顯,身子也發育好了,已經明顯是個大姑娘了。
「昭昭,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林錦嫿打趣她。
她卻小嘴一撅,得意道:「袁紹不喜歡安靜的。」
幾個宮女均是掩唇笑了起來,墨風見她還一臉懵懵懂懂的樣子,笑道:「您可當真是直白。」
徐昭昭這才反應過來,臉微微發紅,為了擺脫尷尬,忙去抱小酒兒笑葡萄玩兒去了。
沒多會兒,來宮裡的夫人小姐們也都過來行了禮道了喜,這才到了周歲宴最重要的關頭,抓周。
大大的殿內,拼好的長桌上鋪著大紅的軟墊,軟墊前頭放著不少稀奇古怪的東西,金銀珠寶數不甚數,筆墨紙硯也不能少,最緊要的,還有一盤剛出鍋的熱騰騰的包子。
眾人先讓葡萄抓。
葡萄扶著墨花的手,一步一步往前走,等走到前頭,別的沒拿,一把抓起了放在角落的棋。
眾人忙恭賀大喜,說太子往後是要掌天下棋局。
很快換到酒兒,墨花依舊是扶著她,但酒兒這小丫頭片子,半點不吃虧,轉了一圈后,先是拿了塊雞血石,就在眾人要恭賀的時候,轉頭又拿了塊孔雀石,還跺跺腳跟乳娘要了個小布袋子來,在眾人驚奇的目光下,鎮定的把她喜歡的東西全部裝了進去,最後還拿了兩包子,送給了葡萄一個,惹得眾人想笑又不敢笑,直到徐昭昭忍不住大笑起來,眾人才跟著笑了起來。
酒兒才不管他們,跟葡萄坐在大大軟軟的凳子上笑眯眯的啃比她臉還大的包子,趙懷琰還好好給做包子的廚子賞了塊大金條。
很快抓周結束,眾人便都去外面御花園說話了,林錦嫿則是留在殿里安靜的等著。
「江太妃去了什麼地方?」她發現方抓周時,江太妃也不在。
「好似去尋穆王了。」一側宮女道。
林錦嫿皺眉:「她怎麼知道穆王在宮裡?」
墨風很快從外面進來,低聲在林錦嫿耳邊道:「娘娘,宮家人出現在了宮裡。」
林錦嫿面色更沉:「高稟派了那麼多人跟著,也沒攔住嗎?」
「是江太妃讓永安侯將他們扮做親眷帶進來的,現在就在御花園的長河附近,不知要做什麼,夜生還在宮外。」
「先讓人將他們帶來見本宮……」
「奴婢試過,但他們說,要您親自去見,否則便血濺當場。他們跟奴婢說時,聲音不大,但周圍都是人,他們又防備的緊,還有江太妃的人盯著,奴婢不敢強行動手。」墨風為難道。
林錦嫿心裡那股不安的感覺更加強烈了,看了看還在玩的孩子,道:「讓人看好孩子,並讓高稟封鎖宮中所有出入口,一旦出事,必要細查。」說罷,便起了身往外而去。
墨風也聽出了不對勁,連忙點頭:「奴婢明白!」
林錦嫿這才往前而去。
到時,見到曾經的衛國侯宮侯爺和宮夫人,還恍惚了一下,面前這兩個骨瘦如柴似乎瞬間蒼老的人,當真是他們?
