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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送死

  林錦嫿引了縣令夫人就在臨窗邊的位置坐下,才上前把了脈,脈后的情況果然跟她預料的一致,她是有死胎在腹中未取出來,想必那胎兒還很小,以至於其他大夫根本沒看出來。


  「怎麼,看出來了么?」


  「嗯。」林錦嫿頷首,問她:「夫人幾月前是否曾懷過身孕?」


  縣令夫人微微擰眉,而後卻是一笑:「我的身子根本懷不上孩子。」


  林錦嫿看了眼她頭上的金簪,淺淺搖頭:「夫人在三四個月前,應該有過嘔吐食欲不振的情況,可對?」


  「是有過……」縣令夫人似乎想到什麼,忙驚喜看她:「難不成我是懷孕了?」


  林錦嫿看著她這副樣子,知道今日的困境是可以解決了,但這位夫人卻是該難受了。


  她頓了頓,才認真看她道:「三四個月前,夫人的確有過一胎,但因夫人吸入麝香過多,孩子已經胎死腹中了,由於死胎未曾排出來,才導致夫人行動過多就會腹痛難耐,而且一直食欲不振。」


  她話說完,不止縣令夫人,一旁的徐夫人跟蕭夫人也是震驚不已。


  「怎麼會有麝香這等東西?」蕭夫人忍不住問出口。按理說,麝香是京城貴人們用的東西,不該出現在這裡才對啊。


  縣令夫人也不信,只冷冷看她;「你莫不是敷衍我……」


  「不知可否取夫人頭上這隻金簪一看?」林錦嫿並不急,從容道。


  縣令夫人微微咬牙,親自娶了簪子來給她,並道:「你可別說這金簪就是麝香,這是大人在今年我生辰時送我的。」但算算時辰,剛好就在三四個月前。


  林錦嫿沒有答她,看了看之後,找到簪子頭上一個細小的機關,輕輕一擰開,便看到這中空的金簪了,裡面盛滿的不正是麝香是什麼?

  林錦嫿把裡面的藥粉倒出來,即便不用她說什麼,眾人也知道這是什麼了。


  縣令夫人面色慢慢發白,有些不信:「不可能的,大人他一定是被人利用了,一定是府里那些賤人!」說完,也顧不上曾大人交代的要把林錦嫿幾人帶回去的事,怒氣沖沖就上了馬車,帶著人走了。


  蕭夫人看著人離開,再看桌上這些藥粉,輕輕嘆了口氣:「也是可憐人。」稍微冷靜些的人,哪裡想不明白。縣令夫人三四個月前才剛懷孕,這簪子就送了來,還是麝香,除了縣令大人,哪個姨娘有這等本事。


  林錦嫿看了眼蕭夫人,問道:「這位縣令夫人是何身份?」曾縣令竟費這等心思不讓她懷孕。


  「是繼室,曾公子生母過世后便娶了她,她是本地商會會主的長女。」蕭夫人道。


  林錦嫿心裡明白,看來掌握這裡財政的不是曾大人,而是這位縣令夫人的家族了,亦或是兩相勾結,但現在曾大人明顯就是不想扶持縣令夫人一家的陣勢了,否則怎麼可能會害死她肚子里的孩子?


  說完,那邊的打鬥聲也停下了。


  趙懷琰過來時,身上絲毫血跡都未沾染,若不是隨手收起的長劍上染著血跡,還真讓人以為他是從哪兒遊玩了過來的。


  「明日回京。剩下的本王來處理。」趙懷琰看了眼徐夫人,道。


  徐夫人知道此地不宜久留,雖然心裡不舍,但也只得應下。


  林錦嫿看著趙懷琰,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他:「曾大人跟本地商會之間似乎有了矛盾。」只要商會反水,要這位土皇帝的罪證,那將是一大把一大把的。