「你還我兒子,還我女兒!」
宮夫人一看到她來,當即便哭喊起來,還是宮侯爺冷靜些,他並不是全信任江太妃的,只是他們現在勢單力薄,不好說出來。
他看到林錦嫿果真出現在了面前,再看看她身後跟來的人,輕聲道:「皇後娘娘,衣魚當真是你殺的嗎?」
「她是不會承認的……」宮夫人現在已經臨近崩潰,一個兒子死了,疼在手心的女兒也沒了,另一個兒子又可能成為了她的傀儡,她現在恨毒了林錦嫿。
「不是我,是長孫玄隱。」林錦嫿直接望著宮侯爺道:「宮亦慎現在就在宮外,本宮曾多次讓他去見你們,但都被你們周圍的人給攔下了。宮侯爺,本宮若要殺人,完全可以光明正大,你們不要被人利用了。」
宮侯爺自然明白,江太妃今日送他們來,就是要他們的命的。
他拉住憤怒的夫人,道:「既如此,皇後娘娘能不能讓我們見見……」
「娘娘,穆王殿下出事了!」
他話未說完,很快便有小太監跑了過來,跪在林錦嫿跟前道:「娘娘,您快去看看穆王殿下吧……」
小太監話未說完,宮夫人便趁機撲上前來,死死抓著林錦嫿的胳膊把她往水裡推去,好在墨風有準備,上前利落的擰住宮夫人的胳膊,可不等她開口,宮夫人便直介面吐黑血,瞪著眼睛就倒在了地上。
墨風怔住,宮侯爺卻明白,自己夫人這是信了江太妃的,用自盡來拉林錦嫿下地獄了。
「殺人了,皇後娘娘殺人了!」
宮人中,忽然有宮女大喊起來,雖然很快被林錦嫿的人制止住,但這話卻是喊出去了。
林錦嫿面色微沉,看著一側的小太監,寒聲道:「穆王怎麼了?」
「穆王他……」
「穆王殿下本妃已經叫人帶回穆王府去了,皇上如此禁錮穆王在皇宮,似乎也於理不合吧。」
江太妃從轉角走來,望著林錦嫿和她腳邊死去的宮夫人,輕笑。
林錦嫿看著她慢慢靠近,面色微寒:「江太妃,你可清楚自己在做什麼?」她敢這樣做,一定會惹怒懷琰的,莫說是太后的位置,便是這個太妃的位置還給不給她都是問題。
江太妃卻是一笑,走到林錦嫿跟前後,才道:「臣婦自然明白。喲,這兒是怎麼了?有人殺人了?」
林錦嫿看她明知故問,才要開口,人群里忽然又是一陣騷亂,轉頭看去,宮裡竟然混來了刺客。
墨風警惕的護在林錦嫿跟前蓄勢待發,卻沒注意到在她後背的江太妃已經冷冷睨了眼宮侯爺,趁著墨風警惕那刺客的時候,上前便把林錦嫿往廊邊一撞。
林錦嫿眼看著就要往湖裡掉去,很快便抓緊了廊邊的柱子:「江太妃,你……」
「宮侯爺,你為何要謀害皇後娘娘!」江太妃大喝一聲,墨風立即轉過身來,卻沒防備江太妃身邊的人,被人一刀刺入了腹部。
墨風咬牙,抬手便解決掉了那人,林錦嫿的暗衛也很快出來擒住了宮侯爺。
林錦嫿勉強站穩,眉心微擰。
難道江太妃為的就是把自己撞入水中?
「太子——!」
就在林錦嫿懷疑的時候,一道尖叫傳來,林錦嫿一轉身,便看到一個小小的人影直接就被人扔到了水裡。
林錦嫿感覺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縱然侍衛們很快跳入水中,但她不能眼睜睜就這樣等著。
「你不是自詡為了孩子可以付出一切嗎?林錦嫿,你要是不跳,他必死無疑。」江太妃低聲說完,林錦嫿轉頭便一個巴掌狠狠扇在了她臉上,打得江太妃整個人都蒙住了。
「來人,把她給我押去地牢,今日所有作亂的人,殺無赦!」林錦嫿氣得渾身發抖,說完,看也沒再看她一眼,脫去沉重的外袍,直接跳入了水中。
她水性比一般人都好,所以並不怕,可才入水,便發現不對勁了,方才跳入水中的侍衛竟然全部不見了蹤影。
她咬著牙朝方才孩子掉落的地方而去,可還不等靠近,便覺腳踝處一緊,一股巨大的力量便拖住了她。
她回頭看去,便見面前一張跟自己一模一樣的臉出現了,她穿著與自己一樣的衣裳,有一樣的容貌。
「陳阿妙……」她想喚出聲,卻只見對面的人冷冷一笑,直接點住了她的穴位,叫人將她拖走後,才往水面上浮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