  趙懷琰嘴角微微勾起,點點頭,才轉身離去。


  等他一走,眾人也沒了賞荷花的興緻,均是上了馬車回去了。


  徐昭昭沒有玩盡興,回去的路上都是蔫兒了吧唧的,可才到了蕭府門口,一下馬車,就看到不少人正一缸一缸往蕭府搬運著荷花,有些荷花中間的蓮蓬都熟了。


  徐昭昭高興的要跳起來,就見蕭府裡頭的管家走了來,行了禮才笑道:「這些都是寧王殿下讓人送來的,說今日驚擾了夫人小姐們的興緻,以此作為賠禮。」


  蕭夫人驚訝不已,堂堂寧王殿下何須跟他們這些升斗小民賠禮,更何況,方才也不能怪寧王殿下。


  說完,看到徐昭昭一張小臉笑成了花兒,不停地跟林小姐誇獎寧王,她才明白,這寧王殿下是逗林小姐開心呢。


  蕭家兩姐妹也鬧著要去瞧,蕭夫人淺笑著點點頭,看著一側亭亭站著的林錦嫿,露出笑意,這般伶俐從容的少女,跟外冷內熱的寧王殿下一起,還真是般配。


  晚上,徐昭昭跟蕭家兩姐妹玩到半夜才去睡下,林錦嫿倚在窗邊回想著今日的事,回想著他說的關於西夏的事,只覺得遙不可及又危險至極,她還要更努力才可以,她要誰提起她,都不會覺得是她攀附了他!

  一夜過去,縣城的氣氛霎時就緊張了起來。


  林錦嫿一早跟徐夫人一起跟蕭家人告辭時,還有些不舍。


  「等遲些,你們一定要來京城走走。」徐夫人不舍的看著哥嫂道。


  「你放心,等事情忙開了,一定去。」蕭夫人笑道。


  蕭家兩個小姐妹也認真點頭:「我們要去找昭昭姐姐和錦嫿姐姐玩。」


  林錦嫿莞爾,走時,留下了給縣令夫人的藥方,才上了馬車。


  馬車出縣城城門時,官兵們似乎想攔著,不等墨風出面,徐昭昭已經把頭探了出去:「本郡主的馬車你們也敢攔,有幾個腦袋給我砍?」


  官兵們脖子縮了縮,郡主這等尊貴身份哪裡敢真攔,忙又讓開了去。等豆子眼的曾公子聞訊趕來時,林錦嫿一行人已經走了。


  高稟和墨風騎馬護在左右,半日過去,馬車又到了之前停留的驛館。不過林錦嫿不打算再停下過夜了,畢竟這地方是陶謀的,保不齊他會不會做什麼。


  短暫休整后,幾人重新出了驛站出發了。


  不過在出小鎮前,林錦嫿再次見了到上次那個指著自己鼻子罵的老大夫,這次他隱疾發作,倒在了驛館不遠處。


  「小姐,您要去看看嗎?」墨風扶著準備上馬車的林錦嫿道。


  林錦嫿遠遠看了眼,那老夫人似乎也朝她看來了,眼裡帶著一股戾氣,憤怒和祈求夾雜著,似乎想要自己救他,又懷疑自己的醫術。


  林錦嫿見狀,只淡漠一笑:「救不了。」能暫時保住他的命,但他的隱疾正是因為他的怒氣引發的,自己若救活了他,他這般的人,少不得要再次污衊諷刺自己一番,如此一來又要憋氣,保不齊就一命嗚呼了,與其如此,倒不如讓他現在就去了。


  說完,直接上了馬車。


  墨風沒出聲,不過走時還聽到一旁圍觀的人還在議論:「也不知他一把年紀了,跟小孩子吵什麼。」


  「就是,毫不講理……」


  墨風聞言,再看了眼那老大夫,老夫人似乎察覺到了她們一行人,目光剛好與她對上,那滿眼的不甘和憤恨,饒是墨風都驚訝了一下,她們有做對不起他的事嗎?這還沒救就如此大的恨意,救活了豈不更遭罪?


  墨風心中感慨小姐的明智,抽了下鞭子,駕著馬快速往前跟去,也不管她了。


  等她一走,那老大夫只覺得越發震怒,可心口那一絲絲的氣也因為這怒氣,一下子綳斷了,瞪著眼睛歪著脖子就沒了生息。


  圍觀的人見狀,也不再多說,不過驛館二樓的窗邊卻出現了一個人影。


  他看著遠去的馬車和地上死了的老大夫,冷諷出聲:「原來她也會見死不救。」


  「大人,這老頭怎麼辦?」旁邊有人問道。


  「死了便死了。」陶謀冷淡看了眼,負手轉身而去,只不過照現在的情況看來,他是短時間對付不了林家人了。但林錦澄想就這樣娶了嫣兒么……


  他眼裡一絲殺氣閃過,看著屋外一對對離開的夫妻,負在身後的手緊緊握成了拳頭。


  林錦嫿幾人隔天才到京城,不過他們一行回京是很突然的決定,京城的人根本還不知道。


  鄭萊在聽說了王汝嫣跟林錦澄的事後,一早就直接到了林家。


  林家只有林錦澄一人在,因為汝嫣的關係,他把婚期定在了三個月以後,這樣既又充足的時間準備,又能預留出時間來為錦嫿的出嫁做準備。


  他正在門口讓人重新擦洗牌匾,事未做完,就聽到一陣馬蹄聲傳來。


  林錦澄轉身看到來人,眸光微寒,當初自己差點喪命,還真要拜鄭萊所賜,卻沒想到他居然也能平安回來。


  「你似乎很驚訝本將軍能回來?」鄭萊騎在馬上,冷嗤一聲。


  林錦澄淡漠看他:「鄭將軍特意過來,可是有事?」


  「我是來找林麓之的,他可在?」鄭萊冷漠問道。


  「家父在鄉下,鄭將軍一時半會怕是見不到了。」林錦澄看他面容陰鷙的樣子,就知道他沒安好心。


  「是嗎?最好他沒有走得太遠,若是去了邊關,那可就圖謀不軌了。」鄭萊冷笑一聲,也不再多說,勒緊韁繩冷漠著離去了。


  等他一走,林錦澄才沉下了面色。


  不多時,又聽得一陣馬蹄聲響,一旁的小廝忙高興道:「公子,是徐府的馬車。」


  林錦澄看過去,馬車已經停下了,馬車帘子一掀開,不正是錦嫿和舅母么。


  徐昭昭也跟著跳下了馬車,瞧著他笑眯眯打招呼。


  徐夫人則是不舍看著林錦嫿:「不若你跟錦澄都搬來徐府吧。」


  「娘親的魂靈還在林府,錦嫿想在此陪陪娘親。」林錦嫿歉意看著徐夫人,只不過更多的,她是不想再給徐家帶去更多的麻煩,如今定南侯府也蠢蠢欲動,她若繼續在徐家,只會給徐家帶去更大的麻煩。


  林錦澄心裡也明白,如今針對林錦嫿的人太多了。


  徐夫人見他們兄妹堅持,也只能由著他們了,走時還特意道:「有事可一定要告訴舅母。」


  林錦嫿心中溫暖,乖乖點了點頭。


  等送走徐夫人,林錦嫿才跟林錦澄進了府。


  兄妹一路到了里院,林錦澄尚未開口,倒聽她先問道:「哥哥可見過鄭萊了?」


  「你怎麼知道?」


  「我有我的消息渠道。」林錦嫿讓墨風先去尋墨月,才對他道。


  林錦澄看她站在長廊下從容鎮定的樣子,笑著上前揉揉她的腦袋,寵溺道:「嫿兒好似藏著不少秘密。」


  林錦嫿心裡一跳,忙緊張看他:「哥哥……」


  「我知道你是被逼無奈,你能有能力保護好自己,哥哥便放心了。」林錦澄看著她溫柔笑道,只要她能平平安安,怎麼樣都無所謂了。


  林錦嫿聞言,才覺得鼻子泛酸。果然只有親人,才會毫無保留的信任她。


  她轉過頭,看著滿院子開得正好的花,剛好溫熱的風帶著花香襲來,叫人寧靜極了。


  「鄭萊此番只怕跟大伯父勾結在了一起,我曾聽汝嫣說,大伯父此番會帶著老族長一起回來,只怕已經準備了對付我們的計劃,往後要萬分小心了。」


  「嗯。」林錦澄另一隻微微攥成拳頭,大伯父不思悔改還想害錦嫿,他絕不允許!


  林錦嫿默默看著他的動作,心裡微安,這樣一來,到時候她不管做什麼,都不必擔心了。


  跟林錦澄告辭后,她先回了落霞院,而墨風已經帶著墨月和花生來見了。


  墨月立在一側,看著小姐並未受傷,才笑道:「小姐,此番嘉才人只怕跟敬貴人和景王達成了協議。」


  「沒想到趙闞和敬貴人還真能容下她,看來她們達成的共同目的,必然是除去徐林兩府和寧王了。」林錦嫿慢翻著手裡的書,卻是一個字也沒看進去,腦子裡只快速的轉著。


  半晌,她才終於抬起了頭,看了看墨月,淺淺笑了起來,鄭萊不是親自送上門了么,那就先拿他開刀吧!

  景王府。


  趙闞聽說林錦嫿回京時,正在書房,聞言便欲起身,身邊則傳來一陣輕嗤:「想不到你也是如此鍾情之人。」


  她的話里滿是諷刺,聽得趙闞心裡極不舒服。


  他冷淡看著坐在一邊的人,陰冷一笑:「嘉才人不也鍾情於父皇嗎?雖然你心狠手辣殺人無數,但也未見你對父皇死心。」


  聞言,嘉才人的面色才驀地涼了下來,淡漠看著面前囂張的趙闞:「我奉勸你離林錦嫿遠一些,你若是真要她,等計劃完成之後再把她搶過來就是,不必現在就迫不及待。」


  「本王辦事,不需要你來指指點點,不過你最好想清楚,你方才說的事如果辦不成,你會是何後果!」說完,看了眼旁邊的侍衛,侍衛頷首,上前便道:「嘉才人,請。」


  嘉才人斜睨了他一眼,她知道她是再也回不去皇宮了,現在只能暫時留在景王府,但區區趙闞也想威脅她么……


  從書房出來,她便戴上了帷紗帽,看了眼四下垂眸的下人,才提步往趙闞為她準備的院子而去,而那裡早已有人等候著了。


  「鄭將軍似乎一點也不順利。」


  她看著站在院子裡面容陰沉的男人,淺笑出聲。


  鄭萊轉身,看她帶著帷紗,笑笑:「如今有娘娘指點,下官不擔心以後也會不順利。」


  「你倒是有覺悟,不恨我害死了你的女兒么?」嘉才人嘴角勾起,鄭如意之死她也不必再相瞞,她了解鄭萊此人,他是不會為了早就想捨棄的女兒來跟自己作對的,因為他滿心的不甘和妒忌,讓他對權力充滿了極大的*,權力面前,她相信他會識時務。


  鄭萊聞言,的確沒有傷心,只笑了一聲:「只要娘娘好,一個鄭如意算得了什麼?」


  嘉才人冷淡瞥了他一眼,才從袖子里拿了封信給他,道:「既如此那今晚去這個地方吧,不算大事,但由你來辦,我才放心。」


  「林麓之當真不在京城?」


  「你今晚有了動作以後,很快就能有結果,而且最緊要的,是林麓之去邊關,怕還是寧王的主意呢。」嘉才人冷笑一聲,提步離開。


  鄭萊聞言,眼睛越發亮了。別人他不管,但林家他絕不會放過!林麓之壓了他這麼多年,也該死了。


  鄭萊從景王府出來,四下看了看,確定無人跟著,這才快步上了馬離開了。


  等他一走,暗處才走出個人來,快速回去稟報了。


  林錦嫿接到消息時,就知道鄭萊會跟嘉才人勾結在一起,只是沒想到這麼快就有了動作。


  墨月看著她道:「小姐,接下來我們怎麼做?」


  「可還記得劉夫人?」林錦嫿問道。


  墨風忽然想了起來:「那個六品千戶夫人?」


  林錦嫿頷首:「正是她。她兒子不是被鄭家人殺了的么,我記得這位劉大人好似也是趙闞手底下的人,而且不是個簡單的人。」


  「對,小姐想利用他?」


  「是成全他罷了。」林錦嫿嘴角勾起,當時這位劉大人明知殺了他兒子的人是鄭如意,卻知道識時務的指認鄭老夫人,可見並不蠢,如今鄭萊回來,他應該開始慌張了才是,畢竟鄭老夫人的死他也出了不少力的。只要他肯幫忙,那她就只等著魚兒上鉤了。


  夜幕垂下時,林錦澄因為被林錦嫿暗暗支使了出去,等他一走,她才帶著人悄悄出門了。


  夜幕下,熱鬧的集市依舊燈火輝煌,不少人來來往往,說說笑笑。


  城門現在到等到亥時才會關,所以有人來來往往也不會有人在意。


  林錦嫿娘親的墳墓距離這兒不算很遠,快馬加鞭半個時辰也就到了。


  鄭萊親自帶人來的,到時,有人接應。


  「就在這裡動手吧。」接應的人道。


  鄭萊看著面前的人,皺眉:「嘉才人的計劃,就是挖了死人的墳墓?」


  那人只輕輕一笑:「林麓之留在鄉下的借口就是陪著已故的妻子,如若他妻子的墳墓都被挖了他還不露面,那不正說明他不在京城么?」


  「可是僅僅只有這個理由怎麼能將他碎屍萬段?」鄭萊不甘心,一股被人耍了的羞惱頓時溢了出來。


  那人冷笑看著他:「你就這麼不信娘娘?你忘了現在還有誰在邊關?」


  鄭萊微微一頓,忽然想起,九皇子現在不正在邊關么?如果這裡證明林麓之不在京城,邊關又傳出林麓之暗地裡拉攏舊部的事兒,這可不就是殺頭的罪名?


  想到這裡,他直接抬手指著身側的侍從道:「還愣著做什麼?給我挖!」


  與他接頭的人見狀,轉頭上了馬車離開了,從頭到尾沒有露出過臉。


  等那人一走,暗處一路跟來的墨風才微微咬牙,只盼著小姐能早點趕來。


  林錦嫿此刻正在國師府門口。


  慧覺知道她來時,立即請了她進去。


  「林小姐,你怎麼會半夜來,是不是……」


  「我要你立即去找端慧公主,告訴她,駙馬一直沒醒原因找到了。」林錦嫿尚不知道鄭萊是去挖娘親的墳墓了,否則此刻也不會如此冷靜的站在這裡,但只要鄭萊出城,她就有辦法讓他偷雞不成蝕把米!

  慧覺見又跟公主府有關,目光微黯,低聲問道:「你想利用公主?」


  「算是我救了駙馬一命的報答。」林錦嫿看著他懷疑的眼神,淺笑:「大師不願意?」


  「沒有,我怎麼會不願意呢。」慧覺忙道。


  林錦嫿這才道:「那就好,不過慧覺大師最好時刻謹記,有些事情踏錯一步,可就再也沒有回頭路了。我尚有林家徐家可以倚靠,大師你呢?是矇騙過的太后還是皇上?」


  慧覺聽到這話,半晌沒出聲。


  林錦嫿知道他心裡有異,此人可以用,但再也不能重用了,而且還要培養出一個替代品才行。


  「那就趕快去辦吧,我要在亥時之前,看到端慧公主出現在鄭府!」說罷,帶上帷紗帽,冷淡轉身而去。


  慧覺若他看著她離開的背影,寒氣彷彿從腳底一陣陣冒出來一般,方才若他沒看錯,她是真的想殺了自己。


  這個小小女子,還好不是對手,否則以他現在的能力,連反咬一口都做不到。


  想罷,也不再多留,立即讓人去備了馬車。


  林錦嫿出了門,看著花生已經在候著了,才問道:「怎麼樣?」


  「月姐親自去的劉府,相信不會有問題。」花生現在辦事越發老練起來。


  「那就好,我們差不多也該去跟墨風匯合了。」林錦嫿說罷,看了眼這漆黑的夜,放下了車簾。


  劉府。


  劉夫人被綁起來扔在了一邊,而劉大人則是看著半夜闖入自己房間的人,微微咬牙:「你到底是誰?」


  墨月看他如此冷靜,眉梢微挑:「劉大人這樣的人才,不該這麼多年還是區區六品千戶才是。」


  「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只是來告訴劉大人,你若是想替你兒子報仇,現在就去鄭府。」墨月說罷,也不多解釋,轉身而去,小姐說,這位劉大人知道該怎麼辦的。


  出了劉府,她並不急著回去,而是轉道去了如今下人都跑光了的鄭府。


  自鄭如意和鄭老夫人相繼出事後,除了簽了死契跑不了的下人,其他的全卷了細軟跑了。


  墨月就這樣站在鄭府的院子里,都沒人發現。


  她看著鄭萊的房間,嘴角高高揚起,能把小姐算計進去的人,還真不多,但絕沒有他鄭萊!

  說完,打燃手裡的火摺子,慢慢走了進去。


  林錦嫿的馬車快速在官道上跑著,但等她到時,剛好跟鄭萊擦肩而過。


  花生看了眼駕馬快速離開的鄭萊,擔心道:「小姐,怎麼辦?」


  「不要停下,前面不遠有岔道,走岔道。」林錦嫿眉心微蹙,一旦停下,鄭萊肯定會懷疑。


  的確,鄭萊看著這麼晚還有馬車往這個方向而來的時候,已經停下馬。


  「將軍,怎麼了?」有人問道。


  鄭萊看著那馬車直直走了岔道另一條路,那邊不是墳墓的方向,這才鬆了口氣,冷淡說了聲沒事,才又駕著馬回去了。


  林錦嫿讓花生駕著馬車跑了大約小半刻才讓他掉頭,墨風這會兒也迎來了。


  不等林錦嫿的馬車在墓碑前停下,便攔住了馬車,道:「小姐,夫人的墳墓被鄭萊挖了……」


  林錦嫿聞言,渾身一顫,她沒想到鄭萊竟是用這樣的法子,娘親那般良善的人,即便死了也得不到安寧么。


  「去墓邊。」她努力壓制著情緒,可還是忍不住渾身顫抖。鄭萊,鄭萊!他竟如此下作,她必叫他碎屍萬段!


  墨風微微頷首,看了眼花生,才往墳墓邊去了。


  墨風還是簡單處理過才來的,因為鄭萊不僅將墓挖開了,更將棺材也砸爛了,若不是那會兒剛好有人經過,只怕屍骨都要遭他們毒手。


  林錦嫿看著被挖開的墳墓,一聲不吭上前用手開始慢慢將土填上,鄭萊,嘉才人,她遲早要他們後悔的……


  此刻京城。


  鄭萊正打算先去喝點酒去去晦氣,可才走到酒館里,就見人正在議論鄭府的事。


  「當真是已經死了的嘉才人?」


  「可不是,聽說是公主和國師大人親眼看見嘉才人的鬼影在鄭府大火里跳舞的,嘴裡還喊著冤枉之類的話……」


  鄭萊聽得糊裡糊塗,卻也意識到了不對勁,趕忙帶著人回去了,只不過到時,原本黑燈瞎火的鄭府,這會兒亮堂的很,而端慧公主跟國師慧覺也的確都在鄭府大門口。


  他覺得奇怪,忙下馬見禮,才抬眼問道:「不知公主和國師大人為何半夜在鄭府?」


  「你還敢問?」端慧想起方才在裡面看到的東西,便覺得憤怒。


  鄭萊依舊不懂,慧覺只垂眸念了聲阿彌陀佛,才道:「是貧僧算出一直糾纏駙馬三魂的怨靈一直在此方向,結果經過鄭府時,剛好瞧見裡面大火。公主本想幫你救火,哪知才進鄭府的門,就看到了這些……」說完,公主府的下人已經丟了一個包袱出來,包袱里裝的東西也隨之散落開,儘是一些巫蠱詛咒的東西,最顯眼的,還是鄭家已故的人的牌位和劉公子嘉才人的牌位,其中,居然駙馬的牌位也在,只是還未上漆。


  鄭萊皺眉:「這是什麼?」


  「鄭大人不清楚?」鄭府內傳來一聲冷哼。


  鄭萊聞聲,轉頭便看到了以前還算交好的劉大人。


  他覺得詫異:「怎麼是你?」


  「這是我兒子的牌位,你竟然用如此的陰毒的法子供養在此,以前我不信養小鬼之術,現在看來竟是真的!」劉大人想起今日晚上忽然持劍出現在房間的女子,她想利用自己除去鄭萊,但他也想除去鄭萊,否則等他一旦知道他娘是自己和夫人逼死的,必然不會輕易饒了自己,如此一來,倒不如先下手為強。


  鄭萊聞言,氣得臉都綠了:「胡扯,本官豈是信這些東西的人?」


  「那這些東西你怎麼解釋?」


  「定是有人要陷害……」


  「你是說本宮陷害你?」端慧一想到駙馬至今未醒,便怒極。


  鄭萊懶得跟她爭辯,但眼前這些事,他明顯是被人算計了。


  「我從未做過這些事,我才回京,哪裡有時間來做這些?」


  「是嗎?鄭大人突然出現在京城本宮就覺得奇怪,誰知你是不是早就悄悄回了京城?如今又見嘉才人的牌位在此,鄭萊,你連宮裡的嬪妃都敢利用,本宮看你是活膩了?」端慧冷冷道。


  鄭萊越聽越離譜,只沉聲道:「公主若是不信,盡可去府里搜查,下官問心無愧!」


  「好一個問心無愧,既如此,那你就去府衙說罷。」端慧說罷,寒聲道:「來人,送鄭大人去大理寺!」


  鄭萊皺眉,可現在所謂的人證物證具在,端慧又是一貫的蠻橫霸道,也就不再辯駁,左右他們就算查也查不到什麼,更不用說嘉才人和景王還會護著他,他進大理寺,很快就能出來。


  他扭頭看了眼一側的劉大人,冷哼一聲:「公主殿下盡可以查,但下官肯定是被歹人給陷害了,等下官找出那陷害之人,必叫他碎屍萬段!」說完,朝端慧拱了拱手,才陰沉著臉離開了。


  端慧看他如此囂張,越發氣,沉聲跟慧覺道:「大師,你隨本宮一早入宮求見皇上!」現在她因為駙馬遲遲不醒來的事已經攪得心神不寧,看鄭萊這囂張的樣子,便也顧不得是不是事有蹊蹺了,她只要駙馬能醒來,什麼都要去嘗試!


  劉大人沒出聲,默默等公主一行也走了,才沉臉準備離開。只是才掀開停放在一側的馬車帘子,就見裡面不知何時坐了個人,而且看衣裝,明顯就是今晚威脅他的人。


  「我都沒告訴劉大人怎麼做,劉大人心裡似乎也早有計劃。」墨月淺笑,小姐說的沒錯,這個劉大人非池中之物。那些個牌位什麼的,也是他準備的吧,至於駙馬那塊未上漆的,應該是臨時刻的。


  「你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劉大人若想除去鄭萊,我可以助大人一臂之力。」墨月笑道。


  劉大人也不傻,輕嗤一聲:「誰助誰還不一定呢,想利用我,就憑你嗎?」


  「當然,大人希望明天一早就被景王殿下懷疑嗎?鄭萊也是景王的人,大人不會不知道吧。」墨月道。


  「你——」劉大人四下看了看,才低聲道:「這周圍有景王的人。」


  「所以我才在馬車上等你。你明日可以說是我威脅了你去害鄭萊,但你覺得鄭萊出來后,會聽你的嗎?」


  劉大人有幾分咬牙切齒,他自以為聰明,現在看來竟是早就被人猜透了。


  「那你想怎麼做?」


  「真正的嘉才人在景王府上,我要你逼她出來!」墨月扔給他一個香囊:「明日帶著這個香囊去見嘉才人,一定要讓她聞到這個香囊的味道。」


  劉大人不解,默默看了看那香囊,尋常的很,用的布料還有些泛舊色。


  墨月似乎看出他的疑慮,淺笑:「嘉才人心思細密,若是不萬分小心,劉大人就算不是被鄭萊殺死,也要被嘉才人殺死了。鄭萊跟你,可是殺子之殺母之仇,而且他一出來必不會放過你,如何選,全看劉大人自己了。」墨月說罷,默默感受了一下周圍的氣息,才快速從馬車裡出了來,消失在了黑夜裡。


  劉大人看她離開,也陷入了沉思。


  墨月離開時,還回頭看了眼,卻是絲毫不懷疑劉大人會如何選了。


  今夜鄭萊利用嘉才人一事一傳開,對鄭萊來說無疑是殺頭的罪。但以他的性格,不可能為了保護嘉才人而犧牲自己,所以一定會說出嘉才人尚在人世的消息,到時候再把嘉才人引出來,那嘉才人就逃無可逃了,至於鄭萊,哪裡還有心思去謀害老爺小姐,想著怎麼在景王的盛怒下活下來都夠他費心了。


  墨月回去的路上,真是對小姐佩服的五體投地,她在還不知鄭萊具體行動的情況,便能拿捏住這一個個人最深處的本質。端慧對駙馬彆扭而又深沉的愛,劉大人的私心,鄭萊的暴躁和自負……剩下的,就是狡猾多端的嘉才人了。


  天色微明時,天空灑下了一層薄薄霧氣,墨風看著在雙手都已經出血還跪在墓前的林錦嫿,輕聲道:「小姐,我們該回去了。」若是叫鄭萊或景王的人發現她們在這裡,必然要把矛頭對準她們了。


  林錦嫿微微頷首,看著重新掩埋好的墓,輕聲道:「娘,嫿兒先回去了,遲些再跟哥哥一起來看您。」


  墨風聽著,只暗暗嘆了口氣。


  林錦嫿重新回到馬車上,再無一句話,直到回了院子,洗漱過後,才叫了墨月來問了情況。


  墨月說完,林錦嫿才點點頭,道:「更衣吧,我們要出去一趟。」


  「小姐要去哪兒?」


  「當然是去看望一下才入大牢的鄭大人。」林錦嫿轉身,挑了一身大紅色綉穿蝶金枝的廣袖長裙,張揚又清冷,盤起的青絲並上幾朵珠花,簪上金簪,行走間,一股尊貴的氣勢出來,讓人不敢直視,花生更是看得呆了。


  墨風看著她這般樣子,心裡知道,鄭萊今兒要遭殃了,小姐這般真的是極生氣了。


  林錦澄一早要來尋林錦嫿時,看到她款款朝自己走來,只覺得有些恍惚,這真是他曾經膽小的妹妹?這氣勢,仿若久居高位的貴人,舉手投足間,都帶著不容褻瀆的尊貴。


  「嫿兒……」


  「大哥現在入宮去吧。」林錦嫿眼眶微紅的看著他,心中愧疚,對不起,她連娘親的長眠之所也沒保護好。


  林錦澄見她如此,心疼不已:「嫿兒,怎麼了?」


  「娘親的墳墓被人損壞了,大哥今日入宮,只說父親傷心過度已卧病於床,哥哥請休三日,親自去為娘親修築墳墓。」


  「什麼?」林錦澄有些不敢相信:「墳墓當真……」


  「公子聽小姐的吧。」墨花在一旁看著林錦嫿隱忍著痛苦的樣子,忙輕聲道。


  林錦澄拳頭死死握緊:「我現在就入宮。」


  林錦嫿即便痛苦,也還是保持了冷靜和剋制的:「哥哥記得,爹爹已經卧病在床。」


  林錦澄明白她的意思,點點頭,立即提步往外而去。


  等他一走,林錦嫿才緩緩鬆了口氣,目光冰寒往大理寺而去。


  鄭萊盤膝坐在大理寺牢內,心裡帶著不屑,他是真正手握兵權的將軍,雖然只是三品,但景王絕不會棄之不顧,更何況端慧和那姓劉的那樣扯淡的理由。巫蠱之術?哼,他鄭萊要殺人,一定是親自動手,而非這些神神鬼鬼。


  正想著,外面傳來牢門被打開的聲音,而後才聽徐程青吩咐道:「你們都退下吧。」


  衙役們應了一聲,均是退下了。


  鄭萊這才冷笑著抬眼:「怎麼,徐大人是要私下審問我,還是要私下給我加刑罰了?」


  徐程青輕哼一聲,沒理他,只看著一側的林錦嫿,道:「你想怎麼做。」


  「徐大人也先出去吧。」林錦嫿道。她不想把徐程青牽扯進來。


  徐程青看她目光堅定,想了想,點點頭:「我就在外面等著,隨時叫我。」說完,這才轉身離開。


  他一走,鄭萊看著面前的林錦嫿,更加不屑。


  「林小姐似乎有話想單獨跟我說?」


  「算是在你投胎轉世前的忠告。」林錦嫿淡淡捏破手裡的蠟丸,才慢慢推開牢門走了進去。


  鄭萊越發諷刺:「就憑你?」


  「就憑我。」林錦嫿走到他跟前,看著他這張臉,想起娘親的墳墓,拳頭死死攥緊:「你太下作了……」


  鄭萊頓了頓,忽然想到什麼,卻不以為忤,反而更猖狂的笑了起來:「怎麼,發現你娘的墳墓被挖了?可惜了,若不是恰好有人經過,我要把她的屍骨都拉出來曝晒的,等她挫骨揚灰,永遠留在煉獄不得轉世……」


  「啪——!」


  他話未說完,林錦嫿一巴掌狠狠甩在了他臉上。


  「你敢——」


  「啪——!」


  林錦嫿反手又是一巴掌。


  鄭萊氣急,咬牙就要起身,可身子起到一半,卻腿一軟又跌坐了回去。


  他又試了一下,可還是重重跌在了地上。


  「你做了什麼?」


  「你回京后,都不了解一下情況就趕著送死么。」林錦嫿眼眶微紅著走到他身邊,她本不打算這麼早處置鄭萊的,可他竟嫌命長,一回京就這麼迫不及待。


  鄭萊聞言,陰沉著臉冷笑出聲:「你以為你很聰明嗎?林錦嫿,你現在不殺我,我會讓你知道後果的。」


  「後果?你是指指使你做這些的嘉才人么?」林錦嫿下巴微抬,眸光寒得好似沒有一絲感情。


  鄭萊咬牙:「你知道……」鄭萊忽然反應過來:「昨晚的事也是你設計的!」


  林錦嫿慢慢抽出袖子里的帕子,擦了擦碰了他的手,才冷漠看著他:「很快你就會知道。」既然你們迫不及待送死,她不介意當這個劊子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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